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在风雪中轻晃,叶清和跪在祠堂蒲团上,粗麻囚衣磨得膝盖生疼。沈渊的佩剑悬在供桌上方,寒光映着牌位上沈氏先祖四个金字,像把淬了霜的刀。三日前沈渊亲手将他锁在此处,铁锁冰凉的触感仍残留在腕间,与掌心结痂的伤口一同灼痛。青砖缝隙里凝结的霜花爬上他的裤脚,寒意顺着脚踝往上攀爬,如同这些日子里挥之不去的绝望。
你可知罪沈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腊月寒风的冷冽。叶清和睫毛轻颤,余光瞥见那人玄色衣摆扫过门槛,腰间玉佩叮咚作响——是三年前他亲手雕的双鹤衔云,如今却在沈渊腰际撞出冷硬的声响。记忆倒回半月前,他在书房撞见沈渊与番邦密使私会,茶盏落地的脆响惊破夜色,却换来沈渊一句把叶公子请去祠堂思过,字字如冰锥刺进心口。当时沈渊看向他的眼神,冷得让他想起那年冬日,自己不慎坠入冰河,刺骨的寒意在胸腔里翻涌的感觉。
私盗兵符,通敌叛国。叶清和垂眸,声音发颤。掌心的血珠渗进粗麻布料,那是昨夜沈渊用剑背抽的。剑风掠过耳畔时,他分明在沈渊眼底看见一闪而过的疼惜,可鞭痕落下的瞬间,那抹温柔又化作寒霜。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仰头望着从马背上跃下的沈渊,少年将军伸手将他捞上马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衣烙在腰间:别怕,从今往后我护着你。如今这双手却将他推向深渊,让他不禁想起,这些年沈渊教他骑马射箭,手把手纠正他姿势时掌心的温度,与此刻的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沈渊的靴尖碾过青砖,停在他膝前。叶清和仰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烛火在沈渊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成锋利的线。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沈渊忽然伸手,指腹擦过他脸颊的伤痕,冰凉的触感让叶清和浑身僵硬,你却要毁了沈家百年清誉叶清和偏头躲开,后颈撞在供桌棱角上。疼痛中他想起沈渊教他练剑的夏夜,那人握着他手腕说剑要稳,心也要稳,月光洒在沈渊侧脸,比此刻的剑锋还要温柔。那时沈渊总爱往他衣襟别朵野菊,说他生得比姑娘还白净。可现在,沈渊看向他的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让他不禁回忆起,自己曾在沈渊书房临摹字帖,沈渊站在身后,手把手教他运笔,说他的字如同他的人,透着一股灵气。
更漏声渐远,寒气渗入骨髓。叶清和冻得失去知觉时,祠堂门吱呀推开。沈渊抱着狐裘进来,玉佩撞在剑柄上发出清响。起来。沈渊将他拽进怀里,狐裘裹住两人,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清和浑身僵硬,这才注意到沈渊左腹洇出大片暗红,显然是白日里受了伤。血迹在玄色衣料上晕染开来,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诡异而凄美。
这么多年,你竟信我叛国沈渊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叶清和猛地抬头,额头撞上沈渊下颌。那人闷哼一声,却伸手揉了揉他发顶:傻东西,我若叛国,何必留你性命兵符是我让你拿的。沈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擂鼓,番邦设下陷阱,唯有假意投诚才能引蛇出洞。叶清和浑身一震,半月前密会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他分明听见沈渊说三日后突袭,桌上摊开的边关布防图,还有沈渊刻意提高音量说出的与贵国合作,竟是为了让藏在暗处的细作听见。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沈渊这些日子总是深夜才回府,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忙于军务,却不知他是在为这场惊天大局奔波。
祠堂外传来更夫梆子声,叶清和的眼泪突然决堤。他想起沈渊十五岁替他挡下刺客的剑锋,那道疤痕至今还留在沈渊右臂上;想起沈渊二十岁出征前在他掌心画的平安符,说这是最灵验的符咒;想起昨夜沈渊举剑时颤抖的手——原来那些冷硬,都是藏在铠甲下的温柔。沈渊的手抚上他后背,一下下轻拍,像哄幼时受惊的他:别哭,是我的错,不该瞒你。叶清和这才发现,沈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发烧,沈渊守在床边,彻夜未眠,轻声给他讲故事的场景。
更漏停摆时,沈渊抱着他躺在祠堂角落。狐裘铺在青砖上,叶清和枕着他未受伤的右肩,听着那人有力的心跳。记得小时候,你总爱往我书房跑。沈渊的手指在他背上画圈,有次打翻松烟墨,染得你满身漆黑,却还举着狼毫说要学写字。叶清和脸埋进他颈窝,那时沈渊书房里的松烟墨香混着沉水香,成了他最贪恋的味道。他还记得,自己因为字写得不好看而气馁,沈渊便将自己珍藏的字帖拿出来,耐心地教他每一个笔画的写法,说字如其人,只要用心,定能写出一手好字。
等这场仗打完,沈渊忽然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我们就离开京城。叶清和抬头,看见月光落在沈渊睫毛上,映出细小的银霜。远处传来打更声,惊起寒鸦数声,却惊不破祠堂里的静谧。沈渊低头吻去他眼角泪痕,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我会护着你,像十二岁那年说的那样。这一刻,叶清和忽然想起,沈渊曾说过,他们要一起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间美景,如今这个承诺,终于有了实现的希望。
三日后的战场上,叶清和握着沈渊给的短剑,手心全是汗。号角声震天,番邦骑兵如黑云压境,他却一眼望见沈渊的玄色披风在阵前翻飞。记忆里沈渊教他的口诀在耳畔回响:别怕,跟着我。沈渊的长剑挥出凌厉弧度,每一招都精准刺向敌军要害,可叶清和分明看见,沈渊总在激战间隙回头,确认他是否安全。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叶清和想起沈渊曾说过,战争是残酷的,每一个生命都无比珍贵,所以他们要为了守护身后的百姓而战。
混战中,一支冷箭擦着沈渊耳畔飞过。叶清和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短剑刺向放冷箭的敌兵。刀刃入肉的触感让他一阵战栗,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却听见沈渊在身后怒吼:谁让你过来的!沈渊旋身将他护在怀中,长剑舞出一片银光,剑气割得他脸颊生疼,可抵在他腰间的手臂却稳如磐石。这一刻,叶清和感受到了沈渊身上传来的力量,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沈渊的盔甲沾满血污,发带不知何时散开,黑发在风中凌乱。叶清和望着那人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祠堂里,沈渊说我把命都给你时的眼神。原来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早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中,刻进了骨血里。沈渊低头看他,眸中映着漫天烽火:抱紧我!叶清和紧紧抱住沈渊,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愿意为了沈渊,付出一切。
战局逆转在沈渊点燃烽火的那一刻。援军如潮水般涌来,番邦军队节节败退。叶清和被沈渊拽上马,那人的手臂紧紧圈住他腰身:别怕,回家了。战马嘶鸣着踏过尸骸,叶清和靠在沈渊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乱世里最安稳的地方,就是沈渊的怀抱。回家的路上,沈渊轻声讲述着这场战役的谋划过程,叶清和这才知道,为了这场胜利,沈渊付出了多少心血,承受了多少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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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那日,京城百姓夹道相迎。叶清和站在沈渊身后,看着少年将军接过皇帝赏赐的虎符,玉冠束起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墨色光泽。沈渊忽然回头,冲他眨了眨眼,那抹温柔让周围的欢呼都成了背景。人群中有人高喊沈将军威武,可叶清和知道,这声威背后,藏着沈渊多少个不眠之夜。他想起沈渊在书房里,对着地图彻夜研究战术,时而皱眉,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时的沈渊,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迷人。
当夜,沈渊带他登上城楼。月光洒在护城河上,碎成粼粼银波。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沈渊将披风裹住他,明日就出发,去塞北看雪。叶清和转身,踮脚吻去他唇角的酒渍。夜风卷着沈渊的沉水香,裹着他低声的呢喃:叶清和,我心悦你,从见你第一面起。城楼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叶清和望着沈渊眼中的星河,忽然觉得,这一路的刀光剑影、误解与信任,都不过是为了此刻——在这盛世的月光下,与心爱之人共赴余生。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寒鸦数声,却惊不破两人相视而笑的温柔。叶清和靠在沈渊肩头,想象着未来的日子,他们一起在塞北看雪,在江南听雨,在每一个日出日落中,相伴相守,直到永远。
番外一:松烟墨痕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掠过窗棂,叶清和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宣纸上,迟迟落不下去。案头摊开的字帖是沈渊年少时临摹的《兰亭序》,墨迹遒劲中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与如今那人运筹帷幄时的沉稳判若两人。砚台里的松烟墨泛起油润的光泽,混着窗外的槐花香,将回忆酿成微醺的酒。
还是这么急躁。沈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玄色衣摆扫过青砖,惊起几点浮尘。叶清和慌忙藏起写废的宣纸,却见那人已倚在门框上,腰间的双鹤衔云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那是他二十岁生辰时,照着沈渊出征前的贴身玉佩模样刻的。
又在躲什么沈渊伸手握住他发颤的手腕,指腹擦过掌心的薄茧。这双手曾握过剑,染过血,此刻却温柔得惊人,手腕要稳,力道要匀。狼毫在两人交叠的手中重新落下,叶清和能清晰感受到沈渊呼吸拂过耳后,带着新沏的龙井茶香。
宣纸上的沈字渐渐成型,撇捺间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叶清和想起十五岁那年,他偷偷在书房练习写沈渊我心悦你,墨汁滴在沈渊最爱的兵书扉页上。少年将军发现时,他正慌慌张张地用衣袖擦拭,却被对方笑着捏住下巴:做贼心虚的样子,倒比字还好看。
当年你说要学写字,就是为了给我写情书沈渊忽然将笔搁下,转身把他抵在书架上。陈年的檀木香气扑面而来,叶清和看见对方眼底跳跃的笑意,像极了那年夏夜教他练剑时,映着月光的星子。他耳尖发烫,伸手去推沈渊的胸膛,却摸到衣料下纵横的伤疤——那是为救他挡下的箭伤,至今仍泛着淡红。
胡说!叶清和别开脸,余光却瞥见书架顶层的木盒。沈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伸手取下盒子。泛黄的宣纸展开时,几片干枯的野菊飘落——正是当年他揉成团扔掉的情书草稿,被沈渊悄悄捡回珍藏。
原来沈将军还有偷藏东西的癖好。叶清和红着脸去抢,却被沈渊扣住手腕按在书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晃出涟漪,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云。沈渊低头吻住他颤抖的唇,带着茶香的舌头撬开牙关,将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化作缠绵的吻。
窗外的柳絮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交叠的身影上。叶清和望着沈渊颈间滑落的玉冠,散落的黑发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忽然想起祠堂里沈渊举剑时的眼神——那时他以为是背叛,如今才明白,那抹冷冽下藏着怎样滚烫的深情。
重新写。沈渊沙哑着声音抽出新的宣纸,狼毫蘸满墨汁。叶清和被圈在他怀中,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看执子之手四个字在笔下徐徐绽放。砚台里的松烟墨香愈发浓郁,混着沈渊身上的沉水香,将整个春日都酿成了醉人的诗。
番外二:塞北雪落
塞北的雪来得猝不及防。叶清和推开客栈雕花木门时,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瞬间染白了肩头。远处的祁连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一幅水墨画卷,却不及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人心动。
冷不冷沈渊的声音裹着白气,狐裘披风已经披在叶清和肩上。他转身时,看见沈渊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纵马沙场的少年将军。叶清和伸手去拂他睫毛,却被对方握住手腕,放在唇边呵出温热的气息。
说好了要陪我看雪,怎么自己先冻着了沈渊嗔怪道,却将人搂得更紧。客栈门口的老槐树落满积雪,偶尔有雪团坠落,在地上砸出闷响。叶清和想起二十年前,沈渊出征前夜,也是这样将他裹在披风里,说等归来要带他看遍天下美景。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山脚走去,脚印在身后蜿蜒成线。叶清和忽然蹲下身子,冰凉的雪粒渗进袖口。沈渊看着他团雪球的笨拙模样,眼底泛起笑意——这副娇弱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初见时那个在马背上瑟瑟发抖的少年。
看招!叶清和突然起身,雪球擦着沈渊耳畔飞过,在雪地上炸开一朵白花。沈渊愣了一瞬,随即弯腰团起更大的雪球。雪仗在呼啸的北风中展开,叶清和的笑声混着沈渊的低喝,惊起几只栖息在崖壁上的寒鸦。
当沈渊将他按在雪堆里时,叶清和望着对方通红的鼻尖,突然没了反抗的力气。沈渊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烈酒的味道——想必是出发前在客栈喝了暖身的酒。认输吗沈渊的声音带着蛊惑,指尖却温柔地拂去他发间的雪。
夜幕降临时,两人躲回客栈的暖阁。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沈渊解下披风的身影。叶清和望着他褪去染雪的外袍,露出内衬上细密的针脚——那是他昨夜熬夜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被沈渊郑重穿上。
明年去江南看雪沈渊倒了两杯温酒,将其中一杯塞进他手里。叶清和望着杯中的倒影,想起沈渊书房里那张泛黄的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他们要去的地方。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却掩不住沈渊凑近时的低语:想看你在西湖边穿红斗篷的样子。
番外三:烛影摇红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缠绵,雨丝顺着青瓦滴落,在石阶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叶清和倚在雕花木窗前,望着院中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微微的拖沓——那是沈渊旧伤发作时特有的步伐。
又在看雨沈渊的声音裹着暖意,粗粝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肩上。叶清和转身,看见对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银光。案头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模糊的轮廓,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在祠堂相拥的夜晚重叠。
沈渊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时,一抹熟悉的翠色映入眼帘。那是叶清和年少时为他雕刻的玉佩,双鹤衔云的纹路在烛光下流转,只是边角处多了道细微的裂痕——是那年沈渊为救他,玉佩撞在敌军兵器上留下的伤痕。今日收拾旧物翻到的。沈渊将玉佩系在他腰间,动作缓慢却专注,那时总怕你弄丢。
叶清和望着沈渊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他们初到江南那日。沈渊褪去战甲,换上素色长衫,却依旧习惯性地将他护在身后。街市上的喧闹声中,沈渊指着琳琅满目的糕点摊,问他想吃哪个的模样,与此刻专注系玉佩的神情如出一辙。
窗外的雨势渐大,油灯突然明灭不定。沈渊转身去拨弄灯芯,火光映亮他后颈的旧疤,那是某次夜袭时留下的印记。叶清和从背后环住他,脸贴在略显单薄的背上,听着沉稳的心跳声。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叶清和喃喃道,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哥哥好厉害。
沈渊轻笑出声,转过身将人搂进怀里。岁月磨平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让眼底的温柔愈发深邃。你啊,他捏了捏叶清和的鼻尖,总爱往我跟前凑,明明怕得发抖,还硬说不害怕。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沈渊眼角的细纹,也照亮他眼中的心疼。
雨声愈发急促,叶清和突然想起什么,挣脱沈渊的怀抱跑到书案前。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透,他握着狼毫写下沈渊二字,字迹虽仍带着几分笨拙,却比年少时稳了许多。沈渊站在他身后,看着宣纸上的字迹,眼眶渐渐发热——这些年,叶清和总在闲暇时练字,说是要把未写完的情书补全。
明日陪我去梅庄叶清和转身,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沈渊点头,伸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烛光摇曳中,两人的影子再次重叠,恍若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夜深了,雨还在下。叶清和靠在沈渊肩头,听着他讲述年轻时征战的故事。那些刀光剑影的岁月,在沈渊温柔的嗓音里,渐渐化作枕边的呢喃。窗外的雨打芭蕉声中,叶清和握着沈渊的手沉沉睡去,掌心的温度,是此生最安稳的归宿。
番外四:旧梦重寻
十五年后的沈府已显颓态,爬满青苔的石阶上,落叶堆积成厚厚的毯。叶清和扶着斑驳的朱漆门,望着祠堂屋檐下褪色的铜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沈渊拄着檀木拐杖走来,白发在风中扬起,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霜。
又在想什么沈渊的声音比当年低沉许多,却依然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他将拐杖靠在门边,伸手拂去叶清和肩头的落叶,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祠堂里的尘埃在光柱中起舞,沈渊的佩剑依旧悬在供桌上方,却不再有往日的寒光。
想起当年在这里,你说我通敌叛国。叶清和笑着去摸沈渊的白发,指腹触到几处凸起的疤痕——那是最后一场战役留下的印记。沈渊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身上的沉水香淡了许多,却依然是记忆中的味道。
那时吓坏了吧沈渊在他发顶落下一吻,带着老人特有的温暖气息,可你不知道,看你被我打伤,我心里比你还疼。叶清和想起那个雪夜,沈渊抱着他在祠堂角落,狐裘下的体温几乎灼人。如今沈渊的怀抱不再如当年有力,却依然是他最安心的归宿。
后悔吗叶清和轻声问,指尖抚过沈渊手背上的老年斑,放弃荣华富贵,陪我归隐山林。沈渊笑了,笑声惊起梁间的燕巢。他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桂花糕——叶清和最爱吃的点心。
从未后悔。沈渊掰下一块糕点喂进他嘴里,甜香在舌尖散开,比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我更爱听你晨起研墨的声音。祠堂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叶清和望着沈渊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年在松烟缭绕的书房,少年将军说剑要稳,心也要稳。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损的窗纸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沈渊的拐杖不小心碰到供桌,佩剑发出细微的嗡鸣。叶清和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老茧,那是握了半辈子剑留下的痕迹。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惊破了祠堂的静谧,却惊不破两人相视而笑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