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漾用眼神扫了他一眼,脸上恢复淡淡的神情,那你不也玩得很疯吗边说边扯开陈言的手臂。
那男孩和女孩能一样吗陈言吊儿郎当地说。
谈漾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你搞什么性别歧视啊汤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又想嫌弃地拍他的头。
这次陈言扭头灵活地躲开,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小青梅的不是。然后求饶似地拖着谈漾的手臂走了。
这次江城的赛车比赛举办的规模很大,来了很多知名的赛车手,想当初陈言进赛车圈的机遇还是谈漾给的。上次表演赛莫西还问我你还玩不玩。今天怎么想的,要不要转两圈陈言在旁边撺掇。
陈言没什么玩的欲望,刚想拒绝,就看见汤圆发来的消息说翻到之前帮他拍的赛车图,还挺帅的。谈漾抬头看了一下心虚捣鼓手机的陈言,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来吧。
换完赛车服的谈漾抱着头盔从通道走出来的时候,现场响起一片口哨声。他摸了摸跟前的赛车,脸上嘴角轻提,痞气地嗤笑,高挺的鼻梁落下一点阴影,给他添加了一点深邃；谈漾低头甩了甩凌乱的头发,套上头盔,玩世不恭的眼神若隐若现；随后他像想起什么,转身倚在赛车上,低着的头突然抬起,眼睛直直地盯向镜头,像一只进击的狼,渴望他的猎物。
啊啊啊！男狐狸精果然有点东西啊,孔雀开屏啊怎么还两副面孔！程霄一放假就来投奔昔日的好姐妹,她躺在汤圆的床上打滚,查看陈言第一时间发来的前线视频。
汤圆扶着被激动的程霄带得有点倾斜的电脑,赛程接近尾声了,视频中红色赛车再次展示弯道超车的技术,白色的烟雾从后轮冒出,像飞驰的车长出了翅膀,附上了自由的灵魂,冲向前方的终点。
早知道我就不转学了,我还能照着你们的模样写一本言情文呢。程霄打趣地说道。
汤圆躺在床上翘着脚愉快地上下摆动,打住,我现在和他还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呢！边说边打算把视频拉回第一帧再看。
他还不知道你喜欢他程霄惊讶地问。我表现的很明显汤圆分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给她。
可他表现得很明显啊。程霄大声地说。
可他不也没说呀。汤圆弯了弯眉眼。
青春的怦然心动就是这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揣测,然后用蛛丝马迹去佐证,明明都有意思,但最终归为一场无形的较量。
其实刚开始汤圆觉得喜欢谈漾喜欢得的莫名其妙,原因是她看见谈漾帮助自己班级里被孤立的女生换了坏掉的桌子,整个过程脸色冷冷的,没有任何变化,但莫名其妙那天汤圆的心情就像是吃了最喜欢的香草味冰淇淋,绵密而香甜,沁人心脾。
而后,机缘巧合被谈漾带去看他的赛车比赛,那种无法言说的心动达到顶峰,再也抑制不住,心脏把脑壳震得嗡嗡响个不停,因为他身上藏着她一直追求的疯狂的、自由的气息。
高冷的外表,柔软的内心,不羁的灵魂,这是完整的谈漾,就像汤圆拥有软萌可爱的外表却渴望酣畅、疯狂而自由的内心一样。
谈漾和汤圆本质上是一种人。
而青梅竹马只不过是他们最不值得一提的联结。
4
为了能方便接送汤圆每天上下训练,谈漾又特地把车库里积灰的摩托车拖出来清洗,将汤圆专属的全盔拿出来曝晒。汤圆的全盔是谈漾亲自去摩托车商店购买的——江城的冬天风很大,天气很冷,头盔需要有抑制噪音和保暖的特性。
其实训练馆的门口就是地铁站,谈漾曾跟汤圆商量说可以每天陪她坐地铁来回,但被汤圆以不酷的理由拒绝了,要不是每次看她赶着极限的时间含着没咀嚼完的早餐跳上他的后座,谈漾可能也真觉得是因为不酷。
摩托车赶在红绿灯的最后几秒呼啸地留下残影,路过的公交车站堆满了看不见脸的打工人。车行驶进中山路就可以看到人民广场了,没下雪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个老头老太太在上边打太极,身体骨不输年轻人,汤圆还跟谈漾说等她老了一定是这个广场上最靓丽的老太太。
而训练馆就在人民广场的西南侧,送完汤圆,谈漾就在那附近的冰淇淋店提供的自习室学习,等汤圆下训一起回家。
谈漾从来没有看过汤圆训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比汤圆玩的东西危险多了,但一遇到汤圆的事情,自己就变成胆小鬼。他知道热爱的快乐,所以他不曾劝过汤圆放弃,就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在接到汤圆救命的短信时,谈漾连书包都没收拾就急匆匆跑去药店买了药膏赶去训练馆。哪知等他赶到训练馆,还看见汤圆顶着嘴角的淤青挥舞着拳头,疯狂地进攻。
这是谈漾第一次看到这样锋利的、专注的、满脸野心的汤圆——看起来圆圆糯糯,仿佛咬一口能流出糖心儿的汤圆,实际上里心全是小米辣。
想到这个比喻,站在擂台旁的谈漾身体莫名地抖了一下,仿佛爆辣从他的骨子里炸开,像电流一样席卷每一处神经末梢,在心脏久久徘徊,生出麻感。
待汤圆的拳头在空中击散还没来得急掉落的汗水,对手小凌的求饶声才传来,我的好汤圆,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打到你嘴角的,你手下留情吧,我要累死了。接着小凌兴奋地指了指谈漾说,你的好哥哥来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汤圆停下,转身就看到满头大汗的谈漾,带着拳套的手心虚地搓了搓腿侧,然后想到罪魁祸首就又转身踢了一脚笑得贼兮兮的小凌,最后屁颠屁颠地下了擂台。
汤圆对自由的追求来自她的母亲,一个放荡不羁的猎奇者——爬险峻山峰,探深海鱼群；跑山地马拉松,玩高空跳伞...但汤圆的父亲又是个极度追求安稳的人,所以汤圆对自由的追求在一个度里,她只热爱拳击。
父母的分开并没有给汤圆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不同,他们都爱着汤圆。所以当汤圆爱上拳击后,汤圆的母亲便给汤圆报了训练馆让她系统学习,当然前提是瞒着爱操心的、想把女儿培养成住在城堡里的公主的父亲。
诶！你说我要是跟老头说我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嘴角了,你说他会不会信啊汤圆坐在高台上晃着腿,拿她看老师的求解答的眼神盯着谈漾。
谈漾没理她,专注地处理手上的药膏,一碰一碰地往汤圆嘴角抹。
汤圆见他没反应,又拿脚轻轻地踢了一下他,再用很天真的语气问,那要是我跟老头说是你不小心打了我一拳,他会不会信啊汤圆自己想着那个场景,没忍住笑了一下,嘶...
谈漾皱了皱眉,这才无奈地抬起头看汤圆圆溜溜的眼睛,疼还乱动
楼上的包厢里一个手拿药膏的成年男子透过单面玻璃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满地哼了一声,而站在他身边隔着一个身位的女子则眨着和汤圆一样圆溜溜的黑眼睛偷笑个不停。
送汤圆回去的路上,谈漾比平时沉默。而收到自家老头出差一个星期消息的汤圆觉得自己幸运爆了,叽叽喳喳地在后座说个不停。
谈漾,你怎么不理我啊汤圆说着手就往谈漾的兜里伸,一股热气就涌上来包住她的手,见他又不答,就恶作剧式地揉了揉他的肚子。
在那一瞬间,谈漾腹部传来的酥麻一下子直击天灵盖,摩托车突然刹车,谈漾气急败坏地喊道：汤圆,你是色狼吗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汤圆在后座一边‘嘶...’地抽气,一边哈哈大笑。
路灯的黄光给冬天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外衣,青春的地动山摇伴随着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留下层层余震。
5
寒假就在谈漾雷打不动的每日接送汤圆去训练中度过。自从那天受伤以后,汤圆觉得谈漾就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一样对她虎视眈眈,他的书包里除了许多专业的跌打损伤的药,还多了几本厚厚的医书,汤圆表示很不理解,就受一次小伤有必要这样吗
除夕是寒假的专属节日,谈漾不知道在哪儿听说除夕放烟花许愿很灵,于是那天偷偷带汤圆跑到人民广场上放烟花。
烟花窜上天空炸成五彩斑斓,汤圆激动地在原地蹦跳,有时看到精致图案的烟花,便惊喜地抓住谈漾的手臂让他一起看。
谈漾不记得除夕那晚的烟花有多绚烂,他只记得那天毛茸茸的小汤圆,馅儿是香草冰淇淋的,甜软得让人心里发慌。
而谈漾许的新年愿望很朴素：愿我和汤圆都可以珍爱自己,平安喜乐。
也是那天,江城实验的校园贴吧被一个‘鸳鸯（圆漾）CP’好甜！的帖子霸榜,里面附上的照片是放完烟花后谈漾给汤圆围围巾的画面——画面中汤圆抬头,谈漾低头,远处的烟花在两者中间炸开。
过完春节就开学了,可能是漫天的卷子像不要钱似地压下来,高三的紧迫感就瞬间弥漫开来。班级下课都没以前活跃,该补觉的补觉,该写作业的写作业。
害怕同学们还没进入高三就提前把弦绷坏的班主任,在班会课及时地宣布了举办春季运动会的消息,班级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随即,整个年段出现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运动会在五月份日期举行。五月份的江城还是有点凉意,汤圆穿着短裙跟着拉拉队伍退场时被一阵风打的猝不及防,差一点没控制住骂人。等回到班级的大队伍中就直冲进同桌的怀抱里取暖,同桌立马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给她围上,谈漾嘱咐说等你回来给你披上,知道你肯定没带其他外套。
汤圆抱着同桌甜甜地笑,然后把头靠在同桌的肩上,眼睛微微上抬寻找队尾的谈漾,却恰好正正撞上看着她的谈漾。
少年的眼睛里好像只能容得下单纯的炙热,他们谁也没把眼睛移开,互相取暖。
作为拉拉队员的汤圆没参加比赛,而谈漾则报名了5000米耐力跑,是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所以在谈漾比赛的那天,汤圆早早地抢占了终点处前排的位置,和谈漾的迷妹们挤到一起。
旁边的女生不停地和同伴科普谈漾的事迹,汤圆在旁边听得入迷。
你不要不开心哦。同桌小心翼翼地附在汤圆的耳边讲,明显也听到了旁边女生的话。
汤圆第一下没反应过来,随之轻笑地撞了一下同桌,我怎么会不开心,他值得那么多人喜欢的。
话音刚落,耳边的加油声突然大起来,谈漾第一个从拐弯处跑出来,拉开了第二名一大段的距离。汤圆立马站起来挥手,随着大队伍一起欢呼起来,谈漾加油！谈漾冲啊！
这时广播突然传出严厉的训斥声那个蓝色衣服的,别横穿赛道！
与此同时,谈漾与冲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汤圆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医务室里,谈漾伸手揉了揉眼前这个撇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小姑娘的头,医生都说这小伤不打紧的,他撞到我的时候我就顺着力倒下了,我不还是获得第一了。
有必要。听到谈漾的话,汤圆眨巴着就落下一滴泪,开始断断续续地哭,不是小伤...有必要这样。但手上还不忘就着药给他揉着淤青。
好像隔着时空,汤圆回答了那个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明白了当时谈漾的心情。
谈漾顿时手足无措,小汤圆很少外放难过的情绪,这次一定是被吓到了。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上次反常的时候,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然后谈漾抱了汤圆。
6
尽管汤圆知道每次拼尽全力是对竞技体育最好的尊重,但谈漾受伤确实给她造成很大的恐慌,甚至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汤圆每次都能梦见上一秒还在朝气蓬勃冲她笑的谈漾,下一秒就被撞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手臂被擦出几条血淋淋的伤。
以前看谈漾玩赛车、摩托车甚至更危险的运动,因为知道追求自由一定要承担一定风险,所以汤圆有意地忽略了自己的担心,心里只装下酣畅淋漓的兴奋感和心动,而现在忍不住回想起来,都会打冷颤。
于是汤圆自告奋勇地成为谈漾的同桌,承担了照顾谈漾的任务。谈漾也乐得接受汤圆形影不离的照顾,每次看到她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在面前左晃晃右晃晃地关心他,他都会想带汤圆去吃香草味冰淇淋。
这天中午老师为了公开课提前到教室,提醒大家提前起来醒醒神。
谈漾轻轻碰了碰还压在他衣服上午休的汤圆,刚想开口,汤圆却立刻惊醒,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谈漾,你想要拿什么吗
谈漾瞬间心疼得厉害,温柔地看着她,摇摇头,轻声说：老师来了。
汤圆懵懵地眨眼,松了一口气,迷糊地嗯了一声。
谈漾默默地看着汤圆很久,然后说：我晚上去拳击馆接你吧
谈漾确实也受得是小伤,这一个星期过去了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汤圆呆呆地转头,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反应过来又转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点点头。
汤圆其实只有寒暑假才会去拳击馆训练,她虽然热爱拳击,但也明白,只有认知充实,才能热爱得坦荡,所以只要一开学就会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基本不会去拳击馆。谈漾是不小心看到汤圆手臂的淤青才确认她最近的不对劲。
踏进拳击馆,里面实实在在的碰撞声传来,谈漾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盯着擂台上疯狂挥拳的汤圆,她的拳风带着怒气和凌厉,丝毫不给自己和对手喘息的空间。
小凌一直躲闪,有时候熬不住了才挡一下,然后龇牙咧嘴地收回去。
大约半小时以后,汤圆才筋疲力尽地躺在擂台上。
小凌脱下手套,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无辜地说,小汤圆,最近场馆除了我现在都没人敢跟你打拳了,你都不心疼我。然后她接着说,我看你的那位哥哥在那坐了好久了,怎么了吵架了诶...没良心...
汤圆在听到哥哥的时候就一骨碌爬起来,拨开擂台的围绳就钻过去,向谈漾所在的位置跑去。
汤圆兴奋地一蹦一跳,你怎么来这么早
再不来早一点,怕以后没人陪你练拳。谈漾含笑地旋开汤圆的保温杯,递给她。
汤圆笑嘻嘻地接过水杯,坐在谈漾的身边小口小口地抿起来。
谈漾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擂台发呆,汤圆,你知道那天送完你回家我去哪里了吗谈漾有点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们都知道谈漾说的那天,是汤圆嘴角受伤的那天。
谈漾没打算听汤圆回答,继续说道：送你回家后,我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在街上吹了很久的风。我其实很矛盾,我知道你热爱拳击,但我又怕你倒在擂台上。那天我真的出现了害怕,尽管你觉得只是一处小伤,我却会联想到很多。
谈漾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那天后来下了很大的雪,你知道的,我开车很快,我就把摩托车停在了附近的车棚,然后搭乘公交回去,我总觉得大雪开车回去,你知道后会担心的。
空气静默,谈漾抬起头望进汤圆惊喜的眼睛里,继续说道：汤圆,我...
汤圆突然伸手捂住谈漾的嘴,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迥异的亮光。
汤圆起身一下子扑到谈漾怀里,我知道了,我以后打拳击不会像今天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的。随即用拳头拍了一下谈漾的后背,埋怨地道：谈漾,你好慢啊,下学期高三了,我们都没有时间了。刚接住汤圆的谈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汤圆的话又一次震得心颤。
那我们等大学再谈。
谈漾重重地抱紧她,像上次汤圆回应他一样。
谈漾,我想吃香草味冰淇淋了。
好。
那我们给小凌也带一根。
好。
还有程霄。
好。
尾声
填报志愿的时候,汤圆原本想要和谈漾一样报医学专业,但被谈漾黑着脸批评了一顿。
汤圆撒娇地把头埋在谈漾的肩上蹭,跟你同一个专业多好啊！我们就每天都能见面。
谈漾一手搂住她的腰以防她掉下来,一手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我们家只有一位医生就可以了。而且之前我看那些医学的书觉得挺有意思的。
自从高考完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后,汤圆发现谈漾越来越爱管着她。在听到汤圆的吐槽后,程霄笑称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后来有媒体采访32岁但已经是主任医师的谈漾,问他为什么选择学医,他分享道：因为我觉得我的职业在某一程度上可以让那些运动员尽情地投入热爱事业。
还没等记者再问,谈漾就又自豪地补充上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太太是一名优秀的职业拳击手。
汤圆看到这个采访的时候正窝在沙发上陪谈漾睡午觉,评论区的一条知道了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谈医生你的老婆又美又飒了把汤圆逗得不行。
谈漾也看到了,他面无表情地拨开汤圆的手机,把熟透的耳朵藏进汤圆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