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朱门
永和十七年冬,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虞清歌跪在虞府正厅的汉白玉地面上,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裙渗入骨髓。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耳边是锦衣卫翻箱倒柜的声响和女眷们压抑的啜泣。
虞氏一族勾结北狄,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皇上有旨,虞氏满门男子即刻处斩,女子充为官婢!
锦衣卫指挥使赵德全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虞清歌的耳膜。她猛地抬头,看见父亲——当朝礼部尚书虞谦被两个锦衣卫押着,官帽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父亲!虞清歌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却被一名锦衣卫一脚踹在腰侧,重重摔在地上。
清歌!虞谦老泪纵横,为父冤枉啊!我虞家世代忠良,怎会通敌叛国这必是有人陷害!
赵德全冷笑一声:虞大人,铁证如山,您还是省省力气吧。他一挥手,带走!
虞清歌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拖出大门,她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母亲死死拉住。虞夫人面如死灰,却强撑着最后一分体面:清歌,记住你是谁。虞家的女儿,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然后是刀出鞘的铮鸣。虞清歌浑身发抖,她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虞家十七位男丁,从六十岁的祖父到十三岁的幼弟,此刻都跪在院中的雪地上。
行刑!
一声令下,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接连响起。虞清歌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像一朵朵怒放的红梅。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归于寂静。赵德全背着手踱进来,目光在虞家女眷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虞清歌脸上。
太子殿下念及旧情,特为虞小姐求情。他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皇恩浩荡,免你官婢之刑,即刻入宫,为冷宫杂役。
虞清歌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赵德全被她看得心中一凛,随即恼羞成怒:怎么虞小姐不满意
臣女叩谢皇恩。虞清歌一字一顿地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当夜,虞清歌被一顶青布小轿抬进了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长门宫。这里是大周历代废妃的居所,俗称冷宫。
轿帘掀开,寒风夹着雪花灌进来。虞清歌抬头望去,只见一座破败的宫殿孤零零地立在风雪中,朱漆剥落,檐角残缺,像一只垂死的兽。
虞小姐,请吧。领路的太监阴阳怪气地说,这以后就是您的家了。
虞清歌拢了拢单薄的衣衫,迈步走向那扇斑驳的宫门。每走一步,心中的恨意就深一分。她发誓,终有一日,要让那些陷害虞家的人血债血偿。
第二章
冷宫岁月
长门宫的日子比虞清歌想象的还要艰难。
她被安置在西偏殿的一间小屋里,窗户纸破了几个大洞,寒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床榻上的被褥潮湿发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每日的饭食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和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
入宫第三天,虞清歌发起了高烧。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哟,这不是虞家大小姐吗怎么病成这样了
虞清歌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宫女站在床前,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她记得这人,是负责冷宫杂役的张嬷嬷。
水......虞清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张嬷嬷冷笑:想要水可以啊。她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木桶,那儿有洗衣服的脏水,爱喝不喝。
虞清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张嬷嬷无趣地撇撇嘴,转身走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姑娘,把这个喝了。老妇人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
虞清歌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老身姓薛,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薛嬷嬷扶起虞清歌,把药碗递到她唇边,放心,不是毒药。老身若要害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药很苦,但喝下去后,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虞清歌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谢谢。她轻声道。
薛嬷嬷摇摇头:不必谢我。老身只是见不得有人就这样白白死了。她顿了顿,虞家的事,我听说了。
虞清歌的身体瞬间绷紧。
姑娘,想报仇吗薛嬷嬷突然问。
虞清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薛嬷嬷笑了:老身在这冷宫里看了二十年戏,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虞家突然获罪,其中必有蹊跷。
嬷嬷知道什么虞清歌急切地问。
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薛嬷嬷站起身,先把身子养好。记住,在这深宫里,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从那天起,薛嬷嬷成了虞清歌在冷宫中唯一的依靠。她教会了虞清歌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如何辨别哪些食物没被下毒,如何在寒冬里保暖。
春天来临时,虞清歌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宫中的消息。通过给送饭的小太监塞些绣品换来的铜钱,她渐渐拼凑出一些零碎的信息。
虞家获罪前,北疆确实传来军情急报,说有敌军入侵。朝廷派去的援军却迟迟不到,导致边关三城失守。而负责军需调度的,正是赵德全的弟弟赵德安。
父亲曾上书弹劾赵德安克扣军饷......虞清歌喃喃自语,一个月后,虞家就出事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赵家为了掩盖贪污军饷的罪行,栽赃虞家通敌叛国!
不止赵家。薛嬷嬷听完她的推测后说,后宫也有人参与其中。
谁
林贵妃。薛嬷嬷压低声音,她是赵德全的表妹,也是太子的生母。
虞清歌如遭雷击。太子为她求情......是愧疚,还是另有所图
第三章
梧桐引凤
永和十八年夏,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皇宫。连皇帝都染病在床,太医院束手无策。
听说皇上高烧不退,已经三天了。薛嬷嬷从外面回来,带来最新消息,林贵妃下令,若太医院再治不好皇上,全部问斩。
虞清歌心中一动:嬷嬷,您说过您懂医术
薛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老身确实略通岐黄。怎么,你想救皇上
这是离开冷宫的唯一机会。虞清歌坚定地说。
薛嬷嬷沉思片刻,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本发黄的医书和一些晒干的草药。
这是老身这些年偷偷收集的。她说,疫病的方子在这里。但你要想清楚,一旦失败,就是死罪。
虞清歌翻开医书,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三天后,她拦住了来送饭的小太监。
告诉管事公公,我能治皇上的病。
小太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你一个冷宫弃妃
就说虞清歌有祖传秘方,愿为皇上分忧。虞清歌塞给他一块绣着金线的帕子,若皇上痊愈,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知是小太监贪图那帕子,还是真的走投无路,当天下午,一队侍卫来到长门宫,将虞清歌带到了乾清宫。
寝宫内药气熏天,龙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正是大周天子周景琰。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显然病得不轻。
林贵妃坐在床边,见虞清歌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警惕:你就是虞谦的女儿
罪女虞清歌,叩见贵妃娘娘。虞清歌恭敬地行礼。
听说你能治皇上的病林贵妃冷笑,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你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
虞清歌不卑不亢:家父曾得异人传授医术,罪女自幼学习。若治不好皇上,甘愿领死。
林贵妃还想说什么,床上的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旁的太医吓得面如土色。
让她试试吧。一个清朗的男声从殿外传来。
虞清歌回头,看见一个身着明黄蟒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目如画,气质温润,正是当朝太子周明稷。
林贵妃皱眉:稷儿,这......
母妃,父皇病情危急,不如一试。太子看向虞清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虞清歌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就是他,一面为她求情免于官婢之苦,一面又是林贵妃的儿子,赵德全的外甥。
得到准许后,虞清歌按照薛嬷嬷医书上的方子,亲自煎药。她将熬好的药汁端到床前,小心地喂皇帝服下。
这是什么药味道如此奇怪。林贵妃怀疑地问。
回娘娘,这是以青蒿为主药,辅以黄芩、金银花等清热解毒的药材。虞清歌答道,此方专治热毒内蕴之症。
奇迹般地,当晚皇帝的烧就退了少许。三天后,皇帝的神志逐渐清醒。第七天,他已经能坐起来喝粥了。
虞家女医术高明,救驾有功。皇帝虚弱却威严地说,传旨,赦免虞清歌冷宫之刑,封为才人,居景仁宫偏殿。
林贵妃脸色大变:皇上,她是罪臣之女......
虞谦之事,朕一直觉得蹊跷。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贵妃一眼,正好借此机会重新调查。
虞清歌跪地谢恩,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景仁宫,那可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之一。
离开乾清宫时,太子在长廊上拦住了她。
虞小姐......不,现在该称你虞才人了。他神色复杂,恭喜。
虞清歌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当日求情之恩。
我......太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宫中险恶,你好自为之。
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虞清歌攥紧了袖中的手帕。她不会忘记是谁害得她家破人亡。太子、林贵妃、赵德全......一个都逃不掉。
第四章
初露锋芒
景仁宫比冷宫奢华百倍,但危机也多了百倍。入住第一天,虞清歌就发现自己的茶水里被人下了泻药。
果然来了。她冷笑,悄悄将茶水倒进花盆。
薛嬷嬷作为她的救命恩人,被特许跟随服侍。老嬷嬷检查了送来的衣物和被褥,从中挑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林贵妃的手段。薛嬷嬷低声道,她不会让你好过的。
虞清歌点点头:意料之中。
她并不急于反击,而是低调行事,每日除了给皇帝请安,就是闭门读书。皇帝对她颇为赏识,时常召她到御前谈论诗书。
一个月后,机会来了。宫中传出消息,北疆战事又起,而军饷再次被克扣,导致前线将士怨声载道。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薛嬷嬷打听来消息,赵德安已经被革职查办。
虞清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嬷嬷,帮我送一封信给父亲的老部下,现在的兵部侍郎程大人。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程叔父安好侄女偶得家父旧物,疑与北疆事有关,盼一见。
程侍郎果然冒险前来。在御花园偏僻的角落,虞清歌将一份血书交到他手中。
这是......程侍郎展开一看,大惊失色。
父亲在狱中所写。虞清歌声音哽咽,他料到赵家会销毁证据,所以将赵德安贪污军饷的账目默写下来,托狱卒带出。那狱卒良心未泯,将血书藏在我入宫时的包袱里,前几日才被我发现。
程侍郎激动不已:有此证据,虞兄的冤屈可雪矣!
不急。虞清歌冷静地说,仅凭这个还不足以扳倒赵家。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你有什么打算
虞清歌凑近低语几句。程侍郎先是一惊,继而露出钦佩之色:虞兄有女如此,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三日后,皇帝在御书房召见虞清歌。
爱妃近日可好皇帝和颜悦色地问。
虞清歌盈盈下拜:托皇上洪福,臣妾一切安好。
皇帝示意她起身:朕听说,你在查虞家的事
虞清歌心头一跳,却不慌不忙:臣妾不敢隐瞒。身为人女,若对父亲的冤情不闻不问,是为不孝。
你倒是坦率。皇帝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虞家真的冤枉吗
虞清歌直视皇帝的眼睛:皇上明鉴。若家父真有反心,又怎会在狱中以血为墨,记下赵德安贪污军饷的罪证
她从袖中取出那份血书,双手奉上。皇帝接过一看,脸色渐渐阴沉。
此事朕会彻查。他沉声道,你先回去吧。
当晚,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密召兵部程侍郎入宫,长谈至深夜。
虞清歌站在窗前,望着乾清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第一步棋,已经落下。
第五章
荆棘之路
皇帝的病痊愈后,虞清歌的地位水涨船高。短短半月,她从才人晋为美人,赐号婉,一时间成为后宫新宠。
景仁宫偏殿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各宫嫔妃纷纷前来道贺,表面亲热,眼中却藏着刀。虞清歌一一应对,笑容温婉,言辞谨慎,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这日清晨,她正对镜梳妆,薛嬷嬷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林贵妃来了。
铜镜中的美人唇角微勾:终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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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外间已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虞清歌整了整衣襟,起身相迎。林贵妃身着正红色宫装,头戴金凤步摇,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虞清歌福身行礼,姿态恭敬。
林贵妃没有立即叫起,而是慢悠悠地在上首坐下,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才道:起来吧。
虞清歌直起身,垂首而立。她知道这是下马威,却不动声色。
婉美人近来风头正盛啊。林贵妃凤眼微挑,听说皇上昨儿个又赏了你一对南海珍珠
托娘娘洪福。虞清歌柔声道,臣妾不过是运气好,恰巧懂得医治皇上病症的方子。
运气林贵妃冷笑,本宫看是心机才对。一个冷宫弃妃,突然懂得医术,又恰巧能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未免太巧了些。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虞清歌抬眸,直视林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妾的医术是家学渊源,父亲在世时曾得多位名医指点。至于能治皇上病症,确实是机缘巧合。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林贵妃眼中寒光闪烁,虞谦教女有方啊。可惜......她故意拖长声调,通敌叛国之人,再怎么会教女儿,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虞清歌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家父冤枉。皇上已答应重新调查此案,相信很快会还虞家一个清白。
呵,天真。林贵妃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后宫女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攀得越高,摔得越重。说完,拂袖而去。
待林贵妃走远,薛嬷嬷连忙上前:娘娘,您太冲动了。
虞清歌松开拳头,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不激怒她,怎么引蛇出洞
薛嬷嬷忧心忡忡:林贵妃在后宫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您刚得圣宠,根基未稳......
正因如此,才要速战速决。虞清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嬷嬷,帮我送个信给程侍郎,就说时机已到。
三日后,皇帝在早朝上宣布重启虞谦一案调查,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消息传来,后宫震动。
当晚,虞清歌被召至乾清宫。皇帝面色凝重,案几上摊着几份奏折。
爱妃,看看这个。他推过一份密折。
虞清歌接过一看,是程侍郎弹劾赵德全兄弟的奏章,附有详细证据,证明赵德安不仅贪污军饷,还私通北狄商人,倒卖军械。
这......她佯装震惊,赵大人竟如此大胆
皇帝冷笑:更可笑的是,当初指控虞谦通敌的证据,如今看来全是伪造。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竟被蒙蔽至此。
虞清歌跪下:皇上明察秋毫,家父在天之灵,定当欣慰。
起来吧。皇帝叹息,朕已下旨,为虞谦平反,追赠太子太保。至于你......他沉吟片刻,晋为婕妤,赐居长春宫正殿。
长春宫是东六宫之一,比景仁宫更靠近乾清宫。这样的晋升速度,在后宫前所未有。
虞清歌叩首谢恩,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平反也好,晋升也罢,都换不回虞家十七条人命。她要的,是凶手血债血偿。
第六章
蛛丝马迹
长春宫比景仁宫宽敞许多,庭院中有一株百年海棠,正值花期,满树红云,美不胜收。
虞清歌站在廊下赏花,薛嬷嬷匆匆走来:娘娘,太子殿下到访。
她微微一怔。自那日在乾清宫外偶遇,太子再未主动找过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太子周明稷一袭月白锦袍,玉冠束发,俊逸出尘。他站在海棠树下,落花纷飞,恍如画中仙人。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虞清歌行礼。
婉婕妤不必多礼。太子虚扶一下,本宫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虞清歌会意,屏退左右。待院中只剩二人,太子才压低声音道:赵德全已知程侍郎在查他,正准备销毁证据。你要小心。
殿下为何告诉我这些虞清歌直视他的眼睛,赵德全可是您的舅舅。
太子苦笑:正因为是我舅舅,我才知道他有多危险。他顿了顿,虞小姐,我欠虞家一个道歉。
道歉虞清歌声音冷了下来,虞家十七条人命,一句道歉就能抹平吗
我知道不能。太子眼中浮现痛苦之色,当年我试图劝阻母妃,但她和舅舅一意孤行。我能做的,只有求父皇免你官婢之刑。
虞清歌沉默。她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这个仇人之子。但直觉告诉她,太子所言非虚。
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道。
太子凝视着她:因为你是无辜的。更因为......他欲言又止,罢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总之,赵德全已经盯上你了,务必小心。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满庭落花中显得格外孤寂。
虞清歌望着他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太子的警告很快得到验证。当晚,她在长春宫的书房发现有人翻动的痕迹,藏在暗格中的几封家书不翼而飞。
果然动手了。她冷笑。
薛嬷嬷忧心忡忡:娘娘,他们偷走的家书......
无妨。虞清歌从容不迫,那几封只是寻常家书。真正的证据,早已不在我手中。
翌日清晨,一个意外消息传来:兵部侍郎程大人昨夜遇刺,重伤昏迷。
虞清歌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程侍郎是她最重要的盟友,掌握着扳倒赵家的关键证据。若他有三长两短......
备轿,我要去程府。她当机立断。
薛嬷嬷大惊:娘娘,这不合规矩。后宫妃嫔不得擅自出宫啊!
顾不得这许多了。虞清歌已经起身更衣,程叔父若有不测,一切前功尽弃。
就在她准备出门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娘娘,皇上有旨,宣您即刻去乾清宫!
虞清歌心头一紧。这个时候召见,是福是祸
第七章
暗流汹涌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皇帝面沉如水,林贵妃坐在下首,眼中带着幸灾乐祸。更令虞清歌意外的是,赵德全也在场,正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她。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她稳住心神,行礼如仪。
婉婕妤,知道朕为何召你前来吗皇帝开门见山。
虞清歌摇头:臣妾不知。
皇帝推过一封信:看看这个。
她接过一看,竟是一封模仿她笔迹写给北狄使臣的信,内容暧昧不清,颇有通敌之嫌。
这......她抬头,满脸震惊,这不是臣妾所写!
还敢狡辩!林贵妃厉声道,证据确凿,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吃里扒外的叛徒!
虞清歌跪倒在地:皇上明鉴,这封信绝非臣妾所写。臣妾愿当场书写,请皇上对比笔迹。
笔迹可以模仿。赵德全阴恻恻地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程大人府上搜出了你写给他的密信,商议如何构陷朝廷重臣。
虞清歌心中一凛。这是个连环计!先偷她家书模仿笔迹,再刺杀程侍郎栽赃陷害。好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上,她抬头,眼中含泪,臣妾与程大人确有书信往来,但谈的是为家父平反之事。若说构陷,赵大人恐怕更在行。
放肆!林贵妃拍案而起。
赵德全冷笑:皇上,虞氏女巧言令色,其心可诛。臣请立即将其收监问审。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问:虞爱妃,程侍郎遇刺前,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虞清歌心头一跳。皇帝此问,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回皇上,程叔父确实给过臣妾一样东西。她决定赌一把,是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皇帝追问。
赵德安贪污军饷的涉案人员名单,以及收受贿赂的具体数额。虞清歌直视赵德全瞬间变色的脸,程叔父说,这份名单关系重大,让臣妾务必妥善保管。
赵德全厉声道:胡说八道!皇上,此女妖言惑众,应当立即......
够了。皇帝打断他,虞爱妃,名单现在何处
虞清歌深吸一口气:臣妾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皇上答应保护程大人安全,并保证三司会审公正进行,臣妾愿立即交出。
殿内一片死寂。林贵妃和赵德全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皇帝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虞清歌身上。
好,朕答应你。他沉声道,名单拿来,朕亲自督办此案。
谢皇上!虞清歌重重叩首。
离开乾清宫时,赵德全在长廊上拦住她,声音压得极低:虞家丫头,别以为赢了这一局就能高枕无忧。咱们走着瞧。
虞清歌微笑回敬:赵大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回到长春宫,虞清歌立即从贴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钥匙,交给薛嬷嬷:嬷嬷,去冷宫我们住过的那间屋子,床板下有个暗格,里面有只铁盒。
薛嬷嬷会意,匆匆离去。一个时辰后,她带回一只巴掌大的铁盒。虞清歌打开,取出一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
这就是程叔父给我的名单和账目。她轻声道,原本想等三司会审时再拿出来,现在不得不提前了。
薛嬷嬷忧心忡忡:娘娘,赵德全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恐怕......
我知道。虞清歌打断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虞家的血仇,我必须讨回来。
她望向窗外,暮色四合,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八章
风起云涌
程侍郎在御医精心治疗下终于苏醒。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向皇帝呈上了更多赵德全兄弟贪腐的证据。朝野震动,三司会审迅速推进。
虞清歌的父亲被平反昭雪,追赠太子太保,谥号忠烈。虞家女眷得以从官婢中释放,虽然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但总算讨回了公道。
然而,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赵德全狡猾地将所有罪责推给弟弟赵德安,自己仅得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罚俸一年了事。至于林贵妃,更是毫发无损。
长春宫内,虞清歌对着铜镜细细描眉。镜中人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意。
娘娘,皇上今晚设宴庆祝北疆大捷,请您务必出席。薛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低声道,听说赵德全也会出席。
虞清歌唇角微勾:正好。
薛嬷嬷欲言又止:娘娘,老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德全吃了这么大亏,不可能没有后手。
我当然知道。虞清歌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金簪,轻轻一旋,簪头竟能打开,里面藏着少许白色粉末,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
薛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娘娘,这......
放心,不是毒药。虞清歌冷笑,只是一种能让人说真话的药粉罢了。薛嬷嬷,您说过您在太医院有熟人
老嬷嬷会意:娘娘是想......
今晚赵德全必会向皇上敬酒。虞清歌合上簪子,我要让他自食其果。
夜幕降临,乾清宫灯火通明。虞清歌一袭湖蓝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清丽脱俗。她一入场,就感受到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皇帝显然心情不错,见她来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近前。这个位置通常只有贵妃才有资格坐,林贵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酒过三巡,赵德全果然起身敬酒。就在他接过太监递来的酒杯时,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酒液洒出少许。
奴婢该死!小宫女慌忙跪下。
赵德全皱眉,但碍于场合不好发作,只得接过重新斟满的酒杯,向皇帝敬道:臣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大周国运昌隆!
皇帝举杯示意,一饮而尽。赵德全也仰头喝干。
不到半刻钟,赵德全的脸色开始泛红,眼神也变得涣散。虞清歌知道药效发作了,悄悄向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
太监总管心领神会,上前道:皇上,赵大人看起来不胜酒力,不如让老奴扶他去偏殿休息
皇帝点头同意。就在这时,赵德全突然大笑起来:休息不必!本官清醒得很!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林贵妃:表妹,你看,我说过不用担心吧虞谦死了,证据毁了,谁还能奈何我们
殿内瞬间安静。林贵妃面如土色:表哥,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赵德全挥舞着手臂,皇上,您知道吗北疆那些事,全是我们的安排!不制造点边患,怎么倒卖军械怎么贪污军饷可惜虞谦那老东西多管闲事,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住口!林贵妃厉喝。
但为时已晚。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赵爱卿,你刚才说什么
赵德全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臣......臣......
皇上!虞清歌抓住时机跪下,赵德全酒后吐真言,请皇上为虞家主持公道!
皇帝拍案而起:来人!将赵德全押入天牢!林贵妃禁足景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侍卫一拥而上,将瘫软如泥的赵德全拖了出去。林贵妃面无人色,被宫女搀扶着离去。
宴席不欢而散。虞清歌回到长春宫,刚进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她一惊,正要呼救,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皇上她转身,果然看到皇帝站在身后。
爱妃今日立了大功。皇帝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过,那杯酒......
虞清歌心头一跳: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轻笑:朕虽老,却不糊涂。赵德全酒量极佳,怎会一杯就醉更何况......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支能藏药的簪子,是朕当年赐给薛氏的。
虞清歌如遭雷击。薛氏薛嬷嬷
皇帝直起身,意味深长地说:放心,朕不怪你。赵德全罪有应得。至于薛氏......她没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
虞清歌摇头,脑中一片混乱。
她是朕的乳母,也是先帝的婉贵妃。皇帝语出惊人,二十年前,她因被人陷害而打入冷宫。朕一直想接她出来,她却执意留在那里,说要等一个能替她报仇的人。
虞清歌震惊不已。难怪薛嬷嬷对宫廷阴谋如此了解,难怪她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现在你明白了吗皇帝轻抚她的脸颊,从你入冷宫第一天起,就是命中注定。
第九章
隐秘往事
皇帝离开后,虞清歌立刻召来薛嬷嬷。老妇人一进门,就看见主子神色异常,当即屏退左右。
嬷嬷,虞清歌单刀直入,皇上说您是先帝的婉贵妃。
薛嬷嬷的手微微一颤,然后长叹一声:他终于告诉你了。
为什么瞒着我虞清歌不解,这些年您明明可以离开冷宫......
因为我发过誓。薛嬷嬷眼中浮现追忆之色,二十年前,我的儿子被人陷害,我被打入冷宫。那时皇上还是太子,他偷偷来看我,说要为我平反。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薛嬷嬷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当时的林皇后,也就是现在林贵妃的姑母。她为了让自己侄女当上太子妃,不惜害死我的孩子,还有……皇帝的母亲参与其中,只是他不知情
虞清歌倒吸一口冷气:所以......
没错,她们手上沾着我孩子的血。薛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我在冷宫苟活,就是为了等到能报仇的那一天。直到看见你,我知道机会来了。
虞清歌恍然大悟:您教我医术,帮我接近皇上......
不全是利用。薛嬷嬷握住她的手,你确实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虞清歌望着薛嬷嬷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明白了皇帝的言外之意。这是一场延续二十年的复仇,而她,成了其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轻声问。
薛嬷嬷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该轮到你下棋了。
三日后,圣旨下达:赵德全革除一切职务,秋后问斩;赵家满门抄斩,女眷充为官婢;林贵妃废为庶人,永禁冷宫。
消息传来时,虞清歌正在长春宫后院赏梅。初冬的第一场雪刚刚落下,红梅映雪,美不胜收。
娘娘,太子求见。宫女来报。
虞清歌微微蹙眉。自从林贵妃被废,太子闭门不出,今日突然来访,必有要事。
太子周明稷比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多日未眠。他站在雪中,白衣胜雪,仿佛随时会消散。
殿下。虞清歌行礼。
太子苦笑:婉婕妤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向你道别。
道别
父皇已准我离京,前往封地。太子望着远处的梅树,明日就启程。
虞清歌心头一震。太子离京意味着被废黜,只是时间问题。她没想到皇帝动作这么快。
殿下......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同情我。太子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早该料到这一天。母妃......不,林氏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无力阻止。
虞清歌沉默片刻,突然问:当年虞家被陷害,殿下参与了多少
太子浑身一震:我没有参与!他急切地解释,那时我正在江南赈灾,回京时一切已成定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父皇免你官婢之刑。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相信你。最终,虞清歌轻声道,一路顺风,殿下。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雪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幽灵。
虞清歌望着他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太子一走,朝中格局将彻底改变。而她,正站在风口浪尖。
第十章
凤临天下
腊月初八,皇帝下旨册封虞清歌为婉妃,居长春宫主殿。短短半年,她从冷宫弃妃一跃成为四妃之一,晋升速度前所未有。
册封典礼上,虞清歌身着正红色鸾凤朝服,头戴九凤金冠,雍容华贵,不可逼视。百官朝拜,后宫嫔妃行礼,就连一向与她作对的贤妃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典礼结束后,皇帝在乾清宫单独召见她。
爱妃近来可好皇帝和颜悦色地问。
虞清歌行礼:托皇上洪福,臣妾一切安好。
皇帝示意她坐下:太子离京前,可曾找过你
她心头一跳,如实相告。皇帝听完,若有所思:稷儿是个好孩子,可惜......话未说完,却转了话题,爱妃觉得,如今后宫无主,该当如何
虞清歌呼吸一滞。皇帝这是在试探她后宫无主,自然该立后。而目前四妃中,以她最得圣宠。
臣妾愚钝,不敢妄议。她谨慎地回答。
皇帝笑了:你呀,太过小心。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朕已决定立后,人选嘛......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虞清歌心跳加速。这是机会,也是考验。若表现得太过急切,反而会适得其反。
皇上圣明,心中必有决断。她柔声道,无论立谁为后,臣妾都会尽心辅佐。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一个虞清歌!难怪薛氏如此看重你。他走回案前,取出一道圣旨,看看吧。
虞清歌双手接过,展开一看,顿时呆住——这是立她为后的诏书,只差玉玺盖印!
皇上,这......她声音微微发颤。
怎么,不愿意皇帝挑眉。
虞清歌跪伏于地:臣妾惶恐。臣妾出身罪臣之家,资历浅薄,恐难当大任。
起来。皇帝扶起她,你父亲是冤枉的,早已平反。至于资历......他轻笑,朕说你够格,谁敢反对
虞清歌抬头,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皇帝算计之中。他利用她扳倒赵家,清除林氏......
臣妾......叩谢皇恩。她深深拜下。
永和十九年正月,虞清歌正式被册立为皇后,入主坤宁宫。册封大典空前隆重,皇帝亲自为她戴上凤冠,满朝文武跪拜称贺。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虞清歌俯视着跪拜的百官,恍如隔世。一年前,她还是冷宫里等死的弃妃;如今,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娘娘,该回宫了。薛嬷嬷——现在该称薛夫人了,轻声提醒。
虞清歌收回思绪,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返回坤宁宫。刚进宫门,一个小太监就匆匆跑来:娘娘,废妃林氏在冷宫悬梁自尽了!
虞清歌脚下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小太监跪着回禀,看守的宫女说,林氏得知今日是娘娘册封大典,突然大笑三声,然后就......
虞清歌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待众人退下,她独自站在坤宁宫正殿中央,望着那尊金光闪闪的凤座,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林贵妃处心积虑想让她儿子当皇帝,自己当太后,最终却落得个自尽冷宫的下场。而她虞清歌,从未想过当皇后,却偏偏坐上了这个位置。
娘娘不必伤感。薛夫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林氏罪有应得。
虞清歌摇头:我不是为她伤感,只是觉得命运弄人。
命运薛夫人冷笑,哪有什么命运,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虞清歌转头看她:嬷嬷,您恨了二十年,如今仇人已死,您开心吗
薛夫人沉默良久…
沉默道尽了一切。虞清歌突然明白,就算她当上皇后,虞家十七条人命也回不来了。复仇带来的快感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娘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薛夫人问。
虞清歌抚摸着凤座扶手: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能白坐。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要查清太子身世。
薛夫人大惊:娘娘!此事关系重大,万一......
没有万一。虞清歌冷笑,皇上明知太子非亲生却隐忍不发,必有深意。我要知道这个秘密,才能在这深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十一章
秘密与阴谋
成为皇后后,虞清歌获得了更多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可以查阅部分宫廷档案。她以熟悉后宫事务为由,命人搬来了近三十年的嫔妃起居注和皇子公主的玉牒。
连续三日,她闭门不出,仔细研读这些泛黄的册子。薛夫人陪在一旁,帮她整理线索。
找到了!第四天傍晚,虞清歌突然低呼。她指着一行小字:永和元年六月初八,林嫔诞皇长子,重六斤八两。
薛夫人凑近一看: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时间。虞清歌又翻出另一本册子,你看,永和元年五月十五,皇上还在江南微服私访,六月初一才回宫。就算当日临幸林嫔,也不可能在六月初八就生下足月孩子。
薛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娘娘是说......太子并非皇上亲生
极有可能。虞清歌合上册子,林氏当年为了巩固地位,很可能借种生子。只是不知道皇上何时发现的。
难怪皇上对太子态度一直若即若离。薛夫人恍然大悟,也难怪他会如此痛快地同意太子离京。
虞清歌沉思片刻:嬷嬷,您还记得先帝时期的后宫旧事吗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薛夫人想了想:倒是有一桩。先帝的丽妃与人私通生下皇子,事发后丽妃被赐死,皇子贬为庶人。不过那孩子后来......她突然停住,脸色大变。
怎么了虞清歌追问。
那孩子后来被林皇后收养,改姓林,就是现在的赵德全!
虞清歌震惊不已:所以赵德全其实是先帝的血脉
薛夫人点头:正是。这也是为什么林氏一族如此扶持赵家,因为他们同出一脉!
一切突然明朗起来。林贵妃效仿姑母,借种生子,想让周明稷登上皇位,延续林家血脉。而皇帝心知肚明,隐忍不发,直到借她虞清歌之手铲除赵家,废黜太子。
好一出借刀杀人。虞清歌喃喃道,皇上利用我,就像利用一把刀。
薛夫人忧心忡忡:娘娘,现在您知道了这个秘密,恐怕......
恐怕皇上不会让我长久地坐在后位上。虞清歌冷笑,不过,他大概没想到,我这把刀,也有自己的意志。
第十二章
鸠杀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在雕花窗棂上,虞清歌指尖捏着一小包薛嬷嬷刚给的药粉,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诡谲光泽。
每日辰时下在茶汤里,无色无味。薛嬷嬷布满老茧的手按住她的手腕,三个月后,风寒入肺,药石罔效。
虞清歌凝视着纸包:会痛苦吗
薛嬷嬷的嘴角扯出森冷笑意:最后七日,咳血如呕,五脏俱焚。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虞清歌将药粉收入袖中暗袋,铜镜里映出她毫无波澜的眼睛——不知何时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再也照不出星光。
次日辰时,虞清歌亲手端着参茶走进乾清宫。皇上,该进药了。她屈膝行礼,眉眼低垂的模样温顺如初入宫时。
周景琰抬起蜡黄的脸,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又是一夜未眠。北疆战报雪片般飞来,废太子周明稷已攻下两座边城,朝中人心惶惶。
还是婉婉贴心。皇帝接过茶盏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腕间,温度烫得惊人。
虞清歌注视着他喉结滚动,将掺了毒的茶一饮而尽。三个月来,她每日如此,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一点点枯萎,就像当年虞家十七口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
咳咳...这茶今日怎么有些苦皇帝皱眉。
许是加了新进的川贝。她接过空盏,指尖在碗沿轻抚而过,太医说最是润肺。
回宫路上,她蹲在梅树下干呕,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我没事。虞清歌擦净嘴角,突然抓住老嬷嬷的手,您当年...也是这么毒死先帝的
薛嬷嬷瞳孔骤缩,旋即恢复平静:不,先帝是惊怒攻心而死。她反握住虞清歌冰冷的手指,但林皇后最宠爱的三皇子,确实是老身用这'百日咳'送走的。
雪越下越大,虞清歌在雪地里发现一只冻僵的画眉鸟。她捧起这小生命呵了口气,鸟儿却在她掌心抽搐着断了气。
永和二十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皇帝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太医院开的药方堆满案头。虞清歌日夜侍奉榻前,亲自尝药喂膳,宫人们都说皇后孝感动天。
婉婉...三月初七的深夜,皇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朕梦见虞谦了。
虞清歌正在搅动药碗的手一顿,乌黑的药汁溅出两滴,在锦被上洇出狰狞的痕迹。
父亲...在梦里说什么了她放下药碗,用帕子轻轻擦拭皇帝嘴角的血丝。
皇帝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说...毒...
殿外惊雷炸响,虞清歌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突然俯身在皇帝耳畔,吐气如兰:陛下可知,太子殿下的生父其实是赵德全林贵妃与她表哥的丑事,先帝在时就知道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目光浑浊却依然锐利,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了
臣妾很早就知晓了。虞清歌喃喃道,皇上,您不也早知道了嘛臣妾对您真是敬仰,您可以一直养着别人的儿子,心胸宽广,但臣妾做不到,因为虞家十七条人命再也回不来了
朕的婉婉,是恨朕的皇帝艰难地抬起手。
皇上圣名,所以臣妾每日都来,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枯萎……
皇帝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床沿。虞清歌平静地看着他抽搐,直到那具曾经掌握生杀大权的躯体彻底僵冷。
皇上驾崩——
寅时的更鼓声中,丧钟响彻九重宫阙。虞清歌在众人赶来前,从枕下摸出早已拟好的遗诏,玉玺鲜红如血。
娘娘!程侍郎跌跌撞撞冲进来,看到龙床上青灰的面容后扑通跪倒,这...这...
虞清歌缓缓展开黄绢:先帝遗诏,太子周明稷谋逆不孝,废为庶人。朕择宗室子明瑞入继大统,婉皇后虞氏晋皇太后,垂帘听政。
这不可能!赵党余孽刘侍郎突然冲出,先帝从未提过什么明瑞!
虞清歌轻笑一声,薛嬷嬷立即捧出金匣。匣中玉牒清晰记载:周明瑞,永和元年六月初八生,生母薛氏,养于西山行宫。
刘大人可看清楚了虞清歌指尖抚过玉牒上烫金的字迹,还是说...她突然冷下脸,你要质疑先帝血脉
刘侍郎面如土色地退下。虞清歌环视满殿文武,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即日起,闭九门,禁宵。凡与废太子有书信往来者,自首可免族诛。
朝臣们伏地颤抖,无人看见新晋皇太后袖中掐破的掌心。一滴血落在丧服上,很快被厚重的白绢吸得无影无踪。
停灵第七日,边关八百里加急冲进午门——废太子周明稷率五万大军已渡漳水,不日将抵京城。
他倒是孝顺。虞清歌在灵前焚香,烟雾缭绕中先帝的牌位显得模糊不清,薛嬷嬷,您说西山那位...真能应付得来
老嬷嬷正往长明灯添油,火光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瑞皇子虽不及娘娘聪慧,但胜在听话。
虞清歌突然想起那个雪天冻死的画眉鸟。她伸手触碰冰凉的棺椁,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金丝楠木上。
传旨。她转身时泪痕已干,命北衙六军严守城门,另派羽林卫接瑞皇子从密道入宫。凤袍逶迤过处,宫人们跪伏如麦浪。
深夜的坤宁宫,虞清歌独自站在铜镜前。镜中人头戴九凤冠,额间一点朱砂,美得凌厉而肃杀。她慢慢摘下沉重的冠冕,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支朴素的木簪——这是生辰那年,父亲送的生辰礼。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长两短。虞清歌将木簪贴近心口,对着虚空轻声道:父亲,您看见了吗那些害您的人...
一阵风突然吹灭烛火,黑暗中只剩下她如刀的低语:...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