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住在将军府的小偏院里,大家总阴阳怪气的喊我二小姐。我虽然小但也能听出了她们在嘲笑我。奶嬷嬷就总是让我忍耐忍耐。
奶嬷嬷是世界上和我最好的人,也和我一样可怜。
春日里,天还凉得很。但是安安只有一件破烂的薄衫根本遮不住身上的青紫。
阿嬷忙里偷闲,抬头看我一眼。
安安,又和别人打架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忍一忍,忍一忍。否则吃亏的总是你。
今日打架我没打赢,正憋着气呢：阿嬷莫要管我,你总是说忍一忍,忍一忍。我总是忍,他们就总是欺负我。忍与不忍我总是要受欺负。难道我就是受欺负的命嘛。
我从小就受欺负,我不服气。
总是受欺负,我总是不服气。
旁人都是自己人帮自己人,阿嬷怎么还帮坏人说话。
我不服气,也不甘心。每当这时候阿嬷就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瞧我。那是一种不仅仅是可怜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个她爱的,有罪之人。
我不喜欢这样眼神,可当我问阿嬷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看我,为什么我就要忍受欺负。阿嬷就会哭。
我没办法为难阿嬷,只得转移注意。
阿嬷,什么时候才能吃肉啊。你给我吃肉,我就不和他们打架了好不好
奶嬷嬷捧着她那杂布绣阿绣：安安,等等。大小姐马上过生辰了。到那时阿嬷给你拿肉吃。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吃肉了。
那时我七岁。
阿姐生日那一天我盼了很久。
那一天,府里可热闹了,这样的热闹我多想能属于我啊。
阿嬷出去好久都没回来,前院可热闹了,我一个在院子里怪无聊。
虽然,阿嬷不让我出院子,但我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主。
前院可大可大了,我小心点就不会碰到人。可今天不一样,前院哪哪都是人。不过我身量小,没什么人在意我。
我正想着能不能偷点糕点尝尝味,那东西闻起来可香可香,可惜我没尝过。
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么美的人。
她就像仙人一样,衣服像,配饰像,长的也像。
呦,你这院里还有野孩子呀。
我听着赶忙低头翻白眼,好没礼貌,好没眼力。差一点就可以吃到糕点了。
可能是我穿着实在是破,在一群仙女一样的人里格外显眼。
你是将军府上的
声音真好听,长的也漂亮。
什么叫将军府上的我从小就生活在将军府上算将军府上的吗那你是谁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
她笑了,还对我伸了手。虽然被丫鬟抢先拉了我一把。
丫鬟可不温柔,甚至暗暗使劲捏了我。
我直直盯着她：你像仙女一样,如果是你拉我一定不会像她一样偷偷捏疼我。
仙女皱眉：翠绿,回去领罚。
那丫鬟听话的很,低头不敢反驳。
我想仙女可真威风。
旁人笑：你这将军府怕不是没钱了,只剩一个空壳了吧,虐待一个孩子。
又有人说：这丫鬟也不是好东西,大家都是说有什么样的丫鬟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
我在府上听多了让人难受的怪腔怪调,自然知道她们没什么好意。
你又笑什么我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不认识我,你还不会问吗上来就叫人野孩子好没礼貌。你家是只剩空壳了,没钱给你请先生吗
大胆！你,你,碧溪给我掌嘴。
我根本不怕她们,甚至还想和那个叫碧溪的丫鬟过两招。
可惜没机会,仙女拦下来了。
李小姐,这里是将军府！不至于和一个孩子生气。
我似得了个保护符,也更喜欢这个仙女一样的人。
于是我大胆对另一个人说：我看你就是羡慕她长的比你好看,相貌比不过人家,就只能诋毁人家人品。但是人家没得罪你,你就诋毁人家,可见你……
这次不用她生气,仙女先生气了。
翠绿,把她带我院里,等我回去定要重重罚她。
但我知道仙女没有真生气。她这是在保护我。
我快步跟着翠绿离开。仙女住的地方真的漂亮,像是天上才有的。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除了不好喝的茶水,那糕点好吃的我想把舌头都一起吞下。
等我在翠绿不好的脸色下吃完了一盘又一盘的糕点。
等撑圆了肚皮。仙女才回来。
天哪！快叫大夫,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复刚见时的冷静,指着我的肚子惊慌失措。
我也紧张,慌忙跳下椅子努力想遮住肚子。可衣服本来就又小又破。怎么拉也遮不住挺起的肚子。
本能的不想让仙女讨厌,在她的面前,我头一次知道我也是要脸面的。
翠绿无语,她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小孩：小姐,她这是吃撑了。
她小手一指：就那糕点,她足足吃了三盘。奴婢亲眼看她肚子大起来的。
仙女明显松了口气。
我努力跳起来,想遮住翠绿的嘴。
你这奴婢就爱告小状,讨厌的很。
我心想,下次等她一个人我定要好好教训她。
若是仙女因此嫌弃我,我也是不会难过的,绝对不会难过。
下次少吃点,糕点吃多了人不舒服。
才没有,这糕点吃的我可舒服了。大小姐要是不叫我来,我就没有下次喽。
不长眼的翠绿又接话：你得寸进尺。
我不搭理她,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去了,不然阿嬷要担心。我得赶紧问些重要的。
这个糕点是每个院子里都有的吗
翠绿又接话：你想的美。
你怎么老是接话我又不想跟你讲话。烦死人了。
你,
翠绿,你先退下。
是。
你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我只闻过糕点味。她们老是欺负我,我怀疑她们偷摸贪了我的糕点,所以问问你。
可能这话她听起来觉得好笑：我瞧你不像是受气包,怎么老是被欺负呢
我瞧她笑,我也笑,边笑边撸袖子。
纤细的手臂看起来很恐怖,旧伤叠新伤。没有药膏大多的伤都留了疤。
我给你看这些可不是想说我被欺负的有多惨。我是想告诉你她们被我打的比我还惨。
你还骄傲上了。待会走的时候带点伤药走。被打成这样你爹娘不管吗
没爹娘。
仙女愣住了,看我的眼神更怜惜。
我抓住机会：我下次想吃糕点可以来找你嘛
她想了一会：你就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我被幸福砸晕了头半天没反应。
小姐,不可以,小姐。
翠绿又急急忙忙进来。一如初遇那样讨厌。
小姐,她是府里名义上的二小姐。
她们都安静了。我不理解为什么同时又有点惶恐。
在我心里,二小姐一定是一个骂人专用词,且是骂得很脏很脏那种。
每次那群奴婢就骂我是二小姐,可是那么多次都没有这次让我恐慌。
她要是知道了我是二小姐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果然,仙女变了脸色。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奇怪。
我没有办法,只能跪下来。希望她不要生气。
我问过阿嬷,阿嬷说我生下来就是二小姐,没有原因。
如果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我生下来就是二小姐呀。这怎么办,这能怎么办呢
她摔了茶盏叫我走,让我离开她的院子。
那我下次还可以来吃糕点吗
你想得美,还不快走。
那伤药呢
她气笑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但她还是让翠绿给我拿了伤药。
其实,我不是想要伤药。我只是想安慰安慰她,让她不要生气。告诉她我虽然是二小姐但我人不太坏。
可我不会说话,像翠绿一样一点也不讨喜。
头一次,我恨透了这个世界,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胃里撑得难受,心里也撑得难受。
可关键我发泄不出来,我改变不了。我想,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这是又跑哪去了现在才回来。桌上有肉,还热乎快去吃,阿嬷已经吃过了。
忍了一路的眼泪刷一下就掉落下来。
阿嬷心疼的抱着我,她不问我为什么哭。因为值得我哭的事太多了。
阿嬷,为什么我就是二小姐,我不要当二小姐。当二小姐谁都可以欺负我。谁都不喜欢我。
阿嬷学问有限,见识也有限。她只能说：这都是命,这都是命,我们要认命。
我哭得更厉害,在阿嬷的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我还是难过,甚至不敢出院子。我害怕碰到大小姐。
她那么光鲜亮丽,我却破烂肮脏。人人爱她。人人都夸她是大小姐,而我却是二小姐。
往日种种都没打倒我,但是大小姐却成功让我自卑。
我害怕遇到人,却在被欺负时打的更狠。
那一次,我又遇到了碧溪。她悄咪咪的想拉我。我甩开她,还使劲打了她一拳。
她疼得呲牙咧嘴：你疯了,你个死孩子。我今天来可是给你带来大消息的。足以改变你一生的大消息。
可我不喜欢她,不爱听她讲话：我不听,你滚。
碧溪突然高傲起来,她昂起头,鼻孔对着我
呵呵,现在让我滚,到时候你要哭着求我说。
滚远点,你说你就是我孙子。
碧溪气得跳脚：死孩子,你其实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我恶狠狠的盯着她,她也骂我。我要打死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所以呢你也想和我打架。
可能是我看起来太凶。
碧溪嚣张的气焰被她硬压下去。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那天那个漂亮的人你还记得吧,那是你亲姐姐。
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
你猜大家为什么叫你二小姐你不相信,自己去问问呗。将军府里有个佛堂你知道吧。那里面住的女人。就是那天那个的母亲也是你亲母亲。
你这个坏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我才不信你。
虽然说着不信碧溪,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幻想。
阿嬷,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阿嬷只绣花不说话。
阿嬷,我这次是认真问的,你得回答我。二小姐是什么意思我叫大小姐应该叫什么。
阿嬷不会撒谎,我缠着问。阿嬷就告诉我。
她说,大小姐是我姐姐,说夫人是我娘。
我高兴的高呼。
耶耶耶,耶耶耶。
得到了我想知道的,其他,我就没有多问。
安安,我们这样也挺好的是不是
是！
我太高兴,根本没听清阿嬷说了什么,也没注意在我说完,阿嬷松掉的一口气。
阿嬷去卖绣品,我趁她不在。拿出阿嬷给我做的新衣。偷偷摸去佛堂。
我想,我打小生活在偏院里。娘和姐姐肯定不知道我的存在。
上次和姐姐见面我们都不认识彼此呢。
我想,娘知道了我的存在得多高兴啊,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又多一个聪明的女儿。她可真幸福,嘻嘻。
赶明个,阿姐和我相认。阿姐穿小了的衣服都是我的,我也可以是大小姐。
佛堂很安静,人也不多。我悄悄溜进去完全没难度。
刚迈步进大堂,我就激动大喊。
娘！
大堂只有一个美貌夫人,她长的很漂亮和姐姐很像,只是鬓角有白发。
她见我,瞧直了眼,呆呆的。
我心疼上前：娘,我也是你女儿。
但她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流泪。
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拥抱。
她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更大可能是发疯。只是我不想用发疯形容我娘。
她尖叫,抓头发,摔了茶盏摔花瓶。
乒乒乓乓,一阵杂乱。
一群人从门口闯入,他们就好像看不见我。我像个皮球被一群人撞来撞去。
倒在地上后又有人从我腿上,手上踩过。
等我意识再次清醒时,我被架在板凳上。上位坐着个大胡子。
谁让你去佛堂的
我梗着脖子：佛堂住着我母亲,我怎么不能去我去看我母亲还需要谁让
杂种,还敢嘴硬。给我打,狠狠的打。
棍子打在我腰上,每打一次我就大喊：我娘呢
腰上挨了三棍子,我嘴里就开始冒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流。
大胡子凶巴巴,没人给我求情。我觉得我得死在这。
父亲,住手。再打下去人就要打死了。
仙女不愧是仙女,每一次出现都像天仙。
儿啊,这就是个杂种,坏胚。你看她把你母亲害成什么样,你给她求情干嘛！
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女儿。她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傻子阿姐,他都要把我打死了。怎么可能是我爹爹呢
大胡子明显也愣住。那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儿啊,这…
爹,我不管。你不能再打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
在姐姐的求情之下,我昏昏沉沉被抬回偏院。
唉！
昏迷前我想：阿嬷肯定又要哭很久了吧。
不过我没看见,听阿嬷说我睡了好久好久。久到阿嬷以为我醒不过来。
怎么会有人睡了醒不过来呢阿嬷肯定是为自己的哭找借口。
我醒了,但不能下床。在床上待了大半个月。这让我恨透了大胡子。
当初是被人抬回来,一路上不少人看到。等我再次出院子后,更多人敢欺负我。
于是,我天天在府里的各个角落等大胡子。碰到他我就大喊：我娘呢
其实并不是真想见我娘那个狠心的女人,只是想恶心大胡子。
他大多时候不理我,问烦了,他就一巴掌给我拍老远。
每天找大胡子的日子停止在香香来院子的时候。
香香来的很突然,在我疯玩一天回院子香香就站在院子里看着我。
她端端正正给我行礼。
我觉得甚是有意思,模仿着回礼。
她皱紧眉头,二小姐,我是奴,你是主。主不用给奴行礼。
香香和那些奴婢不一样,她不打我也不骂我更没有瞧不起我。但我就是不喜欢她,没来由的不喜欢。
或许也不是没来由,香香身上有阿姐的影子,我在她面前总是能看出我的卑微。
可她又不像姐姐那样高高在上,不可触碰。让我忍不住想远离她,又想捉弄她。
香香说她是来教我规矩的,说将军府的小姐不可让人看了笑话。
我笑她：我是笑话,你也是笑话。你不仅是笑话还爱说大话。
香香只是面无表情的看我,默默收拾她的房间。
小偏院的房间少,去年开始我和阿嬷就一人一间房。
香香来就只能收拾唯一的杂物间,杂物间东西不多。但是脏,她要收拾好久。
我不帮忙,也不许心软的阿嬷帮忙。
她一整天都在杂物间收拾,直到我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香香就讲将我拉起床。我不愿。
她说：没有小姐会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
可我不是懒,我还小,每天又吃不饱。所以睡的时间格外多。阿嬷睡的也多,她说这样吃的就少。
你滚,滚出我的房间,滚出去。
香香不懂我,仍旧拉我,扯我被子。
我是奉命来教导二小姐,有责任让二小姐做好一个小姐。
气氛都到这了,再不发疯就不是我小疯批。
我瞅准时机,猛得从被子里窜出来,拽住香香的头发将她脑袋按向床板。
咚。
恶奴,你和他们都一样。滚出我和阿嬷的院子,不然我还打你。
她似乎被砸清醒了。
香香捂着脑袋：小姐教训的是,是奴婢逾矩了。奴婢去给小姐打洗脸水。
我刚打了你,你给我打洗脸水是想毒死我吗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我刚刚都梦到吃鸡腿了,都怪你。
小姐说的是,那奴婢去给小姐拿早餐。
早餐啊,我第一次吃早餐。香香去厨房拿的饭食比阿嬷拿的好得多的多。
阿嬷笑嘻嘻很是开心：我这还是占了安安的福啊。
二小姐是主子,我等奴婢不可直呼姓名。以前不知道不怪,现在要开始改了。
我阿嬷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任何人都不可以说我阿嬷！
香香不理我只是看着阿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午餐开始,奴婢就不可和主子同桌用食。
你还想被我打是不是,我和阿嬷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你凭什么不许
若是不想二小姐以后被人看不起,就按我说的来。
阿嬷低着头吃饭,都有白发的阿嬷被一个小丫头训斥。
我抬起手想将碗砸香香,阿嬷拦下来。
安,二小姐,她说的对。咱安,二小姐尊贵着呢。
吃完饭,香香主动收拾碗筷经过我时她小声说：二小姐,食不言寝不语。下次记住了。
阿嬷,我讨厌她,让她走,让她走好不好。
是阿嬷忘了规矩,她人不坏,二小姐要听她话,才会更好。
我不喜欢她,但我听阿嬷话。以后她不在,阿嬷还叫我安安好不好我不喜欢二小姐。
好,我们安安最听话了。
头一天,叫我起床受挫。香香开始每天在院子里读书,弹琴,插花,绣花。
我每天被迫吵醒,嘿嘿,其实也不是被迫,我也想多吃一餐。
如此过了几日,我逐渐接受了院子里多个人。有时候无聊,还会主动去看她读书。
但我不会学,这是我最后的倔强,绝不投降。
是谁打了二小姐香香看到我负伤回来,黑脸问我。
阿嬷急得解释：这,这,二小姐不是坏孩子,肯定是是那些奴婢先欺负二小姐的,给打的。
谁打的！
香香看起来是真生气了,音量都大了不少。
就是那个扫院子的丑八怪。
我没想到香香会带我找她们,甚至一句话没说就打了丑八怪一巴掌。
香,香香姐为什么打我丑八怪谨小慎微,微弓着腰。
打的就是你这贱婢,真是胆大包天,奴大欺主,连主子也敢打。
她她算哪门子主子！
还敢顶嘴这将军府怕是容不下你了。待我禀明大小姐,你就等着发卖吧。
姐,香香姐,我知道错了,别卖我。我真知道错了。姐,你知道的,被将军府卖出去我就毁了,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姐了。
丑八怪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二小姐,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他们也经常说卖我,我小时候就被她骂哭了,和她现在一样。只是比她漂亮些。我大概是,是梨花带雨吧最近听香香读书多,我都变文艺了。
小时候她们就总逗我,说要将我卖了,我不在乎,气鼓鼓的说我才不怕。她们又说要将我院里的老婆子卖了。
我知道老婆子就是我阿嬷。头一次那么惊慌失措,我第一次想到要是我的生活中没有阿嬷,我怎么办我会死的。
所以我给他们磕头,求她们不要卖我阿嬷。她们笑得很大声,以此为要挟很是欺负了我一段时间。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才不需要可怜。
消息传的很快,等我和香香回去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不少人给我问好。
经过这一出,我对香香的印象好了太多太多。
阿嬷,她为什么天天坐那里读书啊
阿嬷,她绣的为啥有那么多颜色
阿嬷,…
安安,自己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阿嬷去问。
那我去问问,可不可以教教我家安安。
好,是阿嬷想问的,可不是安安让阿嬷问的哦。
香香开始天天教我识字,教我绣花,教我弹琴写诗。
可我哪有那些耐心,没学两天我就想挖蚯蚓,捉青蛙。
可是香香不许,我和她打架,她就变出糕点。我馋得直流口水。
就这样我们在偏院里吵吵闹闹,有时她耐不住我吵,就会在我脸上涂涂画画,让我变得不像我,然后带我出去玩。
可惜没有钱,那些稀罕物件只能看连摸都不行。
三年时间刷一下就过去,香香消失的悄无声息。
就很平常的一天早上,香香带我出府,我们先去了当铺。香香当了好几件首饰,其中一只珠钗我见过,在翠绿头上。
香香拿了钱,带我吃了福运楼。香得我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带我去做了几件衣服,特意做大了很多,她说等我及笄礼可以穿。
带我去首饰店买了一副银手镯。
她摸着我的眉眼,温柔的不像话。
小姐的生活较之常人要艰难许多,这副手镯和碎银子小姐收好切莫告诉旁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包括你阿嬷。
我刚想反驳,香香又说。
世上无爱你之人,你也莫要爱世人,多爱自己一些。小姐不欠任何人,日后做选择时,小姐应将自己放第一位。记住我今日的话。
我隐约觉得不对：香香,我有些难过,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这就回去。要记住奴婢的话。
要记住,香香啊
下午香香就不见了。
阿嬷,香香呢
阿嬷笑说：香香教你三年,你都把阿嬷忘记了,现在和香香最好了是不是
阿嬷似在吃醋,但我分明看见她擦眼泪。
香香,香香,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我满院子找,院子很小。没走几步就找的差不多了。可我不敢停下来,一遍又一遍得找。
香香,又有丑八怪欺负我了。你快出来卖了她。
香香,我知道你听到了。我真生气了,我去抓青蛙,我不跟你读书了。
阿嬷,你陪安安一起找。一起找好不好。
呜呜呜,安安想要香香。香香为什么走啊,安安明明都变听话了。香香为什么还是走了。
我不相信,香香会突然走掉。都没有告别。
没有告别的分开算什么离别嘛。这样的分开不会太久的。我坚信。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我等着就是喽。总能再见到的。
香香来之后,我生活明显变好,如今她走了,我的生活还不如以前。
以前厨房还会有剩菜剩饭,可现在剩菜剩饭也没了。这三年存的几文钱很快花完。
以前阿嬷一个人绣花卖,现在我们两个人一起绣。
我一直想着香香,阿嬷不一样,她从刚开始的不舍到现在咒骂。
她说香香不是好人。
阿嬷,为什么这样说
咱安安没那个尊贵命,她把你教成这样,以后嫁了人挨欺负怎么办
比起以前,我安静很多。忽略身上的穿着还真有几分小姐样。
阿嬷不用担心这些。
我只是不打架了不代表不会打架了。
那日香香眼里除了温柔还有的是不舍和愧疚吧。
愧疚什么呢愧疚将我锋利的性子磨平,到头来却发现这根本不适合我。
又两年过去,我已经十二岁。
他们说今天是大小姐结婚。
姐姐结婚,我想去看看。
翠绿来的很早。
大小姐请你过去。
时隔五年我再次见到了她,她今天格外漂亮。我捏着袖口,那里面是我最得意的绣品,我想着今天送给她,这叫添妆。
香知是我的人。
她开口瞬间,我就知道她说的是香香。
所以呢
你,香知就是香香。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我早已把她送离京城。
所以呢你说过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娘说过为什么吗
我原以为你是爹爹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爹爹醉酒有的你。我觉得你无辜,又觉得与我比,你这个妹妹未免太可怜了些。所以我让香知去教你规矩学识。
香知每次都说你心思单纯,心地善良。可是,可是！
她越说越激动。
我却只听到,香香说我心思单纯,心底善良。她也喜欢我。
你是那昏庸无道的老皇帝强迫我娘生下来的孽种！
你无辜,你善良,那我娘又做错了什么
我心里平静的很,其实无论怎样又能怎样呢我就只有一条命和一个阿嬷。再差还能怎样呢
你说你娘无辜,善良。又说我无辜,善良。我从小也是在欺负侮辱中长大。那你们这些施暴者,漠视者,默许者。和老皇帝有什么区别。
她激动地砸了匣子,珠串掉了一地。我蹲在地上给她一点一点捡起来装好。
这些你们想砸就砸的宝贝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我和将军府大部分奴仆都打过架,我饿过肚子,吃过馊饭剩菜。我活十年就只有阿嬷一个人爱我。只有香香一个朋友。唯一属于我的就只有我的一条命,和一副银手镯。
你看看,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还是将香香送来我身边又残忍收走。
你们都怨我,恨我。可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老皇帝已经死了,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将军府的影子。但是他活着你们没有报仇,是你们没能力与我何干。
离开院子时,我依旧捏紧袖口那里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