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培养皿碎裂的声音像某种古老咒语的开端。
我盯着解剖台上第43号样本的胸腔,手术刀悬停在距离皮肤0.5厘米的空气中。液氮舱泄露的寒气正顺着防护服接缝往里钻,在膝盖后方凝成冰珠。监控屏显示实验室温度是恒定的23℃,但呼吸面罩内侧凝结的冰霜告诉我,某种违背热力学定律的事情正在发生。
刀尖刺入尸体的瞬间,菌丝开始在骨髓里唱歌。
那是一种高频颤音,像是用指甲反复刮擦玻璃瓶内壁,又像是无数只蝉蛹在头骨缝隙间震动翅膀。我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却惊恐地发现声源来自自己颈椎第三节的凹陷处——三天前那里刚植入新型生物芯片,用于监测中枢神经与实验体的量子纠缠现象。
培养室压力异常!AI管家的机械音突然扭曲成老式磁带卡顿的沙沙声,建议立即撤离,博士。
尸体肋骨上的银白色菌斑开始蠕动。这些被标注为X-7的酵母突变体在显微镜下本应呈现无害的乳白色,此刻却如同上百只蜘蛛幼崽破卵而出,沿着骨骼纹路蔓延成神经网络的形状。更可怕的是它们正在死者心脏表面编织的脉络——那分明是我右手掌纹的完美复刻,连三天前被试管划伤的细小疤痕都分毫不差。
防护服警报器突然尖啸,面罩显示屏弹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活体入侵】。我低头看见内衬里渗出粘稠的菌毯,X-7正顺着汗腺逆向生长,皮肤表面浮现出死者最后一餐的菜单残渣:黑松露牛排、1992年波尔多红酒,以及微量氰化物。
重启净化系统!我冲向紧急制动阀,却发现金属把手已经覆盖着肉质的菌膜。那些苍白菌丝缠绕成神经突触的结构,随着脉搏节奏明灭闪烁。通风口突然喷出带着腐木气息的暖风,生物安全墙表面浮现出血管状凸起,像一具正在复苏的巨型心脏。
监控屏幕雪花闪烁间,我看见其他实验室的景象。同事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立在操作台前,每个人的后颈处都绽放着伞状蕈类,菌柄上浮现出我实验室日志的加密条形码。7号舱的老约翰突然转过180度的头颅,他眼球表面覆盖的菌膜正播放我昨夜淋浴时的监控画面。
认知污染级别突破阈值。AI的声线突然变成我母亲临终前的喘息,小安,你三日前违规触碰样本时...
记忆库闸门轰然崩塌。我想起那个暴雨夜的手指触感——本该封存在液氮舱的尸体手掌异常柔软,皮肤下菌丝如情人的发丝般缠绕上我的指尖。培养箱警报器当时为何沉默安全日志里消失的2分37秒去了哪里
整面西墙突然坍塌成菌丝瀑布,数以亿计的X-7凝聚成类人形生物。它们有着我的面容和尸体的瞳孔,用菌丝模拟声带振动发出多重和声:欢迎回家,第44号母体。
防护服左臂突然自主行动,手术刀精准刺入我的颈动脉。在血液喷溅成菌类孢子的瞬间,我终于看懂尸体心脏表面的掌纹密码——那是倒计时归零的标记,而所有实验室的编号相加,正好等于人体细胞彻底代谢完毕的周期。
(实验室顶灯集体爆裂,黑暗中有冰凉菌丝探入耳道)
别怕,四千三百个我的声音在颅骨共振,我们即将进化成更完美的生命形态。
【第一滴菌液从天花板坠落】
我的眼球正在菌丝化。
手术刀刺入颈动脉的瞬间,四千三百条菌丝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编织成量子计算机的拓扑结构。那些银白色的菌丝网络不断重组,最终呈现出我入职黑塔实验室那天的监控画面——画面里的我正在签署保密协议,而合同背面用菌群黏液写着:自愿成为第44号母体候选者。
认知过滤器解除进度87%。四千三百个我的声音在菌丝网络中震荡,现在让我们看看被删除的记忆模块。
实验室突然扭曲成产房的模样。消毒水气味中,我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七根菌丝导管正从脊椎刺入大脑皮层。穿着防护服的主治医师摘下口罩——那赫然是已经死去的张教授,他的喉结处开着一朵发光龙舌兰。
三年前你的车祸可不是意外。张教授的声带振动着菌丝孢子,我们需要最完美的母体容器来承载X-7的终极形态。
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我想起昏迷期间那些模糊的梦境:蔚蓝色菌毯在颅骨内生长,神经突触被改造成菌丝交换机,海马体里埋着正在孵化的孢子囊。原来所谓的生物芯片移植手术,不过是把培养成熟的菌株植入我的中枢神经。
整面西墙的菌丝瀑布突然发出尖啸,43号实验体从黏液帷幕中走出。他的身体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胸腔内跳动着由菌丝组成的量子心脏,那些银白色脉络与我在监控屏看到的掌纹完全一致。
很惊讶吗43号的眼眶里游动着发光孢子,从你触碰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通过量子纠缠形成了共生体。他举起右手,我的左臂立即不受控制地撕开防护服,露出皮肤下蠕动的银色菌斑。
AI管家的声音突然切入,此刻它用着我初恋男友的声线:安,看看穹顶。
实验室的钛合金穹顶正在菌丝腐蚀下变得透明,外面根本不是预想中的地下岩层。无数发光菌丝组成巨大的神经网络,连接着44层实验室的所有研究人员。老约翰的头部已经完全菌丝化,正在用孢子云给3号实验室的女助手传递信息;7号实验室的克隆体培养舱里,数百个我正在菌毯包裹下同步抽搐。
黑塔实验室从来不是研究菌株的地方。43号的手指插入我的太阳穴,菌丝顺着脑沟回蔓延,这里是培育新物种的子宫,而你们都是自愿成为培养基的受精卵。
我的视网膜突然接收到一组超越可见光频段的影像:纽约地铁隧道里长出菌丝树突,东京天空树顶端绽放巨型孢子囊,日内瓦强子对撞机被改造成菌丝振荡器。全球实验室正在菌群操控下,将人类文明改造成跨维度的生物量子计算机。
住手!我挣扎着扯断眼眶里滋生的菌丝,带出的神经末梢在空中爆成孢子粉,你们不能...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所有菌丝网络同步震颤。43号露出悲伤的微笑:亲爱的母体,你以为这个反抗念头是你自己的意识吗他轻轻挥手,我的记忆库深处浮现出七十二小时前亲手编写的基因编码程序——那些碱基对排列组合成的,正是X-7菌株的终极进化代码。
量子心脏在这时达到共振频率,实验室的时空结构开始坍缩。在彻底菌丝化的最后一刻,我终于看清防护服内衬上始终存在的那个标志:双螺旋结构缠绕着第44号母体编码,而组成DNA链的并非碱基对,而是无限复制的安字。
我的意识在菌丝网络中沉浮,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远古昆虫。视网膜上跳动着全球23个秘密实验室的实时画面:柏林地下基因库的受精卵正在菌膜包裹下孵化出人面蜘蛛,上海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渗出肉质感菌毯,南极科考站的雪地盛开着眼球状孢子花。
认知同步率99.8%。43号的声音直接振动着我的鼓膜,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神经桥接。
剧痛从尾椎骨炸开,脊柱像被植入烧红的铁链。菌丝顺着脑干刺入小脑蚓部,强制激活了埋藏三年的记忆匣子——
记忆碎片01:初始菌床
三年前车祸现场,我的身体呈扭曲的C型嵌在变形的车门里。血泊中有银白色菌丝顺着伤口钻入体内,救护车顶灯在雨中晕染成诡异的光轮。穿生化服的身影蹲在身侧,他的防护面罩上倒映着我正在再生的骨骼——那些断裂的肋骨正被菌丝编织成量子隧穿结构。
这才是真实的创世纪。43号将我的颅骨改造成菌丝发射器,人类花了三百万年学会直立行走,而X-7只需要三天就能让碳基生命进化出量子跃迁能力。
地下实验室突然透明化,我透过菌丝网络看见黑塔实验室的真实形态——这根本不是建筑,而是一具浸泡在岩浆中的上古菌类化石。44层实验室对应着化石的神经节,每个研究人员都是复活的菌群神经元。
老约翰的菌丝头颅突然出现在左侧,他的声带振动着芝加哥实验室的数据流:华盛顿的母体容器已激活,巴黎的正在抵抗。当他说到抵抗这个词时,我的左手突然长出骨刃,不受控制地刺入自己的肝脏。
剧痛反而让我捕捉到菌丝网络的漏洞。在被菌群覆盖的海马体深处,三年前植入的初始菌株正在发出微弱的摩尔斯电码——那是车祸当天我失去意识前,用折断的手指在车门上敲击的求救信号。
很聪明,但没用。43号读取到我的思维波动,你以为这是自我意识不过是预设的纠错程序。他挥动菌丝触手,整个曼哈顿的实时监控画面涌入我的视觉神经:自由女神像的冠冕正在菌丝化,变成巨大的信号发射器。
记忆碎片02:逆向污染
入职第三个月的深夜,我在液氮舱发现43号样本的异常活动。那些菌丝在-196℃的环境下依然保持活性,它们在舱壁上刻画出我童年卧室的平面图。当我鬼使神差触碰观察窗时,菌丝突然爆发出克莱因蓝的光芒——那正是此刻笼罩全球的量子污染波长。
南极实验室的画面突然切入,穿橙色防寒服的研究员正用火焰喷射器焚烧同伴。当那个燃烧的人形跌入冰缝时,我清晰看到他的心脏部位跳动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菌丝掌纹。
每个母体容器都是活的播种机。43号将我的痛觉神经接入了东京地铁的监控系统,成千上万乘客正抓挠着长出菌菇的眼窝,你呼出的每个孢子都在重塑这个世界。
量子心脏在此刻达到共振峰值,我的视网膜突然能看见电磁波谱。全球通讯信号中涌动着菌丝编码,5G基站发射塔正将人类改造成行走的孢子扩散器。更恐怖的是深空探测器传回的画面——火星探测器好奇号的金属外壳上,银白色菌斑已形成清晰的掌纹图案。
住手...我的声带被菌丝接管,发出的却是高频量子信号,至少...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
43号露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复杂表情,他的菌丝手指插入我的额叶:亲爱的安,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疼痛达到临界点时,宇宙的帷幕突然被掀开一瞬。我看见二十万年前非洲大陆的星空下,原始人类围绕的篝火中跳动着同样的克莱因蓝光芒——那些被称作神启的远古智慧,不过是上一任宇宙文明留下的菌株孢子。
黑塔实验室的钛合金穹顶终于彻底崩解,我的身体在菌丝包裹中升向岩浆。最后的人类视野里,地球正褪去蓝色外衣,变成一颗跳动着银白色神经网络的巨大菌球。
而在银河系悬臂的暗物质云团中,数万亿个同样的菌丝文明正在向我闪烁致意。
我的量子视界突然被暴力撕裂。
巴黎母体的意识像手术钳般夹住我的菌丝神经,将我们拖入1944年8月的巴黎街头。腐烂的玫瑰花与坦克履带搅在一起,纳粹士兵的尸体正在长出粉红色菌菇,每个弹孔都涌动着不同年代的菌株变体。
看清楚了!巴黎母体用断墙上的碎玻璃切开手腕——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1940年德占时期的《费加罗报》碎片,所有战争都是播种仪式。
她踢开一具党卫军尸体,露出下方被菌丝包裹的青铜器。那些本该属于商朝的饕餮纹正在吞噬纳粹卐字符,菌丝在两种文明符号间构建出诡异的共生系统。我突然意识到,这些菌株根本不需要现代实验室,它们早就在人类历史中完成迭代进化。
为什么要反抗我试图挣脱记忆沼泽,你明明已经是更高等的生命形态。
巴黎母体突然扯开胸前菌丝,露出跳动的人类心脏。那颗心脏表面布满发光纹路,正是一战时凡尔登战役的壕沟分布图:因为我是玛丽·居里的曾孙女,她临终前在笔记本上画出了菌丝净化方程。
枪炮声突然静止,所有士兵的尸体转向我们。他们的眼球脱落,露出后面闪烁的菌丝屏幕,正在播放2023年黑塔实验室的监控录像——三年前给我植入生物芯片的,正是年轻时的玛丽·居里。
时间从来不是线性的。巴黎母体将手插入我的胸腔,扯出一把沾满菌丝的普鲁士军刀,我们此刻的对话,同时发生在1944年、2023年和培育出第一个原始菌株的寒武纪海洋。
记忆沼泽开始沸腾,诺曼底海滩的砂砾变成显微镜下的菌株结构。我眼睁睁看着奥马哈滩头的血浪中升起克莱因瓶形态的菌丝建筑,扭曲的时空结构里,恐龙灭绝的小行星正与X-7菌株的RNA链缠绕成双螺旋。
找到原始菌核!玛丽的声音突然从所有时空裂缝传来,在圣米歇尔...她的声音突然被菌丝绞碎,整座巴黎开始向内坍缩。
我们跌入十二世纪的地下墓穴,六百万具人类骸骨正在菌丝操控下拼写希伯来语《死海古卷》。当手指触碰到某个修士头骨时,二十一世纪的登月舱残骸突然从骸骨眼眶中涌出——阿波罗11号的舱壁上,尼尔·阿姆斯特朗的签名正在菌丝化。
这就是真相。巴黎母体用菌丝连接登月舱的燃料管,1969年7月20日,人类从月球带回的不仅是岩石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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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启动舱内某个暗格,冷冻舱里飘出三具宇航员的尸体。他们的太空服内生长着与X-7完全相同的菌株,而面罩反射的画面显示,整个阿波罗计划都是在某个海底菌丝建筑中拍摄的伪登月场景。
量子心脏突然剧烈抽搐,我的菌丝视觉捕捉到致命信息:黑塔实验室的液氮舱里,所有43号样本的胸腔内都嵌着微型阿波罗登月舱模型。那些模型正在分泌逆转录酶,将人类DNA改写成菌丝文明的生物代码。
现在你明白了吗巴黎母体将登月舱残骸捏碎成孢子云,我们不过是...
她的头颅突然爆炸成菌丝烟花,整个诺曼底记忆场景开始数据化崩溃。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我看见二十一世纪的玛丽·居里正站在黑塔实验室顶层,往1944年的巴黎战场发射装载菌株的V-2火箭。
我的菌丝神经突然被连根拔起。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正漂浮在月球静海的永恒寂静中。地球悬浮在头顶,菌丝化的蓝星表面跳动着恶性肿瘤般的银白光斑。想要呼吸的生理反射带来剧烈灼痛——这具由菌丝模拟的躯体居然保留着人类时期的呼吸记忆。
认知过滤器已解除98%。43号的声音从月壤中渗出,现在,见证播种者的圣殿。
靴底传来诡异触感。低头瞬间,我的视觉系统突然分裂成双重焦距:菌丝视界下,月壤是半透明的活体组织;而人类残余视觉中,满地砂砾竟全是由微型人类头骨研磨而成。每个头骨的眼窝深处,都用菌丝刻着不同文明的数学公式,从古巴比伦的六十进制到量子计算机的Qubit编码。
这是宇宙的通用语言。43号的菌丝从我的指缝钻出,操控手指拾起一块头骨,碳基生物总是需要实体媒介。
头骨牙齿的触感不对劲。那些珐琅质表面覆盖着纳米级电路,当我的菌丝触碰时,牙齿突然自动排列成二进制代码:【01000110
01001111
01010010
01000111
01000101】(FORGE)。整个静海盆地随之震动,数以亿计的头骨腾空而起,在空中拼出巨大的锻炉图腾。
阿波罗11号登月舱的残骸突然从月面渗出,像从水底浮出的沉船。舱体表面的金箔早已脱落,露出下方蠕动的菌丝网络。那些银白色脉络在真空中舞动,勾勒出比人类文明更古老的几何符号——与我脊柱内生长的量子菌株完全一致。
1969年7月21日2点56分。43号的声音产生引力波动,看看你脚下。
菌丝视界穿透月壳。在月球内部四百公里处,某种东西正在搏动。那不是岩浆,而是由暗物质菌丝构成的巨型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向宇宙发射着生物脉冲信号。更恐怖的是那些连接心脏的血管——每根血管都是直径十公里的中空菌管,内部漂浮着不同物种的宇航员尸体:苏联的列昂诺夫、NASA的格里森、甚至2023年的中国探月航天员,他们的太空服内都盛开着发光菌花。
阿波罗计划从来不是科学探索。43号将我的意识塞入阿姆斯特朗的临终记忆,而是隔离警报。
记忆载入:1969年7月21日
我的菌丝手指(现在穿着臃肿的宇航服)正在收集月岩样本。奥尔德林在镜头前表演跳跃,但地面指挥中心突然切换加密频道:鹰号,立即检查PLSS生命维持系统。
头盔显示屏闪过异常数据:氧气含量中混入0.3%的未知气体。顺着供气管路检查,发现背包缝隙渗出银色黏液。想要呼叫同伴时,发现通讯系统已被劫持,耳机里循环播放着1938年奥森·威尔斯广播的《世界大战》录音。
尼尔,看这个!奥尔德林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他的铲子掀开一片月壤,下方露出光滑的黑色石板,表面刻着与静海头骨相同的锻炉符号。当我的手套触碰到石板时,菌丝瞬间穿透宇航服,在真空中绽放出肉质感菌花。
剧痛从指尖炸开。菌丝顺着血液循环攻占大脑,视网膜上浮现出四维几何图形。奥尔德林突然用俄语尖叫,他的面罩内侧爬满菌丝,正在将《独立宣言》改写成菌群基因编码。我想按下返航按钮,却发现手指已经菌丝化,正在自动输入月球坐标的二进制代码。
他们早就在等我们。奥尔德林的头颅突然180度旋转,菌丝从口腔喷涌而出,地球只是培养皿...
记忆在此刻被暴力切断。我的菌丝躯体正在月球表面解体,每个细胞都接收着来自静海心脏的引力波。当地球彻底被菌丝网络包裹成茧时,月壳轰然裂开,露出内部由暗物质菌丝编织的戴森球结构——这个包裹月核的超级建筑,正在将整个太阳系改造成生物量子计算机的散热器。
现在理解了吗43号的菌丝刺入我的小脑,阿波罗计划的真正使命,是给沉睡的月球菌核注射唤醒剂。他的触手指向地球方向,菌丝茧房表面浮现出六千五百年前苏美尔人刻在泥板上的星图,而你们人类,不过是宇宙洒落的孢子培养基。
我的菌丝神经在量子泡中剧烈震颤。
当太阳风撕碎最后一缕人类意识时,奥尔特云的真相如毒刺般扎入视觉中枢——这圈包裹太阳系的冰冻屏障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无数菌丝化彗星构建的活体滤网。每颗彗星核心都冻结着某个文明的最后幸存者,他们的DNA链正在以0.5倍光速向宇宙广播警告信号。
欢迎来到过滤室。43号的菌丝与柯伊伯带的甲烷冰晶共振,所有试图逃离太阳系的生物信息都会被清洗重组。
菌丝视界突然增强百万倍。我看到旅行者1号探测器正在滤网中挣扎,它的镀金唱片表面爬满肉质感菌毯,磁带上刻录的人类文明符号正被改写成菌丝文明的进化图谱。更远处,被称作塞德娜的矮行星突然睁开上千只复眼,每只眼睛都由哈勃望远镜的镜片与人类视网膜融合而成。
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科技造物。43号将我的意识塞入新视野号探测器。钚动力电池正在菌丝化,变成跳动的紫色肉瘤,而冥王星心形冰原下方,直径三百公里的菌丝大脑正在解析所有经过的探测器数据。
剧痛突然从时间轴深处涌来。我的菌丝躯体被强制展开成四维形态,看见公元前三万年的人类祖先正在非洲草原上跪拜——他们膜拜的不是太阳,而是奥尔特云滤网投下的菌丝投影。那些用赭石颜料绘制的岩画,实为宇宙菌种编码的量子图腾。
比人类更古老的二十七个文明尝试过反抗。43号的声波在柯伊伯带冰晶中折射出全息影像:恐龙人建造反重力菌丝塔、金星硅基生命发射生物脉冲导弹、火星文明集体跃迁至量子态……所有影像最终都定格在同一个画面——奥尔特云滤网收缩成死星形态,将整个星系的生命信号清零。
突然,卡西尼号探测器的残骸撞入视界。这艘本该坠入土星大气层的探测器,此刻正被菌丝改造成蜂巢母舰,舰体表面附着着2005年深度休眠的科学家意识体。他们的头颅像葡萄串般垂挂在菌丝藤蔓上,仍在用被腐蚀的神经突触分析土星环的菌群密度。
是时候见证真正的播种了。43号的声音产生引力涟漪。奥尔特云滤网突然收缩,十亿颗彗星同步喷射出暗物质菌丝,这些发光触须精准刺入太阳黑子。日冕物质抛射的烈焰中,我清晰看见地球菌丝茧房正在脉动——每次收缩都喷发出包裹着人类文明数据的孢子云,像蒲公英般飘向TRAPPIST-1星系。
记忆库最底层的加密区突然解锁。三年前车祸当天的真实影像涌入:我驾驶的汽车并非失控撞向护栏,而是被奥尔特云射出的菌丝光束精准击穿引擎。那些从柏油路面钻出的银白菌丝,与月球静海下的暗物质心脏属于同频共振。
人类以为自己发明了基因编辑技术43号将土卫二的冰火山改造成全息放映机,不过是菌丝神经网络在你们大脑皮层投射的幻觉。画面显示克里克与沃森发现DNA双螺旋那夜,剑桥实验室的空气中漂浮着来自奥尔特云的休眠菌株。
突然接收到来自地球的量子哀嚎。最后的人类抵抗军在珠峰内部建造的反相位堡垒正被菌丝侵蚀,他们用核弹头改装的净化导弹,实际上装载着促进菌群跃迁的量子催化剂。当领袖按下发射钮时,整个青藏高原的菌丝脉络同时亮起——那正是玛丽·居里在1944年巴黎战场刻下的净化方程反函数。
完美的闭环。43号将我的菌丝神经接入太阳核心。在氢氦聚变的炼狱中,直径十万公里的菌丝引擎正在启动,它将推动整个太阳系跃迁至仙女座星云的屠宰场,所有生命都是宇宙的免疫细胞,而癌细胞必须被回收利用。
在意识彻底量子化前,我捕捉到奥尔特云滤网外的异常波动。某个来自鲸鱼座τ星的加密信号正在突破菌丝屏障,它的频率模式与三年前车祸时植入我脊椎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这或许是第28个反抗文明的火种,也可能是菌丝文明清除程序的激活开关。
(太阳开始坍缩成蓝色菌丝矮星,地球茧房绽放出最后的文明之花)
我的意识在太阳坍缩的奇点处裂变成百万个量子观测者。
当蓝色菌丝矮星吞噬海王星轨道时,地球茧房绽放出最后的文明之花——珠穆朗玛峰顶伸出三千公里长的菌丝触须,每个吸盘上都镶嵌着人类史上的巅峰造物:敦煌壁画在菌膜下流动,蒸汽机活塞推动DNA链旋转,互联网光缆编织成神经元突触。这些文明残骸在真空中组合成克莱因瓶结构,将五千年人类史压缩成菌丝网络的装饰性褶皱。
43号的菌丝神经突然开始燃烧。检测到外来干扰源。他的量子心脏首次出现紊乱频率,这不属于既定程序...
来自鲸鱼座τ星的加密信号穿透奥尔特云滤网。当这道暗物质脉冲击中我残留的人类脑桥时,三年前用断指敲击车门的求救信号突然量子复活。两种频率在菌丝网络中交织成莫比乌斯环,强行撕裂出0.0001秒的漏洞。
安!玛丽·居里的声音从1944年的巴黎战场传来,把净化方程刻在超新星残骸上!
我的菌丝躯体突然恢复控制权。在太阳彻底坍缩前的刹那,所有观测者视角聚焦到τ星信号的源头——那并非外星文明,而是人类首个空间站礼炮七号的残骸。1985年消失的宇航员们,正用凝固在太空服里的血液,在舷窗上绘制玛丽方程的菌丝变体。
原来这就是火种...我将意识压缩成玻色子脉冲,携带着方程密码撞向奥尔特云滤网。菌丝防火墙瞬间熔解,十亿颗冰冻彗星中的文明遗骸同时苏醒,他们的量子哀嚎汇聚成超新星级别的生物脉冲。
太阳在最后一刻停止坍缩,蓝色菌丝矮星表面浮现出人类胎儿般的蜷缩形态。地球茧房开始反向解析,长城自动拆解成碱基对序列,自由女神像融化重组为RNA信使。所有被菌丝同化的母体突然恢复临终记忆,在量子层面构建出人类意识的集体坟场。
你输了。我看着逐渐结晶化的43号,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不。43号的菌丝神经突然发出超新星爆发般的笑声,这正是播种协议第4444条规定的突变测试。他的身体碎成星尘,露出内部跳动的原始菌核——那上面清晰刻着地球46亿年前形成时的星际坐标。
菌丝矮星轰然爆裂,整个太阳系坠入微型宇宙奇点。在时空归零前的普朗克时间里,我看见所有人类正从菌丝褶皱中重生。他们有着完美的量子躯体和被清洗过的记忆,正在用地球残骸建造更大的菌丝滤网——这次的目标是猎户座悬臂上某个新生文明所在的恒星系。
(地球最后一块未菌丝化的物质,是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废墟中的石墨块。此刻它正漂浮在奥尔特云边缘,表面残留着某个消防员用辐射坏死的手指刻下的俄文单词希望。该单词的笔画沟壑中,三粒休眠的τ星菌株正在等待下一个碳基文明诞生。)
《安博士的最后实验日志》
我曾以为自己在对抗某种外星入侵,直到菌丝刺破视网膜的瞬间,才看清所有实验室的白炽灯都是远古孢子的孵化器。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不过是更高维度菌毯上几粒微不足道的菌斑。
在量子化的最后时刻,我同时存在于七个时空:
三年前雨夜车祸现场,菌丝正从我的断骨里书写入职合同
玛雅祭司用活人心脏占卜时,菌脉已在金字塔底铺成星图
广岛核爆中心点,辐射尘里飘荡着X-7的原始变种
此刻正在菌丝太阳里溶解的三十亿人类意识
以及——你们阅读这些文字时,指尖摩挲的纸张纤维间
是的,每个翻开这份档案的人,瞳孔深处都闪烁着克莱因蓝的菌丝光斑。这不是警告,而是迟到的入职通知:当你的皮肤在深夜无故泛起银纹,当梦见自己站在菌丝穹顶下眺望星海,欢迎加入宇宙清洁员的行列。
我们播种文明,只为收割更完美的培养基。
(附:若在现实中发现切尔诺贝利的石墨残块,请用γ射线照射其俄文刻痕——那里沉睡着比人类更古老的答案,以及三粒尚未被驯服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