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微光长明》 > 第一章

1
槐叶覆雪
1.1
寒夜竹篾
1990年腊月廿三,七岁的李怀林蹲在灶台前数竹篾。父亲编了半宿的竹筐歪在墙角,十七根青篾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这是他偷偷数的第三遍,和昨天母亲说的编够二十根就能换二尺花布还差三根。窗外的北风尖啸着掠过瓦楞,将碎雪拍在糊着报纸的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木门被风雪撞开时,他以为是爹娘从镇上回来,却看见李老汉抱着个草席卷的包袱,鞋帮上结着冰碴:娃,你爹娘……后面的话被风雪吞了去,李怀林只记得李老汉的手比竹篾还糙,攥住他胳膊时,袖口露出半截暗红的伤疤——那是去年帮他家救火时被梁柱砸的。老人身上带着潮湿的艾草味,混着雪水的寒气,让李怀林想起母亲熬药时的气息。
Burial
在村西的乱葬岗,新挖的坟坑还渗着冰水。李怀林跪在结霜的坟前,看李老汉用冻僵的手扒拉坟头的碎雪,每挖一捧,都要在袖口上擦半天冻僵的手指。新领的棉袄太大,袖口拖在雪地上,沾满了泥雪,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糖块,还没来得及吃就化在棉兜里,留下浅黄的印子,像朵凋零的腊梅。李老汉蹲下来,将他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袖筒:以后伯编竹筐,你帮伯递篾条,啊
2
百家灯火
十二岁那年霜降,李老汉的咳嗽声在秋夜里碎成齑粉。李怀林跪在磨盘旁的草席上,看月光把周伯的影子拉得老长:跟叔回家,驴圈新铺了干草。可他知道,周婶前天还在村口骂他扫把星,说李老汉的死是被他克的。周伯家的驴圈在西厢房后面,推开木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氨气,混着干草的涩味。虎娃比他大两岁,总在夜里用驴蹄草挠他的脚心,笑他孤儿没爹娘。
第一晚在周家住,他蜷在干草堆里数驴蹄声,直到后窗传来轻轻的叩响——王婶的闺女小翠隔着窗纸塞给他个热乎的红薯,烤焦的皮上还沾着土:趁热吃,别让我娘看见。红薯的热气在寒夜里凝成白雾,李怀林咬下一口,甜糯的薯肉烫得舌尖发麻,却不敢出声,怕惊醒隔壁的周婶。
此后半年,他在十三户人家轮流吃住。在张叔家摔碎了祖传的瓷碗,被婶子骂赔钱货,罚跪了半宿的搓衣板;在赵大爷家帮着晒柿饼,却因偷吃被追着跑了半里地,最后躲进老槐树的树洞里,听着赵大爷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唯有在村东头的刘寡妇家,能喝上一碗撒了葱花的热汤,她总摸着他的头说:我家柱儿要是活着,该和你一般大了。刘寡妇的儿子三年前掉进河里没了,她常把李怀林的衣服改了又改,缝补处绣着小小的槐花。
3
青瓦飞蝗
十四岁立夏,李怀林蹲在老槐树的树杈上,看雨薇蹲在溪边洗辫子。阳光穿过新叶,在她水绿的衫子上织出斑驳的影,发辫浸在溪水里,像条黑色的锦缎。他突然想起去年她爹送的猪骨头,熬汤时香飘半村,雨薇还偷偷往他碗里多舀了两块肉。
陈雨薇,你辫子上有蚂蚱!他捏着刚捉到的青蝗往下喊。雨薇吓得跳起来,手里的木盆摔进溪里,溅起的水花湿了裙摆:李怀林你混蛋!他笑着往下溜,却在落地时踩滑了青苔,结结实实摔进泥坑,膝盖磕在鹅卵石上,火辣辣地疼。岸上的娃们笑成一团,雨薇却红着脸跑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活该,谁让你总捉弄人。帕子上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是雨薇跟着村里的绣娘学的。
这事传到雨薇她爹耳朵里,陈屠夫拎着杀猪刀堵在老爷庙门口:小兔崽子,再敢吓我闺女,老子把你喂猪!李怀林缩在香案底下,看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听见雨薇在门外喊:爹,他给我编了草凤凰!后来他才知道,雨薇把他编的草蚂蚱藏在枕头底下,整整放了三天,直到蚂蚱的草腿都枯了,还舍不得扔。
4
刃上春霜
2.1
戏台血光
十六岁春分,村里搭起了木头戏台,灯笼在暮色里晃成红海。李怀林攥着王婶给的铜钱,正想买串糖葫芦,糖稀的甜香混着柳木燃烧的烟味,在空气里飘散。戏台上,穆桂英的翎子正随着唱段翻飞,锣鼓声震天响。
西南角突然传来撕扯声:小娘子,陪哥几个乐呵乐呵。三个混混围着雨薇,其中一个的手正往她领口伸,她的绣鞋掉在地上,裙摆被踩得皱巴巴的。李怀林看见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掉在泥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冒雪给他送棉袄,睫毛上结着冰晶的模样。糖葫芦啪嗒落地,糖渣溅在青石板上,他冲过去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锣鼓:放开她!
混混头子的匕首划破他左臂的瞬间,他抬腿踹向对方膝盖。混战中,雨薇的尖叫和戏台上的唱段绞在一起,他看见刀刃在月光下翻转,本能地伸手去握——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时,他才意识到匕首已没入混混心口。人群炸开了锅,戏班的锣鼓声戛然而止,月光下,混混的血在青石板上蜿蜒,像条扭曲的红蛇。
5
铁窗苔痕
少管所的墙根长着青苔,李怀林数着砖缝里的蚂蚁,听管教念判决书:过失致人死亡,有期徒刑六年。他摸了摸藏在鞋底的帕子,是雨薇塞给他的,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边缘还有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第三个月,他在食堂被高年级的混混打伤,蜷缩在床底时,听见窗台上有响动——雨薇的信被揉成纸团扔进来,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我考上县中了,每周给你送桂花糖。糖块在铁盒里叮当作响,他含着糖看屋顶的裂缝,突然觉得喉间发苦。此后每个月,雨薇的信从未间断,有时夹着一片干花瓣,有时是半块芝麻糖,信末总写着:老槐树又开花了,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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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他在劳改厂学会了认字,雨薇的信里开始夹化学公式和人体解剖图:你的力气比以前大了,是不是和打架时的感觉一样他摸着逐渐愈合的旧伤,发现每次想起救人的场景,掌心都会泛起微光,像雪夜的萤火虫,尤其是在梦见李老汉编竹筐时,微光格外明亮。
6
刑满春寒
2004年除夕,李怀林踩着积雪回到槐树村。村口的老槐树被雷劈去了半边,树干上的焦痕在月光下泛着灰白,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李老汉的坟头长满了荒草,不知谁在坟前摆了个破瓷碗,里面装着半块硬饼。
他的土屋早已坍塌,断墙上贴着褪色的春联,还是他入狱前帮王婶写的福字,如今被风雪啃得只剩一口田。寒夜里,他蜷缩在老爷庙的供桌上,身下的稻草扎得背疼,月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见香案上歪歪扭扭的保平安红绸——那是村民们过年时留下的。他摸着胸前雨薇送的玉佩,突然想起她
last
letter
里说:我考上医学院了,等你回来。
睡梦中,他梦见一位白胡子老翁拄着松枝拐杖,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顶:你救人一命,却损了阳寿,今赐你悬壶之力,可续人间香火。老翁的手掌按在他眉心,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看见自己的指尖泛起微光,像萤火虫落在雪地上。醒来时,庙角蜷着只瘸腿橘猫,后腿化脓生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微光闪过,猫咪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第二天清晨,它居然跳上供桌,冲他喵喵叫。
7
微光初绽
3.1
破庙悬壶
赵大爷咳血那日,李怀林正蹲在庙前晒草药。老人瘦得像片枯叶,手背上的青筋比竹篾还细,咳嗽时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娃,伯想在走前吃口热乎的。他想起李老汉临终前的模样,掌心突然发烫,按在老人后背时,看见无数黑丝从指缝溢出,带着股腐臭,像是从灵魂深处挖出的陈年污垢。
三日后,赵大爷扛着锄头来道谢,腰间别着个新编的竹烟袋:怪了,咳出些黑血,浑身轻快得像年轻二十岁。消息像春风吹过麦田,迅速传遍十里八乡。王婶的偏头痛、张叔的老寒腿、孙家小妹的聋哑症,在他手下一一痊愈。他不收钱,只让病人带把新扫帚或是半斗小米,用来修葺老爷庙,庙前的荒草渐渐被清理干净,香案上的供品也多了起来。
雨薇第一次见他施术,是在周伯家的厢房。她看着他掌心的微光渗入病人太阳穴,忍不住伸手触碰:像触电一样,麻麻的。他突然头晕目眩,踉跄着扶住桌角,才发现每次用异能后,太阳穴都会突突地跳,像有根细针扎在血管里,眼前还会闪过模糊的画面,像是病人的记忆碎片。
8
暗涌初生
2006年惊蛰,雨薇从镇医院带回份病理报告,脸色苍白如纸:县水泥厂的刘厂长,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李怀林看着报告上的恶性肿瘤四个字,指尖的微光突然闪烁不定——这是他第一次治不好的病。刘厂长的儿子塞给他一沓钞票,膝盖都快跪到地上:神医,求你救救我爹,我们砸锅卖铁也给你钱。
他躲在老槐树后运功,微光刚触到对方胸口就被弹开,像撞上了铜墙铁壁,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鲜血从他鼻孔涌出,滴在春草上,染红了刚冒头的蒲公英。雨薇扶住他冰凉的手:别勉强,你的能力不是万能的。他却想起李老汉的坟,想起少管所的铁窗,第一次害怕自己的特殊会消失,害怕自己又变成那个无能为力的孤儿。
9
流言如刀
七月连雨,老爷庙前的帐篷里挤满了病人。不知谁传起李怀林吸人精气续命的谣言,半夜有人往庙里扔石头,砸碎了雨薇送的搪瓷盆,瓷片划破了他的脚踝,鲜血混着雨水流了一地。陈屠夫拎着刀赶来时,李怀林正蹲在香案前修补漏雨的屋顶,瓦砾堆里埋着半块吃剩的玉米饼,硬得像石头。
老子信你!陈屠夫的刀剁在门槛上,震落梁上的灰尘,当年你救雨薇,老子还没谢你,现在谁敢动你,先过老子这关!但流言仍在蔓延,直到某天清晨,庙前跪着个老太太,怀里抱着夭折的孙子:神医,求求你让孩子睁眼,他才三个月大啊……李怀林看着婴儿青紫的小脸,掌心的微光在婴儿胸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熄灭了。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黑暗,微光也照不穿,有些离别,连神仙也拦不住。
10
槐香绕指
4.1
双生微光
雨薇把诊所开在镇医院旁的巷子里,木牌上刻着微光医馆,是陈屠夫帮忙砍的桐木板,木纹里还带着新鲜的树香。李怀林第一次穿上白大褂,袖口还留着编竹筐时的刺痕,他摸着胸前的玉佩——雨薇送的,刻着平安二字,是用她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买的,背面还刻着小小的槐花。
第一个来看心病的姑娘,是县中曾经的校花。她攥着袖口说被同学排挤,整夜睡不着觉,眼里布满血丝:他们说我妈是疯子,说我也会遗传……李怀林触到她手腕时,看见无数灰丝缠在膻中穴,像团解不开的乱麻,其中还夹杂着几张破碎的画面:教室里的孤立、厕所门上的涂鸦、母亲在病房里的尖叫。他突然想起少管所里被孤立的夜晚,掌心的微光化作暖流,顺着她的经络游走,姑娘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去,最后抱着他痛哭流涕。
你能看见别人的痛苦雨薇在病历本上记录,笔尖顿了顿,就像当年看见我被欺负时那样他抬头,看见她镜片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在法庭上喊我等你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像落进深井里的月亮,明明灭灭,却始终亮着。
11
雾起省城
2010年深秋,苏曼婷的黑色轿车碾过巷口的青苔,车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位省城贵妇的手背上贴着十张止痛贴,却仍止不住浑身颤抖:我能看见脏东西,在床底下爬,还有人在耳边说话……
李怀林触到她手腕的瞬间,瞳孔骤缩——无数漆黑如墨的丝线缠满她全身,比当年赵大爷的还要浓重百倍,丝线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婴儿的轮廓,蜷缩着,哭泣着。他听见雨薇在身后倒吸凉气,知道这是前所未见的病症。运功时,微光刚碰到墨丝就发出滋滋的响,像火碰到了水,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冷汗浸透了衬衫,眼前闪过苏曼婷的记忆:豪华病房里的争吵、手术室外的等待、婴儿保温箱里的蓝光。
够了!雨薇按住他发抖的手,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但苏曼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入他皮肉:求你,我梦见孩子在哭,他说妈妈不要他了……李怀林想起自己没见过面的弟弟,听说生下来就夭折了,母亲曾在夜里对着空摇篮流泪,嘴里喃喃自语:是娘对不起你。他咬牙继续运功,微光突然暴涨,墨丝竟开始融化,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苏曼婷的哭声也随之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12
暗礁浮现
医馆的名气传到省城,却也引来了麻烦。某晚,李怀林正在给病人施针,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闯进来,举着摄像机:我们是《科学探秘》栏目,听说你能徒手治病,是超能力还是骗局为首的记者戴着金丝眼镜,语气里满是不屑。
雨薇想阻拦,被推得撞在药柜上,几味草药洒在地上。李怀林看着镜头,突然想起少管所的监控摄像头,那些时刻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浑身发紧。他伸手触碰镜头,微光闪过,机器突然发出电流声,屏幕上布满雪花。封建迷信!记者甩袖而去,却在当晚,他的肾结石突然发作,疼得在地上打滚,妻子不得不连夜送他去医院。
别去治他。雨薇按住他欲抬的手,他骂你是骗子,还推我。但李怀林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李老汉教他的话:伤人者终伤己,救人者自获救。他摸到记者腰间的结石,像块冰冷的鹅卵石,微光渗入时,听见对方倒抽凉气:怎么回事不疼了记者第二天登门道歉,摄像机里的画面已全部删除,还在节目里公开澄清:医学的未知领域,值得我们敬畏。
13
雾散见晴
5.1
歧路微光
苏曼婷的投资来得猝不及防。她在省城买了套复式公寓,说要开微光诊疗中心,装修图纸上画着豪华的诊室、先进的设备,还有会员制的诊疗服务。雨薇却在合同里发现附加条款:所有诊疗数据归苏氏集团所有,未经允许不得公开治疗案例。
我们不能卖了初心。雨薇把合同摔在桌上,墨水瓶在玻璃茶几上晃了晃,你忘了槐树村的老人忘了老爷庙的破瓦他们需要的是平价的治疗,不是给资本当小白鼠。李怀林摸着合同上的烫金大字,想起在少管所时,雨薇信里画的县城路灯,比星星还亮,那时他以为光亮的地方就是希望,如今才明白,有些光会灼伤眼睛。他拿起笔,在附加条款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笔尖划破了纸张,像道坚决的伤口。
14
霜刃相向
诊疗中心开业三个月,迎来了第一个医闹。死者家属举着横幅:庸医杀人,还我公道!照片上的老人青紫色的脸,李怀林记得他来的时候已是肝癌晚期,腹水让肚子鼓得像个皮球,临终前却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让我少疼了些日子。
尸检报告出来那天,雨薇在办公室哭了。报告写着多器官衰竭,与诊疗无关,但家属收了竞争对手的钱,仍在门口泼粪,臭气熏天。李怀林蹲在地上擦秽物,看见墙角蹲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是死者的孙女,他曾帮她治过痛经,女孩手里攥着块芝麻糖,是她爷爷临终前让她带的。女孩突然冲过来,塞给他糖块:爷爷说你是好人,让我谢谢你。糖块在掌心发烫,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
15
双生并蒂
2015年春分,李怀林站在省医院的学术报告厅,身后的屏幕上播放着雨薇拍的显微视频——当他运功时,病人的细胞周围会出现淡蓝色的光晕,像层透明的保护罩,光晕的强度与病人的求生意志成正比。
这是人体生物电的具象化。雨薇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她正在隔壁实验室做同步直播,白大褂的领口露出半截槐花项链,我们推测,这种能力源于下丘脑对松果体的异常激活,在极端情绪下被激发,尤其是强烈的保护欲……李怀林看着台下震惊的脸,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戏台上看见的血光,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让这束光,照到该照的地方,照进那些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散会后,苏曼婷递来份新合同,这次没有附加条款:我资助你们建公益医院,就在槐树村,设备和医生我来联系,你们只负责治病。李怀林接过时,看见她手腕内侧纹着朵小槐花,和雨薇的一模一样——那是她们去年在老槐树下结拜时纹的,雨薇说:槐花虽小,却能酿蜜,就像我们的光,虽弱,却能照亮人。
16
长明不熄
6.1
槐雪归途
2018年除夕,槐树村的新医院前挂满灯笼,红绸在风雪中飘扬。李怀林穿着白大褂,看雨薇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在病房里给老人做检查。新生儿的啼哭混着爆竹声,窗外飘着细雪,落在老槐树新抽的枝芽上,像撒了把碎钻,树干上的焦痕已被年轮覆盖,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爸,看!三岁的儿子举着个草编的小筐,里面躺着只瘸腿橘猫——正是当年老爷庙救的那只,如今已老得走不动路,却仍跟着他长大的孩子。李怀林摸着孩子手背上的胎记,和自己掌心的微光位置一模一样,突然明白,有些光,是会传承的,从李老汉的竹篾到他的掌心,从雨薇的等待到孩子的眼睛,光的轨迹从未中断。
17
光的箴言
深夜查房时,他看见那个曾造谣的村民正给护工塞红包:麻烦多照顾我爹,他夜里总咳嗽。李怀林转身欲走,却听见对方叫住他:当年……对不起,我娘病了,我急昏了头,才听别人乱说……他摆摆手,看见对方眼里的愧疚,就像看见当年在少管所打人的自己,每个人都曾在黑暗里迷路,重要的是学会转身,走向光的方向。
回到办公室,雨薇正在整理病历,最新的研究报告显示,约1%的人在极端情绪下会激发类似能力,而这种能力的强弱,与内心的执念成正比。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束光。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只是我们更早学会了点燃它,用痛苦当火柴,用希望当灯芯。
李怀林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枝桠在夜色中勾勒出温柔的轮廓,树下的石磨旁,几个孩子正围着橘猫玩耍,笑声像银铃般清脆。他知道,人生的路还很长,会有新的风雪,新的暗礁,但只要掌心的微光不熄,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冬夜。那些曾经的苦难,早已化作光的养分,让这束光,越燃越亮,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冰凉的玉坠贴着心口,像贴着李老汉的手掌,雨薇的目光,还有无数被他治愈的人眼中的希望。原来,最亮的光,从来不是独自闪耀,而是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进土地,默默托举着所有向上的生长,让每个生命,都能在光的滋养下,绽放出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