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雪蹲在客厅地板上,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脖颈处的伤口。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冷气裹挟着血腥味在四百平米的复式空间里流转。她抬头看向站在玄关处的刑侦队长陈谨,睫毛在护目镜下微微颤动。

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致命伤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但有个问题......

陈谨跨过警戒线,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二十八岁的刑侦队长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他停在距尸体两米处,目光扫过墙上溅射状的血迹。

说下去。

尸斑呈现异常分布。秦雪掀开死者深灰色定制西装,你看这里。她指着尸体后背与沙发接触部位的大片暗紫色,按照常理,仰卧位尸体六小时内会出现坠积性尸斑,可这些斑块......她的指尖划过死者泛青的侧腰,像是同时承受了仰卧和俯卧两种压力。

落地窗外透进的晨光被防弹玻璃过滤成惨白色,照在死者扭曲的面容上。陈谨注意到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琥珀色液体边缘凝结着细密的气泡。他蹲下身,鼻尖距离杯口十公分处停住。

单一麦芽,年份在十八年以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混着......消毒水

鉴证科的小张举着紫外线灯凑过来,灯光扫过杯壁时突然顿住:陈队,指纹!年轻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完整的右手食指螺纹!

陈谨直起身,腕表表盘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芒。他的视线掠过挑高七米的水晶吊灯,落在二楼旋转楼梯拐角处的智能安防系统上。黑色金属外壳泛着哑光,摄像头镜片却蒙着层薄灰。

物业说昨晚十点整个小区的监控系统升级。副队长林涛从门外进来,警服肩章上的银星晃了晃,维修记录显示确实有工单,但......他扬了扬手里的平板,值班保安回忆,来检修的是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工具箱上有'捷安科技'的logo。

陈谨的指尖在红木扶手上叩了叩:查这个公司。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尸体。死者张明远,四十五岁,明远集团董事长。此刻这位地产大亨仰面躺在自己价值千万的别墅里,昂贵的阿玛尼西装被血浸透成诡异的紫黑色。最诡异的是他的表情——嘴角上扬十五度,像是在享受某种极致的愉悦。

报案人是家政阿姨,今早七点发现的。林涛调出手机里的笔录,她说昨晚离开时张明远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特意嘱咐不用准备宵夜。

陈谨走向书房。红木书桌上的苹果电脑还亮着,屏保是张明远在阿尔卑斯滑雪的照片。他戴上手套轻触触控板,待机画面跳转到视频会议界面——最后的会议记录停留在昨晚十点四十分,参会人员列表里赫然有三位副市长和国土局局长。

通知技侦科做数据恢复。陈谨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我要知道十点四十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他回到客厅时,秦雪正在用棉签采集死者指甲缝里的组织。女法医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护目镜后的瞳孔突然收缩:陈队,过来看这个。

在强光手电照射下,死者右手小指指甲盖内侧泛着诡异的蓝光。秦雪用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物质:像是某种合成树脂,但表面有生物组织残留。她的镊子尖端微微发抖,这不可能......

说清楚。

这些细胞......她将样本举到眼前,活性显示是八小时前脱落的,但细胞膜的渗透压......护目镜映出死者青白的脸,像是被急速冷冻后又解冻。

陈谨的手机突然震动。他走到落地窗前接听,阳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利刃般的阴影。电话那头传来技术科小王语速飞快的声音:陈队,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匹配对象是......

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客厅,水晶吊灯发出细微的叮咚声。陈谨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差点滑落。他转头看向尸体,死者上扬的嘴角在光影交错间仿佛又咧开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

数据库显示,指纹属于周振海,男,三十七岁,家住青州市栖霞村。小王咽了口唾沫,但户籍系统显示,这个人......三个月前就死了。

第二章

棺中诡影

警车碾过碎石路面的声响惊起林间寒鸦。陈谨摇下车窗,山间阴冷的空气裹着腐烂的松针味灌进鼻腔。后视镜里,三辆警用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像一串黑色甲虫,正沿着盘山公路爬向云雾深处的栖霞村。

这个村子从八十年代起就没更新过户籍档案。林涛划动着平板电脑,全村现住人口127人,60岁以上占八成。去年才通的移动基站,信号塔还是建在五公里外的乡政府。

陈谨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真皮座椅。三天前的尸检报告在脑海中浮现——周振海,男,37岁,死因急性心肌梗死,死亡时间比张明远遇害早72天。指纹数据库里那枚完美的螺纹,此刻正静静躺在物证袋中。

突然的急刹车让所有人前倾。前方十米处,七八个老人横坐在路中央,枯树枝般的手紧攥着锄头。最前面的驼背老头颤巍巍起身,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外乡人,回头。

副驾驶的民警要掏警棍,被陈谨抬手制止。他推开车门,山风卷着纸钱灰扑在定制西装上。老人们身后的古槐树上,密密麻麻的红布条在雾霭中飘荡,像无数染血的舌头。

我们是青州市公安局的。陈谨亮出证件,需要找周振海的家属了解情况。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山谷回荡。驼背老人突然举起锄头砸向警车引擎盖,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更多寒鸦:瘟神都埋了三个月!你们还要把他从阎王殿拽回来害人

法医秦雪从第三辆车下来,白大褂下摆沾满泥点。她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周振海的户籍照片:狭长的眼睛间距不足三指,突出的眉骨在眼窝投下阴影,典型的超雄综合征面容。

他可能涉及重大刑事案件。秦雪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浓雾,我们需要开棺验尸。

老人们突然集体后退,仿佛听到某种禁忌咒语。驼背老头扔下锄头,枯槁的手指在空中画着诡异符号:开棺惊魂,七日内必见血光!

当警车终于驶入村口时,陈谨注意到每家每户门楣上都钉着八卦镜。铜镜边缘的红漆已经剥落,镜面却异常光亮,像是有人日日擦拭。几个抱孩子的妇女从石屋缝隙间窥视,怀里的婴孩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哭。

村委会的砖房前,村长周德福正在抽旱烟。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左眼蒙着白翳,右手小指齐根断去。他盯着周振海的档案照片,烟锅里的火星突然爆响。

这孽障。他吐出混着血丝的浓痰,去年腊月往祠堂供桌撒尿,大年初一把他爹推下地窖——就为抢走给孙儿治肺病的钱。

秦雪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死亡证明是乡卫生院开的

正月十五那晚,有人看见他在后山乱葬岗发癫。周德福的断指戳向西南方,第二天猎户在断魂崖底下找到的尸首,脑浆都冻在石头上。他突然压低声音,抬回来时,尸身轻得像纸扎的。

陈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张明远别墅里那个诡异的微笑,还有死者指甲缝里闪着蓝光的合成树脂。

雨是傍晚下起来的。警用手电的光柱刺破雨幕,照亮乱葬岗东侧的新坟。雨水冲刷着粗糙的墓碑,周振海三个字像蝌蚪般在青石上扭动。六个民警踩着泥浆开挖时,陈谨注意到坟堆周围的野草异常低矮——像是被人反复踩踏。

棺木是柳州产的香杉木,市价八千左右。秦雪蹲在墓坑边缘,但你们看榫卯结构——她的镊子尖挑起一块木屑,这是用电动工具加工的痕迹。

陈谨的喉结动了动。潮湿的空气中突然混入某种甜腥味,像是腐败的茉莉花。当棺盖终于被撬开时,所有手电光同时聚焦——深红色绸缎寿衣包裹的尸身面部塌陷,蛆虫从鼻孔涌出。

不对。秦雪戴着手套的手悬在半空,死亡三个月应该形成尸蜡,但这具尸体......她的解剖刀划开寿衣前襟,露出青灰色的胸膛,肌肉组织腐败程度不超过四十天。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涛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他盯着屏幕上的DNA比对结果,声音发颤:陈队......这不是周振海!

暴雨砸在棺木上发出战鼓般的闷响。陈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村口那些过分光亮的八卦镜,想起老人们说尸身轻得像纸扎的。解剖刀寒光闪过,秦雪从尸体耳后挑起一片透明薄膜:整容用的人造皮肤,边缘有生物胶残留。

查这个。陈谨将薄膜装进证物袋,转身时警用雨衣带起一串水珠。他的余光瞥见百米外的老槐树后,有道黑影正举着长焦镜头。

站住!

泥浆在作战靴下飞溅。陈谨冲上山坡时,黑影已消失在石屋群中。他喘着气撑住湿滑的墙面,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东西——借着手电光,墙上赫然是用鲜血画的符咒,未干的血迹正顺着石缝蜿蜒而下。

回到临时指挥所时,秦雪正在给无名尸体的牙模拍照。她的白大褂下摆滴着暗红色液体:死者真实年龄在25-30岁,右腿股骨有陈旧性骨折。最奇怪的是这个——X光片上,尸体的胃部位置闪着金属光泽。

硬币林涛凑近屏幕,五角钱

1992年版的铜锌合金硬币,去年就停止流通了。秦雪调出电子档案,重要的是,这枚硬币上检测到唾液淀粉酶反应——是死者生前吞下的。

陈谨扯开领带,潮湿的空气像蛇信舔过后颈。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闪电照亮对面屋檐下悬挂的尸铃。他抓起对讲机:让村长把周振海的直系亲属带过来,现在!

当周振海七十岁的老母亲被民警搀进来时,陈谨注意到她右脚踝系着红绳铜铃。老妇人枯瘦的手指刚碰到无名尸体的照片,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哭嚎:作孽啊!这是村西头赵铁柱!正月里说要去城里打工的......

秦雪快速调出档案:赵铁柱,28岁,去年因故意伤害罪缓刑。手机基站最后信号出现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正是张明远别墅所在的锦绣花园。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陈谨的眼前浮现出别墅里那杯掺着消毒液的威士忌,水晶吊灯上积灰的摄像头,还有监控录像里那两个戴着捷安科技鸭舌帽的维修工。

查赵铁柱的社会关系。他抓起车钥匙,重点排查与周振海有交集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众人冲出门时,正好看见村长周德福办公室的窗户坠下一道黑影。陈谨第一个冲进房间,只见电脑主机箱冒着青烟,硬盘插槽空荡荡的,显示屏上还停留着户籍系统的登录界面。

窗台上,半枚带血的鞋印在月光下泛着幽光。41码,波浪形防滑纹,和三天前物业提供的捷安科技维修工鞋印花纹完全一致。

第三章

罪影回溯

解剖室的无影灯在金属台面投下冷冽的光晕。秦雪握着骨锯的手突然停顿,不锈钢托盘里的器械发出细微震颤。陈谨隔着防护玻璃看见她转身比划手势,立即抓起对讲机:你说什么

死者声带肌群有陈旧性撕裂伤。秦雪的声音混着骨锯嗡鸣,这是长期声带注射硅胶导致的纤维化——赵铁柱当过变声歌手。

陈谨的钢笔尖在笔录本上戳出个墨点。监控画面里,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维修工正提着工具箱穿过小区花园,其中稍矮的那个突然仰头喝水,脖颈处闪过一道反光。

把锦绣花园3月15日的监控再放一遍。他敲击键盘将画面定格,放大那道银光——是个硬币大小的圆形疤痕,暂停!这里!

技术科小王凑近屏幕:像是......烟头烫伤

不。陈谨调出赵铁柱尸检照片,指着右锁骨下方同样形状的疤痕,对称性标记,这是黑市整容诊所用来识别客户的暗号。

窗外骤雨抽打着梧桐树叶,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板上,红色记号笔将周振海与赵铁柱的名字圈在一起。林涛抱着一摞档案撞开门:陈队,栖霞村近五年失踪人员名单里有七个青壮年,都在周振海的施工队干过。

陈谨抽出最上面的卷宗,泛黄的照片上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周振国,周振海堂弟,三年前在省道车祸坠崖,尸骨无存。他的指尖抚过事故鉴定书上的钢印,当时处理事故的交警......

是现任栖霞村联防队长周德福的儿子。林涛咽了口唾沫,上周刚调任交警支队宣传科。

秦雪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她将显微照片贴在白板上:赵铁柱胃里的硬币,在电子显微镜下发现两组指纹。激光笔的红点圈住硬币边缘的螺旋纹,一组是赵铁柱本人的,另一组经比对,属于2001年珠宝城劫案的逃犯。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陈谨的钢笔滚落在地,十八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漫卷——那个弥漫着硝烟味的清晨,押运车扭曲的金属门后,五具尸体以诡异的角度交叠。他在师父的遗物里见过现场照片,血泊中躺着枚染血的五角硬币。

当年劫匪用硝铵炸药破开金库,但只拿走三公斤工业钻石。秦雪调出档案扫描件,奇怪的是现场保险柜里,价值更高的天然彩钻原封未动。

林涛突然举起平板:陈队,栖霞村地质勘探报告显示,村北废弃钨矿伴生金刚石矿床!

陈谨抓起车钥匙,风衣下摆扫翻了一次性纸杯。雨水顺着防弹车窗蜿蜒成溪,他盯着导航地图上闪烁的红点——锦绣花园到栖霞村钨矿的路线,与2001年珠宝城劫案运赃路线完全重合。

矿洞前的警戒线在暴雨中飘摇,如同招魂幡。陈谨的探照灯扫过洞壁斧凿痕迹,光束突然在某个凹陷处顿住。秦雪戴上橡胶手套,指尖抹过岩缝里的暗红色结晶:不是铁锈,是氧化后的合成树脂。

和死者指甲里的一样。陈谨的灯光照亮洞顶倒悬的钟乳石,这里有人造紫外线的痕迹。他蹲下身,碎岩堆里半掩着个生锈的试剂瓶,标签上印着氰基丙烯酸乙酯——强效瞬干胶。

林涛的惊呼从矿洞深处传来。陈谨冲过去时,看见探照灯照亮整面洞壁——密密麻麻的符咒用动物血绘制,中央供奉着个褪色的奥特曼玩具。玩具脚下压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画面里两个青年举着猎枪,背后是炸开的金库大门。

是周振海和赵铁柱。秦雪的声音发颤,他们那时......最多十五岁。

陈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串数字:39.92776°

N,

118.64212°

E。地理坐标定位在邻省某化工厂旧址,而该厂2003年因违规储存氰化物被查封。

回程路上,车载电台突然插播紧急通告:栖霞村突发山体滑坡,唯一出村道路被毁。陈谨猛打方向盘调头,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刺耳声响。他摸出手机要给村长打电话,却发现信号格全黑。

不是自然灾害。秦雪盯着GPS上消失的村道图标,有人远程引爆了预先埋设的炸药。

当警车冲破雨幕驶入村口时,陈谨看见祠堂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砖木结构的古建筑在暴雨中燃烧,火舌竟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村民们尖叫着从石屋跑出,怀里的祖宗牌位在泥水中沉浮。

是白磷弹!林涛刚要冲进火场,被陈谨拽着后领拖回来。燃烧的横梁轰然坠落,将祠堂中央的青铜香炉砸得粉碎。陈谨的瞳孔突然收缩——飞溅的香灰中,数十根金条在火光里流淌着蜜色光泽。

秦雪用湿毛巾包住手,捡起半截烧焦的账本:丙戌年腊月,收振海供奉金二十两......她的声音被浓烟呛住,这是清朝县衙的库金!

祠堂后院传来金属碰撞声。陈谨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正看见周德福往地窖里扔燃烧瓶。这个断指村长转身露出狰狞笑容,左手握着遥控起爆器:都别动!下面可有二十吨硝酸铵!

你儿子知道父亲是珠宝城劫案真凶吗陈谨向前半步,作战靴踩碎地上的青花瓷片,2001年9月14日,你作为押运车司机在饮料里下药,却没想到我师父会临时换班。

周德福的瞳孔骤然放大。陈谨举起那张拍立得照片:这两个孩子是你培养的替罪羊吧教他们用氰化物提炼钻石,用瞬干胶伪造矿脉......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地窖入口喷出的气浪将众人掀翻,陈谨在耳鸣中看见周德福被气浪抛向半空,那个遥控器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数字显示屏上的倒计时还剩00:15。

闪开!秦雪将陈谨扑倒在地。第二波爆炸震碎祠堂残存的梁柱,火光中无数金条如流星四射。陈谨咳着血沫撑起身子,在满地瓦砾里摸到个冰冷的金属盒——雕花铜盒里躺着枚染血的五角硬币,边缘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证物0921。

暴雨突然停了。月光穿透硝烟照在硬币上,陈谨终于看清那个被血垢掩盖的指纹,十八年前师父临死前攥在手心的,正是这枚决定命运的金属片。

第四章

血色拼图

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下,五角硬币边缘的指纹纹路泛着幽蓝荧光。陈谨的瞳孔随着纹线走向不断收缩,那些十八年来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螺旋纹,此刻正清晰地指向数据库里某个加密档案。

比对结果出来了。秦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颤抖,与2001年珠宝城劫案现场遗留的第三枚指纹完全吻合,属于......

周德福。陈谨的指腹摩挲着硬币上证物0921的刻痕,师父临终前攥紧拳头的情景突然在视网膜上重映。那年他刚进警队,老队长被霰弹枪打碎的右手里,渗出的鲜血正沿着这枚硬币的锯齿滴落。

林涛撞开门的瞬间带进一股硝烟味:化工厂监控拍到周振海!他开着一辆载有液氨罐的货车往栖霞村方向去了!

暴雨冲刷着省道上的刹车痕,陈谨将警笛声拧到最大。车载屏幕上,周振海的生物特征识别图在不断闪烁——超雄综合征患者的肾上腺素水平是常人的三倍,痛觉神经敏感度却只有四分之一。这种天生的杀戮机器,此刻正带着二十吨高危化学品奔向藏有工业钻石的废弃钨矿。

前方隧道塌方!秦雪突然抓住车顶扶手。陈谨猛打方向盘冲下路基,防爆轮胎碾过灌木丛的声响如同野兽嘶吼。夜视镜里,被泥石流冲毁的隧道口挂着半截货车车厢,扭曲的氰字标识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当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驾驶室玻璃时,陈谨看见周振海正对着后视镜往太阳穴注射针剂。这个身高190公分的男人转身露出森白牙齿,畸形的眉骨在额头投下阴影,仿佛古希腊神话里的独眼巨人。

特布他林。周振海晃了晃空掉的注射器,嗓音像砂纸摩擦钢板,能让心跳冲到每分钟220次。他突然踹开车门,陈谨看见他脚踝处绑着的微型起爆器正在倒计时——00:04:37。

秦雪的解剖刀在此时划破夜空。周振海偏头躲过致命一击,刀锋在他脖颈拉出十公分长的血口,却没能阻止他扑向最近的液氨罐。陈谨的配枪准心锁定对方后脑时,突然注意到罐体表面凝结的冰霜正在诡异消融。

是硝酸铵和燃油混合物!林涛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

气浪将陈谨掀飞五米远,后背着地时他听见防弹衣纤维断裂的脆响。浓烟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嚓声,周振海顶着燃烧的右臂冲出火场,焦黑的皮肤下露出金属光泽——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

军用级机械义肢。秦雪滚到陈谨身侧,她的白大褂下摆已经烧焦,三个月前黑市拍卖会失踪的那批北约装备。

周振海的机械手指插进树干,借力跃起三米高。陈谨的子弹穿透他左肩胛骨,却只激起一串电火花。这个怪物般的男人落在警车引擎盖上,电子眼锁定陈谨的虹膜:陈警官,你师父临死前有没有告诉你......

陈谨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闪回中,师父被血糊住的嘴唇确实在蠕动,但当时救护车的鸣笛盖过了遗言。此刻周振海的机械声带发出精准模仿:他说......证物在......

砰!

秦雪射出的麻醉针命中周振海颈动脉,但超剂量的特布他林让药剂瞬间被代谢。机械义肢抓住她的脚踝抡向岩石,陈谨飞扑过去当肉垫的瞬间,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

游戏该结束了。周振海扯开燃烧的衬衫,露出胸口植入的钛合金保险箱,你们要的钻石都在这里,但密码是......他电子眼闪烁,我父亲断指的日期。

陈谨吐着血沫笑起来:1998年6月17日,周德福在珠宝城当保安队长时监守自盗被抓现行。他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泡从嘴角溢出,但他真正失去小指是在2001年9月14日,劫案当天为了取信我师父......

倒计时提示音突然响起。周振海胸口的保险箱开始发出红光,机械义肢猛地插进自己腹腔: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陈谨的战术匕首在最后一秒割断起爆器导线,秦雪将整管镇静剂扎进周振海颈侧。这个怪物轰然倒地时,电子眼还在投射全息影像——正是当年周德福教两个少年制作土炸药的教学录像。

三个月后的庭审现场,陈谨隔着防弹玻璃凝视周振海。这个超雄综合征患者正在用机械手指敲打被告席,每下都精准落在《刑法》第232条关于死刑的章节。当法官宣读维持死刑判决时,他突然用电子声带哼起儿歌。

是他母亲哄睡时唱的客家民谣。秦雪翻着精神鉴定报告,测谎仪显示,他在勒杀赵铁柱时心率始终保持在60。

走出法院时,陈谨将五角硬币放进证物袋。暴雨初歇的街道上,一群孩童跑过积水坑,奥特曼玩具在阳光下泛着塑料光泽。他忽然想起矿洞里那个褪色的玩具,想起师父总说黑暗越深,越要相信光的存在。

警车电台在这时响起新警情,陈谨拉响警笛冲进车流。后视镜里,那枚见证过两代人鲜血的硬币,正在物证箱里慢慢停止反光。

第五章

暗涌终章

法医解剖室的排气扇发出低沉的嗡鸣,秦雪将最后一枚组织切片放入冷冻箱,金属抽屉关闭的脆响在寂静的走廊荡出回音。她望着操作台上并排摆放的两份尸检报告——周振海与赵铁柱的脏器标本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浮沉,如同被封存的罪恶标本。

凌晨2:17

青州市看守所

周振海的机械义肢在特制拘束椅上擦出火星,电子眼投射出的幽蓝光线在审讯室墙壁上游移。陈谨将证物袋推过金属桌,五角硬币在防弹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

你父亲断指那天,往押运车的饮用水里加了四毫升氰化物。陈谨的指尖点在硬币边缘的凹痕,但他不知道我师父有先天性心脏病,对氰化物的耐受力只有常人的三十分之一。

电子眼突然定格在硬币的证物0921刻痕上,机械声带发出齿轮卡顿般的笑声:老东西到死都攥着这枚硬币,就像握着救命稻草。周振海的喉结处人造皮肤开裂,露出底下钛合金声带振膜,其实那天......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周振海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喝下那杯水时,我正在金库里给钻石打激光编码。机械手指在桌面敲出摩斯电码的节奏,每颗钻石都刻着遇难警察的警号,是不是很浪漫

陈谨的配枪保险栓自动弹开,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十八年前的案卷照片在脑海中翻涌——五具尸体颈动脉处的切割伤,与张明远别墅墙面的喷溅血迹完全吻合。

上午9:23

青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秦雪站在证人席上,白大褂口袋里藏着那枚从化工厂废墟找到的奥特曼玩具。当辩护律师质疑DNA证据时,她突然举起玩具按下隐藏按钮,褪色的塑料眼睛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这是周振海童年住所的扫描图。她的激光笔指向悬浮影像中布满抓痕的墙壁,这些刻痕深度2.3毫米,倾斜角37度,与2001年劫案现场弹壳上的划痕完全一致——说明他从十岁起就开始练习制造弹道干扰。

旁听席响起骚动,审判长法槌敲击声被周振海的电子笑声淹没。这个身高近两米的怪物突然扯开囚服,露出胸腔内闪烁着红光的保险箱:想知道密码吗他扭曲的眉骨在法庭顶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是陈警官师父咽气的确切秒数。

深夜11:48

刑侦物证库

陈谨站在旋转密码柜前,师父的遗物箱在冷光灯下泛着青铜光泽。他输入从周振海机械义肢存储器提取的九位数密码时,听见齿轮咬合的声响如同骨骼摩擦。

箱内躺着半本烧焦的日记,钢笔字迹在焦痕间断续可见:......振海今日又将野猫剖腹,我在他床底发现用血绘制的钨矿地图......陈谨的指腹抚过1989年6月的日期,这正是周德福调入珠宝城保安队的前一个月。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刺破寂静,红外线扫描仪显示有人闯入证物区。陈谨翻身滚入储物柜的阴影时,看见周德福的儿子——现任交警周明浩正用特制磁卡刷开存放五角硬币的保险柜。

父亲说只要取回这个,就能保住我交警队的职位。周明浩的手枪准星在陈谨眉心颤动,陈队何必为了陈年旧案......

枪声被消音器吞没的瞬间,陈谨甩出的战术匕首击飞了手枪。两人在满地证物袋间翻滚时,周明浩的后颈突然露出硬币大小的疤痕——与赵铁柱锁骨下的标记完全相同。

黑市整容诊所的会员标识。秦雪举着麻醉枪出现在门口,三个月前你通过周振海的地下渠道做了声带改造,对吧她的鞋跟碾过掉落的弹壳,维修工监控录像里那个吹口哨的人,哨声音频与你的声纹匹配度99.7%。

破晓5:12

死刑执行室

周振海的机械义肢被焊死在行刑椅上,抗凝血剂正通过颈动脉插管维持他大脑活性。陈谨站在观察窗前,看着法医将脑电波监测仪贴片按在那颗畸形头颅上。

上诉驳回的感觉如何陈谨的掌心贴着防弹玻璃,那里映出周振海电子眼里流转的数据流,你父亲在殡仪馆冰柜里留了份礼物。

当注射泵启动的瞬间,周振海的机械声带突然输出一段加密频段。秦雪冲进监控室时,正看见陈谨在破译器上疯狂敲击——这段摩斯密码对应的经纬度,正是当年师父遇害前最后定位的废弃码头。

正午12:00

锦绣花园凶案现场

陈谨掀开张明远别墅地板下的暗格,二十公斤工业钻石在紫外线照射下泛出诡异蓝光。每颗钻石腰棱处都刻着极小的人名缩写,串联起来正是当年劫案遇难警员的名字。

他用被害警察的警号做钻石编码,就像给赃物打上耻辱烙印。秦雪用镊子夹起沾着合成树脂的钻石,这些树脂的化学成分,与周振海机械义肢的润滑剂完全相同。

陈谨的视线穿过别墅落地窗,看见广场上奔跑的孩童将奥特曼玩具举向太阳。他摸出那枚五角硬币弹向空中,金属旋转的嗡鸣声中,终于听懂师父临终时被鲜血淹没的遗言——

光在......阴影里......

硬币落回掌心时,接警台的紧急呼叫划破寂静。陈谨扣紧警徽冲进警车,新一轮太阳正从城市天际线喷薄而出,物证袋里的钻石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斑,如同未及凝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