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爷爷的丧宴上,我不小心将筷子掉落在地上。
就当我弯下腰去捡筷子时,却看见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爷爷竟蹲在桌底,冲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1
昨晚,我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他们告诉我就在刚刚爷爷去世了,让我赶紧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毫无波澜。
重男轻女的爷爷从来没把我当做孙女看待,从小到大也都不正眼瞧我。
本想着找个理由拒绝,但我爸在电话那头威胁我说,要是明天不回村里,他就带着全家人来大学找我。
没办法,我只能连夜从省城坐车出发,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村里。
我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村里还是老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我站在家门口有些晃神。
若男真的是若男,快！快进来,快进来。
说话的是我妈,一副典型农村妇女的模样。
她将我一把拉进家门。
院内空落落的,只有我爸一个人。
我心里有些奇怪,在我小时候爷爷就是村里出了名的阴阳。
这村里谁家有些怪事,或者撞了邪的都会来找他帮忙解决。
他的威望甚至比村长都要高一些。
为什么这丧葬之日,连一个人都没有。
发什么呆！赶紧进去给你爷磕头！
我爸还是那样,对我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
我也是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并没有说什么。
走进屋内,厅堂内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既没有挽联,也没有白色的孝帘作为布置。
要不是那口横在中间的棺材,怎么看都没一点灵堂的模样。
就连爷爷的遗像我都没看见。
爷爷的遗像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妈说道：这都是你爷爷临终前的安排,说是一切从简。
我还是有些不解的看向我妈,而她只是冲我尴尬的笑了笑。
这也太简了吧,既然一切从简,干嘛不直接扔后山埋了,还把我叫回来干什么。
我当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因为我还不想被打死。
我妈见我还是一脸疑惑,赶紧岔开话题。
若男,你赶紧先给你爷爷上香磕头。
说完,她从一旁拿来几支香塞到我手里。
棺材前面有个供桌。
供桌上面只有一个香炉,香炉里的香早就烧完了,一旁的两根蜡烛也快燃烬了。
我将手里的香递到蜡烛前,点燃后恭恭敬敬的对着墙壁拜了三拜,对的确是对着墙壁,因为压根都没有遗像。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们村的葬礼我是参加过的,再穷苦的人家办白事就算是借钱也要办的风风光光。
而如今我却要对着一面墙行跪拜礼,总让我不太自在。
思来想去,我还是走到了爷爷的棺材前,刚准备跪下,却被我妈一把拉住。
你干嘛
给我爷爷磕头啊。
听到我的回答,我妈先是愣了一秒,接着直接把我拉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不用磕头了不用磕头了,走走走,去院里,你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
我心里更加觉得奇怪,连跪拜都不用吗这村里的习俗变得那么通人性了
来到院里,见我爸已经开始吃起来了。
我妈拉着我赶紧落座。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村里哪家人家办白事也不是这样的还有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我弟呢怎么没见他人。
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吃饭。
在爸的呵斥下,我默默地低下了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反抗我爸,现在也是如此。
而我妈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停地给我碗里夹菜夹肉。
我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妈,心想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还有我弟弟呢,他们最宝贝的儿子去哪了
就在这时,我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当我弯腰下去捡筷子时,却看见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爷爷竟然蹲在桌底,冲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一双枯瘦干瘪的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颈,我根本来不及反抗直接昏死了过去。
2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脑袋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一般,眼睛微微睁开,四周一片漆黑。
一股浓烈的腐朽味传入我的口鼻。
我的意识逐渐恢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把我晃的东倒西歪。
就快到地方了,你们稳当点。
知道知道,这不是想早点完事回去睡觉嘛
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这两个男人声音我并不熟悉,应该不认识,但为什么我会在棺材里。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并没有多少想,求生是人的本能。
但外面似乎一下子没了动静。
突然,棺材一阵剧烈的颠簸,我在里面被撞的头晕眼花,连话都说不出口,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颠簸终于停止了。
我依稀能听见外面几人低声窃语,但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
我拼命敲打着上方的棺木,声嘶力竭的呼救,祈求外面那些人可以良心发现,把我放出去。
泥土覆盖在棺木上传来窸窸窣窣声响,瞬间击碎我那天真的想法。
他们竟然要把我活埋。
呼救的声音越发显得沉闷,狭小空间里的氧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很快,我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窒息而亡。
头顶的落土声渐渐地消失,这意味着我上方的土已经很厚实了。
我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呼吸频率逐渐加快,每次吸气都渴望吸入多一点的氧气,但真正能到达胸腔的氧气却少的可怜。
胸闷,咳嗽,晕眩,我的意识慢慢的变得模糊。
砰！
头顶上方一声巨响。
开始我以为是死前产生的幻觉,直到棺材盖整个被掀开,大量的空气涌入我周遭。
这不是幻觉！
我瞪大双眼,贪婪地呼吸着。
片刻过后,我终于恢复了体力,勉强从棺材里爬了出去。
当我看清楚周遭环境时,瞬间脊背发凉。
一旁的空地上几个体格健壮的中年人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
每个人都张着嘴,瞪大了双眼,面如死灰毫无生机可言。
这些人里有几个我有些脸熟,都是我们村的人。
快走,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
悠悠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
只见月光下,女人一席白色长裙,长发垂落在腰间,赤着脚踩在草地上。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觉得她应该长得很漂亮。
是你救了我,对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趁着月光我看见了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你哭了这些人是你……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一挥衣袖,我被掀翻出去好几米,等我爬起来时她早已消失不见。
3
我也顾不上去找她,赶紧往山下跑去。
刚从棺材里一出来,我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村里小孩的天堂,大人的禁区。
乱坟岗。
据说这里埋的都是些孤寡老人和横死之人
平时哪家小孩挨打了都会躲到这里来,因为村里大人都不太敢来这边。
我对这条下山的路再熟悉不过了,很快就摸到了村里。
来到我家后院,那里有个狗洞,是我小时候自己挖的,没想到现在还在那。
我勉强钻过狗洞,蹑手蹑脚的猫在我爸妈的墙根下。
你说咱爸怎么还没醒,不是说只要若男替咱爸下葬,骗过阴差咱爸这借命夺寿就能成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爷子从来不教我这些,我也都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以前从来没出过岔子。
说话的是我亲生父母。
竟然真的是他们安排的,我之前也只是猜测。
现在听得真切,我如遭雷击。
那你说咱爸怎么还没醒,这一口气都快吊不住了。
啧~除非……
除非什么孩子他爸你倒是快说！
除非那个赔钱货没死！
没死,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过按理说,老张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
老张应该是把我搬上山的那些人里的其中之一。
要不我们去山上看看
行,走。
说着屋里一阵动静,两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我慢慢直起身子,朝着屋里张望。
他们走的时候把灯关了,屋里现在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清。
呃~~~
突然,屋内响起一阵嘶哑的低吼,吓的我连忙蹲在地上。
屋里应该没人了才对,难道是……。
我再次直起身子,往里看去,只见我爸妈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竟然是爷爷！
呃~~~
他的嘴里再次发出那种嘶哑的低吼。
他没死爷爷他……没死！
难道刚才爸妈说的是真的。
当下我立刻起身直接跑进屋内。
我打开灯,床上躺着的人果然是爷爷。
但此刻的他,身体干瘦楛瘪,面容蜡黄,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哑的低吼。
谁！老陈快来,有贼进咱家了！
是我妈的声音,他们没走！
我转身就跑,刚出屋门口就和我妈撞了个正着。
哎呦！
啊！若男你你你是人是鬼！
我妈被我撞翻在地,当她看到是我,一下子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你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都是你爷的主意,你有什么冤你找你爷爷去！
她以为我死了,现在是回来索命的。
我根本没空理会她,迅速的跑到后院,又从那个狗洞钻了出去。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我没死。
我现在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4
此刻我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刘军。
他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和我一样大。
每次我挨打了躲到乱坟岗,他都会来给我送吃的。
一来二去,我和他成为了村里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那年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而刘军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他父母觉得再读下去也是浪费家里的钱,索性就让他回家种地。
上了高中之后,我基本就住在了学校宿舍很少回村里。
从那以后我和刘军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少,期间还听说他出了一场交通意外,不过好在抢救及时,也没落下什么残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说现在村里还有谁愿意帮我的话,那一定就只有他了。
冲着刘军家的方向,我一路狂奔。
砰砰砰
谁啊,大半夜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声音应该是刘军她妈。
大娘是我,陈若男。
屋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一片死寂之后,我再次轻轻的敲了几下大门。
随着老旧木门发出嘎吱~声,门被打开了。
刘军他妈站在门内,直愣愣的看着我。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爷去世了,我爸妈让我回来的。
哦哦哦,进来吧,来屋里坐。
我一边往里走的同时,就看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穿着短裤背心,站在屋外盯着我看。
是刘军,他的样子都没怎么变。
我冲着他挥了挥手。
但他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他见我也在看他,便直接转身进了屋将门也给关上了。
难道他认不出我了
大娘见我一脸疑惑,便说道小军最近有点不舒服,你别管他,来我屋里坐会。
嗯我应了一声。
说着便把我领进屋内。
一进屋,我刚坐下,刘军他妈就问道。
若男呀,大晚上的你不去给你爷爷守灵,上我这来干嘛来了
我压根就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刘军的,但刚才见刘军那样,到嘴边的话我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好久没回来了,来看看您。
刘军他娘呵呵一笑,显然这话她压根不信。
若男,你和刘军从小就是好朋友,我也把你当做自己的亲闺女,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是一样的。
的确,小时候刘军她妈对我还不错,要没有她的允许,刘军也弄不来吃的给我。
我犹豫再三还是说了。
大娘,我爷爷是不是没死
此话一出,刘军他妈的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
若男,你和大娘开什么玩笑呢,你应该饿了吧,你等着我给你拿点吃的去。
不用不用,大娘我不饿。我连忙阻止。
没事,你等我会,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我实在拗不过大娘。
没过多久她端着一锅馒头和一碗清水进了屋。
先吃点吧,虽然有些凉不过是今天刚蒸出来的。
大娘真的不用,我不……
咕咕……
本想客气推辞,但自己的胃好像不同意。
的确,这一天下来,我什么都没吃。
没事吃吧。
在刘军妈妈劝说下我刚准备伸手去抓面前的馒头。
突然,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妈的！人呢,不要脸的赔钱货,给我滚出来！
是我爸的声音。
他们怎么那么快就找了过来
我不可置信的着面前这个女人。
对不起啊,若男,你要是不死,我们全村人都没好日子过,为了大家,只能委屈你了。
真的是她。
原来她假意给我去拿吃的,实则是去通风报信了。
5
我爸一脚踹开了房门,上前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就往外拽。
我毫无反抗之力,被一路拖出屋外。
就在这时,我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刘军。
我拼了命的向他求救。
但他丝毫没有反应,还是那样呆呆的站原地。
我爸将我扔到院内,对着我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被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接着我妈从一旁窜出来,上来就是两巴掌。
我的脸火辣辣的痛。
嗯,这才是我熟悉的妈妈。
气死老娘了,我还以为你变鬼了呢,没想到你命还挺大,竟然没死！
这还不是因为你下的药不够。
原来他们在的饭里下了药,怪不得,她一反常态的给我夹菜。
我忍着腹痛,撑起身子才看清,院内站满了村民。
其中有几个妇女冲过来对我一阵打骂。
我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脑袋。
她们边打边骂,还质问我是不是杀了她们的老公。
他们的老公应该就是那几个死在乱坟岗的男人吧。
其实我倒是真的希望那些人是我杀的。
我爸看我快被打死了,才叫停了这些人。
够了,别打了,她不能死在这里。
听到我爸发话,那些妇女对着我又踹了几脚这才骂骂咧咧的退到一边。
我则是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爸蹲在一旁,问我是不是杀了那几个男人。
见我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摸样,他暗骂一句,起身向着那几名村妇走去。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几名村妇竟然都乐呵呵的离开了。
而那些剩下的村民和我爸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我。
我爸的意思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还得等明天晚上再上一趟乱坟岗。
由于这些事都是我爷爷安排的,村里人都没什么意见。
随后我爸让几个年轻的壮汉把我抬回家。
一路上村民也都各自散去。
一进家门那几人就把我往院里一扔,转身便离开了。
仿佛我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人。
我爸跟着进门,二话不说对着我脑袋就是一脚。
我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被绑在院里的一张椅子上,双手双脚一动都不能动。
疼痛传遍了身体每一寸肌肤,我早已没了呼喊的力气。
过了一会,我妈从房间里出来,看我一动不动赶紧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来探我的鼻息。
吓死老娘了,还以为死了呢！
我趁机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啊！你给我松口！啊！来人啊！老公你快出来！你个贱女人快给我松口啊！
她一边叫唤,一边抽我耳光,我恶狠狠的瞪着她,嘴里丝毫没有松口。
直到我爸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
对着我就是一记飞踹,把我连同椅子一起被踹翻在地上,我这才松了口。
我妈哭喊着,捂着那两根几乎被我咬断的手指往屋里跑去。
那一脚之后,我爸并没有打我,他大概也怕一失手真的把我打死。
他走到一旁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吞云吐雾。
我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绳子丝毫没有松动。
爸瞥了我一眼,吐出一口浓烟,淡淡的说道。
你死了,全村人都会感谢你,所以你安心的去吧,我和你妈也会感谢你。
6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我侧躺在地上斜视着我爸,冷笑道。
我爸并没有理会我的嘲讽,他用两根手指掐灭手里的香烟,随后瞥了我一眼。
你爷活着,可以造福村民,为大家趋吉避凶,而且只有你爷可以救你弟。
说到我弟,那可是村里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他仗着自己是爷爷的独孙,在村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他。不过我还是没明白我爸这话的意思,我弟他怎么了
我不解的看向他,他的眼圈竟然泛起了泪光。
原来就在前几天,我弟陈小刚因为和人飙车,出了车祸,撞死了一个过马路的老太太,他自己连人带摩托车也飞了出去。
直到现在人还在ICU病房。
听到这里,我很想笑,恶童终有恶报。
不过,为什么说我爷能救他
难道我爷……。
想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我妈从屋里出来,那两根手指被她包的比玉米还粗。
老公,别和她废话了,养了她那么多年了应该报答我们了。
说罢,便拿来用胶带把我的嘴给封住。
像只死狗一样被扔在院里。
到了晚上,家里又来了几个壮汉,他们先是给我从椅子上松绑,接着再把我双手双脚给绑的结结实实。
期间我任由他们摆布。
第二次进棺,我也算是驾轻就熟。
看着他们把棺材板盖上,听着外面榔头钉死棺盖的动静。
我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听那个女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逃出村。
不对,我压根就不应该回来。
可惜,现在想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这次有许多村民也都跟着上了乱坟岗。
一路上我听着外面有说有笑,他们就如同去郊游一般。
没过多久,我头顶传来窸窣的泥土声,这次他们人多,一铲接一铲的,很快我就听不见任何动静。
此刻我躺在棺材里,仿若与世隔绝。
和上次一样,我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我闭上双眼,不做任何挣扎,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脑海里仿佛走马灯一般播放着我小时候的记忆。
由于是女孩,我从出生开始就被家里人各种嫌弃,我妈也因此没少挨我爸的揍。
但她却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每天对我恶语相向,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
这也是村里大多数女性的现状,没生男娃在家就没地位,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村里重男轻女的恶俗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时候我甚至感谢弟弟的出生,因为他的到来,父母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他身上。
几乎忽略了我的存在,对我的打骂也就少了许多。
后来我拼了命的学习,从高中到大学,我几乎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从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我努力的想要摆脱家庭的束缚,可到头还来……。
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电闪雷鸣,把我从鬼门关惊醒。
轰隆隆！
紧接着,无数水滴拍打在我的脸上。
冰冷而又清爽。
醒醒,醒醒,若男！
7
那人使劲晃动我的身体。
我迟缓的睁开双眼,一道强烈的光线打在我脸上。
妈,你手电筒照着姐姐脸上她眼睛睁不开。
耳边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她话音刚落,那道强烈的光线随之消失。
我这才看清面前那人的模样。
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一旁还有一个十几岁小女孩。
她们俩都穿着雨衣,蹲在我身边。
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那女人伸手把我脸上雨水抹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要不是这场雨让土变的松软了许多,我也救不了你！因为暴雨的关系,那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大。
救我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这里不方便说话,赶紧下山,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和你说。
我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木条。
女人手里拿着铁镐,整个棺盖上半部分都被撬断了。
我应该就是被她从这里面拖出来的。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山下走。
刚走没几步我就瘫倒在了地上,我很久没吃东西,连水都没喝过,舌头不停舔舐周围的雨水。
女人见我如此虚弱,一把将我扛在肩头,脚步略微有些颤抖,但她还是没把我放下。
就这么晃晃悠悠一路走到了山脚下。
她把我带到一处偏僻的茅草屋内。
将我轻轻的放在一旁的草席上。
小女孩则是端来一碗水,慢慢的递到我的嘴边。
冰凉的井水流过咽喉,让我的意识清醒了大半。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求我
女人拿来了几件衣裳放在我身边,随后将小女孩揽在怀里说道我救的不是你,救的是我的女儿。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叫李翠兰,你也许不认识,但你一定知道李瞎子,他是我的父亲。
早年李瞎子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算子,有些人专门从城里来找他看事。
但忽然有一天,李瞎子进了趟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村里人都说,李瞎子是在城里找了个漂亮媳妇不回来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是在城里找了女人,把我们抛弃了对吗
我没吱声,因为当时李瞎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全村人都认定了的事。
其实我爸就埋在后山的一个小土坡里。
8
李瞎子死了而且就埋在后山
说出来有可能你不信,我爸当时给我托梦,说是自己被歹人害死了,就埋在了后山的小土坡。
开始我并不以为意,觉得是一直联系不上我爸,思念所致。
直到后来,我和丈夫两人找了大半年,都没找到我爸的一丝踪迹,就想着去后山小土坡看看。
但没想到……
这时李翠兰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她恶狠狠的眼神看向我。
我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你知道,害死我爸的人是谁吗
我害怕的摇了摇头。
就是你爷爷！陈福顺！
9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点猜到了,但不敢肯定。
李翠兰说,当时她去后山的土坡里真的挖到了一具尸体。
由于山里经常下雨,尸体的腐烂程度太厉害,完全辨认不出是谁,但那人穿的衣服鞋子,就是她父亲的。
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一封信,信里的内容是。
翠花,最近村里来了个邪道,时常和我作对,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你和友诚离开这里,永远别回来。
落款人就是她爹的名字,李宗仁。
李翠兰说,那段时间刚巧就只有我爷爷一家是从外乡搬来。
所以她立马就怀疑上了我爷爷,当天就去找我爷爷问罪。
这也是她做过最后悔的事。
当时我爷爷根本没搭理她,她就跑去村长家告状。
村长当时和她说一定给她爹讨一个公道。
但就在第二天,李翠兰的老公田友诚竟然淹死在了自家的鱼塘里。
李翠兰得知此事后当场就疯了,拿着菜刀不顾一切的冲到我家想要砍死我爷。
后来被我爸按在地上一顿揍,她那时肚子还怀着孩子,幸亏村长及时赶到拦住我爸,不然她早就被我爸活活打死了,一尸两命。
再后来她就再也没去找我爷。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你更不应该救我。
我看着李翠兰说道。
李翠兰叹息一声,惨笑着说道呵呵,我说了我救的不是你,是我的女儿。
你还记得你姑妈么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小时候的确有个姑妈,是我爸的姐姐,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家出去打工了,这几十年里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姑妈是去城里打工了吧
蠢丫头,你姑妈早就死了,就埋在乱坟岗。
什么！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爸是不是得过一场大病然后突然间就好了。
李翠兰问道。
我点了点头。
我爸当年的确得过一场大病,但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好了,身体还比以前更加强壮了。
你姑妈出城之后,你爸是不是病就好了
好像是的……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李翠兰。
李翠兰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你想的没错,你爷用你姑妈的命换给了你爸！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从李翠兰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不是难以置信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爷还真下的去手。
后来我才知道,你爷不光给自己儿子借命夺寿,只要出得起价,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都能给你办了。
你那青梅竹马,当年车祸,他妈去求你爷,你爷张口就要了二十万。
刘军他妈掏空了家底才凑足了十五万,你爷死活不答应,非二十万不可。
刘军他妈没办法只能跪在你爷门口。
你爷最终还是答应了十五万办这个事,不过要拿刘军他爹或者是她自己的命去换,刘军他妈当时就崩溃了,但刘军在医院里随时都会咽气,根本没时间给她考虑。
刘军他爸知道了这事之后,把刘军他妈绑在家里,自己去找你爷,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过了没多久,刘军竟然自己回来了,不过人也变得有些傻。
10
说完这些,李翠兰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孩又继续说道你弟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如果你爷出手,你弟也一定能活着回来。
现在村里,年轻健康的女娃只剩下我们家小花了,一定会被抓去做替死鬼。
刘军他爸……。
我知道这样问不太合适,但我还是问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看刘军那样,和你爸的状态能比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道道是我们不懂的,你爷平日里最疼爱你那个弟弟,一定会想办法找个最好的给你弟弟做替死鬼。
也许是老天爷有眼,就在前几天,你爷爷突发恶疾,一病不起,两天时间连话都快说不出了。
整个村里都开始议论纷纷,说你爷没几天了。
原本我以为总算躲过了这一劫,但没想到你回来了,原本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活着回来了,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蠢到再回到村子里。
李翠兰叹了口气,对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当时不走我看着李翠兰怀里的孩子问道。
李翠来说,她当时带着孩子连夜都逃到了城里,但没几天就被我爷派人抓了回来。
她说我爷的那些手段都是歪门邪道,每次做法都是要拿人命去换的。
我爷收别人二十万,就会拿出五万去买活人,有些村里人还真的为了这五万块就把自己家的女娃给卖了,久而久之,村里的女娃越来越少。
后来我爷竟然还去外地买,买不到就偷,就骗就抢。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她女儿,是因为我爷亲口和她说。
翠兰,你家这小娃娃生辰八字生的极好,给那些贱命的村民顶灾简直是暴遣天物,到时候留着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完李翠兰这些话,我一整个三观炸裂。
我问李翠莲就没想过报警。
她说她报了,警察来了什么都查不出,因为村民没一个出来作证的,卖了女儿的拿了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那些求你爷办事的更加不会不打自招。
因为那次报警,村里几个男人把她狠狠揍了一顿,好几天都下不了床。
之后她再也没敢报过警。
我看着李翠莲和她怀里的小女孩,很难想象母子俩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李翠兰看我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小女孩去灶房给我盛了碗白米粥。
我看着碗里只有少得可怜的米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
泪水夺眶而出。
小女孩伸手擦拭着我的眼泪。
姐姐,家里米不多了,就只有这些了,姐姐千万不要嫌弃。
小女孩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一口气将碗里粥全部喝完,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这是姐姐喝过最好喝的粥了。我擦干眼角的泪水,对着小女孩挤出一抹微笑。
随后便对着李翠兰说道：你去我家,告诉我爸我还活着,你就说我在乱坟岗等他。
11
李翠兰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我。
为什么她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
一切都该结束了。
说着我便起身,换上李翠兰给我拿的衣服。
外面的大雨也已停了。
临走前我告诉了李翠兰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想办法打给对方,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电话那头的人。
之后,我独自一个人向着乱坟岗走去。
没过多久我又再一次来到了乱坟岗。
此时的乱坟岗一片泥泞,那口埋我的棺材依旧安静的躺在那个坑里。
一大半的黄沙泥土几乎要把棺材填满。
我看了看四周,直接跪在地上。
姑妈！我知道是你,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姑妈！
其实我并不确定昨晚那个女人是不是我姑妈,我只是在赌。
但我又好像有些输不起,我的头重重的磕在泥土里。
姑妈,你还要看你爸,看你弟作恶到什么时候,他们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去手。
你看这乱坟岗多少孤魂野鬼都是死在爷爷所赐。
我一口气将我所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哭,头磕破了,腿跪麻了。
周围依旧没什么动静。
这时,我看见远处几道光束,向着我快速靠近。
我爸他们来了,村里的人好像都来了。
他手里拿着铁锹,高举过头冲着我就砸了过来。
我双手死死的抱住头部。
我爸一边用铁锹砸我,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原来,就在刚刚我爷爷终于还是撑不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但嘴里不停地大笑着。
我妈用擀面杖使劲的冲着我脑袋一通乱砸。
那些村民有的用脚踹,有的用绳子抽。
手上的血从后脑勺一路流到我的嘴角。
我发了疯似的狂笑不止。
就在我完全失去意识前。
我好像看见了一道白光钻入了我爸的体内。
接下来的事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12
就这些吗陈女士。
嗯就这些了。
好的陈女士你好好休息。
两名警察拿着笔录退出了病房。
都来问了几遍了,人家姑娘能活着就不错了。
大娘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我们这就走,不打扰她休息了。
我听见门外的动静,刚想要坐起身子,就看见李翠兰从门外进来。
你别动你别动,你这身子骨还虚弱着呢,好好躺着。
原来那天,李翠兰看我走后,按照我的吩咐他的确是去找了我爸,之后他又找了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我给他的号码。
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我,偷偷跑上了山,去了乱坟岗。
她说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一幕了。
乱坟岗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尸体都不完整,许多残肢断臂。
她踩着泥泞的血路,四处找我的身影。
最后她发现我倒在了一棵大树底下,浑身都是伤,但好在人还活着。
她连夜就把我背下山,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医生见我浑身都是皮外伤,立马报了警。
按李翠兰的说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阵仗,那天晚上足足出动了数百名警力,把村里围的水泄不通。
由于李翠兰是现场第一目击者,被盘问了很久。
不过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直到有一个男人出现,和负责这起案件的人说了些什么,才放她走的。
而我这几天也一直反复要给警察录笔录,生怕有什么重要线索被我遗漏了。
但我每次问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以涉密为由拒绝向我透露案情。
我就这样侥幸的捡回来一条命。
13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后,病房里来了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这人我认识,他好像叫廖晋中。
他是我在一个朋友的饭局上认识的,当时我朋友对他的介绍就是,这人是个道士,只要遇到任何妖魔鬼怪的事都可以去找这个人。
当时还留了电话,加了V,不过我一直觉得我朋友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
直到那晚我才想起来,让李翠兰给他打电话也算是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
廖晋中进了病房,第一句话就非常劲爆。
你妈死了,你爸杀的,你爸用铁锹把你妈的脑袋砸的稀巴烂,那些死了村民也是你爸杀的,最后他竟然用铁锹把自己的脑袋也给砍断了,啧啧啧~太残忍了。
他嘴上说着残忍,但我从他的表情上并没有看到一丝情感,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接着他走到我跟前,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
其实,那晚是一只红厉鬼上了你爸的身,都是那只红厉鬼干的。
说完他便直起身子,对着我嘿嘿的笑了笑。
好了就这些事,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怕你又好奇心作祟,跑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调查,索性把真相告诉你。
这些话都是中文,但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和理解,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廖晋中。
好了我也该走,你好好休息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走了拜拜。
就当我以为他已经走远了,没想到他又折返回来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你弟还活着,不过变植物人了,你有空去看看他,维持生命的那套设备还挺贵,医院那边需要家属签字,你记得去一下。
说完他便真的走了。
我坐在床上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缓缓的走出病房,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我弟的病房。
他全身插着好几根管子,许多电线连接着一堆我看不懂的仪器。
我上前偷偷的用指甲狠狠地掐他手臂上的肉。
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长出了一口气。
您好女士,您是他的家属吗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
这边需要您续一下医疗费用。
一旁的护士递来一张纸。
我连看都不看。
我没钱。
护士愣住了。
如果没钱的话,我们医院这边……
做你该做的。留下这句话我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