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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喂夜草



黄泥岗村很多人家都养羊,可没有哪家养得比我爷爷好。
爷爷的羊圈在院子最西头,十二只黑山羊,毛色油亮得像抹了漆,眼珠子却是浑浊的黄色。它们从不咩叫,安静得像是石头雕的,只有吃草时才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小荷,去给羊添把盐。爷爷叼着旱烟,烟锅里的火光在暮色里一明一灭。
我攥着盐罐子往羊圈跑。七岁的腿短,路过堂屋时听见奶奶的纺车吱呀吱呀转着,织机上的布匹泛着奇怪的青灰色。自从去年冬天奶奶从娘家回来,她纺的布就再没人敢买。
羊圈里弥漫着腥臊味,十二双黄眼睛齐刷刷盯着我。我撒盐时,那只最壮的头羊突然凑过来,湿冷的鼻子蹭过我手腕——它的舌头是紫黑色的。
爷爷!羊舔我!我尖叫着后退。
旱烟杆啪地敲在羊角上,头羊安静地退回角落。爷爷蹲下来用衣角擦我手腕:莫怕,这是羊稀罕你呢。他手掌心有个奇怪的疤,像被什么动物咬过的齿痕。
晚饭时,爷爷照例把最大块的羊肉夹给我。油灯下,肉块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德贵,今儿十五了。奶奶突然说。她碗里的粥一口没动,手指神经质地搓着衣角——那料子是她自己纺的。
爷爷放下筷子,从腰间解下个黄铜小笛:小荷早点睡,夜里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我知道他们要去喂夜草。每月十五,爷爷都会赶着羊群去后山,奶奶就坐在院门口纺线到天亮。有次我扒着窗缝偷看,月光下羊群走路的姿势像人一样直立着。
第二章化缘僧
那天晌午,我正在院门口玩羊拐骨,听见木鱼声由远及近。
小施主,能否化碗斋饭
抬头看见个老和尚,百衲衣补丁摞补丁,脖子上挂的佛珠黑得发亮。我跑进厨房,从锅里盛了碗南瓜饭递给他。
和尚接过碗,眼睛却盯着羊圈。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头羊正用前蹄扒拉着圈门,动作灵活得像人的手指。
阿弥陀佛。和尚突然念了声佛号,饭碗咣当掉在地上。他指着羊圈,枯枝似的手指抖得厉害:这些...这些不是羊!
爷爷提着铡刀从后院冲出来,刀面上还沾着新鲜的草汁。
师父说笑了。爷爷把铡刀横在身前,脸上堆着笑,不是羊还能是啥
老和尚倒退两步,佛珠啪地断了,黑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嘴唇哆嗦着说:老施主,这些畜生必须马上处理掉!要......
铡刀寒光一闪,和尚的袖口被削去一截。爷爷仍笑着:天要下雨了,师父快走吧。
和尚逃也似地离开时,我听见他念叨着什么造畜...…还有报应。
第三章笛声
那晚我装睡得很早。
奶奶的纺车声在子时准时响起,吱呀吱呀像钝刀锯骨头。我光着脚溜到后院,看见爷爷背着竹篓往山上走,羊群安静地跟在后面,月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太长了,像一群弯腰驼背的人。
后山有个废弃的石灰窑,爷爷总在那里喂野草。我躲在窑洞外的灌木丛里,闻到浓重的腥臭味——不像羊膻味,倒像小时候见过的难产死掉的母牛。
黄铜笛声突兀地响起,尖利得能刺破耳膜。窑洞里传来咚咚的撞击声,接着是羊群此起彼伏的...…那绝不是羊叫,像是人在模仿羊的叫声!
我从缝隙往里看,差点叫出声——十二只羊围成圈,头羊正用角疯狂撞击石壁。鲜血从它额头流下来,它却像不知道疼似的。爷爷蹲在中间,手里捧着的不是草料,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笛声突然变调,头羊僵直地倒下。其他羊一拥而上,我捂住嘴才没吐出来——它们在啃食同伴的内脏!爷爷用刀麻利地割下羊头,从颅腔里挖出白花花的脑子装进竹篓。
当第五只羊开始自残时,我腿软得站不起来。这时有人拽我衣领——是奶奶!她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手指竖在唇前:小荷乖,这是咱家的秘方...
她腕上戴的银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光,我这才看清,那是用羊肠子编的。
第四章羊脂膏
第二天羊圈里只剩七只羊。
那几只卖到县城去了。爷爷蹲在门槛上磨刀,石板上泛着淡红色的水渍。奶奶在厨房熬着一锅粘稠的膏药,味道香得让人头晕。
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手腕被羊舔过的地方长出细小的白毛。爷爷用新熬的膏药给我敷上,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这是羊脂膏,好东西哩。爷爷抹药的手势很轻,当年你爹腿上生疮,就是靠这......
他突然闭了嘴。爹娘在我三岁时进山再没回来,这是家里的忌讳。
膏药罐子摆在神龛旁,我趁他们下地时偷偷打开——淡黄色的膏体里沉着几缕血丝,还有...…一小片灰白色的东西,像是指甲盖。
堂屋的织机下露出布角,我拽出来一看,是条没织完的围巾。手感不像羊毛,倒像......我猛然想起老和尚说的造畜,胃里一阵翻腾。
傍晚村长来家,和爷爷在羊圈旁嘀咕。我假装喂鸡凑近,听见他们说镇上药铺加价收要活的女人头发最好之类的话。村长走时,爷爷塞给他个鼓囊囊的布包,看形状像是......羊头
第五章二丫
村里开始丢东西。
先是张婶家的鸡窝半夜被掏空,留下满地带血的鸡毛。接着是李木匠的工具箱,刨子上沾着黏糊糊的液体。大人们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孩子们却被严禁谈论这些事。
我唯一的朋友二丫有天神秘地告诉我:我娘说陆爷爷的羊圈有古怪。她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昨晚我起夜,看见羊圈里......
小荷!回家吃饭!爷爷的吼声吓得二丫一哆嗦。她跑开时,书包里掉出个东西——是块干瘪的羊粪球,可中间裹着的,分明是半片小孩的指甲!
那晚我做了噩梦,梦见二丫站在羊圈里冲我笑,嘴里嚼着鲜红的草。惊醒时听见院里有动静,扒开窗缝一看:爷爷正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头羊嘴里,那东西......那东西在动!
第二天二丫没来上学。她爹来我家闹,说看见二丫的蝴蝶结挂在我家羊圈上。爷爷拎着铡刀把他赶走,转头却对奶奶叹气:得去趟老坟沟了。
我偷跟到羊圈,头羊的肚子大得吓人,黄眼珠里泛着人一样的泪光。它脚边有几簇粘着血的......那是二丫的头发!
第六章老坟沟
二丫失踪的第三天,村里来了警察。
我蹲在枣树下,看着他们翻遍我家羊圈。头羊的肚子更大了,像塞了个西瓜。它安静地站着,黄眼睛跟着警察转,嘴角挂着奇怪的泡沫。
陆大爷,昨晚有人看见二丫往你家方向来了。警察小吴摸着腰上的枪。
爷爷正在铡草,刀起刀落咔嚓咔嚓响。同志,娃娃丢了谁都急,可也不能冤枉好人啊。草屑飞起来,粘在他衣服的血渍上。
警察走后,爷爷把羊圈门锁了三条铁链。夜里我听见奶奶在哭,声音像猫叫。
天没亮我就溜出门。老坟沟在村西五里地,大人们说那里闹鬼。夏天的野草长得比人高,我顺着踩出来的小路走,裤腿被露水打得透湿。
沟底有座塌了半边的土庙,爷爷的竹篓就扔在庙门口。我刚要过去,突然听见里面传出咚咚声,像在敲空木桶。
......这个太小......是爷爷的声音。
大的费料子......另一个声音听着像村长。
我从墙缝往里看,吓得咬破了嘴唇——土炕上躺着个麻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爷爷手里拿着那根黄铜笛子,村长正往麻袋上泼水。
麻袋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刺啦一声裂开道口子。一只紫黑色的手伸出来,手指短得不像人......更像是羊蹄子!
我转身就跑,野草刮得脸生疼。快出沟时撞上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头小羊羔!它脖子上系着二丫的红头绳,看见我就咩地叫起来,声音跟二丫一模一样。
羊羔追着我跑,我摔进水沟里。它凑过来舔我的脸,舌头上有倒刺,刮得皮肤火辣辣地疼。这时沟上传来脚步声,羊羔突然被什么东西拖进草丛,只留下满地滚动的羊粪球......每颗粪球里都裹着半片指甲。
晚上爷爷带回只新羊,右耳朵缺个角,和二丫一模一样。奶奶给它梳毛,梳子上缠满黑头发。我缩在被窝里发抖,手腕上被舔过的地方,白毛已经长到一寸长。
第七章白毛
我手上的白毛越长越长,像棉花一样软。
夜里做梦,我梦见自己站在羊圈里,头羊用黄眼睛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居然在说话:小荷......来吃草......
我吓醒了,发现枕头上有几根白毛。
早上奶奶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闻着像臭水沟的味道。喝了它。她指甲掐进我胳膊里。我假装喝掉,趁她不注意倒进了猪食桶。
中午警察小吴又来了,这次他带了条大狼狗。狗一进院子就疯了似的叫,冲着羊圈又抓又挠,口水流了一地。
这狗闻见什么了小吴皱起眉头。
爷爷笑着递烟:畜生就是畜生,看见活物就兴奋。
狼狗突然扑向头羊,铁链子哗啦哗啦响。头羊不躲不闪,突然咩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太像二丫哭了!狗一下子蔫了,夹着尾巴往后退,尿了一地。
小吴盯着头羊看了好久,临走时从羊圈边上捡了个东西塞进口袋。我躲在枣树后看得清楚,那是颗带着血的羊粪球。
晚上爷爷和奶奶在厨房吵架,我听见警察起疑心要提前处理之类的话。半夜我被咚咚声吵醒,从窗缝看见爷爷拖着麻袋往后山走,麻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扭动,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二天羊圈里多了三只新羊,其中一只眼睛又大又圆,睫毛上还沾着亮晶晶的东西,像眼泪。
我的手心开始发痒,扒开白毛一看,皮肤上冒出几个小小的肉疙瘩......摸上去硬硬的,像是要长出羊蹄子。
第八章地窖
我的手心越来越痒,那些小肉疙瘩变成了硬硬的茧子,摸起来和羊蹄子一模一样。
早上吃饭时,我看着碗里的青菜,突然特别想生吃。趁奶奶不注意,我抓起一把塞进嘴里,青草的香味让我浑身发抖——太好吃了!
奶奶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老大。她一把打掉我手里的菜,揪着我进了里屋。
你喝药了没有她声音在发抖。
我摇摇头。奶奶脸色变得惨白,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作死啊!她咬着牙说,眼泪却掉下来。
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捂住了嘴。是奶奶!她身上有股血腥味,在我耳边说:别出声,跟我走。
她带我去了后院的地窖。地窖里黑乎乎的,只有一盏小油灯。墙上挂着几张羊皮,在灯光下看起来像人形。
听着,奶奶抓着我的肩膀,你爷爷疯了,他在用活人养羊。
我吓得直哆嗦:那二丫......
变成羊了。奶奶的指甲掐进我肉里,那些羊越长越像人,你爷爷就用笛声让它们发疯,互相啃......
突然,地窖口传来脚步声。奶奶赶紧把我推到一堆麻袋后面,自己挡在前面。
地窖门被掀开,爷爷站在楼梯上,手里提着带血的铡刀。
老婆子,他笑着说,你在这儿干啥呢
第九章血月亮
奶奶挡在我前面,她的影子在油灯下晃得像要散开。
我...我来拿腌菜。奶奶的声音在发抖。
爷爷的铡刀尖滴着血,在地窖台阶上留下一串红点。他眯着眼往里看:大半夜吃腌菜
我缩在麻袋后面,手心突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那些硬茧子裂开了缝,露出粉红色的肉。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上来吧。爷爷突然转身,今晚月亮红得邪乎,得给羊圈加道锁。
等脚步声消失,奶奶腿一软坐在地上。她掀起衣服,肚子上有道疤,皱巴巴像张哭脸。当年我也长过白毛...她摸着疤说,你爷爷用烧红的刀给我烫掉的。
地窖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我们抬头看,一只血红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往里瞧——是头羊!它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竖线,像猫眼一样。
奶奶抄起腌菜缸往门口砸,羊蹄声哒哒跑远了。我们刚松口气,整个地窖突然震动起来。头顶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像有很多人在跳。
坏了!奶奶扯着我往角落跑,红月亮让它们发狂了!
地窖的木门开始往下掉土渣。奶奶从墙缝抠出个小布包塞给我:拿着这个去找警察,跑!永远别回...
轰的一声,地窖门被撞开个大洞。月光像血一样泼进来,照亮了站在洞口的影子——那根本不是羊,是个长着羊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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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逃命
羊头人的影子堵在地窖口,两只弯角在血月亮下闪着光。我捏紧奶奶给的布包,摸到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像把小钥匙。
跑啊!奶奶突然扑上去抱住羊头人的腿。那东西发出咩——的一声怪叫,低头就咬。
我趁机从墙角的狗洞钻出去,手掌的裂口在地上蹭得生疼。院子里全是黑影在跳——那些羊全站起来了,后腿变得又长又直,像人一样跑跳。
头羊站在井台上,肚子大得像要爆炸。它看见我,黄眼珠一下子亮了:小荷......来......
我转身就往村口跑。路边的树上挂满了红绳,每根绳上都拴着颗羊粪球。跑过二丫家时,窗户突然砰地打开,她娘探出半个身子——天啊,她脸上长满了白毛!
救救我家二丫!她扔给我一个铁皮盒,里面咕咚响。
我拼命跑向村外的派出所,背后传来哒哒的蹄声。回头一看,三只人立起来的羊正追过来,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穿着二丫的花裙子!
派出所亮着灯,我扑到门上拼命拍。小吴警官开门时,那几只羊突然停下,齐刷刷躲进树影里。
小朋友小吴蹲下来看我流血的手,你怎么......
我举起奶奶的布包和二丫娘给的铁盒,突然腿一软栽倒了。最后的意识里,听见铁盒里传出咚咚的跳动声,像有颗小心脏在里面跳。
第十一章铁盒子
我醒来时躺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手心缠着纱布。小吴警官正在看奶奶的布包,里面是把生锈的钥匙和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警服,长得和小吴有点像。
这是我爸......小吴声音发颤,他二十年前来查失踪案,再没回去。
铁盒子放在桌上,每隔几秒就咚地跳一下。小吴用铅笔轻轻撬开盒盖——
一颗鲜红的心脏躺在棉花上,还在微微跳动!心脏上缠着红线,线头拴着个小木牌,刻着二丫两个字。
窗外突然传来砰砰的撞墙声。小吴掏出手枪,慢慢拉开窗帘——羊头人贴在玻璃上,鼻子喷着白气!它身后站着十几只半人半羊的东西,月光下它们的影子全是人形。
退后!小吴把我推到里屋,锁上门。外面响起哗啦的玻璃碎裂声,接着是砰的枪响和羊的惨叫声。
我蜷在墙角,发现地上有本旧档案。翻开一看,全是小孩的照片,每张下面写着日期——最近的一张是二丫,旁边用红笔写着种羊。
突然,头顶的通风管传来抓挠声。我抬头看见通风口的铁丝网在动,两只长满白毛的手正从里面伸出来......
第十二章通风管里的手
那两只长满白毛的手扒开通风管铁丝网,一颗小脑袋钻了出来——是二丫!她的脸已经变成羊的模样,但眼睛还是人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小荷......她声音像羊叫混着人声,帮我......
我吓得往后缩,后背撞到文件柜。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有东西在疯狂撞门。
二丫咚地跳下来,花裙子下面露出两条羊腿。她举起拴着红绳的左手腕给我看——上面系着和我奶奶一样的羊肠手环!
村长......给我们戴的......二丫的嘴已经变成三瓣嘴,说话漏风,会变成羊......
门外突然一声巨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二丫的耳朵猛地竖起:你爷爷来了!她一把抓起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我手里,去找我娘......要剪刀......剪断红绳......
通风管里传来咚咚的爬行声,好多双发光的眼睛在黑暗里晃动。二丫推着我往后窗跑:快走!它们闻见心跳味了!
我刚爬上窗台,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了。爷爷站在门口,半边脸长满了白毛,手里提着血淋淋的铡刀。小吴警官倒在他脚边,胳膊上有个血窟窿。
小荷,爷爷笑着向我伸手,把心脏给爷爷......
第十三章选择
爷爷朝我走来,铡刀上的血滴在地板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黄光,像头羊的眼睛。
那是脏东西,爷爷指着二丫,把心脏给我,爷爷给你糖吃。
我低头看着手里跳动的心脏,红绳缠得很紧,勒进肉里。二丫躲在我身后发抖,她的手越来越像羊蹄子。
小吴警官突然动了动,用流血的手指指了指档案柜。我瞥见最下层有个标记:村长长寿秘方。
爷爷,我退到窗边,为什么村长活了
120

爷爷的表情突然变了,白毛从脖子往上爬: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二丫突然咩地叫起来。通风管里伸出更多毛手,那些变成羊的孩子要爬进来了!我猛地推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吹散了桌上的文件。
一张发黄的照片飘到我脚边——上面是年轻的爷爷和村长站在石灰窑前,手里提着个哇哇哭的婴儿!
那是......我胃里一阵翻滚。
爷爷暴怒地举起铡刀。二丫突然冲上去咬住他的腿,羊牙深深扎进肉里。跑啊!她的人声越来越弱。
我攥紧心脏跳出窗户,摔在泥地上。回头看见二丫被爷爷揪着角拎起来,她的花裙子刺啦裂开,露出长满绒毛的背......
第十四章夜奔
我光着脚在村路上狂奔,手里紧攥着那颗跳动的心脏。月光把路面照得惨白,每户人家都黑着灯,可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从窗缝里盯着我。
二丫家的大门虚掩着,我推门时闻到一股浓浓的羊膻味。屋里点着盏油灯,二丫娘背对着门在梳头——她的头发大把大把掉在梳妆台上,露出头皮上星星点点的白毛。
阿、阿姨......我声音发抖,二丫说要用剪刀......
铜镜里映出她的脸,我吓得倒退两步——她的鼻子开始变扁,嘴角裂到耳根!但她看到我手里的心脏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我女儿还活着!她扑过来抢走心脏,贴在脸上哭。眼泪滴在心脏上,那团肉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
她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盒,里面是把锈剪刀:红绳不能剪!要先找到......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头羊站在门口,肚子垂到地上,黄眼睛直勾勾盯着心脏。它身后跟着十几只半羊半人的孩子,都穿着原来的衣服。
二丫娘把我往厨房推:后门走!去石灰窑!她自己举起剪刀对着头羊:你们这些畜生,把我女儿还来!
我钻进厨房时听见咔嚓一声剪断东西的声响,接着是头羊痛苦的嘶叫。后门堆满柴火,我刚扒开一条缝,就看见爷爷站在月光下,脸上的白毛已经盖住了半边嘴......
第十五章石灰窑
爷爷的白毛在月光下像一层霜,他的手已经完全变成羊蹄子形状,指甲又厚又黄。
小荷,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把心脏给爷爷,爷爷带你去吃糖......
我转身就往柴堆里钻,木刺扎进膝盖也不觉得疼。突然哗啦一声响,二丫娘家的窗户破了,头羊顶着血淋淋的角冲出来——它的红绳被剪断了,半边脸正在变回人形!
爷爷和头羊撞在一起,发出可怕的撕打声。我趁机翻过篱笆,朝着后山石灰窑拼命跑。
夜风吹得玉米地沙沙响,好像有东西在追我。我边跑边看那颗心脏,它现在跳得很慢,红绳松开了些,露出底下刻着的字:陆长生——这是村长的名字!
石灰窑黑乎乎的洞口像张开的嘴。我刚靠近就闻到熟悉的腥臭味,和爷爷每月十五带回来的味道一样。窑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歌声
是个孩子在哼儿歌!我摸着墙往里走,突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月光从窑顶的裂缝照下来,地上躺满了小孩!他们手脚被绑着,每个人手腕上都系着红绳,绳那头连着一只小羊羔。
最里面坐着个干瘦老头,正是村长陆长生!他怀里抱着个哇哇哭的婴儿,旁边火堆上煮着一锅发绿的汤.....
第十六章换命
村长陆长生抬起头,火光映着他皱巴巴的脸。他怀里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弱,手腕上的红绳正慢慢变成黑色。
来得正好。他咧嘴笑,露出满口尖牙,还差一个童女心,我就能再活三十年。
我这才看清,那些躺在地上的孩子都是村里失踪的!他们手腕的红绳连着羊羔,羊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小孩模样,而孩子们却在长羊毛!
你爷爷是我最好的帮手。村长用长指甲划开婴儿手掌,血滴进锅里,每月十五,他用笛声让羊发疯,我就能取到新鲜羊脑......
锅里的绿汤咕嘟冒泡,映出无数张痛苦的小脸。我突然明白爷爷的羊脂膏为什么能治病——那是用小孩变的羊做的!
地上一个男孩突然剧烈抽搐,他全身长满白毛,而连着他的羊羔已经快变成人形。村长兴奋地抓起碗:成了!
住手!我举起二丫的心脏砸向那口锅。心脏碰到绿汤,嗤地冒出一股黑烟。
村长尖叫着扑过来,指甲划破我胳膊。突然一声枪响,他踉跄着后退——小吴警官站在窑口,枪口冒着烟!他半边身子都是血,手里拿着那张发黄的照片。
爸......他看着地上一个正在变羊的孩子,那孩子穿着二十年前的警服......
第十七章最后的笛声
村长捂着流血的肩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黄铜小笛——和爷爷的一模一样!他吹出刺耳的笛声,地上的孩子们立刻痛苦地扭动起来。
爸!小吴警官扑向那个穿警服的孩子,可那孩子已经长出羊角,张嘴就咬他的手腕。
窑外传来杂乱的蹄声,变成羊的孩子们冲了进来。二丫也在里面,她的人脸和羊脸不停变换,花裙子被撑得裂开。
村长怪笑着继续吹笛,笛声让我的手掌心像火烧一样疼。低头一看,那些硬茧子裂得更大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垫——我的手指正在变成羊蹄!
小吴警官突然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爸,我来陪你......
不要!我扑上去抢枪。混乱中枪响了,子弹打中村长的铜笛,碎片扎进他眼睛里。
笛声戛然而止。变成羊的孩子们突然停下,二丫第一个清醒过来:小荷......剪绳子......
我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扑向最近的一个羊孩。瓷片割断红绳的瞬间,那孩子身上的毛开始脱落,而连着他的羊羔发出凄厉的惨叫,化成一滩血水。
村长捂着眼睛嚎叫:不!我的命!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像放了气的气球。
窑口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是爷爷!他全身覆盖着白毛,头上长出弯角,手里还提着那把血淋淋的铡刀......
第十八章爷爷的选择
爷爷站在窑洞口,全身白毛,眼睛发黄,手里的铡刀滴着血。我以为他要杀我们,可他却突然转身,一斧子劈断了村长手里的铜笛。
老畜生......爷爷的声音已经不像人,骗了我三十年......
村长尖叫着后退,他的皮肤开始腐烂,像烂掉的橘子皮一样往下掉。那些被红绳连着的羊羔一只接一只地炸开,变成血水,而地上的孩子们痛苦地抽搐着,身上的羊毛慢慢褪去。
爷爷!我冲过去,可他已经半跪在地上,白毛覆盖的脸扭曲着:小荷......快剪绳子......天亮前......不然就变不回来了......
小吴警官挣扎着爬起来,用匕首割断他父亲手腕上的红绳。老警察的身体剧烈颤抖,羊毛大片脱落,露出苍老的皮肤。
二丫和其他孩子也在慢慢恢复,可爷爷身上的白毛却越长越多。他的手指完全变成了羊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走......快走......我撑不住了......
窑洞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十九章最后的日出
我们拖着虚弱的孩子们往村外跑,身后传来村长凄厉的嚎叫。他的身体像烂泥一样融化,血水渗进地里,那些没割断的红绳像蛇一样扭动着,想把孩子们拽回去。
跑到村口时,天已经亮了。二丫突然指着石灰窑的方向:看!
一道黑烟冲天而起,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石灰窑塌了!
爷爷......我腿一软跪在地上。
小吴警官扶住我:他最后是清醒的......他点了火。
村里幸存的孩子们呆呆地站着,身上的红绳已经断裂,可手腕上还留着深深的勒痕。二丫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泪掉下来:我......我还是我吗
远处,派出所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第二十章羊皮蛊
三个月后,黄泥岗村被封了。
警察挖出了村长家的地窖,里面堆满了干瘪的羊皮,每张皮上都用血写着名字——包括小吴警的父官。
法医说,那些皮里裹着的不是羊,是人。
是'羊皮蛊'。一个从苗疆来的老警察低声说,用活人养羊,再剥皮换命......村长靠这个活了
120
岁。
二丫和她娘搬去了镇上,可她的左手还是留着三根羊蹄一样的指甲,怎么剪都会长回来。
而我,每到月圆夜,手心就会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