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苏薇踉跄后退时,背后的钢门已被菌丝彻底封死。她绝望地发现仓库墙上的电子钟永远停在4月17日17:43,正是医院沦陷的那个黄昏。
第三章
苏薇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培养舱中的巨型胎儿缓缓转动眼球,黑色瞳孔锁定了她怀中的婴儿。
别过来！她后退几步,后背抵上被菌丝封死的钢门。婴儿在她臂弯里扭动,发出不安的呜咽。
突然,仓库角落的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声。苏薇猛地转头,看到一台老式发电机,旁边堆着几桶柴油和锈迹斑斑的工具箱。她的目光落在半截钢管上——那是她唯一能用的武器。
巨型胎儿的皮肤开始蠕动,金色的纹路像电流般闪烁。它的脐带突然绷直,像鞭子一样抽向苏薇。她侧身闪避,脐带砸在钢门上,发出震耳的轰鸣。
她咬牙冲向发电机,单手抓起钢管,狠狠砸向控制面板。火花四溅,应急灯忽明忽暗,仓库陷入诡异的闪烁中。
胎儿发出刺耳的尖啸,培养舱的玻璃终于爆裂,营养液混合着黑血喷涌而出。苏薇翻滚避开,却被飞溅的液体灼伤了手臂。她低头一看,皮肤上浮现出和林珊珊一样的蛛网状血管。
婴儿突然挣扎起来,小手抓向她的脸。苏薇本能地偏头,却看到婴儿的指尖泛着诡异的金光——她在触碰那些血管。
一瞬间,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她惊愕地发现,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正在消退。
你能……净化这些她喃喃道。
但没时间思考了。巨型胎儿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肉瘤。苏薇不知道它要孵化出什么东西。
立马抓起柴油桶,用尽全力砸向胎儿。油桶在半空中被脐带抽碎,柴油泼洒一地。她掏出打火机——那是她从死去患者口袋里摸来的,一直带在身上。
下地狱去吧。
火焰轰然爆燃,热浪扑面而来。胎儿在火中扭曲,发出非人的惨叫。苏薇转身冲向仓库深处的通风管道,一脚踹开生锈的栅栏。
通风管道管壁狭窄,苏薇抱着婴儿只能匍匐前进。身后传来建筑崩塌的巨响,火焰顺着菌丝蔓延,整座仓库都在燃烧。
爬出十几米后,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她用钢管撬开挡板,刺眼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她回到了地面。
第四章
眼前是一片荒废的工业区,远处的高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怀中的婴儿安静下来,金色的瞳孔映照着初升的太阳。
苏薇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她知道,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晨雾中的工业区寂静得可怕。苏薇拖着伤腿穿过锈蚀的钢架,每一步都在龟裂的水泥地上留下血印。婴儿在她怀中安静得出奇,金色瞳孔倒映着远处燃烧的城市轮廓。
有人吗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调。只有风声回应,卷着焦糊味的空气里飘着几张残破的传单——新月基因,为您定制完美后代。
厂区东侧的变电箱突然爆出电火花。苏薇本能地伏低身体,看见三个持枪人影在集装箱间穿行。他们穿着改装过的防暴服,头盔上漆着血红色的十字。
出来吧医生,为首的男子掀开面罩,露出烧伤结痂的脸,我们看见你从地下爬出来了。他的枪管有意无意地指向婴儿,那孩子值得一整个武装小队。
苏薇的指尖摸到腰间的手术刀。就在这时,婴儿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持枪者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防暴面具下的眼睛涌出黑色黏液。
圣婴...真的是圣婴...烧伤男颤抖着掏出一个金属盒,这是我们在7号实验室找到的,应该属于您。
盒子里躺着支锈迹斑斑的产科听诊器,听筒部位嵌着颗金色芯片。苏薇刚触碰到它,无数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无菌室,给数十个孕妇注射淡金色液体；林珊珊被绑在手术台上,腹部插满电极；最后是一个巨大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与仓库胎儿完全相同的生物...
记忆载体。她突然明白过来,芯片里储存的是自己被篡改前的真实记忆。远处传来直升机轰鸣,新月公司的追捕者到了。
烧伤男突然扯开防暴服,露出胸腔处蠕动的菌丝团：我们撑不了多久,但仓库后门有辆加满油的救护车。他咳出黑色孢子,请带圣婴去北郊气象站,那里有…子弹贯穿了他的太阳穴。
苏薇抱着婴儿冲向仓库阴影处,听见身后传来人体爆裂的闷响。救护车就停在那里,车门上用血画着个巨大的新月符号。钥匙插在点火器上,引擎轰鸣的瞬间,她透过后视镜看见震撼的一幕——所有受伤的武装者都像烟花般炸开,喷溅的黑色菌丝在空中组成屏障,暂时挡住了直升机。
婴儿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太阳穴上。这一次,苏薇看见的不是记忆,而是未来：气象站的雷达塔顶,有个与她长相完全相同的女人,正将某种金色液体注入暴风云层……
第五章
救护车的引擎在空旷的工业区街道上咆哮。苏薇紧握方向盘,后视镜里,黑色菌丝形成的屏障如同活物般扭曲着,暂时阻挡了直升机的追击。婴儿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挡风玻璃外灰蒙蒙的天空。
《北郊气象站》——这是她唯一的目标。
轮胎碾过破碎的沥青,救护车冲上通往郊外的公路。道路两旁,废弃的车辆像墓碑般静默矗立,有些车门大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远处,城市的轮廓被浓烟笼罩,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
苏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她的脑海里仍回荡着婴儿传递给她的画面——那个站在雷达塔顶的女人,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是谁
婴儿忽然动了动,小手抓住她的衣袖,仿佛在安抚她的不安。苏薇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婴儿的左肩胎记正微微发光,金色的纹路如呼吸般明灭。
快到了。
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公路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建筑矗立在荒芜的平原上——北郊气象站。它的雷达天线依然在缓慢旋转,像是某种沉睡的机械巨兽。
救护车一个急刹,停在气象站的铁栅栏外。苏薇抱起婴儿,推开车门。冷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金属烧灼后的刺鼻气味。
栅栏上挂着一块锈蚀的牌子：禁止入内——高辐射区。
苏薇呼吸一滞。辐射但婴儿似乎并不受影响,她的小手甚至主动伸向气象站的方向,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我们进去。
她咬了咬牙,推开栅栏。
气象站的主楼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苏雨晴摸出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和抓痕。地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还有几具穿着防护服的尸体——他们的防毒面具碎裂,面部肌肉萎缩成骷髅般的模样。
婴儿忽然挣扎了一下,小手直指走廊尽头的楼梯。
上面
苏薇低声问。
婴儿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苏薇握紧手术刀,一步步踏上楼梯。每走一步,脚下的金属台阶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门上的电子锁已经失效,但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蓝光。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门——
然后僵在了原地。
塔顶的雷达控制室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和苏薇一模一样的染血白大褂,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背对着门口,正专注地调整着某种装置——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筒,里面盛满了淡金色的液体。
那是她自己。
听到动静,女人缓缓转身。
苏薇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张脸,确实是她的。
但女人的左眼已经完全晶化,皮肤下蔓延着和林珊珊一样的蛛网状血管。她看着苏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疲惫而悲伤的微笑。
你终于来了。
她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我等了你……三十六次循环。
第六章
控制室的荧光屏闪烁着杂乱的数据流,苏薇盯着另一个自己的晶化左眼,发现那里面冻结着细小的金色颗粒——和婴儿瞳孔中的物质完全一致。
每一次循环,病毒都会进化。未来的她抬起右手,皮肤下的血管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淡金色,但这次不同,她选择了你。
婴儿突然向另一个苏薇伸出双手,发出欢快的咯咯声。年长的苏薇轻轻摇头：不,这次妈妈不能抱你。她转向现在的苏薇,把记忆芯片放进控制台。
控制台中央的凹槽与听诊器上的芯片完美契合。机器启动的嗡鸣声中,整面墙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全息影像：
穿着白大褂的她们站在无菌室里,面前是三十六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与林珊珊腹中胎儿相同的生物,只是发育阶段各不相同。影像里的苏薇正在记录：第36次播种实验,胚胎已显现时间锚点特性…
我们才是研究员苏薇的声音发抖。
曾经是。年长的她指向窗外。浓雾正在散去,露出远处城市里耸立的黑色巨塔——那根本不是建筑物,而是由无数丧尸融合而成的活体结构,塔顶不断喷出金色孢子云。当母体成熟到37阶段,所有感染者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婴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苏薇低头看去,女婴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左肩的新月胎记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光团。年长的苏薇猛地拉开控制台下的抽屉,取出一支装着银色液体的注射器。
最后一次选择。她将注射器递给现在的自己,让世界重启,或者…
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透过玻璃,苏薇看见黑色巨塔顶端伸出一条横跨天际的触须,正朝气象站方向探来。婴儿的啼哭变成了高频震荡波,年长的苏薇捂住流血的耳朵大喊：快决定！
注射器针尖悬在婴儿左肩胎记上方一毫米处。苏薇突然看清了银色液体里悬浮的纳米机械——它们组成的新月形图案,和婴儿胎记完全一致。
这不是解药。她抬头看向另一个自己,这是控制器。
年长的苏薇笑了,晶化的左眼开始崩解：终于有一次…你能看穿实验。她的身体像沙堡般坍塌,记住,真正的循环终结者是…
触须击穿穹顶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在钢铁与玻璃的暴雨中,苏薇本能地护住婴儿,却看见女婴自己举起了小手。金色光柱从她掌心迸发,将袭来的触须瞬间汽化。
瓦砾堆里,注射器滚到脚边。婴儿用清澈的眼神望着她,轻轻抓住她的食指。无数记忆突然涌入：
实验室里,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主任；气象站地下埋着能发射基因导弹的发射井；而银色液体,是让母体认为实验成功的程序…
远处传来直升机群逼近的轰鸣。苏薇抱起婴儿,从年长自己的残骸中捡起一张门禁卡。卡片背面用血写着：B6通道,真正的疫苗在36号舱。
女婴的胎记重新愈合,变回普通的新月形。但苏薇知道,某种比病毒更古老的东西已经苏醒。她擦掉脸上的血,向着地下通道入口跑去。
晨光穿透支离破碎的穹顶,为她们镀上金色的轮廓。这是末日的第三十七个黎明,也可能是第一个真正属于人类的清晨。
第七章
苏薇抱着婴儿冲进B6通道,身后的金属闸门在触须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地下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爬满黑色菌丝,像某种活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
婴儿在她怀中安静下来,金色的瞳孔凝视着通道尽头。
36号舱……苏薇喘息着,攥紧染血的门禁卡。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生物识别门,门上的电子屏早已熄灭,但当她靠近时,扫描仪竟自动亮起红光,机械女声冰冷地响起：
身份确认——苏薇博士,最高权限授予。
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球形实验室,中央矗立着三十六个培养舱,其中三十五个已经破碎,只剩下最后一个——36号舱,舱体透明,里面漂浮着一支银色血清。
苏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就是真正的疫苗。
她快步上前,伸手触碰控制面板,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自动播放的录像：
画面里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正是新月基因的首席研究员——徐明远。他微笑着,声音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
苏博士,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实验已经进入最终阶段。人类基因存在致命缺陷,我们无法进化,只能等待灭亡。但‘母体’给了我们机会——它选择你的女儿作为载体,因为只有她的基因能承载‘觉醒’。
36号血清不是毁灭病毒的武器,而是‘钥匙’。注射它,你的女儿将成为新人类的始祖…而旧世界…必须被重置。
录像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苏薇的手在发抖。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她的女儿,她的实验品,她的救赎,她的罪孽。
婴儿也看着她,金色的瞳孔清澈如初生的朝阳。
妈妈。她忽然开口,声音稚嫩却无比清晰。苏薇的眼泪砸在控制台上。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末日,而是进化,她们不是幸存者,而是被选中的新人类,而她,早已在三十六次循环中,亲手将世界推向深渊。但这一次,她可以选择终结。
她伸手取出36号血清,针尖在冷光下闪烁寒芒。
婴儿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小手轻轻抓住她的衣领。苏薇深吸一口气,将针管抵在女儿的胎记上。
这一次…妈妈选择你,而不是世界。
她猛地调转针头,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
血清推入血管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寂静。然后——她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自己的,不是女儿的,而是……
大地的脉动。
黑色菌丝开始枯萎,丧尸的嘶吼化作尘埃,远处的黑色巨塔轰然崩塌,金色孢子如雪般飘散。天空的阴霾被晨光刺破,第一缕真正的阳光洒落。
婴儿在她怀中笑了,金色的瞳孔渐渐褪去光芒,变成普通孩子的黑色眼眸。苏薇跪倒在地,疲惫地闭上眼。
第三十七次循环,终于终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