也许吧……林薇薇傻笑着,心里甜滋滋的。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下午三点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毫无征兆地开始下起了大雨。
广场上的人群瞬间变得混乱,各个摊位都手忙脚乱地开始收东西。林薇薇和赵晓棠也急了,她们的画和明信片可不能淋湿。
雨越下越大,她们带来的遮雨布根本不够用。眼看着几张精心绘制的画稿就要被雨水打湿,林薇薇急得快哭了。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长柄大伞突然出现在她们头顶,遮住了大部分雨水。
林薇薇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陈沐阳和他的格子衬衫同学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她们摊位旁边。陈沐阳举着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快！快收！格子衬衫男生也急忙过来帮忙,帮她们把怕水的画稿往伞下挪。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赵晓棠感激地说。
陈沐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举着伞,任由雨水打湿了他自己的半边肩膀。他的视线落在林薇薇被雨水沾湿、有些狼狈的脸上,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林薇薇看着他,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窘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在陈沐阳和他同学的帮助下,林薇薇她们总算把东西都抢收到了遮雨布下。
好了,我们先走了。格子衬衫男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她们说。
陈沐阳收回伞,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薇薇下意识地叫住他,伞……她看着那把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大伞,雨水还在顺着伞骨往下滴落。
陈沐阳脚步停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把伞,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然后,他便和同学一起,快步消失在了雨幕中。
林薇薇和赵晓棠站在狼藉一片的摊位前,面面相觑。
他……就这么走了赵晓棠有点懵。
林薇薇看着陈沐阳消失的方向,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明明帮了她们,却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甚至连伞都不要了
她低头,看着那些被保护得很好的画稿,又想起他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个冰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至少,他不是完全冷漠的。
回到宿舍,林薇薇第一时间点开了陈沐阳的微信,编辑了一条消息：陈沐阳同学,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还有你的同学！[合十]
消息发出去,依旧是漫长的等待。
就在林薇薇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嗯。
还是那个熟悉的,简洁到令人抓狂的回复。
林薇薇看着那个嗯字,又好气又好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么失落了。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雨中他举着伞,默默站在那里的身影。
也许,对于陈沐阳这样的人,行动比语言更有意义吧。
那把伞……该怎么还给他呢林薇薇看着窗外还在下着的雨,心里开始盘算着下一次偶遇的机会。
那把黑色的长柄大伞,在林薇薇宿舍的角落里安静地待了两天。
每次看到它,林薇薇就想起那个雨天,想起陈沐阳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和他那句轻描淡写的不用。她觉得,这伞非还不可,这不仅是物归原主,更是她下一次主动出击的通行证。
可怎么还呢直接送到建筑系院楼她连他在哪个班哪个工作室都不知道。在微信上问林薇薇对着那个万年不变的嗯字,有点发怵。
要不,我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我把伞给他送过去林薇薇拿着手机,在宿舍里踱步,征求赵晓棠的意见。
赵晓棠正对着电脑画图,头也不抬：可以啊,理由正当,态度诚恳,他总不能拒绝吧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开那个深蓝色的头像,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终于敲下一行字：陈沐阳同学,上次的伞还在我这里,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去
发送。然后又是熟悉的,令人心焦的等待。
这次,回复来得比想象中快一点,大概五分钟后。
周三下午,A栋702。
依旧是简洁的风格,但信息量却比之前大多了！林薇薇看着那串地址,心跳又开始加速。A栋是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院楼,702,应该就是他的工作室或者实验室了。
晓棠！他回了！他让我周三下午去A栋702找他！林薇薇兴奋地晃着赵晓棠的胳膊。
赵晓棠被她晃得头晕：行了行了,淡定点！不就是还个伞吗瞧你这点出息。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笑意。
周三下午,林薇薇特意提前结束了专业课的练习,仔仔细细地把那把黑伞擦干净,然后抱着它,像抱着什么重要的信物一样,朝着A栋走去。
A栋的设计风格和美术学院那边完全不同,线条硬朗,充满了现代感和工业气息。走廊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屑和模型胶水混合的味道。
林薇薇按照指示牌找到了702,门是虚掩着的。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还是没声音。她试探着推开一点门缝,往里看去。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更像是一个开放式的工作坊。里面摆放着好几张巨大的绘图桌,上面散落着图纸、工具和各种材料。靠墙的架子上则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建筑模型,有些是完成品,精致得像艺术品,有些还只是骨架,能看出正在制作中。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嗡嗡声。
林薇薇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房间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陈沐阳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在一张铺满了图纸和工具的大桌子前,极其专注地摆弄着一个复杂的建筑模型。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微微弓着背,神情是林薇薇从未见过的专注和投入,手指灵巧地操作着镊子和切割刀,小心翼翼地粘合着细小的部件。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他微蹙的眉头都显得格外认真。
这一刻的他,和平时那个冷淡疏离的冰山判若两人。那是一种沉浸在自己热爱领域里的光芒,耀眼得让林薇薇有点移不开视线。
她站在门口,看得有些痴了,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直到陈沐阳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烦躁地啧了一声,放下工具,直起身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想去拿什么东西时,才猛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薇薇。
他愣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蹙得更紧了,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疑惑。
林薇薇被他看得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脸颊发烫,连忙举起手里的伞,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来还伞的……敲门你没听见……
陈沐阳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把伞上,又移回她脸上,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但表情依旧没什么温度。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林薇薇赶紧走过去,把伞递给他。
上次……真的谢谢你。她看着他接过伞,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补充了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又回到了那个未完成的模型上,似乎打算继续工作,完全没有要跟她多聊几句的意思。
林薇薇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她是不是打扰到他了她是不是该走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他独处（虽然这个独处的环境里充满了图纸和模型）,就这么走了也太亏了。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个复杂的模型上,又想起创意市集上他买走的那个帆布包,鼓起勇气,没话找话地问：你……是在做什么项目吗看起来好复杂。
陈沐阳正在调整模型上一个微小的部件,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薇薇：……
又是一个嗯。她感觉自己快要对这个字免疫了。
她不死心,视线转向那个帆布包——它就随意地挂在旁边椅子的靠背上,里面的东西似乎不多,包身依然挺括。她指了指那个包,语气尽量自然地问：那个……我看到你买了我画的那个包……你是不是对那栋老教学楼……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这个问题似乎终于引起了他一点注意。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林薇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比起之前的嗯,已经算是长篇大论了：那个楼,有个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今年的主题是历史建筑改造与活化,我们小组选了它做方案。
林薇薇愣住了。原来是这样。
竞赛她重复了一句,心里有些了然,难怪他会买那个包,难怪他会这么专注地做模型。
嗯。他又恢复了单字回复模式,低下头,拿起工具,准备继续工作。
那……祝你比赛顺利！林薇薇看他这样子,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可能真的要惹人嫌了,虽然心里有点不舍,但还是识趣地说,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模型的世界里,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林薇薇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工作室,带上了门。
走在A栋安静的走廊里,林薇薇的心情有点复杂。伞是还了,也算是有了几句有效对话,知道了他在忙竞赛的事情。可是,他对自己,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画油画时蹭到的蓝色颜料。刚才他看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呢大概没有吧,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模型上。
不过,看到他那么专注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样子,林薇薇又觉得,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点。至少,她看到了冰山下的另一面——一个对专业有着极致热忱和投入的陈沐阳。
这让她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回到宿舍,林薇薇把今天还伞之行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讲给了赵晓棠听。
可以啊薇薇！都有实质性进展了！不仅搭上话了,还知道人家在搞竞赛了！赵晓棠比她还兴奋,下一步,你就可以借着关心他竞赛的名义,继续接触了呀！
关心竞赛林薇薇皱眉,我一个学美术的,能关心他建筑竞赛什么呀不是班门弄斧吗
笨！赵晓棠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可以从美学角度关心啊！比如问问他们的设计理念,看看他们的效果图,提点‘外行’但可能有启发性的建议再不济,送点咖啡零食,提供点后勤支持也行啊！展现你温柔体贴的一面！
林薇薇眼睛一亮：好像……有点道理！
她再次点开陈沐阳的微信,看着那个深蓝色的头像,手指蠢蠢欲动。这次,该发点什么好呢
好的,这是第四部分。
赵晓棠的曲线救国策略给了林薇薇新的灵感和动力。与其在微信上对着那个嗯字干着急,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用实际行动去刷存在感。
说干就干。周末,林薇薇特意起了个大早,跑到学校附近那家口碑很好的烘焙店,买了几样精致的小蛋糕和一盒手工曲奇。然后又去咖啡店,精心挑选了两种不同风味的挂耳咖啡包。她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漂亮的纸袋里,心里盘算着,这应该算是有品位的后勤支持了吧既不会太刻意,又能体现她的用心。
她知道建筑系的学生为了赶项目进度,通宵达旦是常事。她选在周日下午四点多这个时间,想着也许他们正好需要一点下午茶来提提神。
再次来到A栋702工作室门口,林薇薇的心情比上次还伞时还要忐忑几分。她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这次里面传来了回应,但不是陈沐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生。
林薇薇推开门,看到工作室里果然不止陈沐阳一个人。除了他依旧在那个角落里埋头苦干的身影,靠窗的另一张大桌子旁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应该就是上次创意市集遇到的那位；还有一个短发女生,手里拿着美工刀和卡纸,似乎在切割模型部件。
看到林薇薇进来,短发女生抬起头,友好地笑了笑：你好,找人吗
眼镜男生也闻声转过头,看到是林薇薇,愣了一下,随即也认出了她,推了推眼镜,笑着打招呼：欸是你啊,市集那个……
只有角落里的陈沐阳,像是完全没听到门口的动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薇薇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举了举手里的纸袋,笑着说：我……我是林薇薇,美术学院的。上次谢谢你们帮忙……嗯,我路过附近,买了点小点心和咖啡,想着你们做项目可能比较辛苦,就顺便带了点过来。
她这个借口找得有点蹩脚,自己都觉得心虚。
短发女生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热情地说：哇！真的吗太感谢了！我们正好有点饿了呢！快请进！她走过来接过林薇薇手里的纸袋,我叫周佳,他是赵宇,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边那个……她朝陈沐阳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应该认识,陈沐阳。
嗯,认识。林薇薇点了点头,目光忍不住又飘向那个角落。
别管他,周佳打开纸袋,看到里面的蛋糕和曲奇,惊喜道,哇！是‘麦田’家的！他们家的提拉米苏超好吃！薇薇你太客气了！她拿出蛋糕盒子,招呼赵宇,赵宇,快来快来,下午茶时间！
赵宇也凑了过来,看到吃的眼睛都直了：可以啊薇薇同学！雪中送炭啊！
两人毫不客气地打开蛋糕盒子,又拿出咖啡包准备去冲。工作室里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这点心的到来,瞬间活跃了不少。
林薇薇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后勤支持还挺受欢迎。
那个……沐阳,赵宇拿着一块抹茶慕斯,朝角落喊了一声,吃点东西不薇薇同学送来的。
陈沐阳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放着吧。
赵宇耸了耸肩,对林薇薇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
周佳倒是不以为意,她拿了一块提拉米苏和一包挂耳咖啡,走到陈沐阳桌边,直接放在了他手边相对干净一点的地方：喏,给你留着了,记得吃啊,别又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陈沐阳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周佳,最后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林薇薇,极快地掠过,然后又落回模型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林薇薇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他看到她了。虽然只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但她确定他看到她了。
薇薇,你也坐呀,一起吃点。周佳热情地招呼她。
啊,不了不了,我就是顺路送过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林薇薇连忙摆手,她觉得再待下去就太刻意了。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
这么快就走啊不多聊会儿赵宇有点意外。
不了,你们忙吧,加油！林薇薇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又忍不住朝陈沐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依旧是那个专注的姿态。她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走出A栋,林薇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和陈沐阳的直接交流几乎为零,但这次的感觉比上次好多了。至少,他的队友们看起来都很友好,而且,他也没有明确拒绝她送的东西。
这算不算是一种默许呢林薇薇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薇没再主动去工作室打扰他们。她知道竞赛到了关键时期,不能给他们添乱。她只是偶尔在微信上发一些她觉得可能对他们设计有帮助的图片或者链接,比如某个历史建筑改造的优秀案例,或者是一些关于材料美学的文章。
陈沐阳的回复依旧是嗯或者收到,但林薇薇发现,他已读不回的情况好像变少了。这微小的变化,足以让她开心半天。
转眼又过了一周。周五晚上,林薇薇为了赶一个重要的设计作业,在图书馆待到了快闭馆。她需要查阅一本关于西方现代艺术流派的画册,那本书很厚重,而且只有馆藏孤本,不允许外借。
她在书架间穿梭,终于在艺术类书库的最里面找到了那本画册。她抱着沉重的书,准备找个空位坐下。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是陈沐阳。
他似乎也是刚找到这里,手里拿着一张写着索书号的纸条,目光正扫视着眼前的书架。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跳。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看样子,也是来找书的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画册。
陈沐阳显然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薇薇怀里的那本画册上。
林薇薇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心脏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这本画册里,好像有几章是专门讲包豪斯和现代主义建筑对艺术设计影响的……难道,他要找的也是这本
果然,陈沐阳走近了几步,视线再次确认了一下她怀里的书,然后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地问：《从印象派到后现代》
林薇薇点了点头,感觉有点不妙。
介意我看一下目录吗他问。
林薇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递了过去。
陈沐阳接过书,快速翻到目录页,目光扫了几行,然后又翻到后面关于包豪斯和构成主义的章节,快速浏览了几页。
图书馆里非常安静,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沉默。
林薇薇看着他专注看书的侧脸,心里有点打鼓。看他这架势,八成就是冲着这本书来的。可是书只有一本,而且快闭馆了……
几分钟后,陈沐阳合上书,递还给她。
谢谢。他说。
你……也是要用这本书吗林薇薇忍不住问。
嗯,他点了点头,没有隐瞒,需要里面关于构成主义和建筑结合的一些资料。
林薇薇：……果然。
那……怎么办她有点为难,书不能外借,而且图书馆马上就要关门了。
陈沐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四十。图书馆十点闭馆。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然后,他看向林薇薇,提出了一个让林薇薇意想不到的建议：一起看
林薇薇愣住了：啊
你先看你需要的部分,我等。他解释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却很认真,或者,我们找个地方,把需要的部分快速翻拍下来。
一起看或者一起翻拍
林薇薇的心跳瞬间失控。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好、好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他反悔似的,那……我们找个桌子坐下看吧翻拍可能来不及了。
陈沐阳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两人抱着那本厚重的画册,在空旷的阅览区找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在桌面上投下两个靠得有些近的影子。
林薇薇先翻到她需要查阅的现代艺术流派章节,努力集中精神看资料,做笔记。但身边坐着陈沐阳,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让她很难完全静下心来。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能感觉到他偶尔翻动书页时带起的微风。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他。他并没有催促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似乎在整理之前的思路。他坐姿挺拔,即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也带着一种严谨的气质。
林薇薇看得有点入神,连自己手里的笔什么时候停下了都不知道。
看完了陈沐阳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薇薇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脸颊发烫：啊……嗯,我看好了,该你了。她赶紧把书推向他。
陈沐阳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快得让林薇薇以为是错觉。他接过书,翻到他需要的章节,开始认真地阅读,时不时拿出手机对着某些图片或段落拍照。
林薇薇坐在他对面,假装收拾自己的东西,实际上却在偷偷观察他。
他看书的样子很专注,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当看到重要的内容时,他会微微蹙眉,然后拿出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林薇薇突然很好奇,他平时除了学习和做模型,还会做些什么呢会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那个……她鼓起勇气,轻声开口,你……除了建筑,还喜欢别的吗
陈沐阳正在拍照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想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以前喜欢摄影,现在没时间了。
摄影林薇薇有点意外。这似乎和他严谨的工科生形象有点反差。
那你都拍些什么呢她追问,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个新的话匣子。
陈沐阳似乎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建筑,光影,一些……没人注意的角落。
没人注意的角落……林薇薇咀嚼着这几个字,感觉好像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一点柔软的地方。
就在她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图书馆闭馆的提示广播响了起来。
陈沐阳迅速合上书,站起身：走了。
林薇薇也连忙收拾好东西站起来。
两人并排走出图书馆,夜色已经很深了,校园里很安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走到岔路口,该分开了。
书……谢谢你。陈沐阳停下脚步,对林薇薇说。
没、没事……林薇薇摆了摆手,能帮上忙就好。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林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空落落的。今晚的相处,虽然短暂,却让她感觉和他的距离拉近了很多。他们一起看了书,聊了专业之外的话题,她甚至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爱好。
那个冰山,好像真的在一点点融化了。虽然速度很慢,但她在前进,不是吗
她低头笑了笑,心情愉悦地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雀跃。
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的最终评审结果出来了。
林薇薇是无意中从赵晓棠那里听说的。陈沐阳他们小组的那个关于老教学楼改造的方案,最终拿了二等奖。对于竞争激烈的国赛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但林薇薇知道,以陈沐阳那种追求极致的性格,或许并不会完全满意。毕竟,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时间。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恭喜他,或者说……安慰他想了想,她还是只在微信上发了一句：听说竞赛结果出来了,很棒！恭喜你们！
过了很久,久到林薇薇以为他不会回复了,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嗯,谢谢。
后面还跟着一句：蛋糕很好吃。
林薇薇愣住了。这是她给他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以来,第一次收到超过三个字的回复,而且还是主动提及了她之前送的东西！虽然依旧简洁,但林薇薇的心情瞬间像阳光下的气泡水,咕嘟咕嘟地冒着开心的泡泡。
也许,他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失落或者,他只是不习惯表露情绪
不管怎样,这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林薇薇决定,乘胜追击。
那段时间,林薇薇借着各种由头增加了和陈沐阳的接触。比如,以请教设计软件某个与建筑渲染相关的功能为名,去工作室找他；或者在图书馆遇到时,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得说不出话,而是能自然地打个招呼,聊上几句；甚至有一次,她在学校的艺术画廊看展,居然也碰到了独自一人的陈沐阳。
那次在画廊的偶遇,是两人关系进展的一个小小的里程碑。
画廊里展出的是一位当代艺术家的装置作品,运用了很多几何线条和空间结构元素。林薇薇看得津津有味,正想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就感觉旁边有人靠近。一转头,又是陈沐阳。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眼神里有片刻的怔忪。
好巧啊。林薇薇先开了口,笑得眉眼弯弯。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也投向了眼前的装置作品。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林薇薇好奇地问。
随便看看。他回答得很随意,但林薇薇注意到,他的视线在作品的结构连接处停留了很久。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那样并排站着,安静地欣赏着作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过了一会儿,林薇薇指着作品的一个部分,轻声说：我觉得这个地方的光影处理很有意思,明明是静态的结构,却因为光线的变化,产生了一种流动感。
陈沐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嗯,利用了视觉暂留和阴影的动态变化。设计者对材料的反光度和透光性应该有精确计算。
他的话带着专业术语,但林薇薇听懂了。她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用光来塑造空间,太奇妙了！
陈沐阳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带了点欣赏：你对空间和光影的理解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夸她林薇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红：我们学设计的,对这些比较敏感。
那天下午,他们难得地一起逛完了整个展览。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沉默,但偶尔会就某个作品交流几句看法。林薇薇发现,陈沐阳虽然话少,但他的观点总是很独到,能从建筑师的视角,看到她忽略的一些结构和逻辑上的美。而林薇薇从艺术和感性角度出发的一些想法,似乎也能给他带来一点不同的启发。
这种交流的感觉,很舒服,也很奇妙。
林薇薇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一点点靠近那座冰山的核心。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小小的误会,差点让她前功尽弃。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林薇薇抱着刚完成的作业模型,准备回宿舍。路过A栋楼下时,她无意中看到陈沐阳和周佳一起从楼里走出来。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问题,周佳手里拿着一份图纸,不时指指点点,而陈沐阳则微微侧着头,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阳光下,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有点和谐。
林薇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知道他们是队友,一起讨论项目很正常。可是,周佳看陈沐阳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点点……依赖而陈沐阳,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他的耐心和专注,是林薇薇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走远,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和失落。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主动,她在追逐。陈沐阳的回应,总是那么吝啬,那么被动。她所以为的那些进展,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之所以对她稍微好一点,也许只是出于礼貌,或者觉得她这个人……还算有趣
就像赵宇和周佳对她的态度一样,友好,热情,但那不是喜欢。
林薇薇抱着模型,突然觉得有点累了。她一直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努力地想去温暖一座冰山,可如果冰山本身并不想被融化呢她的光和热,会不会只是徒劳的骚扰
那天晚上,林薇薇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微信上给陈沐阳发晚安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陈沐阳的路线。图书馆她不去了,咖啡店也不去了,连去食堂都掐着人少的点。微信上,她也没有再主动发任何消息。
她想冷静一下,也想看看,如果她不主动了,陈沐阳会不会有任何反应。
结果是……毫无反应。
他的微信头像依旧是那片深蓝色,安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没有任何动静。
林薇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果然,是她想多了。
周三晚上,林薇薇在画室待到很晚。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潮湿。她收拾好东西,撑起伞,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雨夜的校园格外寂静,只有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和自己的脚步声。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前方的路灯下。
林薇薇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是陈沐阳。
他没有打伞,微湿的黑发贴在额前,身上那件常穿的灰色连帽开衫也被雨水打湿了些许。他就那样站在路灯的光晕里,静静地看着她,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眼神却异常锐利,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鹰。
林薇薇下意识地想绕开他走,脚步刚挪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不耐烦
躲什么
林薇薇被他问得一愣,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划过他紧抿的唇角。
我没躲……她小声反驳,底气却有些不足。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林薇薇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深沉。
这几天为什么不回消息他盯着她,语气算不上好,甚至带着点质问的意味,人也见不到。
林薇薇被他问得有些发懵,他……主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了她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惊讶,还有一丝丝窃喜。
我……我以为你不在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鞋尖,声音闷闷的。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无奈。
不在意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很低,林薇薇,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林薇薇猛地抬头：我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不理人了他追问,眼神紧迫,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我看到你和周佳……林薇薇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女生。
陈沐阳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得更紧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几秒,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类似别扭的情绪
那是项目讨论。他解释道,语气生硬,我们小组每周都要开例会。
我知道……林薇薇的声音更小了,可我就是……觉得……好像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陈沐阳突然伸出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和雨水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薇薇吓了一跳,手里的伞差点掉在地上。她挣扎了一下：你干嘛……
他却抓得更紧了,力道大得让她有点疼。他低着头,额前的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
林薇薇,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隐忍的烦躁,那天在咖啡店,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林薇薇：……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好像是很久以前,她吻了他一下之后,开玩笑说的话他居然还记得
勾我的是你,说腻了就放我走的也是你,他抬起眼,黑沉沉的眸子在雨夜里像是有暗火在跳动,现在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冰山形象判若两人。
林薇薇看着他微红的眼角,听着他这番近乎控诉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原来……他是在意的。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雨还在下,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路灯的光晕将他们笼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薇薇看着他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看着他别扭又认真的眼神,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眼眶却有点湿润。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地说：
好啊,江引川……不对,是陈沐阳,她改口,笑容狡黠,那我不走了,我负责到底,行了吧
陈沐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还有那双亮晶晶的、倒映着路灯光芒的眼睛,紧绷的嘴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但没有放开。
他沉默了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字眼,但这次,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意味。
嗯。
这一次,林薇薇没有再觉得那个嗯字敷衍。她知道,这个字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雨还在下,但她的世界,好像突然放晴了。那座她追逐了许久的冰山,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融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