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吧惊魂
酒吧的灯光像融化的黄金,流淌在每个孤独的灵魂之间。程微雨坐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踏入这种场所,自从林嘉树的葬礼后,她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再来一杯莫吉托。她对酒保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音乐淹没。
酒保刚要动作,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横插进来,推过一杯颜色深沉的酒。试试这个,更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程微雨抬头,呼吸瞬间凝滞。那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琥珀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质感,眼尾微微上扬,连右眼下方那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都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知道林嘉树已经长眠地下,她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男人挑眉,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程微雨猛地回神,这才注意到他与林嘉树的不同。这个男人更高挑,肩膀更宽,浑身散发着林嘉树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抱歉,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她接过那杯酒,指尖微微发抖。
周予淮。他伸出手,这种搭讪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见。
程微雨。她轻轻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周予淮在她身边坐下,近距离打量她。程微雨今天特意化了妆,按照她调查的资料,这是苏媛最喜欢的妆容——清淡的裸妆,只在眼尾加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桃红。她的连衣裙也是苏媛常穿的品牌,甚至连发梢微卷的弧度都经过精心设计。
一个人周予淮问,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程微雨垂下眼睛,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嗯,刚分手不久。
前男友有我这么帅周予淮半开玩笑地问,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程微雨没有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那杯深色的酒。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苦涩的回甘。这是什么酒
苦艾酒,别名'绿色精灵'。周予淮晃了晃自己的杯子,能让人看见想见的人。
程微雨的手顿住了。她再次抬头,直视那双与林嘉树如此相似的眼睛。那...你看见谁了
周予淮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越过她,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天晚上,程微雨跟着周予淮回了他的公寓。当他在黑暗中进入她时,她紧闭双眼,脑海中全是林嘉树最后一次拥抱她的温度。而周予淮在她耳边喘息着喊出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苏媛...
程微雨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泪,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身上的男人。
第二天清晨,程微雨比周予淮先醒来。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正准备离开时,床头柜上的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中的女孩有着甜美的笑容和及腰的长发,站在樱花树下回眸一笑。程微雨知道,那就是苏媛,周予淮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三年前去法国留学后再也没有回来。
看够了吗
周予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程微雨吓得差点摔了相框。她转身,看见他靠在门框上,只围着一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
对不起,我只是...
你昨天是故意的。周予淮走过来,从她手中拿回相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这妆容,这裙子,甚至喷的香水,都是苏媛喜欢的。
程微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周予淮会这么直接地拆穿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移开视线。
周予淮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前男友,是不是也有一双和我很像的眼睛
程微雨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没想到周予淮会这么敏锐。
我调查过你,程微雨。周予淮松开手,走向衣柜,林嘉树,你的大学同学,交往四年,三个月前车祸身亡。很感人的爱情故事。
程微雨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她原以为自己掌握着主动权,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所以呢她强装镇定,你要赶我走吗
周予淮转身,已经换好了衬衫。他慢条斯理地系着袖扣,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正好相反。我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他走近程微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以继续扮演苏媛,而我...就当是林嘉树的替身。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程微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但她没有退缩。好。
就这样,一场荒诞的替身游戏开始了。
第二章
替身游戏
周予淮给程微雨制定了严格的规则。她必须按照苏媛的风格打扮,学习苏媛的言行举止,甚至要定期去苏媛曾经常去的咖啡厅打卡。作为回报,周予淮会给她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并允许她随时欣赏那双与林嘉树相似的眼睛。
今天有个晚宴,七点准时到。某天下午,周予淮发来消息,附带一个地址。
程微雨立刻开始准备。她花了两小时化妆,换上苏媛风格的水蓝色长裙,喷上那款已经停产的香水。当她准时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周予淮正被一群商界精英围着谈笑风生。
予淮。她轻声唤道,露出苏媛式的甜美微笑。
周予淮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对旁边的人说：我女朋友,苏媛。
程微雨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小声议论：不是说苏媛去法国了吗
这位是程小姐吧我在杂志上见过她的专访,是个很优秀的室内设计师。一位女士善意地解围。
周予淮却像没听见一样,揽过程微雨的腰：媛媛,去给我拿杯香槟。
整个晚上,程微雨像个侍应生一样被周予淮呼来喝去。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喊她苏媛,要求她表演苏媛擅长的钢琴曲,甚至让她重复苏媛曾经在类似场合说过的话。每当程微雨露出困惑或委屈的表情,他就会压低声音提醒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宴会结束后,周予淮喝得有点多。司机送他们回家的路上,他把头靠在程微雨肩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你为什么当初要走...我明明那么爱你...
程微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没有回答。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周予淮脸上,那一刻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林嘉树睡着时的模样。
回到家,周予淮突然清醒过来。他粗暴地把程微雨推到墙上,眼神冰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他。
程微雨的后背撞得生疼,但她只是平静地问：那你今天满意吗我演得像吗
周予淮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知道吗苏媛从来不会问我这种问题。她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
他松开程微雨,转身走向卧室：明天早上我要吃法式吐司,记得七点前准备好。
程微雨滑坐在地上,抱紧自己的膝盖。她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林嘉树的照片。那是他生日那天拍的,他对着镜头做鬼脸,阳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跳跃。
嘉树,我这样做对吗她轻声问,当然得不到回答。
第二天清晨,程微雨五点半就起床准备早餐。她特意查了苏媛的社交账号,找到她曾经晒过的法式吐司照片,连摆盘都一模一样。
周予淮准时出现在餐厅,看到桌上的食物时挑了挑眉。记忆力不错。他坐下,尝了一口,糖放多了,苏媛不喜欢太甜的。
我会记住的。程微雨站在一旁,像个女佣。
周予淮吃完,擦了擦嘴：今天有个慈善拍卖会,你跟我一起去。穿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苏媛在去年春天的慈善晚宴上穿过类似的。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程微雨几乎成了苏媛的完美复制品。她学会了苏媛的签名方式,模仿她笑起来时捂嘴的小动作,甚至连喝咖啡时先搅三下的习惯都一模一样。而周予淮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会突然送她昂贵的礼物,有时又会因为一点小差错让她整晚站在门外。
深秋的一个雨夜,周予淮带程微雨参加一个画廊开幕活动。那里展出的是苏媛最喜欢的一位画家,周予淮高价买下了所有作品。
周总对艺术真是情有独钟啊。有人奉承道。
周予淮搂着程微雨的腰：都是媛媛喜欢,我只是投其所好。
程微雨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这些画最终会被挂在周予淮别墅的走廊里,那里已经收集了无数与苏媛有关的东西——她用过的茶杯,她喜欢的唱片,甚至她随手涂鸦的便签纸。
活动进行到一半,周予淮突然当众问程微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程微雨愣住了。这是苏媛才会知道的问题。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看来你忘了。周予淮的声音冷下来,是在大学的图书馆,你当时在找一本法语诗集。
周围人的目光让程微雨如坐针毡。她低下头：对不起,我...
去给我拿杯酒。周予淮打断她,苏媛最喜欢的那种。
程微雨逃也似地离开,在洗手间里,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却陌生得可怕。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自己的脸。
你还好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程微雨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一个陌生女孩关切的脸。我没事,谢谢。
周予淮又为难你了女孩递过来一张纸巾,别太在意,他对每个女伴都这样。
程微雨接过纸巾,擦掉晕开的眼线：每个
你不知道吗女孩压低声音,你是今年第三个'苏媛'了。前两个受不了他的脾气,不到一个月就跑了。你坚持得最久。
程微雨感到一阵眩晕。她早知道周予淮风流成性,但亲耳听到自己只是其中之一,还是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谢谢提醒。她勉强笑了笑,补好妆走出洗手间。
周予淮正在走廊尽头等她,手里拿着两杯酒。怎么这么久
程微雨接过酒杯,突然问：在我之前,有多少个'苏媛'
周予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谁跟你说了什么
回答我。程微雨罕见地坚持道。
周予淮冷笑一声：重要吗你不也是把我当林嘉树的替身我们各取所需,何必装得这么清高。
他凑近程微雨耳边,呼吸喷在她的颈侧：不过你确实是最像的一个,连在床上隐忍的样子都像极了苏媛。
程微雨的手抖了一下,酒液洒在她的裙子上。周予淮却大笑起来,转身走向人群,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那天晚上回家后,周予淮比平时更粗暴。他在黑暗中掐着程微雨的脖子,强迫她一遍遍喊予淮而不是嘉树。事后,程微雨蜷缩在床边无声地流泪,而周予淮背对着她抽烟,一言不发。
凌晨时分,程微雨被周予淮的手机铃声吵醒。他接起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巴黎现在冷吗...嗯,我也想你...
程微雨僵硬地躺着,假装还在熟睡。电话那头,毫无疑问是真正的苏媛。
挂断电话后,周予淮轻手轻脚地起床,去了书房。程微雨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第一次认真思考这段畸形关系的意义。她是为了那双眼睛而来,可现在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留恋的到底是林嘉树的影子,还是周予淮这个活生生的人。
第二天,周予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求程微雨陪他去公司。整个上午,他都在开会,而程微雨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翻看一本苏媛喜欢的杂志。
中午,周予淮的助理送来午餐。程小姐,周总说您对海鲜过敏,所以特意准备了素食。
程微雨惊讶地抬头：他记得我海鲜过敏
助理笑了笑：周总其实很细心。上周您感冒时,他半夜打电话问我哪种药效果最好。还有上个月,您说喜欢的那家甜品店,他让我每天早上去排队买最新鲜的。
程微雨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想起这些日子周予淮偶尔流露的温柔——在她熬夜等他回家时递来的毛毯,下雨天让司机特意绕路送她喜欢的奶茶,甚至在她模仿苏媛失败时那转瞬即逝的笑意。
下午,周予淮回到办公室,看见程微雨正在整理他的书架。按颜色分类他挑眉,苏媛可不会做这种事。
程微雨停下动作：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习惯。
周予淮走近,突然伸手取下她头发上并不存在的杂物：晚上有个应酬,你不用去了。回家休息吧,你看起来累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程微雨鼻子一酸。她鼓起勇气问：昨晚...是苏媛的电话吗
周予淮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这不关你的事。
她要回来了,是不是程微雨追问,那我呢我们的...约定...
周予淮转身走向办公桌：约定就是约定,随时可以终止。他坐下,打开电脑,司机在楼下等你。
程微雨没有动：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想结束呢
周予淮敲键盘的手停住了。他抬头,眼神复杂：程微雨,别自欺欺人了。我们都清楚这段关系有多扭曲。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程微雨走近他,你明明可以找更像苏媛的人,为什么偏偏容忍我一次次犯错
周予淮猛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因为我可怜你！看着你为了一个死人不惜作贱自己的样子,就像在看我自己！满意了吗
程微雨被他的爆发吓到了,但更多的是心痛。她轻轻挣脱他的手：不,你不只是在折磨我,你也在折磨自己。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止痛药,却忘了药本身也有毒性。
周予淮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转身看向窗外：走吧,程微雨。趁我们还没完全忘记自己是谁。
程微雨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走出大楼时,秋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以程微雨的身份生活了。
第三章
灰烬
那天之后,周予淮消失了整整一周。程微雨回到自己久未踏足的公寓,看着积满灰尘的林嘉树照片,第一次感到茫然。她尝试着卸下苏媛的妆容,穿上自己以前的衣服,却发现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
第八天晚上,周予淮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浑身酒气。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回我消息...他滑坐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
程微雨扶他进屋,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周予淮抓住她的手：苏媛要结婚了...和一个法国人...她说从来没爱过我...
程微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拍他的背。周予淮突然抬头,那双与林嘉树如此相似的眼睛里盛满泪水：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可悲的替身...
那一夜,周予淮像个溺水者一样紧紧抱着程微雨,而程微雨在黑暗中抚摸着他的眉眼,分不清自己安慰的到底是谁。
第二天清晨,周予淮先醒来。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程微雨,目光落在她床头林嘉树的照片上。一种莫名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开始在公寓里搜寻更多关于林嘉树的痕迹。
程微雨被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看见周予淮正站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林嘉树的日记、相册和各种小物件。
你在干什么她冲过去,想要抢回那些珍贵的回忆。
周予淮躲开她的手,眼神冰冷：这么喜欢收集死人的东西看看这个,连电影票根都留着,真是感人。
还给我！程微雨声音发抖,你没有权利...
我没有权利周予淮冷笑,那你把我当替身就有权利了他拿起一个铁盒,这是什么看起来很重要
程微雨脸色煞白：不要！那是嘉树和我的时间胶囊,我们约定五年后一起打开的！
周予淮的眼神变得危险：五年可惜他活不到那时候了。他突然拿起所有东西,大步走向阳台。
程微雨追上去：住手！求求你！
但已经晚了。周予淮点燃打火机,将林嘉树的遗物一件件扔进事先准备好的铁桶里。火焰迅速吞噬了纸张,腾起的黑烟中,程微雨仿佛看到她和林嘉树四年的感情化为灰烬。
这么喜欢找替身,我看这些原件你也没必要留了。周予淮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