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金丝淬羽 > 第一章

金丝雀的宿命只有两种:
要么死在笼中,要么啄断金锁,成为执笼人。
贾生教我打算盘那夜,指尖划过我脖颈:
令蘅,你这样的美人,不该沾铜臭味。
后来,我当着他的面烧了贾家百年账本,火光舔上他苍白的脸:
夫君错了,我沾的不是铜臭……是血锈。
1
金簪血泪
废物!
金簪刺入颈侧三寸时,我盯着案上那碗醍醐饮。
碎冰棱折射着周氏狰狞的倒影,甜腻里漫开果香——像极了三月前抄家那夜,官靴踏碎的那碗生辰冰酪。
柳家才女倒不如说是丧家之犬。周氏右手金簪又推进半分。
这疯妇总爱用同一支簪子,上月她就拿它,戳瞎丫鬟的眼睛。
姐姐教训的是。
我抖着嗓子抬头,让所有人看清睫上悬的泪——左三右二,最惹怜惜的数目。
周氏暴怒,抓起青瓷瓶砸向紫檀书案。
碎瓷擦过我耳畔的瞬间,我踉跄着扑向书案底部。
袖口精准桌底暗格,与桌面发出轻微撞响。
哎呦!我赶紧高声痛呼。
抬起眼帘,见周氏双手叉腰朝我走来,紫檀木太师椅上的贾生仍在撇茶沫。
他永远这般,像尊披着锦缎的玉佛,冷眼瞧着女人们撕咬。
直到周氏的金簪,在我颈侧划出第三道血线,那白玉茶盖终于轻叩盏沿。
够了!
周氏临走前,踹在我腰窝的鞋尖银片,刮走一缕血。
真好,明日管家那里又能支八两汤药钱。
毕竟养暗卫的开销,对曾经江南第一盐商柳家嫡女柳令蘅来说,还比不上脂粉钱。
但对如今贾府外室的我来说,可谓金贵。
只因那是暗卫的买命钱,也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压胜钱。
2
夜探秘图
深夜书房,玄色衣袂融入月色。
我摸到书案下的暗格。
银簪轻撬,暗格咔嗒滑开。
我抓起暗格里的东西,几步来到窗前。
羊皮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墨迹蜿蜒,看着右下角的熟悉纹样,这是——盐引流向图
茶商贾家,果然与我柳家一案有关!
深知此处不可多留,多看了几眼地图,便将羊皮卷放回原处。
抓起白日里那本染着我血迹的账本,就想赶紧离开。
在看什么
书房门外的声音,让我血液凝固。
贾生倚着门框,指尖把玩着白日花瓶的碎瓷片。
他缓步逼近:学不乖的雀儿,是要被拔舌的。
仓皇之间,我想起那幅挂在书房暗室的美人图。
右手托颔,头向左转,眉眼满泪却不溢,唇角左抑右扬。
凄凄说到:令蘅只是想学些本事,不想在贾府永远是个无用之人。
这话,半真半假。
想学本事是真的,不想做无用之人也是真。
但怎么有用,就各有各途了。
贾生神色骤变,他盯着我的眼睛,眸色深沉。
夫君若不信我,令蘅愿以死明志!说着便要撞向案角。
他一把箍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好个以退为进。
月光穿透窗纸,在他侧脸割出明暗交界。
我盯着他颈动脉的跳动,忽然娇笑着贴上他胸口:那夫君……肯教我几分
自柳家覆灭之后,我第一次对钱有了渴望,对明天有了念想。
我要用这笼子的金线,织一张天罗地网!
3
账册迷局
第二日清晨,书房。
贾生踱回书案前,随意地拿起那本染着我血迹的账册。
那就从这本账开始。他将账册丢在我面前,三日之内,理清里面的每一笔流水,若有错漏……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底寒意,已说明一切。
我心头一凛。这本账,我昨日翻过,里面错综复杂,好几处是明显的假账、死账,连府里的老账房都未必能理清!他是在考验我还是故意刁难
是,令蘅遵命。我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捡起账册,恭顺地退下。
离开书房时,我感到背后那道审视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贾生,这盘棋,我们慢慢下。
看谁,先将谁,逼入绝境。
4
阴阳账劫
锦绣阁内,烛火摇曳。
先将前日盐引图上几处标记,密传给暗卫阿武,查验情况。
在案头铺开如催命符的账册。
三天,这本烂账要理清,或是被烂账吞噬。
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震颤,指甲掐进砚台边沿。
安神香在案头燃起第三根,算珠撞碎寂静,青砖地映出摇晃孤影。
府外梆子声飘进来,已是四更天。
第一日,不眠不休,前半册假账浮出水面。
数额不大,手法也不高明,似乎是为了掩盖某些小额的、不便明说的开支。
第二日,漕运条目墨迹歪斜重叠,数字横七竖八。
涉及到了几家与贾家长期合作的商行,账目变得异常混乱。
空白处残留指甲抓挠的印子,仿佛谁仓促间撕去关键页。
心跳加速。
直觉告诉我,背后隐藏巨大秘密!
凝神思索时,阿武无声出现在身后。
西郊盐仓运出重货。阿武嗓音裹着铁锈味,车辙入泥三寸。
盐仓!
车辙印在眼前浮出沟壑,至少要载五百斤重物。
账册漕运条目在眼前重叠,废弃仓廪、失踪货船、凭空蒸发的银钱……
查清货物去处。指尖掐出月牙痕,盐仓每块砖都要撬开。
阿武领命而去。
第三日寅时,烛泪凝成血珀。
账册在火苗下显出血线,这是一本阴阳账。
每笔丝绸款都要除七,茶税项翻十二倍折算之后。
就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资金流向!
明面采买开支,暗线用漕船运送的……是能让贾家满门抄斩的东西。
我对着铜镜勾出胭脂,唇色艳得能渗出血。
贾生,这一回合你还笑得出来吗!
5
暗涌交锋
茶烟袅过贾生眉骨,他正用金匙拨弄浮沫。
案头青瓷盏里,映出我泛青的眼圈。
袖中两份账册落在紫檀案。
素绢裹着明账,暗账用胭脂染过边角。
令蘅愚钝,勉强理清账目。后槽牙咬碎血珠,但其中几处,实在蹊跷。
盏中茶汤晃出金边。
贾生瞳孔缩成针尖,喉结压着茶汤滚动:接着说。
指甲掐进绢帛暗纹,要让他看见我指节发白:九月那笔丝帛采买……竟比市价高出七倍
案上烛火突然爆响。他袖口金线蟒纹擦过我腕骨,血腥气在齿间漫开。
哪学的看账本事他忽然笑出褶皱,可太聪明可活不长。
好个贾生,每句话里都裹着毒。
求夫君垂怜。额头贴住冰冷地面。金丝雀的尾羽要藏进尘埃里,妾身……只想有个容身之处。
明日起,府中采买归你管。一把铜钥匙,当啷掷在脚边。
他靴尖碾过我散落的发髻:周氏也该学学乖巧。
果然疯子最爱看同类撕咬。
廊下银杏叶擦过耳坠。
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扇雕花窗后,贾生的目光正舔舐我后背蜿蜒至腰窝的鞭痕。
那日他掐着这里逼问:想要什么
我咽下血沫轻笑:要夫君长命百岁啊!
眼前,浮现出母亲死时,不肯闭上的双眼。
6
换血布局
朱砂圈出七个人名,贾府是该换血了。
晨雾未散,周氏旧党被拖出角门时,指甲在石阶刮出五道血痕。
账房先生瘫在柴房,我踩着他脖颈轻笑:贾府米价涨三成,分你半成利。
新提的管事冲我作揖,袖口银线绣着柳叶纹。
西角门当值的婆子,该换成阿武的表弟了。
暮春宴席,我捏着漕运货单与孙主事碰杯。
他腰间和田玉佩泛着蹊跷的油光——和上月沉船那批赝品成色相同。
漕运辛苦。我替他斟满梨花白,听说龙王爷最近胃口大
孙主事醉眼乜斜:何止鱼虾,整条江都要吞……
帕子接住他喷溅的酒沫。
更漏三响,密信在烛火上舒展。
贾生每年清明消失三日,说是巡庄,可却去往北郊紫云寺。
供着无名牌位,积灰三寸,功德簿年年添金粉。
捐出足够重塑一尊金身的香油钱,才换来一个名字。
贾嫣然!
无名牌位,暗室挂像,贾府禁忌。
这位已故的贾生妹妹,看来有不少秘闻陪葬吧!
还有信尾一条信息上的烛龙二字。
龙这棋盘越来越大了,这才有趣!
血浸佛堂,最渡冤魂。
铜镜映出我勾起的唇角,金丝雀正啄开金笼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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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烛龙之谜
青瓷药杵碾碎最后一点朱砂时,阿武的密信到了。
当年徐大夫,在母亲下葬前,就已意外暴亡。
还有一位当年辅助抓药的老药工,如今只是个在码头扛包的苦力。
老药工缩在茅草堆里,枯枝般的手攥紧银锭。
颤巍巍开口,当年掌柜带着那人,让我就在眼前,将一味川贝换成了狼毒。
他还说,那人指甲缝残留靛蓝染料,似乎西域染料!
西域人
最后老药工还提及一事,那人每次来询问夫人病情,眼神都很奇怪。
看像是赌徒看着手中的牌。
指节叩在案上,溅起朱砂,血色渗进掌纹。
贾生背后的势力,胃口比想象中更可怕。
这发现,非但没有减轻我的恨意,反而激起我一丝兴奋!
对手越强,摧毁时才越痛快!
我立刻召见阿武。
查!青铜镇纸砸进青砖,掘贾嫣然坟茔,验尸骨,查皇室。
暗卫靴底碾过门槛时,烛芯爆开几点星火。
触碰皇家秘辛如同刀尖舔血。
但我必须赌,赌贾嫣然是勒死毒蛇的绞索。
盐引密图、阴阳账册、烛龙密信铺满八仙桌。
烛火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我摊开一张巨大的宣纸,将所有线索、人物、事件、时间点一一写下,用朱砂勾勒出它们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
一个庞大而黑暗的阴谋网络,渐渐在我眼前清晰起来。
贾生,周氏,孙主事,盐仓,漕运,密信,毒药,暗杀……
那个若隐若现的烛龙,可能存在的皇家背景!
血线蛛网般缠住贾生二字。
窗纸被风吹得鼓起。
柳家十四道白绫的呜咽,断断续续。
8
嫣然再现
阿武的调查,比想象中更快,更惊人。
贾嫣然,曾以才貌闻名江南。
及笄之年,与自称游学的公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公子返京后,杳无音信。
几个月后,贾嫣然产下死婴,难产而亡。
但有传闻,贾嫣然是被皇家毒害,以掩盖丑闻。
只因那公子的真实身份——当今东宫太子!
嫣然死后,贾生不知为何,却得烛龙器重。
暗室美人图,正是贾嫣然!
太子亲手所绘!贾生秘密珍藏。
而我……我的容貌,与画中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怪贾生眼神复杂!
难怪他酒后失态!
难怪他对我这败落外室如此容忍、倚重!
咔!
羊脂玉佩摔进铜盆。
水面倒影晃成两副面孔,她抚着与我如出一辙的泪痣冷笑。
寅时三更,我掐灭最后一支安神香。
备素绢。指甲刮过铜盆豁口,临摹贾嫣然所有笔迹。
宣纸上洇开贾嫣然的小楷。
笔锋在长相思三字上重重一顿,墨汁溅污袖口。
镜中人已换上藕荷色罗裙,连蹙眉时睫毛颤抖的弧度,都精心算计。
贾生撞见我在庭院弹箜篌时,酒壶摔碎在青石阶上。
他踉跄着攥住我手腕,喉间滚着浑浊的哽咽:嫣儿……
我任由他指尖陷进肌肤。
这点疼,怎比得过柳家十四口咽气时的抽搐
窗外飘起细雨,我将贾嫣然的手札丢进炭盆。
火舌卷住愿结来生缘五个字时,琉璃盏突然映出我猩红的眼尾。
9
暗网织就
贾生对我,愈发信任。
半年间,暗格里的死士名册又厚半寸。
阿武在暴雨夜带回第七批孤儿,匕首割开他们脚镣时,血水混着雨水漫过青砖缝。
收服南洋海盗头子,三艘改造快船,能运货,更能杀人。
一张覆盖江南水陆、远达南洋、渗透京城的情报网,滴水不漏运转。
每一笔异常资金,每一条可疑人事,都汇总于我。
我手中的牌,越来越多、越硬。
在贾生之外,我不再是贾嫣然。
处理一个两面三刀的布商,只是将他八岁儿子上学必经小巷地形图,以及他私藏美妾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送了过去。
第二日,布商便跪伏阶前,汗渍在青砖拓出人形。
绣鞋碾过他颤抖的尾指,我递去小儿描红本:令郎仿颜体,甚好。
他瞳孔骤缩如针尖,头磕得震落檐角冰凌。
我的心,在一次次冷酷决策中,变得坚硬。
午夜梦回,闪过母亲温柔的脸,闪过柳家祠堂火光,会有一瞬间刺痛。
但那些无用情绪,很快被我掐灭。
贾生依旧醉酒,依旧来我这里,盯着我的脸,喃喃自语:嫣儿。
子时铜漏滴到第七声,贾生又带着酒气撞进来。
我鬓边海棠钗恰到好处地斜坠,像极画中人的堕马髻。
他掐着我后颈往美人图前按,酒液顺着锁骨流进衣襟。
祠堂……钥匙……残片……他齿间漏出零碎字句。
我蜷着的手指突然松开,黄铜钥匙落进掌心时,他指节泛白,青筋在烛光下扭成蚯蚓。
那祠堂里,一定藏着更深的秘密!
10
血咒残片
妆奁底层,黄铜钥匙冷光幽然,残片泛起玉质微光。
这钥匙,是试探,还是陷阱
敌人想让你做的,不妨先放下。
按捺住冲动,我将注意力放到那块神秘残片上。
那模糊柳字,奇特玉质,被反复摩挲的光滑边缘……
它不仅仅是一块牌位碎片那么简单。
我派阿武将拓印图秘密送往京城的老学究,让他查证此物来历。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我并未闲着。
阿武的暗卫网络,如同无声蛛网,密布贾府内外,触及贾生所有关联。
异常传来。
贾生在暗中转移资产!
经由几个隐秘钱庄商号,将大量金银、田契、古玩、不起眼铺面,皆被悄然转移。
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资产最终流向,都指向了海外!一个南洋偏僻岛屿!
他在铺后路!
且早早开始!
看来,他对烛龙,也并非全然忠诚。
或是为他那病弱女儿贾嫣儿,留条后路
很好。
你越想保全,我越要摧毁!
我立刻让阿武盯紧这些资产去向,暗中布置,备我随时截取。
贾生财富,只能姓柳!
恰在此时,京城老学究回信至。
内容寒意彻骨。
玉质残片,确系楼兰古物!
模糊图腾非柳,而是一种被称为魂引的血脉诅咒符文!
传闻楼兰王室秘术,可将死者怨念血脉附于玉佩,或诅咒仇敌,或庇佑后人!
此物邪异无比,早已失传!
贾家……柳家……诅咒……太子……无数线索脑中交织碰撞!
一个恐怖真相,隐隐浮现!
贾生对那块残片的执念,或许并非仅因其妹!
而是看重因为那上面附着的魂引!
他想利用这诅咒之力,对抗烛龙,或是图谋其它更可怕的目的!
我下意识地摸着脸颊,想起贾嫣然,顿时一阵冰意爬上心头。
不行!不能再等!
立刻去祠堂!
那里,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甚至,关系到我的身世!
11
祠堂秘闻
夜色如墨,不见五指。
我踏入贾家祠堂。
紧张、凝重,甚至带着我不愿承认的恐惧。
突然,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心头一紧,攥紧袖中的匕首。
借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快步走到供桌前。
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
另外半块楼兰血咒玉佩,就静静躺着,火光下幽光诡谲。
我没有立刻去拿。
而是仔细扫过暗格的每寸角落。
一个微弱的反光闪过。
残片下方,静静地躺着一支断裂的金簪!
簪头莲花,沾染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
是母亲的金簪!
这是她外祖母所传遗物!
当年柳家被抄家时,我看到母亲最后一眼,她头上所戴,就是这支簪子!
它怎么会在这里和这块邪异残片在一起
难道当年贾生来祠堂,不仅是藏匿残片,还将母亲遗物……
一个念头几乎将我撕裂。
母亲临死前,恐怕遭遇了更可怕的惨事!
恨意悲恸如决堤洪水,瞬间冲垮所有冷静!
伸手一把抓起断簪,冰凉金属刺痛掌心。
干涸血迹,似带母亲临终余温与绝望!
贾生——!!!
压抑低吼自喉间迸出,泪水汹涌。
就在此时。
吱呀——
祠堂沉重木门,突然开启!
一高大身影,逆着惨淡月光,缓步走来。
贾生,他怎么也来了
我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冰冷。
他视线落在我手中的金簪,脸色霎时惨白!
眼中震惊、恐惧,更有秘密被戳破的狼狈!
你……都知道了……他嗓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我缓缓起身,拭去泪痕,举起断簪,尖锐断口对准他:
这簪子,为何会在这里我母亲……当年究竟遭遇了何事
贾生踉跄后退一步,倚住冰冷墙壁,眼神不敢看我手中金簪。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言语含糊,我,我只为想留个念想……
念想我冷笑,将我母亲遗物,与柳家先祖牌位残片,一起藏在此处。
我向前逼近一步,贾生,你是何居心
他身体一个不稳,坐倒在地。
我居高临下望着他,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中匕首,已悄然滑入掌心!
他稍有异动,我便叫他血溅当场!
祠堂内,空气凝滞。
死寂。
唯余窗外风拂叶,娑娑沙沙。
许久,贾生似被抽干气力,颓然开口:
好……我说……我都说……
12
真相揭晓
贾生叙述,颠三倒四,断断续续。
但我还是从中拼凑出,当年那段血腥而残酷的真相。
贾嫣然当初巧遇太子,都出于太子谋划。
那块楼兰残片,就是当年太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太子为了彻底掌控江南盐引,需要一个绝对听话的代理人。
有实力、有野心的贾家,只差一个把柄。
后来发生些许偏差。
贾嫣然发现太子勾结西域,意图阻止却被软禁。
最终,在生下死婴后,万念俱灰,难产身亡。
贾生悲痛欲绝,无奈整个贾府已成太子在江南敛财、布局的棋子。
同船共渡,一损俱损。
贾嫣然临死前,用秘术注入楼兰残片,一丝微弱的神魂执念。
她希望这执念能警示兄长,远离太子和烛龙!
但贾生,误解残片用意。
他以为这是妹妹留下的复仇诅咒,日夜摩挲,试图从中获取破灭烛龙的希望。
却被残片的阴邪之气影响,性情日益扭曲、暴戾。
至于柳家,则完全是无辜的牺牲品!
柳家作为江南第一盐商,自然成为最大障碍。
烛龙下令,清除柳家!
贾生,便是那把刀!
他一手策划构陷柳家通敌叛国,一手买通官府,终将柳家满门抄斩!
而我母亲……
贾生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当年,柳家抄家后,母亲被单独囚禁。
烛龙那位管事,那个指甲缝有西域靛蓝染料之人,对我母亲早有觊觎之心!
他试图……
贾生没继续往下说,但我全明白了!
母亲刚烈,我比谁都清楚!
她是被那禽兽逼死的!
那支断裂的金簪,便是母亲最后时刻的见证!
贾生,他知道真相!
他甚至可能就在现场!
他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受辱而死!
滔天恨意,如同岩浆喷发!
我猛地抽出袖中匕首,抵住贾生咽喉!
冰冷刀锋刺破了他的皮肤,渗出殷红血珠!
贾生!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该!死!
13
生死抉择
贾生闭上眼睛,脸上浮现一丝解脱的笑容。
是,我早就该死了。他声音微弱,动手吧,死在你手里,多少能还些债。
手握匕首,微微颤抖。
杀了他
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活着!
看着我如何摧毁贾府!
活在永无止境的恐惧和悔恨里!
并且,烛龙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我。
留下他,或许还有些用处。
烛龙的秘密账册,在哪里我收回匕首,声音恢复冰冷。
贾生似乎没想到我会杀他,一愣,眼中掠过复杂光芒。
账册……藏在紫云寺。
那座他每年秘密祭拜贾嫣然的寺庙。
供奉贾嫣然无名牌位的莲花宝座之下!
说完,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力。
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欠柳家的,欠我母亲的,用他的命来还,远远不够!
离开祠堂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
江南,即将迎来彻底洗牌!
握紧母亲那支断簪。
娘,您看到了吗
女儿……很快就能为您报仇了!
14
清算序幕
派阿武亲率人手,赴紫云寺。
过程异常顺利。
那本用玄铁包裹的账册,安然到我手中。
这本账册,是烫手山芋,也是催命符。
一旦泄露,不仅烛龙会疯狂反扑,便是最高处那位,恐也不愿将丑闻公诸于世。
我将账册深藏,开始最后收网。
明面上,一封密信送到官府,足以证明贾生与烛龙勾结。
暗地里,我联络所有盟友,全面发难!
一时间,状告贾家走私、囤积居奇、欺行霸市、甚至豢养私兵的状纸,如同雪片般飞向了江南各级衙门!
江南一片哗然!
巨大压力下,官府将贾生收押天牢!
民间收网,京城也该起势。
早知当朝户部尚书,视烛龙为大患。
我就将烛龙在江南的秘密据点及核心成员名单,全部送上。
尚书大人如获至宝,立刻展开雷霆行动!
一场针对烛龙势力的大清洗,在江南势成燎原!
虽然无法彻底铲断,但也足以让其元气大伤,自顾不暇!
至此,贾生彻底失去翻盘可能。
他只剩下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他的死!
15
终局之死
天牢。
最后一次见贾生。
牢房阴暗潮湿,弥漫霉味与绝望。
贾生蜷缩在角落,形容枯槁,眼神浑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看到我,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屏退左右。
贾生,我声音平静,你该上路了。
他身体微颤,缓缓抬头,干裂的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将一支母亲断金簪,轻放在他身前稻草上。
你女儿贾嫣儿,我会好生照看。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黄泉路上,不必挂念。
这句话,成了压垮贾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声嘶吼后,猛地抓起那支断簪,决绝刺向咽喉!
鲜血喷溅,染红稻草。
他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我,嘴中嗬嗬作响。
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俯身捡起那支再次染血的金簪,用丝帕仔细擦拭干净,重新插入发间。
娘……女儿为您报仇了。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空虚。
转身,走出这阴暗地牢。
外面,阳光明媚。
新时代,要开始了。
16
封赏风云
贾生畏罪自尽,成了江南这场大戏落幕的最后注脚。
我将那本秘密账册,连同搜集整理的烛龙证据,一同呈送京城。
尚书大人立刻以此为契机,联合朝中重臣,发起了对东宫太子及其党羽的总攻!
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骤然爆发!
东宫废黜,太子终身圈禁!
与烛龙有牵连的官员纷纷落马,数个显赫一时的家族被抄家灭族!
整个朝堂,焕然一新!
内廷总管李公公,驾临江南。
带来皇帝正式封赏——
一品护国夫人,赐金册宝印,享亲王俸禄!
将江南三省盐政、漕运、织造事务,全权交由我掌管!
并特许我组建三千盐运护卫队,自行招募,无需兵部备案!
这几乎是将整个江南的经济命脉和部分军权,都交到我手中!
这份恩宠,旷古绝今!
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17
帝王制衡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屏退左右。
意味深长地对我笑道:柳大人,哦不,柳夫人,
他笑容可掬,陛下对您此次的拨乱反正,龙心大悦啊。
我垂眸,语气恭敬:皆赖陛下天恩浩荡,令蘅不敢居功。
呵呵,夫人谦虚了,李公公拂了拂袖子,不过,陛下也让杂家给夫人带句话。
江南,永远是朝廷的江南。还望夫人,好自为之。
敲打,警告,制衡。
帝王心术,滴水不漏。
利用我清除心腹大患,但绝不会允许我真正坐大,成为新烛龙。
我心中了然。
令蘅明白。我抬起头,眼神清澈,语气诚恳,令蘅愿为陛下,镇守东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送走李公公,我独自站在庭院中。
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彻底摆脱金丝雀身份,站在权力顶峰。
虽然,头顶之上,还有一片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天空。
但这又何妨
我喜欢挑战。
我要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18
执笼天下
三年后。
江南七成盐引,皆印柳家徽记。
南洋往来商船,悬挂柳家旗帜者,十有七八。
柳家钱庄,分号遍布江南十三府,甚至远达西域、北疆,富可敌国。
柳令蘅,已成为江南传奇。
我将锦绣阁彻底拆除。
原址上,修建了一座藏书楼,远藏天下典籍。
藏书楼落成那天,我亲手点燃了一把火。
烧掉当年穿过所有华服,包括那件我第一次见贾生时穿的藕荷色罗裙。
熊熊烈焰,映红脸颊。
我伸出手,任由灼热火焰舔舐指尖。
直到皮肤发出滋滋声响,留下一道浅色疤痕。
金丝雀的宿命,早已改写。
从此,我便是——执笼人!
这天下,就是我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