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昭昭,大梁丞相府尊贵无比的嫡长女,自幼便在众人的呵护与期许中成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十二岁那年,正值元宵佳节,京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花灯如繁星般挂满大街小巷,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我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欣喜,在丫鬟的陪同下穿梭于这热闹的集市之中。就在我被一盏精美的走马灯吸引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之声。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被一群刺客追杀,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却依旧眼神坚定,死死地攥着半块虎符,那虎符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刺客们步步紧逼,情况万分危急。出于本能的善良与勇敢,我毫不犹豫地将他藏进了丞相府后院那口废弃已久的枯井之中。
为了帮他摆脱困境,我甚至忍痛拿出了自幼佩戴、象征我生辰的玉佩,用它换来了他手中的半块虎符,期望能为他换来一线生机。
直到后来,局势渐渐平息,我才从各种渠道知晓,那个我救下的少年,竟然是当今圣上萧砚,而那至关重要的半块虎符,乃是先帝特意留给太子,掌控天下兵权的关键之物。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晃五年过去。十七岁那年,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一道圣旨如惊雷般打破了丞相府原本的平静,我被封为昭贵妃,旨意一下,整个丞相府顿时陷入了忙碌之中。
不久之后,我身着凤冠霞帔,乘坐着八抬大轿,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向紫禁城进发。一路上,鼓乐齐鸣,鞭炮声声,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那紫禁城的大门在我眼前缓缓打开,似是在向我敞开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全新世界,从此,我的命运便与这深宫中的宫廷争斗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
1宫闱深深深几许
雕花朱漆的花轿悠悠落地,在这红墙高耸、宫闱深深之处,一道凄厉的鹤唳自远处传来,仿佛是对这深宫内院的无尽哀怨。
盖头下细密的金线在眼前轻轻晃着,带出一道道残影,恰似我此刻纷乱如麻的心境。喜婆那尖细而又透着喜庆的嗓音,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破耳膜:新贵人请下轿
——
温润的玉如意缓缓挑开盖头,那一刻,日光倾洒,我抬眸,便看见萧砚静静伫立在丹陛之上。他身姿挺拔,身着明黄吉服,尊贵威严尽显,腰间那半块虎符却似一道熟悉的闪电,瞬间击中我的心。
四目陡然相对,时间仿若凝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虎符的缺口,动作里带着几分下意识的眷恋与复杂。
昭昭,你果然来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从遥远的冰窖传来,浸了冰碴的酒一般,凛冽又带着我一时难以参透的复杂情愫,在这寂静的殿宇间悠悠回荡。
当夜,椒房殿内烛火摇曳,光影昏黄。我身着凤冠霞帔,身姿僵硬地跪在冰冷的青砖之上,整整三个时辰,双腿早已麻木不堪。
萧砚坐在案几前,手中捏着我的生辰玉佩,那玉佩温润依旧,承载着往昔的回忆。
他的目光阴沉如夜,突然,将半块虎符重重地拍在案上,砰
的一声巨响,在殿内久久回响。
沈相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自己女儿的婚事做筹码!
他的声音里满是怒不可遏,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几晃。
跳跃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他衣衫褴褛,满身泥泞地从枯井里艰难爬出,也是这样的眼神,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
彼时,他望着我,郑重地说要娶我为妻,可如今,时光流转,站在我面前的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那曾经温柔的眼眸里,只剩下能将我吞噬的滔天恨意。
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垂眸,死死盯着青砖缝隙里忙碌的蚂蚁,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疼痛来保持清醒,不让眼泪轻易落下。
你该明白的。
他的声音陡然逼近,毫无预兆地,他伸出手,狠狠掐住我的下巴,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将我的下颌捏碎,迫使我不得不仰头直面他。
五年前你救我,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他的语气冰冷刺骨,带着笃定的质问。
剧痛从下颌处如潮水般涌来,我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笑意,牵动嘴角,轻声道:陛下多虑了,当年救您时,臣妾尚不知您的身份。
我的声音很轻,却在这静谧的殿内清晰可闻。
萧砚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松开手,猛地后退两步,仿佛我是什么不洁之物。
沈昭昭,你最好永远保持这份清醒。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椒房殿的门被他用力摔上,发出震天巨响,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
我望着满地的碎玉,那是方才他拍案时震落的摆件。
心中一阵翻涌,终于没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在这明艳的大红地毯上,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今日晨起,母亲神色匆匆地塞给我一粒保命的丹药,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昭昭,进宫后万事小心,陛下他......
话还未说完,父亲沉稳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母亲的话戛然而止。我紧紧攥着那粒丹药,当时没问出口的是:他是不是恨我
如今,这疑问在心底愈发清晰,却也似乎有了答案
。
1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宫三月有余,我便一跃成为大梁最尊贵的昭贵妃,然而,这尊贵背后,却是无尽的孤寂。椒房殿内,烛火摇曳,自那夜之后,萧砚再未踏入半步,却意外赐予我协理六宫之权。
前朝之中,言官们纷纷上书弹劾沈相
外戚干政,字字如刀,直刺沈家;后宫之内,妃嫔们或明或暗,冷嘲热讽我
狐媚惑主,声声刺耳,似针般扎心。
我头戴赤金翟凤冠,那繁复华丽的冠冕压得我脖颈酸痛,脚下踩着九寸高的花盆底,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也只能在这如潮的流言蜚语中,步步为营,小心周旋。
中秋佳节,宫中夜宴盛大开启。华灯初上,照亮了整个御花园,我身着织金翟衣,那金丝银线绣就的翟鸟栩栩如生,随着我的动作似要振翅高飞。
我端坐在贵妃位上,身姿笔直,仪态万千。台下,歌姬们翩翩起舞,长袖翻飞,似云霞飘动;
乐师们弹奏着悠扬的丝竹之音,曲调婉转,余音绕梁。台上,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回荡在夜空,好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鹤唳划破夜空,打破了这份繁华与祥和。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夜空中俯冲而下,直直掠过宴席,目标竟赫然是坐在主位上的萧砚。
陛下小心!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脑海中瞬间闪过危险的信号,未及多想,脚下一迈,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砚重重推开。
那仙鹤唳声陡然戛然而止,它那锋利如刃的长喙,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垂划过,一阵剧痛袭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很快便染红了我耳畔的珍珠耳坠,那殷红的血滴落在织金翟衣上,格外刺眼。
昭昭!
萧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我,他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担忧,我抬眸望去,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温度,那温度似火,在这清冷的秋夜中,让我有了片刻的恍惚。
太医匆匆赶来,一番仔细诊治后,告知众人我受惊过度,身体虚弱,需静养三月方能恢复。萧砚听完,沉默片刻,竟亲自下令将我安置在太液池畔的水榭之中。
此后,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太液池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时,萧砚总会准时出现,手中端着太医精心熬制的汤药,步履匆匆地踏入水榭。
为什么救我
一日,他坐在我床头,看着我喝下那苦涩汤药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探寻。
臣妾是贵妃,自当护陛下周全。
我低垂眼眸,避开他那炽热的目光,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腰间佩戴的虎符,那虎符触手温热,仿佛带着往昔的记忆。
你还留着这个
他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忍不住微微皱眉,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颤抖。
当年说好的信物,臣妾不敢忘。
我强忍着腕间的疼痛,深吸一口气,将虎符从腰间解下,缓缓塞进他掌心,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决然,如今物归原主,臣妾告退。
说罢,我轻轻抽回手腕,准备起身离开。
萧砚的手却突然松开,那虎符从他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下意识望去,只见那虎符与他腰间佩戴的半块虎符,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从未分离过。
3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月初十,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之时,边关急报如一道惊雷,骤然打破了大梁宫廷的宁静。飞骑快马加鞭,一路尘土飞扬,将那令人忧心的消息送抵京城。
镇守雁门关的沈家军主帅沈廷玉,也就是我的兄长,在与北狄的激烈交锋中重伤昏迷,北狄十万铁骑更是如汹涌潮水般压境,边关局势岌岌可危。
消息传入宫中,萧砚连夜召我入宫。踏入宣室殿,只见龙案上的军报已被揉得皱巴巴,尽显萧砚内心的烦躁与焦虑。
他抬眸紧紧盯着我,那眼神仿若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寒芒毕露,冷冷开口:沈相说你知晓兵符下落。
我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间的红绳,那里,藏着半块虎符。这半块虎符,承载着太多往昔回忆。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应:陛下忘了当年臣妾救您时,您将虎符分了臣妾半块。
放肆!
萧砚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跟着震动,他怒目圆睁,高声呵斥道,那是先帝留给太子的兵符,你一介女流,如何能妥善保管
臣妾从未想过保管,只是……
我缓缓解开红绳,动作轻柔却又透着几分决然,将那半块虎符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带着一丝怅惘,臣妾以为,这是陛下给臣妾的定情信物。
萧砚听闻此言,瞳孔瞬间骤缩,像是被触动了心底某根尘封已久的弦。
而我,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陛下当年说要娶臣妾为妻,难道忘了
住口!
他突然情绪失控,猛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手指用力,窒息感瞬间袭来。他凑近我,眼中满是愤怒与挣扎,咬牙切齿道:沈昭昭,你以为你是谁
窒息感让我眼眶泛红,呼吸愈发困难,可不知为何,我心中涌起一股悲凉的快意,笑得愈发欢畅:臣妾是沈相之女,是大梁的昭贵妃,更是……
够了!
萧砚猛地甩开我,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半块虎符也随之滚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在阴影之中。
他背过身去,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冷下令:明日卯时,带着虎符去演武场。
夜风吹进宣室殿,寒意刺骨,我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伤的孤兽。在这冰冷的黑暗中,我摸出袖中的鹤顶红。
这是母亲给我的最后退路,她曾满眼慈爱与担忧地对我说:若有一日你护不住自己,就用这个。
如今,这小小的瓷瓶,在我掌心却似有千斤重。
4
君心难测似海深
演武场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天空阴沉沉的,似是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萧砚身着玄甲,威风凛凛地站在点将台上,那玄甲在黯淡的天色下泛着冷光,更衬得他面容冷峻。台下,十万禁军整齐列阵,盔甲鲜明,长枪如林,弥漫着肃杀之气。
我紧攥着虎符,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
眼角余光瞥见台下沈家军副将李严,他微微朝我点头,那眼神中带着坚定与信任,似在无声地告诉我:一切有我们。
虎符在此,还请陛下调兵。
我深吸一口气,将虎符高高举起,金镶玉的虎符在黯淡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似是在诉说着往昔的荣耀与使命。
萧砚伸出手,接过虎符。就在众人以为调兵之事即将顺利进行时,他却突然面色一沉,猛地将虎符砸在地上,虎符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他高声怒喝:沈昭昭,你可知伪造兵符是死罪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将士们交头接耳,面露惊惶与疑惑之色。
李严更是瞬间抽出佩剑,剑刃出鞘,寒光闪烁,他单膝跪地,高声道:陛下,这虎符确是先帝遗物!跟随沈家军多年,我等岂会认错!
住口!
萧砚怒目圆睁,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李严,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沈家军拥兵自重,早该清理!
陛下!
我惊恐万分,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眼中满是哀求,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沈家军世代忠良,为大梁出生入死,求您明察!
忠良
萧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冰冷刺骨,手中的剑锋缓缓转向我,你兄长私通北狄,证据确凿!
不可能!
我尖叫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密报,手指颤抖着展开。
看着密报上的字迹,我心中一震,刚要开口,却被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
是本宫的。
柔贵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身着素纱襌衣,身姿婀娜,步步生莲般走来。
她莲步轻移,走到萧砚身旁,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与嘲讽,姐姐,你兄长私通北狄的证据,正是本宫呈给陛下的。
我看向密报上的朱砂手印,那熟悉的色泽,分明是我自幼惯用的凤仙花汁。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你……
姐姐莫要怪我,
柔贵妃轻轻抚上萧砚的手臂,娇嗔道,谁让姐姐当年抢了我的太子妃之位呢
住口!
萧砚猛地甩开柔贵妃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俯身将我拽进马车,声音低沉:回宫再说。
马车缓缓启动,扬起一片尘土,将演武场上的混乱与惊愕抛在身后。
5
此恨绵绵无绝期
椒房殿外,禁军甲胄鲜明,如铜墙铁壁般将此处重重包围。风声呼啸而过,吹得殿外的宫灯剧烈摇晃,那昏黄的光在殿内投下一片片诡异的暗影。
萧砚大步踏入殿中,几步便将我逼至墙角,猛地将我抵在墙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呼吸带着怒火与复杂的情绪,重重地喷洒在我耳畔,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沈昭昭,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臣妾......
我张了张嘴,试图解释,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他腰间悬挂的半块虎符。
那虎符陈旧古朴,缺口处,一个小小的
昭
字映入眼帘,笔画虽已有些模糊,可我怎会认不出,那分明是我当年亲手刻下的。
你早就知道是我。
我先是一怔,随即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苦涩与悲凉,你早就知道五年前在山林中救你的人是我,对不对
萧砚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趁他失神,眼疾手快地夺过他腰间的虎符,紧紧攥在手中,大声质问道:你根本不在乎真相,你只是想借着沈家军谋反的罪名,除掉我父亲!
是又如何
他很快回过神来,眼神恢复了冰冷与狠厉,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直视他那泛红的眼眶,沈相把持朝政二十年,朝堂之上只知有沈相,不知有朕,也该让位了。
所以你娶我,只是为了牵制沈家
我笑得愈发凄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虎符若你真的铁石心肠,为何不将它毁掉
因为......
萧砚突然俯身,猛地吻住我。他的唇带着血腥气,疯狂地掠夺着,唇齿纠缠间,我几乎窒息。我拼命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我被他用力推倒在床榻之上,雕花床榻发出沉闷的声响。慌乱中,头上的金簪滑落,尖锐的簪尖划过我的衣襟,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萧砚,你会后悔的!
我哭着用力捶打他,满心的委屈与愤怒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可他却像疯了一般,攥住我的手腕,狠狠按在头顶。
后悔
他眼神中满是疯狂与决绝,一只手粗暴地扯开我的中衣,俯身便在我锁骨处狠狠咬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齿痕,我最后悔的,就是让你活着进了紫禁城!若不是你沈家,朕何至于被掣肘至今!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在这绝望的瞬间,我的手在枕头下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小瓷瓶,那是我早前备下的鹤顶红......
6
黄泉碧落不相逢
三日后,阴沉的狱中,沈相满心绝望,在那昏暗潮湿的角落悬梁自尽。与此同时,沈家军副将李严眼见局势逆转,为求自保,率部决然投敌。
萧砚旋即昭告天下,封柔贵妃为皇后,又施恩大赦天下。
而我,一朝失势,被无情地幽禁在这清冷孤寂的冷宫之中。每日,唯有透过那狭小的窗棂,方能瞧见宫墙之上四角的天空,恰似囚鸟般,徒留无尽的悲凉与无奈。
这日,柔贵妃带着新封的婕妤们,如同花枝招展的雀鸟,大摇大摆地踏入冷宫。
为首的柔贵妃,手持一块枣泥山药糕,眼中满是得意与戏谑,猛地将其摔在我脸上,那糕点碎屑四溅,伴随着她尖刻的话语:姐姐可知,这糕点里掺了藏红花
你们......
我顿觉腹部一阵绞痛,双手下意识捂住,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三个月前萧砚送来的安胎药,那药汤的苦涩似乎又在舌尖蔓延。
姐姐莫怪,
柔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下用力,踩着我的手指碾过地上的碎瓷,那尖锐的疼痛让我几近昏厥,谁让你怀了陛下的孩子呢
温热的血顺着腿间缓缓蜿蜒而下,染红了冰冷的地面,可我却在这绝境中笑出声来,笑声凄厉:你们杀得了我的孩子,杀得了沈家,却杀不了萧砚的愧疚。
柔贵妃的脸色瞬间骤变,恰似被人揭开了隐秘的伤疤。
就在这一瞬,我瞅准时机,将藏在袖口多时的碎瓷片猛地刺进她大腿,她吃痛尖叫。我双目通红,怒声喊道:去告诉萧砚,我沈昭昭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冷宫的门
砰
地被人踹开,尘土飞扬。彼时,我正虚弱地蜷缩在血水里,手中紧握着金簪,在青砖上一笔一划艰难地刻着
昭
字。
萧砚抱着柔贵妃,如一阵狂风般冲了进来,当他的目光触及满地血迹时,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沈昭昭!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我拎起,怒目圆睁,吼声震得人耳鼓生疼,你竟敢伤害皇后!
皇后
我咳出一口血,那血溅落在他的衣襟上,宛如红梅绽放,她不过是你制衡沈家的棋子,就像我一样。
萧砚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突然松开,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骨头似要散架。
可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微弱却带着无尽的悲凉:萧砚,你还记得五年前枯井里的萤火虫吗
他浑身剧震,像是被回忆的潮水瞬间淹没,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怔忡。我看着他这模样,却笑着松开了手,喃喃自语:原来你都记得。
7多情总被无情恼
中秋夜,冷宫的门被推开。
萧砚提着食盒走进来,发间还沾着桂花香气。昭昭,
他蹲下身,将枣泥山药糕放在我面前,吃点东西。
有毒吗
我歪头看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
他避开我的目光,是我亲手做的。
陛下万金之躯,何苦来这种地方
我拈起一块糕点,当年你在枯井里说要娶我,是真心的吗
萧砚的喉结滚动,我却将糕点塞进嘴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昭昭......
他突然抱住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当年我以为你死了,我找了你三年......
所以你娶了柔贵妃
我冷笑,你可知她才是当年刺杀你的主谋
萧砚的身体僵住,我摸出藏在袖口的密报:这是李严临终前交给我的,柔贵妃的兄长是北狄细作。
不可能!
他夺过密报,手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有没有可能,你心里清楚。
我靠在他肩头,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恨我的理由。
萧砚突然吻住我,带着桂花甜香的舌尖撬开我的牙关。我尝到铁锈味,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我的泪。
8
一入宫门深似海
柔贵妃死在承乾宫,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萧砚将我从冷宫接回椒房殿,却再不许我踏出宫门半步。他每日下朝后都会来陪我用膳,却从不提柔贵妃的死因。
昭昭,
他将我抱在膝头,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等北狄平定,我们就去江南隐居。
好。
我温顺地靠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腰间的虎符。
腊月廿九,萧砚出征北狄前夜,我在他酒里下了迷药。
昭昭,你......
他倒在我怀里,眼神满是错愕。
萧砚,
我解开他的衣襟,将半块虎符放进他掌心,当年你说要娶我为妻,我信了。
昭昭......
他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微弱。
我也信了你说的每一句话。
我掰开他的手指,将匕首抵在他心口,可你骗我,骗得好苦。
匕首刺破龙袍的瞬间,他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昭昭,你还是那么傻。
剧痛从腹部传来,我看见他手中的染血匕首。你......
北狄的铁骑已经攻破雁门关,
他吻去我眼角的泪,沈相没有谋反,是我伪造了证据。
为什么
我抓住他的衣襟,血染红了他的明黄绣纹。
因为我要让你恨我,
他将我抱进浴池,温水迅速被鲜血染红,这样你才会活着离开紫禁城。
萧砚......
我想抬手摸他的脸,却再没了力气。
9
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在江南醒来时,杏花正落得纷纷扬扬。
老郎中说我昏睡了整整三个月,腹中的孩子却奇迹般保住了。我摸着隆起的小腹,想起萧砚最后说的话:带着孩子好好活着,忘了我。
可我怎么忘得了他将我放进密道时,北狄的箭雨正穿透他的胸膛。他说:昭昭,来生......
话没说完,他的血溅在我脸上,温热得像当年枯井里的萤火虫。
三个月后,大梁新帝登基的诏书传到江南。我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站在船头,看着诏书上火漆印里的
昭
字,终于泪如雨下。
母亲,
孩子抓住我的衣襟,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爹爹......
我望着江面的薄雾,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杏花再开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远处传来鹤唳声,我抬头看见一只白鹤掠过天际。它的腿上系着半块虎符,在阳光下折射出熟悉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