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凤栖梧桐:分魂人》 > 第一章

第一章初入皇宫
永和三年春,沈清漪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便知此生再无回头路。
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将四方的天空切割成规整的矩形。她随着一队新入宫的宫女低头前行,耳边是嬷嬷尖利的训诫声:进了这宫门,你们就是皇家的人了。收起那些小姐脾气,好生学着规矩,否则——嬷嬷冷笑一声,有的是法子教你们做人。
清漪抿紧嘴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个月前,她还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一手琴技,连当朝太傅都曾称赞有大家风范。可父亲卷入科场舞弊案,全家男子流放边疆,女子没入宫中为婢,昔日荣华转瞬成空。
你,叫什么名字嬷嬷的藤条突然点在清漪肩头。
奴婢沈清漪。她垂首应答,声音不卑不亢。
嬷嬷眯起眼睛打量她: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说着用藤条挑起清漪的下巴,听说你琴弹得好
清漪心头一跳,谨慎答道:略通皮毛,不敢当'好'字。
哼,倒会说话。嬷嬷收回藤条,明日去乐坊报到吧,总比在浣衣局强。
当夜,清漪与二十余名新入宫的宫女挤在一间大通铺上。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辗转难眠,想起离家的那日,母亲含泪塞给她一枚玉佩:清儿,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能保平安...
喂,新来的。邻铺的宫女突然翻身面对她,听说你是官家小姐出身
清漪没有回答。
那宫女嗤笑一声:到了这儿,谁管你从前是谁。我劝你收起那副清高样子,否则——
否则怎样清漪平静地问。
宫女一愣,随即恶狠狠道:否则有你好受的!
清漪不再言语,只是将母亲的玉佩握得更紧了些。
次日清晨,清漪被带到了乐坊。教习姑姑姓林,面容严肃却不算苛刻。她让清漪试了试琴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确实不错。林姑姑点头,从今日起,你跟着我学宫廷乐曲。记住,在贵人面前演奏,不求惊艳,但求无过。
清漪恭敬应下。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才华是把双刃剑,既能救人,也能害己。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清漪谨言慎行,渐渐在乐坊站稳脚跟。她发现宫中等级森严,乐坊虽比浣衣局、膳房好些,却仍是下等宫女。那些能近身伺候贵人的大宫女,看她们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蔑。
五月初五,端午节。宫中设宴,乐坊需派十人前去演奏。清漪因琴艺出众被选中,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室成员。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清凉殿。清漪随乐坊众人跪坐在偏厅,隔着珠帘能看到主殿的模糊景象。皇帝端坐首位,左右分别是皇后与宠妃,太子萧景琰坐在下首第一位。
奏《清平乐》。太监尖声宣道。
清漪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这首曲子她练习了无数遍,每一个音符都烂熟于心。琴声如清泉流淌,渐渐盖过了殿中的喧哗。
一曲终了,殿内忽然安静了一瞬。
这是何人弹奏一个清朗的男声问道。
清漪心头一跳,不敢抬头。
林姑姑连忙回禀:回太子殿下,是乐坊新来的宫女沈清漪。
琴技不俗。太子淡淡道,再奏一曲《凤求凰》吧。
清漪手指微颤。《凤求凰》讲述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在宫廷宴席上演奏未免有些暧昧。但她不敢违抗,只得调整呼吸,重新抚琴。
这一次,她全神贯注,将全部情感倾注于琴弦之上。琴音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激昂澎湃,仿佛真有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清漪额头已沁出细汗。她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穿过珠帘,直直落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宴会结束后,清漪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谁知三日后,林姑姑神秘地将她叫到一旁:太子殿下命人送来一张古琴'焦尾',指明赐给你。
清漪大惊:这如何使得奴婢身份卑微...
林姑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在这宫里,贵人的心思最难揣测。既然赏你,你便收着。只是...她压低声音,切记谨守本分,莫要生出非分之想。
清漪捧着那张传说中的名琴,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姑姑的警告——太子的一时兴起,对她这样的宫女而言,可能是机遇,更可能是灾难。
然而命运的车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再难停止。
六月中旬,清漪被临时调往东宫花园修剪花木。这本是粗使宫女的活计,林姑姑虽疑惑为何指名要乐坊的人去,却也不敢多问。
那日阳光正好,清漪独自在东宫偏苑照料一株海棠。忽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跪伏在地。
起来吧。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清漪小心抬头,正对上太子萧景琰深邃的眼眸。他比宴席上看起来更加俊朗,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通身气度不凡。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清漪又要跪下。
免礼。太子抬手虚扶,你就是沈清漪
是。
太子打量着她:听闻你父亲是沈明堂
清漪心头一震:殿下认识家父
曾有一面之缘。太子语气平淡,他是个有才学的人,可惜...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清漪眼眶微热,强自忍住。父亲获罪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提起他时不带轻蔑。
你的琴技,是跟谁学的太子转移了话题。
回殿下,先是家父启蒙,后拜在金陵顾大家门下学艺三年。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顾微之难怪有如此造诣。他可是连父皇都请不动的琴艺大家。
清漪低头:奴婢惭愧,未得顾大家真传。
太子忽然道:今日天气甚好,你可愿为本宫抚琴一曲
清漪愕然抬头,见太子已命人摆好了她获赠的那张焦尾。她无法推辞,只得净手焚香,端坐琴前。
这一次,她弹的是《高山流水》。琴音清越,仿佛能看见伯牙子期以琴会友的千古佳话。弹至激昂处,清漪浑然忘我,连太子何时站到了她身后都未察觉。
好一曲《高山流水》。太子的声音近在耳畔,不知沈姑娘可愿做本宫的知音人
清漪手指一颤,琴音戛然而止。她慌忙起身退后两步: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身份卑微,不敢...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上,制止了她的话。太子眸色深沉:在这深宫之中,能听懂本宫心音的人不多。沈清漪,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清漪心跳如鼓,不敢应答。太子的指尖温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从今日起,你每日申时来此为本宫抚琴。太子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疏离,林氏那边,本宫会打招呼。
清漪只能应是。待太子离去,她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那日后,清漪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仍是乐坊宫女,却每日能去东宫为太子抚琴。太子有时会静静聆听,有时会与她谈论诗词歌赋,甚至偶尔会亲自抚琴一曲。清漪惊讶地发现,太子的琴技竟也不俗。
渐渐地,清漪察觉到太子冷酷外表下的另一面。他会在她手指被琴弦划伤时命人送来药膏;会在她提到家乡时耐心倾听;会在她因思念家人落泪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七月初七乞巧节,宫中女子都在月下穿针乞巧。清漪独自在东宫偏苑的梧桐树下摆了一张小几,焚香祝祷。
求织女娘娘保佑父母安康,弟弟早日脱离苦海...她低声祈祷,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你在这里。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清漪慌忙擦泪行礼。月光下,太子一袭白衣,恍若谪仙。他看了眼小几上的针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金钗放在桌上。
本宫不擅女红,但这金钗是江南进贡的,据说能保佑女子心灵手巧。
清漪受宠若惊: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
收下吧。太子语气不容拒绝,就当是奖赏你这段时间的琴艺。
清漪只得双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太子的手,如触电般缩回。太子的手却顺势握住了她的,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清漪,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若有一日本宫登基,定会还你沈家清白。
清漪心头剧震,抬头望进太子眼中那片深邃的海洋。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升温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太子妃娘娘派人来寻您。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太子松开手,眉头微蹙:知道了。转向清漪时,声音已恢复平静,明日再来。
清漪福身送走太子,手中金钗冰凉刺骨。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游戏——太子已有正妃,而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
回到住处,同屋的宫女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乞巧节的见闻。清漪默默将金钗藏入枕下,却见邻铺那个曾威胁她的宫女正阴冷地盯着她。
听说你最近常去东宫那宫女压低声音,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宫里头,死得最快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清漪不答,只是转身面壁而卧。她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太子妃苏玉瑶出身将门,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姑姑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苏贵妃。这样的女子,怎会容忍丈夫与一个宫女有染
果然,三日后,清漪被告知暂时不用去东宫抚琴了。林姑姑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太子妃娘娘说乐坊人手不足,调你去浣衣局帮忙。
清漪心中一沉,却只能应是。浣衣局是宫中最为辛苦的地方之一,每日从早到晚与冷水、皂角为伴,不出半月,一双弹琴的手就会粗糙皲裂。
在浣衣局的第一天,清漪的手就被泡得发白起皱。夜里回到拥挤的住处,她忍着疼痛用太子送的金钗练习刺绣——她不敢荒废手艺,怕有朝一日太子再召她抚琴时,手指已不复灵活。
如此过了十日,清漪已憔悴不少。这日黄昏,她正费力拧干一件华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笑:这不是乐坊的沈姑娘吗怎么沦落至此
清漪回头,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男子面容与太子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腰间玉佩显示他皇子身份。
奴婢参见...清漪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是二皇子殿下。一旁的太监尖声提醒。
清漪连忙跪拜。二皇子萧景桓,生母正是苏贵妃,与太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因母族势力而明争暗斗多年。
起来吧。二皇子用折扇轻挑起她的下巴,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大哥对你另眼相看。
清漪心头警铃大作,不敢接话。
二皇子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想不想离开浣衣局本皇子可以帮你。
清漪退后一步: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劳烦殿下。
二皇子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无妨。来日方长,你会改变主意的。说完,留下一个莫测的眼神便离去了。
清漪呆立原地,心中一片冰凉。她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成为了两位皇子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当夜,清漪辗转难眠。朦胧间,她似乎听到窗外有人低语:...太子妃大怒...那宫女活不过三日...
她猛地惊醒,却发现窗外月光如水,一片寂静。是梦吗还是...
次日清晨,清漪被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叫去:乐坊来人说要你回去,收拾东西走吧。
清漪又惊又喜,却不敢多问。回到乐坊,林姑姑面色凝重地递给她一封信笺:东宫来的。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今夜子时,老地方。琰。
清漪手指微颤。琰是太子的名讳,他竟用此署名,意味着什么
夜幕降临,清漪借口练习琴艺独自留在乐坊。待众人睡去,她悄悄向东宫偏苑行去。月光被云层遮蔽,宫道昏暗如墨。就在她即将到达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假山后闪出!
谁清漪惊呼。
对方不答,抬手就向她袭来!清漪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对方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
救命!清漪转身就跑,刺客紧追不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刺客闷哼一声倒地。清漪惊魂未定,看清来人竟是太子萧景琰!
殿下...她腿一软,几乎跪倒。
太子一把扶住她,目光落在她流血流血的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果然是她。
是谁清漪颤声问。
太子没有回答,只是撕下衣袖为她简单包扎: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从明日起,你搬来东宫,做本宫的贴身侍女。
清漪震惊抬头:这不合规矩...
规矩太子冷笑,在这宫里,本宫的话就是规矩。他轻抚清漪苍白的脸颊,放心,有本宫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
清漪望着太子在月光下格外锋利的轮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继续前行。
远处传来打更声,太子拉着她隐入阴影中:走吧,本宫带你去看些东西。
清漪任由他牵着,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隐蔽的书房。太子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奏折递给她:看看。
清漪展开一看,竟是父亲案件的复审文书,上面赫然有太子的批注:证据不足,需重审。
殿下...她声音哽咽。
太子目光灼灼:本宫答应过还你沈家清白,绝不食言。他靠近一步,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而你,可愿信本宫一次
清漪仰头望进太子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此刻,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奴婢...愿意。
太子唇角微扬,忽然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记住,从今夜起,你是我萧景琰的人。
窗外,一轮明月突破云层,洒下清冷的光辉。清漪知道,从此刻起,她的命运已与这位未来天子紧紧纠缠,再难分离。
第2章
东宫风云
搬入东宫那日,天刚蒙蒙亮。
清漪抱着简单的行囊,跟随东宫总管太监李德全穿过重重宫门。晨雾中的东宫比想象中更加宏伟,朱墙黛瓦,飞檐翘角,处处彰显着未来天家的气派。
沈姑娘,李德全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老奴在宫中四十余载,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漪心头一紧:李总管请讲。
李德全皱纹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太子殿下自幼性情冷峻,不近女色。这些年来,能近身伺候的宫女屈指可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漪一眼,姑娘能得殿下青睐,是福气,也是...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德全立刻恢复了恭敬木讷的表情,仿佛刚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从未说过。
这就是新来的侍女一个身着杏色襦裙的大宫女带着几名小宫女迎面走来,目光如刀子般在清漪身上刮过。
回春桃姑娘的话,正是。李德全躬身道。
名叫春桃的大宫女绕着清漪走了一圈,冷笑一声:模样倒还周正,只是这双手...她突然抓起清漪的手,粗糙成这样,如何伺候殿下梳洗
清漪的手在浣衣局泡了十日,确实不复往日细嫩。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奴婢会尽心学习,不敢怠慢。
呵,好一张利嘴。春桃眼中闪过一丝恼意,记住,在东宫,除了太子妃娘娘,就数我们四个大宫女最尊贵。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最好安分守己,否则...
春桃。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从廊柱后传来。
所有人立刻跪伏在地。太子萧景琰一袭玄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殿下恕罪!春桃声音发颤。
太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直接落在清漪身上:跟本宫来。
清漪连忙起身跟上,背后如芒在刺,不用回头也知道春桃等人嫉恨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洞来。
太子带她来到一间精致的偏院,推开雕花木门:以后你就住这里。
清漪惊愕地睁大眼睛。这哪里是宫女住所分明是主子住的地方——紫檀木的桌椅,青玉的香炉,连帷帐都是上好的云锦。最让她震惊的是,窗边竟摆着一张琴案,上面正是太子赐她的那张焦尾。
殿下,这不合规矩...清漪惶恐道。
太子转身,眸色深沉:本宫说过,在这里,本宫的话就是规矩。他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清漪鼻尖,你只需记住一点——没有本宫允许,不得擅自离开东宫。
清漪心头一跳:殿下是担心...
苏玉瑶不会善罢甘休。太子直呼太子妃名讳,语气冰冷,昨日那刺客虽未招供,但本宫心知肚明。
清漪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她早该想到,太子妃怎会容忍丈夫将一个宫女接入东宫
奴婢明白了。她低声道。
太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拂过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李德全会来教你东宫的规矩。
太子离去后,清漪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绣墩上。她环顾这间华丽的屋子,心中五味杂陈——这究竟是福是祸
接下来的日子,清漪如履薄冰。名义上她是太子贴身侍女,实际上却极少被传唤伺候。李德全告诉她,太子不喜女子近身,平日里梳洗更衣皆由太监负责。她的职责只是在太子读书时添茶研墨,弹琴解闷。
即便如此,东宫上下对她的敌意仍与日俱增。尤其是以春桃为首的四大宫女,处处刁难。她的衣物会莫名其妙被泼湿,膳食里会出现死虫,甚至夜里窗棂常被石子敲响。
这日午后,清漪正在偏院练琴,忽听外面一阵嘈杂。
沈清漪何在太子妃娘娘传召!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喊道。
清漪心头一颤,连忙整理衣冠出去。院外站着个面生的嬷嬷,身后跟着两名膀大腰圆的宫女。
奴婢参见嬷嬷。清漪福身行礼。
那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冷笑道:果然生得一副狐媚相。走吧,别让娘娘久等。
太子妃苏玉瑶住在东宫正殿后的栖鸾阁。清漪一路低头跟随,手心沁出冷汗。穿过三重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方精巧的花园中,几位华服女子正在凉亭内品茶。
娘娘,人带到了。嬷嬷高声禀报。
亭中主位上的女子缓缓转身。清漪只敢看了一眼,便跪伏在地——太子妃苏玉瑶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明艳不可方物,眉间一点朱砂更添贵气,通身的气派令人不敢直视。
抬起头来。太子妃声音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清漪依言抬头,却仍垂着眼帘不敢直视。
果然有几分姿色。太子妃轻笑一声,听闻你琴艺不凡,本宫今日特意请了教坊司的几位大家来品鉴品鉴。
清漪这才注意到亭中还坐着三位中年女子,看装束应是教坊司的乐师。其中一人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张古琴。
奴婢技艺粗浅,恐污了娘娘尊耳。清漪谨慎道。
太子妃唇角微扬:无妨。本宫近日新得了一首曲子,据说难度极高,连教坊司的首席都弹不好。她示意宫女取来一张琴谱,你若能弹出来,本宫重重有赏。
清漪接过琴谱一看,心头顿时一沉——这哪是什么曲子分明是胡乱拼凑的音符,根本不成调。太子妃这是存心要她出丑。
怎么,弹不出来太子妃挑眉。
亭中几位乐师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人甚至掩口轻笑。
清漪深吸一口气:奴婢斗胆一试。
她净手焚香,在琴案前坐下。粗略浏览一遍琴谱后,她心一横,决定抛开原谱,即兴发挥。指尖轻拨琴弦,一段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凤求凰》,却比原曲更加缠绵悱恻,仿佛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一曲终了,亭中鸦雀无声。太子妃脸色阴沉得可怕,几位乐师则面露惊讶。
好个伶俐的丫头。太子妃冷笑,本宫让你弹新谱,你竟敢擅自更改
清漪伏地请罪:奴婢该死!只是这谱子实在...
实在什么太子妃厉声打断。
清漪咬牙:实在不成曲调,奴婢斗胆改编,望娘娘恕罪!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太子妃勃然大怒,一把将茶盏摔在她面前:大胆贱婢!竟敢污蔑本宫的琴谱来人,掌嘴!
那嬷嬷立刻上前,抡起巴掌就要打下。
住手。
一个冷峻的男声从花园入口处传来。所有人慌忙跪拜——太子萧景琰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面色阴沉如水。
殿下怎么来了太子妃瞬间换了副温柔面孔。
太子看都不看她,径直走到清漪面前:起来。
清漪颤抖着站起身,脸颊已被嬷嬷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
太子眸色一暗,抬手轻触她脸上的伤痕:谁伤的
声音不重,却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那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老奴该死!老奴只是奉娘娘之命...
拖出去,杖二十。太子冷冷道。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嬷嬷拖走。太子妃脸色煞白:殿下,这贱婢她...
玉瑶,太子第一次正眼看她,眼神却冷得吓人,沈清漪是本宫的人。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说完,他一把拉起清漪的手腕,大步离开。清漪踉跄跟上,背后传来太子妃压抑的啜泣声和茶具摔碎的脆响。
回到书房,太子才松开手。清漪手腕已被攥出一圈红痕,她却不敢呼痛。
愚蠢。太子背对着她,声音冰冷,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
清漪低头:奴婢知错。
太子突然转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看着本宫说话。
被迫直视太子眼睛,清漪这才发现他眼中不仅有怒意,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奴婢...不想给殿下丢脸。她轻声道。
太子神色微动,松开手:以后没有本宫陪同,不准单独见太子妃。他走到书案前,丢过一个小瓷瓶,涂在脸上,别留疤。
清漪接过瓷瓶,心头微暖。这小小的关怀,对她而言已是莫大恩赐。
谢殿下。
太子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挥手示意她退下。清漪福身离去,却在门口听见太子又说了一句:今晚子时,来书房。
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子时的东宫万籁俱寂。清漪披了件素色斗篷,悄悄向书房行去。月光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太子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清漪安静地跪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几上的奏折——那是关于南方水患的急报。太子眉头紧锁,朱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
会研墨吗太子突然问。
清漪连忙点头,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旁,开始研墨。两人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清漪心跳如鼓,手指微微发抖。
怕本宫太子头也不抬地问。
清漪摇头:不是怕...是紧张。
太子笔尖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他侧头看她,烛光下,少女的侧脸如玉般莹润,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与旁人不同。太子忽然道,从第一次听你弹琴,本宫就知道。
清漪研墨的手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子放下笔,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竹简:看看这个。
清漪展开一看,竟是父亲案件的详细记录,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疑点。
殿下...她声音哽咽。
你父亲是冤枉的。太子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科场舞弊案另有主谋,只是证据不足。
清漪眼眶发热,泪水模糊了视线:殿下为何...为何帮我
太子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本宫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指尖的温度让清漪浑身一颤。太子的手却没有收回,而是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颈侧,最后停在锁骨处。
清漪,他声音低沉,若本宫要你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清漪呼吸急促:殿下但凭吩咐。
本宫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太子眸色深沉,东宫上下,包括太子妃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清漪心头一震——太子这是要她做眼线她忽然想起那夜二皇子的话:...本皇子可以帮你...
怎么,不愿意太子语气转冷。
清漪连忙摇头:奴婢愿意。只是...她鼓起勇气,殿下为何选我
太子唇角微扬:因为你足够聪明,也足够...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垂,...足够让本宫在意。
这句话如同一把火,烧得清漪耳根通红。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升温之际,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看来你要等雨停才能回去了。太子起身关窗,背影挺拔如松。
清漪低头应是,心跳却久久不能平静。烛光下,太子的侧脸棱角分明,俊美得令人心颤。
会下棋吗太子突然问。
清漪点头:略懂一二。
太子取出一副白玉棋盘:陪本宫下一局。
那一夜,他们下了三局棋,聊了诗词歌赋,甚至谈到了清漪的家乡。太子罕见地卸下心防,言语间流露出对朝政的忧虑和对兄弟阋墙的无奈。清漪第一次看到这个未来天子不为人知的一面——孤独而沉重。
雨停时已是四更天。清漪告退离去,却在门口被太子叫住。
清漪,他站在灯影交界处,半明半暗,记住,在这东宫,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本宫。
清漪郑重点头,心中却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太子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但她已别无选择。
回到偏院,清漪辗转难眠。窗外残月如钩,她想起太子指尖的温度,想起他看自己时深邃的眼神...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翌日清晨,清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竟是李德全。
沈姑娘,快收拾一下!二皇子殿下来了,指明要见你!
清漪心头一跳:殿下知道吗
李德全面色复杂:太子一早就被皇上召去了,不在东宫。
清漪咬了咬唇。二皇子此时来访,绝非巧合。但她又不能拒绝,只得简单梳洗后随李德全前去。
二皇子萧景桓正在花厅品茶,见清漪进来,立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沈姑娘,别来无恙啊。
清漪恭敬行礼:奴婢参见二皇子殿下。
免礼。二皇子示意她坐下,听闻昨日你在太子妃那里受了委屈
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清漪心头警铃大作:多谢殿下关心,奴婢无碍。
二皇子轻笑一声,突然压低声音:沈姑娘,本皇子直说了吧。你父亲的案子,本皇子可以帮忙。
清漪猛地抬头,正对上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眼睛。
殿下有何条件她强自镇定。
聪明。二皇子抚掌,很简单,本皇子只要东宫的一些...消息。
果然如此。清漪手指绞紧了衣角:奴婢身份卑微,恐怕...
别急着拒绝。二皇子打断她,三日后午时,本皇子在御花园的听雨轩等你答复。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补充,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二皇子离去后,清漪呆立原地,心乱如麻。一边是能救家族的诱惑,一边是对太子的承诺...她该如何抉择
正犹豫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清漪回头,顿时魂飞魄散——太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廊柱旁,面色阴沉如水。
殿、殿下...她声音发颤。
太子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让清漪心跳加速。最终他在她面前站定,抬手...却只是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花。
记住昨夜的话。太子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本宫。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清漪一人站在庭院中,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太子是否听到了她与二皇子的谈话他最后那句话是警告还是提醒清漪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已深陷一场危险的游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当夜,清漪辗转难眠。三更时分,她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警觉地坐起身,只见一封信笺从窗缝中滑入。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午时,老地方。事关沈家冤案。桓。
清漪将信笺紧紧攥在手中,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去,还是不去
窗外,一弯残月隐入云中,仿佛也在为她的选择而犹豫。
第3章
忠诚与背叛
御花园的听雨轩掩映在一片翠竹之中,清幽僻静。清漪站在轩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掌心全是冷汗。
午时的阳光透过竹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如同她此刻纠结的心情。二皇子的邀约像一块烧红的炭,握也不是,丢也不是。
沈姑娘来得真准时。
清漪猛地抬头,二皇子萧景桓不知何时已站在听雨轩内,一袭湖蓝色锦袍,手中折扇轻摇,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眼底却藏着刀锋般的冷光。
奴婢参见二皇子殿下。清漪福身行礼,声音绷得发紧。
免礼。二皇子示意她入座,考虑得如何了
轩内石桌上已备好香茶点心,清漪却如坐针毡。她深吸一口气:殿下曾说能帮奴婢父亲洗刷冤屈...
二皇子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推到她面前:先看看这个。
清漪展开信函,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一份刑部密档的抄本,详细记载了科场舞弊案中几位考官的口供矛盾之处,其中明确提到她父亲沈明堂可能是被人构陷。
这...这从何得来清漪声音发颤。
本皇子自有门路。二皇子啜了口茶,这些证据若能呈递御前,你父亲案件必有转机。
清漪眼眶发热,这些白纸黑字是她日思夜想的希望。但下一刻,二皇子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不过...二皇子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低,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本皇子手中还有更关键的证据——能证明此案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
清漪心跳如鼓:是谁
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那人...与东宫关系匪浅。
东宫清漪脑中轰然作响,殿下是说...太子
嘘——二皇子食指抵唇,有些话,不可说透。他重新靠回椅背,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为本皇子提供东宫的消息,换取你沈家清白。
清漪胸口剧烈起伏。父亲含冤流放,母亲抑郁而终,弟弟生死未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可能与太子有关若真如此,她这些日子的心动与纠结岂不可笑
奴婢需要时间考虑。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二皇子似乎早有所料,不紧不慢地又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清漪瞳孔骤缩——那竟与她母亲留给她的玉佩一模一样!
这...这从何而来
看来你手中也有一枚。二皇子满意地看到她震惊的表情,这玉佩来历不凡,与你身世有关。三日后午时,带着你的决定和玉佩来此处,本皇子会告诉你更多。
说完,他不等清漪回应便起身离去,留下她一人呆坐轩中,手中的密函仿佛有千钧重。
回到东宫时已是午后,清漪魂不守舍地穿过回廊,冷不防撞上一堵人墙。
去哪了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漪抬头,太子萧景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墨。
奴婢...去御花园散了散心。她下意识将手中的密函藏到身后。
太子目光一凛,伸手:拿来。
清漪咬唇犹豫,最终还是将密函递了出去。太子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听雨轩他冷笑一声,本宫警告过你,不要接近萧景桓。
殿下恕罪!清漪跪下,二皇子说有关家父案件的证据...
太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所以你就信了他在你眼中,本宫就是如此不可信
清漪眼中泛起水光: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手上力道加重,说!
只是二皇子说...此案幕后主使与东宫有关!清漪脱口而出,随即懊悔地闭眼。
四周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太子松开手,沉默良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好一个萧景桓。他声音低沉得可怕,为了离间你我,竟编出这等谎言。
清漪愕然抬头:殿下是说...
科场舞弊案确有隐情,但绝非东宫所为。太子转身望向远处,相反,本宫怀疑此事与苏家有关。
苏家清漪震惊,太子妃的...
正是。太子打断她,苏家与二皇子母族关系密切,你父亲当年在礼部任职,曾多次反对苏家插手科考事宜。
清漪脑中一片混乱。若真如太子所言,那二皇子今日之举岂不是...
他在利用你。太子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萧景桓知道本宫在查此案,便想先一步控制你,既可作为眼线,又可作为筹码。
清漪浑身发冷,她竟差点落入如此如此险恶的陷阱。
奴婢愚钝,险些中了二皇子诡计。她深深叩首,请殿下责罚。
出乎意料,太子竟伸手扶起她:起来吧。此事错不在你。他语气罕见地柔和了些,本宫早该告诉你查案的进展。
清漪怔怔望着太子,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近似愧疚的情绪。
那...家父的案子...
已有眉目。太子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这是本宫拟好的平反奏章,只待最后几处证据核实,便可呈递御前。
清漪接过奏折,双手不住颤抖。白纸黑字间,她看到了父亲的名字,还有那久违的清白二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奏章上。
殿下大恩,奴婢...
不必言谢。太子打断她,本宫承诺过的事,从不食言。他停顿片刻,忽然问道,萧景桓还说了什么
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那枚玉佩:二皇子也有这样一枚玉佩,说与奴婢身世有关...
太子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眉头渐渐紧锁:这玉佩...
殿下认识清漪心跳加速。
太子却将玉佩还给她:收好,不要轻易示人。至于你的身世...他深深看了清漪一眼,待时机成熟,本宫自会告诉你。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清漪更加困惑,但太子的表情告诉她此刻不宜多问。
三日后二皇子约你再见
清漪点头:是,要奴婢带着决定和玉佩去听雨轩。
太子冷笑一声:不必去了。本宫会派人告诉他,你染了风寒。
可二皇子手中还有证据...
本宫自有办法拿到。太子语气笃定,从今日起,你不得擅自离开东宫,明白吗
清漪郑重点头。经历了今日之事,她终于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太子或许真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当晚,清漪辗转难眠。窗外雨声淅沥,如同她纷乱的思绪。二皇子的话、太子的反应、那枚神秘的玉佩...一切线索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沈姑娘!快开门!是李德全的声音。
清漪连忙披衣开门,只见李德全满脸焦急:殿下在书房喝醉了,非要见你,老奴实在...
殿下喝醉了清漪愕然。太子素来节制,从未有过醉酒之事。
她匆匆跟着李德全来到书房,推门便闻到浓烈的酒气。太子斜倚在软榻上,衣襟微敞,发丝散乱,手中还握着一个白玉酒杯。见清漪进来,他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醉意朦胧的笑。
来了声音低沉沙哑,与平日的冷峻判若两人。
李德全识趣地退下并关好门。清漪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殿下...您...
过来。太子招手,语气不容拒绝。
清漪小心翼翼地上前,在距离软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殿下喝多了,奴婢去煮醒酒汤...
不必。太子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跌坐在榻边。两人距离骤然缩短,清漪能闻到他呼吸中的酒香,看到他眼中不寻常的光芒。
殿下...她声音发颤。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太子忽然问。
清漪摇头。
本宫母妃的忌日。太子松开她,仰头饮尽杯中酒,二十年前的今天,她死在这深宫里,死因...不明。
清漪心头一震。她从未听太子提起过生母。
母妃生前最爱弹《广陵散》。太子目光迷离,你的琴音...很像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清漪心中的某个锁结。太子对她莫名的关注,对她琴艺的欣赏...原来都有了解释。
殿下...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景桓今日给你的玉佩,太子突然话锋一转,是当年母妃赐给心腹宫女的信物。
清漪瞪大眼睛:那奴婢...
本宫不确定。太子摇头,但你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像她。他苦笑一声,真是讽刺,本宫竟对一个可能是母妃旧部之女动了...
话未说完,太子突然向前倾倒,清漪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一起倒在软榻上。两人身体紧密相贴,清漪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胸膛的温度和心跳。
殿下!您...她慌乱地想要挣脱。
太子却突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别动。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让本宫...就这样待一会儿。
清漪僵在原地,心跳如雷。太子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到颈侧,最后停在她的锁骨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佩。
若你真是她的人...太子喃喃自语,或许这就是天意...
清漪听不懂这些话的含义,却能感受到太子罕见的脆弱。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孤独灵魂。
窗外雨声渐大,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太子半明半暗的侧脸。清漪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某种禁忌。太子突然睁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清漪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殿下!清漪惊呼。
太子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清漪屏住呼吸,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李德全急促的声音:殿下!皇上急召!
太子如梦初醒,猛地撑起身子。清漪连忙坐起,手忙脚乱地整理凌乱的衣衫。
进来。太子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李德全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回殿下,皇上突发头痛,传您即刻入宫侍疾。
太子起身整了整衣冠:备轿。他转向清漪,语气已恢复平常的疏离,你回去吧。
清漪福身退下,心却跳得厉害。走出书房,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站在窗前,雨水在窗棂上蜿蜒而下,如同他眼中未落的泪。
那一夜后,太子接连三日未回东宫。清漪从其他宫女口中得知,皇上病情加重,太子与二皇子轮流在御前侍疾,朝中暗流涌动。
清漪按太子吩咐,未去赴二皇子之约。奇怪的是,二皇子也未派人来寻,仿佛那日的交易从未发生过。
第四日深夜,清漪正在偏院就寝,忽听窗外有石子敲击声。她警觉地坐起身,只见窗缝中塞入一封信笺。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午时,老地方。事关你性命。桓。
清漪将信笺揉成一团,心跳如鼓。这又是二皇子的什么阴谋但事关性命四字又让她不得不警惕。
翌日清晨,东宫突然忙碌起来——太子终于回宫了。清漪从宫女们的闲谈中得知,皇上病情暂时稳定,但储位之争已趋白热化。二皇子一派趁机弹劾太子不孝,说他在皇上病重期间仍沉溺酒色。
清漪心中冷笑——那夜太子醉酒,分明是为了祭奠生母,何来沉溺酒色之说这深宫中的谣言,当真杀人不见血。
午时将近,清漪站在窗前犹豫不决。二皇子的约,去还是不去
在想什么
清漪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转身看见太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一袭墨色锦袍,面容略显疲惫,却依然俊朗非凡。
殿下!您...您回来了。她慌忙行礼。
太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紧攥的信笺上:那是什么
清漪知道瞒不过,只得将信笺呈上。太子看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果然开始行动了。他冷笑一声,今日早朝,萧景桓一党弹劾本宫,还暗示东宫藏有奸细。
清漪脸色煞白:殿下是说...
他们准备对你下手了。太子直视她的眼睛,一旦你出现在听雨轩,等待你的不会是谈判,而是一口'勾结外臣、祸乱宫闱'的罪名。
清漪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窗棂才能站稳。二皇子竟如此狠毒!
那奴婢...
不必担心。太子语气坚定,本宫已有安排。今日你照常去听雨轩,但不必单独前往——本宫会派人暗中保护。
清漪惊讶抬头:殿下要奴婢赴约
将计就计。太子唇角微扬,萧景桓既然设下陷阱,我们何不趁机抓住他的把柄
清漪明白了太子的意图,却仍不免担忧:若二皇子真有证据证明奴婢身世有问题...
那更好。太子目光深沉,本宫一直想知道,你与母妃究竟有何关联。
这句话让清漪心头一震。难道她的身世真与太子的生母有关
奴婢...遵命。她低声应道。
太子忽然抬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正是那日醉酒时抚摸过的地方:放心,有本宫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
这亲昵的举动让清漪心跳加速。自从那夜之后,这是太子第一次对她表现出超越主仆关系的亲近。
午时将至,清漪按计划前往听雨轩。不同的是,这次她怀中除了玉佩,还藏了一把太子给她的精致匕首——以防万一。
听雨轩依旧清幽僻静,不同的是,今日轩外多了几名看似闲逛的太监,实则是太子安排的侍卫。
清漪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轩中。出乎意料,等待她的不是二皇子,而是一个面生的嬷嬷。
沈姑娘嬷嬷上下打量她,二皇子殿下临时有事,命老奴来传话。
清漪警觉地后退半步:殿下有何指教
嬷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殿下说,姑娘看了自会明白。
清漪接过信,谨慎地展开。信中只有一句话:你母亲没死,想知道真相,今夜子时独自来冷宫梧桐苑。
她手指一颤,信纸差点飘落。母亲...没死这怎么可能当年母亲明明...
姑娘可有回话嬷嬷问。
清漪强自镇定:请转告二皇子,奴婢...会考虑的。
嬷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清漪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这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确有其事
回东宫的路上,清漪总觉得有人跟踪。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突然被人拉入假山后!
嘘——是我。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清漪抬头,竟是多日不见的崔琰——太子身边的暗卫首领,也是那夜从刺客手中救下她的人。
崔大人!你怎么...
殿下命我暗中保护姑娘。崔琰低声道,方才那嬷嬷的话,我都听到了。此事蹊跷,姑娘切莫轻举妄动。
清漪咬唇:可我母亲...
冷宫梧桐苑是禁地,夜里更有侍卫巡逻。二皇子选在那里见面,必有诡计。崔琰严肃道,殿下已料到此招,命我转告姑娘,一切等他回来再议。
清漪只得点头。回到东宫,她坐立不安,既担心这是二皇子的陷阱,又忍不住幻想母亲可能真的还活着...
傍晚时分,东宫突然骚动起来。清漪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小宫女询问,得到的回答让她如坠冰窟:
太子殿下在宫中遇刺,生死未卜!
第4章
血色玉佩
太子殿下遇刺
清漪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她顾不得收拾,一把抓住那小宫女的肩膀:殿下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小宫女被她的反应吓到,结结巴巴道:听、听说是在紫宸殿外遇袭,胸口挨了一刀,已经抬回寝殿了...太医全都去了,有人说...说情况不妙...
清漪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没跌倒。那夜的醉酒倾诉,书房里的未竟之吻,还有他说有本宫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时的神情——这些画面在脑中闪回,让她胸口发紧。
沈姑娘,您去哪殿下吩咐过您不能...小宫女的声音被抛在身后。
清漪拎起裙摆向东宫主殿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沿途宫女太监神色慌张,窃窃私语声不断飘入耳中:
...听说刺客是混入宫的乐师...
...太子当场吐血...
...二皇子已经调兵围了皇城...
主殿外戒备森严,侍卫长刀出鞘,寒光凛凛。清漪刚要上前,就被两名侍卫交叉的长戟拦住。
太子妃娘娘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太子贴身侍女沈清漪,殿下需要...
尤其是你!侍卫冷笑一声,太子妃特意交代,沈清漪与刺客有勾结嫌疑,见了立刻拿下!
清漪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后退。太子妃竟如此迫不及待要除掉她
正当她绝望之际,殿侧小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李德全的老脸探出来,冲她使了个眼色。清漪会意,假装离开,绕到侧门溜了进去。
李总管,殿下他...
嘘——李德全拉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姑娘随我来,但千万小声。太子妃正在前殿审问宫人,若发现你...
清漪捂住嘴点头,跟着李德全来到寝殿后的一处小门。推门进去,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寝殿内烛火通明,五六位太医围在龙纹大床边低声讨论,个个面色凝重。
清漪从人缝中望去,只见太子仰卧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额上覆着白巾,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渗出血迹。他的嘴唇因失血而泛白,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仍忍受着剧痛。
殿下...清漪喉头哽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忍住没哭出声。
一位年迈的太医摇头叹息:刀伤虽深,但并非致命。奇怪的是这高热不退,伤口又有发黑迹象,怕是刀上淬了毒...
什么毒可有解法清漪忍不住问道。
太医们这注意到她的存在,面面相觑。李德全连忙解释: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沈姑娘,精通药理,或许能帮上忙。
为首的陈太医捋须道:毒性奇特,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伤口不肿不溃,却引发高热昏迷,脉象时而急促如奔马,时而微弱如游丝...
清漪心中一凛,这症状她似曾相识。幼时家中老仆曾被仇家所伤,症状与此一模一样。当时父亲说那是南疆一种叫梦魂散的奇毒,若无解药,伤者会在七日高烧后脏腑衰竭而亡。
可是梦魂散她急问。
太医们惊讶对视。陈太医点头:姑娘所言极是!老朽只在医典上见过记载,却从未亲见。据说此毒无药可解...
有解!清漪打断他,我家传有一张南疆药方,专克此毒!
她转向李德全:总管能否派人去我住处,床头暗格里有个紫檀木匣,里面有一册《南疆药典》,速速取来!
李德全连忙吩咐心腹太监去办。清漪又对太医们道:还需几味药材——雪山灵芝、百年老参、九叶重楼,还有...新鲜的龙血竭。
太医们面露难色:前几样太医院都有,只是这龙血竭...
东宫药库里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入。清漪回头,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药童,正捧着一盆血水往外走,上月南疆进贡了三株,殿下命我收在冰窖里。
清漪眼前一亮:太好了!快去取来!
药方很快送到。清漪飞速翻阅,找到记载梦魂散解法的页面,与太医们商讨起来。众人见她谈吐不凡,用药精准,渐渐收起轻视之心,按她所言准备起来。
还需一味药引。清漪合上书册,声音低了下去,需用...用至亲之血三滴,和药服下。
殿内霎时寂静。太子的至亲,不是皇上就是二皇子,这...
荒谬!一声厉喝从殿门处传来。太子妃苏玉瑶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踏入寝殿,凤目含怒,一个贱婢也敢在太子寝宫指手画脚来人,把她拖出去!
娘娘恕罪!李德全连忙跪下,沈姑娘是在救殿下啊!
救太子妃冷笑,本宫看她是想害死殿下!什么'至亲之血',分明是妖言惑众!她指着清漪,这贱婢与刺客定有勾结,否则怎会知道什么'梦魂散'来人,把她押下去严加审问!
两名粗壮嬷嬷立刻上前抓住清漪。清漪挣扎着喊道:娘娘明鉴!奴婢若有异心,天打雷劈!殿下伤势危急,耽搁不得啊!
住口!太子妃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清漪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押入暗牢,等本宫发落!
清漪被粗暴地拖向殿外。经过太子床前时,她拼命扭头望去,却见太子的手指似乎动了动,眉头皱得更紧,嘴唇微张仿佛要说什么...
殿下!她惊呼。
所有人都看向龙床,太子却再无动静。太子妃怒极: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清漪被押出寝殿时,天空乌云密布,闷雷滚滚。她仰头望天,泪水终于决堤——若太子因她而耽误救治,她万死难辞其咎!
暗牢在东宫最偏僻的角落,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与血腥气。清漪被推入一间狭小的牢房,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她摸索着坐到角落的草堆上,抱住双膝。脸颊还在疼,却比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太子生死未卜,二皇子的威胁犹在耳边,母亲的下落成谜...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娘...如果您真的还活着,请保佑殿下平安...她将头埋入膝间,无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突然打开,一道刺眼的火光照进来。清漪抬头,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瘦小身影站在门口。
沈姑娘是个稚嫩的女声。
清漪眯起眼睛:你是...
奴婢是小翠,崔大人派来的。小宫女左右张望一下,飞快地塞给清漪一个小布包,崔大人说,按姑娘的药方,药已经煎好了,只是...只是没有药引。
清漪握紧布包,里面是个温热的小瓷瓶:殿下怎么样了
高热不退,太医们束手无策。小翠压低声音,太子妃娘娘不准用姑娘的药方,但李总管偷偷按方煎了药,只是缺那味药引...
清漪咬唇思索。没有至亲之血,药效会大打折扣,但总比没有强...
药引不一定非是血亲。她突然想起什么,若有...有心爱之人的血,或许也能起效。
小翠瞪大眼睛:这...
我的血。清漪坚定地说,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滴入瓷瓶,带我回寝殿,我必须亲眼看着殿下服药。
可是太子妃娘娘...
就说我愿以性命担保,若殿下服药后有三长两短,甘愿凌迟处死!
小翠被她的决绝吓到,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姑娘随我来,崔大人已经打点好了守卫。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人悄悄潜回寝殿。太子妃已经回自己宫中休息,只留下几名太医和宫女守夜。崔琰见到清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会意,帮她支开了旁人。
寝殿内只剩下清漪和昏迷的太子。烛光下,太子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滚烫,嘴唇因高热而干裂。清漪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殿下,奴婢回来了。
太子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清漪连忙扶起他的头,小心地将掺了自己血的药汁喂入他口中。太子无意识地吞咽,喉结滚动,药汁却有一半顺着嘴角流下。
清漪不假思索地俯身,用唇轻轻抿去他嘴角的药渍。这个亲密的举动让她心跳加速,却在此刻显得如此自然。
殿下一定要好起来...她低声呢喃,握住太子滚烫的手,您答应过要还沈家清白,不能食言...
太子的手指突然收紧,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清漪惊喜地抬头,却见他仍未醒来,只是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她就这样守在床边,一遍遍用冷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和手臂。夜深人静时,太子突然呓语起来:母妃...别走...清漪...小心...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太子口中唤出,清漪心头一颤。她轻轻拍抚太子的胸口:奴婢在这里,殿下安心休息...
天蒙蒙亮时,清漪实在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头发,猛然惊醒,正对上太子半睁的眼睛!
殿下!她惊喜地呼唤,几乎要扑上去抱住他,又怕碰到伤口,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您醒了!感觉如何还疼吗
太子虚弱地摇头,目光却异常清明。他艰难地抬手,指尖轻触她脸上尚未消退的掌印:谁...打的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清漪泪如雨下。她摇头:不重要...殿下平安就好。
太子的手滑到她腕上的伤口,眉头紧锁。清漪连忙解释:这是药引...奴婢的血...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用力将她拉近,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傻丫头...声音沙哑却温柔。
清漪屏住呼吸,看着太子深邃的眼眸中映出自己的影子。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娘娘驾到!
殿外的通传声打破了这温存时刻。清漪慌忙直起身,太子却紧握她的手不放。
殿下,太子妃来了,奴婢...
不怕。太子声音虽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本宫在。
太子妃苏玉瑶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闯入,见见太子醒来,先是一喜,随即看到跪在床边的清漪,顿时柳眉倒竖:你这贱婢怎敢...
玉瑶。太子冷冷打断,是清漪救了本宫。
太子妃脸色一变:殿下明鉴!这贱婢与刺客...
够了!太子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因牵动伤口而咳嗽起来。清漪连忙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她的血救了本宫的命,从今日起,沈清漪就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谁敢动她,就是与本宫为敌!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满殿寂静。太子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都退下吧。太子疲惫地闭上眼,本宫需要静养。
众人纷纷退出,太子妃最后瞪了清漪一眼,也愤然离去。清漪正要跟着退出,却被太子拉住:你留下。
殿门关上后,太子示意清漪扶他坐起来些。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
二皇子那边可有动静
清漪将听雨轩的会面和那封神秘信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子,唯独隐瞒了关于母亲可能还活着的部分——她需要先确认真伪。
太子听完,眉头紧锁:冷宫梧桐苑...那里确实有些蹊跷。他看向清漪,你想去
清漪心跳漏了一拍:奴婢...不知。
去吧。出乎意料,太子竟如此说,但必须带上崔琰。梧桐苑年久失修,夜里常有侍卫巡逻,危险重重。
清漪惊讶地看着太子,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支持她去见二皇子的人。
太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本宫也想知道,萧景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顿了顿,至于你母亲...若真还活着,本宫会帮你找到她。
这句话让清漪鼻头一酸。他竟猜到了她隐瞒的部分...
谢殿下。她声音哽咽。
太子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别哭。指尖的温度让清漪心头一颤,本宫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两人相视片刻,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清漪忽然觉得,这场刺杀虽然凶险,却让她与太子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那道横亘在主仆之间的界限,似乎正在模糊...
午后,清漪回到自己的偏院休息。刚推开门,就看见窗台上放着一个锦盒。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打开盒子。
里面是半枚染血的玉佩——正是母亲留给她的那种!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子时梧桐苑,过时不候。你母亲的时间不多了。
清漪双手发抖,差点拿不稳玉佩。那血迹新鲜未干,触目惊心。她翻来覆去查看玉佩,突然在断裂处发现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半朵莲花,与她在暗牢墙上看到的刻痕一模一样!
记忆闪回暗牢中,那些刻在墙上的诗句旁,总有一个小小的莲花标记。当时她就觉得眼熟,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母亲的笔迹!母亲真的在冷宫待过
清漪攥紧玉佩,心中天人交战。太子的伤势未愈,她不该此时离开;但若母亲真的危在旦夕...
夜幕降临,清漪站在窗前望着渐圆的月亮,做出了决定。她取出一张信,写下太子药方的注意事项,又添了一句:奴婢有要事需确认,天亮前必回。若有不测,请殿下保重。
将信笺交给小翠转交崔琰后,清漪换上一身深色衣裙,悄悄向东宫后门行去。就在她即将踏出宫门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假山后闪出!
沈姑娘这是要去哪春桃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私逃出宫可是死罪!
清漪心头一紧,强自镇定道:我有殿下殿下口谕,外出办事。
哦春桃冷笑,那可有令牌
清漪暗叫不好。太子确实给过她通行令牌,但为防意外,她留在信中让崔琰转交了。
见她不答,春桃得意地提高声音:来人啊!有宫女私逃!
几名侍卫闻声赶来,将清漪团团围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的男声从宫墙上传来:
沈姑娘奉本宫密令外出,谁敢阻拦
所有人抬头望去——太子萧景琰一身墨色劲装,立于墙头,月光下如谪仙临世。虽面色仍显苍白,但通身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殿下!侍卫们慌忙跪地。
春桃脸色煞白:可、可她没有令牌...
太子轻飘飘地跃下墙头——这身手哪像重伤之人——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现在有了。
清漪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走近,心跳如擂鼓。他不是该卧床休息吗为何...
走吧。太子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本宫陪你走一趟梧桐苑。
这亲密的举动让清漪耳根发热,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太子的决定:殿下伤势未愈,怎能...
嘘——太子指尖轻按她的唇,本宫说过,有本宫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本宫也很好奇,萧景桓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清漪还想劝阻,太子已拉着她大步走入夜色中。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冷宫区域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和惨叫。太子脸色一变,拉着清漪隐入阴影。不多时,崔琰满身是血地奔来:
殿下!梧桐苑有埋伏!二皇子的人...全都死了!
第5章
梧桐遗恨
全都死了
太子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清漪脊背发寒。月光下,崔琰脸上的血迹泛着诡异的暗光,他急促地点头:属下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七名黑衣人,无一生还,看装束确实是二皇子府上的死士。
清漪双腿发软,扶住身旁的梧桐树干才没跌倒。母亲...如果母亲真在其中...
现场可有女子太子问出了清漪最关心的问题。
崔琰犹豫了一下:有一具女尸,年约四十,面容...他看了清漪一眼,与沈姑娘有几分相似。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清漪心脏。她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太子后面的话。
带路。太子简短命令,同时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清漪,撑住,未必是你母亲。
清漪木然点头,任由太子半搂半扶地带着她跟随崔琰前行。冷宫区域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蛇鼠窜过。梧桐苑是其中最破败的一处,院中一棵枯死的梧桐树在月光下如鬼爪般伸展枝丫。
崔琰在院门前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殿下小心,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太子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递给清漪:拿着防身。
清漪机械地接过剑,手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回神。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院内,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清漪捂住口鼻,强忍作呕的冲动。
月光惨白地照在院中央的尸堆上。七名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伤口多在咽喉或心口,一招毙命。而在枯树下,一个素衣女子背靠树干坐着,头垂在胸前,长发遮住了面容。
清漪的心跳几乎停止。那女子的身形,那发间的木钗样式...都与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娘——她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挣脱太子的手扑上前去。
女子毫无反应。清漪颤抖着拨开她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如纸却依然美丽的脸庞——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母亲沈林氏!
娘!醒醒!是我啊,清漪...她抱住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令她惊喜又恐惧的是,母亲的眼皮竟然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儿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娘,我在这儿!清漪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那手中紧攥着半枚染血的玉佩。
母亲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随后赶来的太子身上,瞳孔骤然收缩:萧...景琰
太子明显一怔:夫人认识本宫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笺塞给清漪:藏好...这关系到你的...身世...
清漪接过信笺,母亲又用尽全力抓住太子的衣袖:殿下...二十年前...苏贵妃...毒...话未说完,一口鲜血突然从她口中涌出。
娘!清漪惊慌失措地擦拭母亲唇边的血迹,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太医!
母亲摇摇头,眼中光芒渐渐涣散:来不及了...清儿...记住...玉佩合二为一...龙椅下的...她的手突然用力,指甲几乎嵌入清漪的皮肉,逃...快逃...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声叹息,母亲的手蓦然松开,头无力地垂向一侧。
娘!不——清漪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冷宫中格外凄厉。她紧紧抱住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即将消散的灵魂。
太子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他弯腰拾起从清漪母亲手中滑落的染血玉佩,又拿过清漪手中的信笺展开阅读。
清漪沉浸在悲痛中,直到听见太子倒吸一口冷气才茫然抬头。月光下,太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闪烁着清漪从未见过的震惊与...愤怒
殿下她怯怯地唤道。
太子猛地将信笺攥成一团,声音冷得像冰:你早就知道
清漪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你的身世!太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你接近本宫,就是为了这个
清漪彻底懵了: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够了!太子厉声打断,戏演得真好,连本宫都被你骗过了!
清漪如遭雷击,呆坐原地。前一刻还温柔守护她的太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殿下,究竟...
她的话被院外突然响起的嘈杂声打断。火把的光亮透过残破的院墙,脚步声、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
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个清朗的男声高喊道——是二皇子萧景桓!
崔琰立刻拔刀出鞘:殿下,我们被包围了!
太子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清漪和二皇子声音传来的方向之间游移。最终,他做了一个让清漪心碎的动作——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殿下清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现在起,太子声音冰冷,你我素不相识。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清漪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转身隐入梧桐苑的阴影中,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她。
在这里!一声吆喝,院门被猛地踢开。数十名持刀侍卫涌入,将清漪团团围住。火把的光亮中,二皇子萧景桓一身戎装,缓步走来。
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笑容温润,眼中却闪着毒蛇般的冷光,可惜...似乎来晚了一步。
清漪抱紧母亲的尸体,警惕地盯着二皇子:是你杀了我娘
二皇子挑眉:这话从何说起本皇子接到密报,说有刺客潜入冷宫,特来捉拿。他环顾满院尸体,叹息道,看来还是来迟了。
清漪不信他的鬼话,但此刻孤立无援,只能强忍悲痛与愤怒:我娘是良家妇人,为何会在此遇害殿下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良家妇人二皇子突然大笑,沈姑娘,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啊。他俯身,用剑尖挑起清漪母亲的下巴,这位可是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林婉仪,先帝最宠爱的...啊!
一道寒光闪过,二皇子猛地缩手——清漪手中的软剑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许碰我娘!清漪双目赤红,像只护崽的母兽。
二皇子不怒反笑:好烈的性子,不愧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带走!
侍卫上前要抓清漪,她本能地后退:谁敢!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二皇子冷笑,方才本皇子明明看见太子殿下从后门离开了,他可没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清漪头上。是啊,太子刚才确实...抛弃了她。
见清漪沉默,二皇子一挥手:搜她身,找出那封信和玉佩!
清漪拼命挣扎,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制住。母亲留给她的信和玉佩都被搜出,呈给二皇子。
二皇子展开信笺快速浏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趣...真有趣...他看向清漪,笑容诡异,沈姑娘,看来我们有很多话要聊了。
清漪咬牙:把信还我!
别急。二皇子将信和玉佩收入袖中,等到了本皇子府上,你想知道什么,本皇子都会告诉你。他凑近清漪耳边,轻声道,比如...你为什么长得像先帝宠妃又比如...太子为何突然翻脸
清漪浑身发冷。先帝宠妃这是什么意思
不容她多想,侍卫已押着她向外走。经过枯树下时,清漪拼命回头望向母亲的遗体:我娘...求殿下好生安葬...
二皇子摆摆手:放心,林婉仪好歹曾是个有名分的人,本皇子会给她个全尸。
清漪被粗暴地推上马车,双手被麻绳绑住。马车启动时,她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梧桐苑——月光下,那棵枯死的梧桐树如鬼魅般摇曳,仿佛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马车内,二皇子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清漪:别这么瞪着我,很快你就会感谢本皇子了。
清漪冷笑:感谢你杀了我娘
谁说是我杀的二皇子摇头,杀她的人,恰恰是你最信任的那位。
太子不可能!清漪脱口而出。
二皇子似笑非笑: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这几日对你温柔体贴他凑近清漪,告诉你一个秘密——男人,尤其是皇室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清漪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动摇。但内心深处,一个可怕的声音不断质问:太子为何突然变脸为何抛下她独自离开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清漪被带进一座豪华府邸,穿过重重庭院,最终被关入一间陈设精美的厢房——说是关,实则房门未锁,还有两名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
殿下吩咐,请姑娘好生休息,明日他会亲自来解释一切。侍女说完便退下了。
清漪坐在窗边,望着天边渐亮的曙光,脑中一片混乱。母亲临终的话、太子的突然翻脸、二皇子意味深长的暗示...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玉佩已被搜走。但奇怪的是,侍卫似乎漏掉了她藏在鞋底的另一样东西——那枚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母亲留给她的保平安的物件。
清漪取出玉佩,就着晨光仔细端详。这枚玉佩通体碧绿,正面雕着精细的莲花纹路,背面则刻着一个古朴的林字。她从未如此认真地观察过它,如今才发现,玉佩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故意摔碎的
玉佩合二为一...母亲临终的话回响在耳边。
清漪心跳加速。难道这枚玉佩原本是一整块,后来被分成了两半二皇子拿走的那枚,会不会就是...
她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一名侍女端着早膳进来:姑娘请用膳。
清漪收起玉佩,试探地问:二皇子何时来见我
侍女低头:殿下入宫面圣去了,说是...有要事启奏。
要事清漪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联想到太子昨夜的反常和二皇子志得意满的神情,莫非朝中要出大事
一整天,清漪都被软禁在厢房内,除了送饭的侍女,见不到任何人。直到夜幕降临,房门才再次打开,来的却不是二皇子,而是一个面生的嬷嬷。
姑娘请随我来。嬷嬷面无表情地说。
清漪警觉地问:去哪
殿下要见你。
清漪被带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昏暗的烛光中,二皇子正站在一面墙前沉思。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沈姑娘,休息得可好
清漪不答,直接问道:我娘的信和玉佩呢
二皇子从怀中取出那半枚染血的玉佩:在这里。至于信...他笑了笑,内容本皇子已经记在脑中,原物嘛...已经呈给皇上了。
清漪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二皇子缓步走近,你的身世之谜,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他忽然一把抓住清漪的手腕,想知道为什么太子突然抛弃你吗
清漪挣脱不开,只能怒视着他:放开!
二皇子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深:因为那封信上写的是——你,沈清漪,是先帝与林婉仪的私生女,按年纪算,应该是当今皇上的...妹妹。
这个荒谬的说法让清漪愣在当场: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很快就有答案。二皇子松开她,走向墙边,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清漪这才注意到,墙上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似曾相识。二皇子将手中那半枚染血玉佩放入凹槽,竟严丝合缝!
还差一半。二皇子转向清漪,你的那枚,交出来吧。
清漪下意识后退:凭什么给你
就凭...二皇子突然变脸,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本皇子现在就能杀了你!
清漪呼吸困难,却仍死死攥着藏在袖中的玉佩。就在她眼前发黑之际,二皇子突然松手,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何必呢二皇子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那本来就是宫中之物。你母亲偷走了它,藏了二十年...他俯身,几乎是贴着清漪的耳朵说,就像她偷走了你一样。
清漪脑中轰然作响。偷走什么意思
二皇子直起身,拍了拍手。一名侍卫捧着一个锦盒进来,恭敬地呈上。
看看这个。二皇子打开锦盒,取出一幅画像展开。
清漪抬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画像上的宫装女子,竟与她有八九分相似!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她身旁的...赫然是年轻时的先帝!
这是...
先帝最宠爱的林昭仪,也就是...你的生母。二皇子意味深长地说,而那个婴儿,本该在出生当日就夭折的...
清漪浑身发抖:你...你是说...
没错,你就是那个'夭折'的婴儿。二皇子收起画像,林昭仪为了保你性命,让心腹宫女——也就是抚养你长大的沈林氏——偷偷将你带出宫去。而她本人,则因'谋害皇嗣'的罪名被打入冷宫,不久后'病逝'。
清漪脑中一片空白。这太荒谬了!她怎么可能是先帝血脉那她和太子岂不是...姑侄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二皇子轻笑:放心,先帝与当今圣上是兄弟,你与太子并无血缘关系。但从宗法上讲,你确实是皇族血脉,应该被封为公主。
公主清漪觉得这一切简直是一场荒诞的梦。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警惕地问。
二皇子笑容渐深:因为本皇子需要你的配合。他取出一个卷轴,这是一份供词,承认太子早知你的身世,却故意隐瞒,意图利用你谋取皇位。
清漪瞪大眼睛:你让我诬陷太子
不是诬陷,是事实。二皇子逼近一步,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抛弃了你!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清漪心脏。是啊,太子确实...抛弃了她。但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太子为何突然翻脸
我若不答应呢她抬起头,倔强地问。
二皇子叹了口气:那就可惜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你父亲虽然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了,但你弟弟...好像还在北疆矿场吧
清漪如坠冰窟。父亲...死了还有弟弟...
你...你骗人!她声音发抖。
二皇子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扔在地上:认识这个吗北疆死囚的标识。你弟弟三个月前试图越狱,被当场射杀。这牌子,是从他尸体上取下的。
清漪捡起铜牌,上面确实刻着弟弟的名字沈清梧。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家破人亡...她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签了供词,本皇子保你性命,甚至帮你恢复公主身份。二皇子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否则...你很快就会去陪你爹娘和弟弟了。
清漪抬起头,透过泪光看着二皇子虚伪的笑脸。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闪过——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杀害母亲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怕秘密泄露的二皇子,而非太子!
这个认知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查明真相,为家人报仇!
好...她装作崩溃的样子,我签...
二皇子满意地笑了,命人取来笔墨。清漪颤抖着手拿起笔,正要签字,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殿下!不好了!一个侍卫满脸是血地冲进来,太子带兵包围了府邸!说是...说是奉旨捉拿谋逆之人!
二皇子脸色大变:不可能!皇上明明...
话音未落,地下室的门被猛地踹开。全副武装的禁军涌入,为首的正是——太子萧景琰!
清漪抬头,与太子四目相对。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此刻冰冷如铁,看不出一丝温度。
萧景桓,太子声音冷峻,奉皇上口谕,你涉嫌谋害皇嗣、伪造圣旨、意图谋反,即刻收押候审!
二皇子突然狂笑:好一个'谋害皇嗣'!真正谋害皇嗣的人是谁他猛地指向清漪,她才是先帝血脉!而你,明知她的身份却隐瞒不报,是何居心
太子面不改色:胡言乱语。来人,押下去!
清漪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这是...在否认她的身世
二皇子被押走前,回头对清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吧,本皇子说什么来着皇室的男人...最会演戏了。
随着二皇子被带走,地下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太子这才看向清漪,眼神复杂:你...没事吧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清漪积蓄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没事她声音颤抖,我娘死了,父亲和弟弟也死了,而你...你抛弃了我!现在又假惺惺地来关心我
太子眉头紧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清漪歇斯底里地打断他,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为什么你一看就变了脸色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面对二皇子
太子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封染血的信!
你自己看吧。
清漪颤抖着接过信纸展开。母亲的字迹跃入眼帘:
清儿:
若你看到此信,娘已不在人世。有件事瞒了你二十年——你并非我亲生。你的生母是林昭仪,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你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因宫廷阴谋险些丧命。林昭仪临终托付,让我带你远离皇宫。
如今你既已入宫,切记两点:一、你的玉佩与太子生母留下的半枚本是一对,合二为一可开先帝秘藏;二、千万远离萧景琰!他生母苏贵妃正是毒杀林昭仪的真凶,他接近你,必有所图。
娘永远爱你。
沈林氏绝笔
清漪读完信,整个人如坠冰窟。太子接近她...是为了玉佩为了先帝秘藏
现在你明白了太子声音低沉,本宫看到这封信时,第一反应是被欺骗和利用。二十年了,本宫一直在查母妃死因,而你...你竟然可能是仇人之女!
清漪脑中一片混乱。仇人之女先帝秘藏这一切太荒谬了!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救我她哽咽着问。
太子眼神闪烁:因为...他刚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崔琰急促的声音:
殿下!急报!皇上病情突然恶化,召您即刻入宫!
太子脸色大变,深深看了清漪一眼:在此等候,本宫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清漪喊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太子在门口停步,却没有回头:有些事...等本宫回来再解释。顿了顿,又补充道,那枚玉佩,千万收好。
随着太子离去,地下室再次陷入寂静。清漪瘫坐在地,手中紧攥着母亲的信和玉佩。她的人生,在这一天彻底天翻地覆。
公主仇人之女先帝秘藏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唯一真实的是刻骨铭心的痛——失去至亲的痛,被背叛的痛,还有...被太子抛弃的痛。
她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忽然发现墙上的凹槽与玉佩形状极为相似。鬼使神差地,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半枚玉佩放入凹槽。
咔嗒一声轻响,墙壁突然移开一块,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幅卷轴。清漪颤抖着取出卷轴展开——是半幅画像,画中的宫装女子与她容貌酷似,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而画像的另一半...被故意撕去了。
画像背面题着一行小字:吾女清漪,愿你来生不再生于帝王家。
清漪的泪水终于决堤。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世...
第6章
双生莲谜
画像从清漪手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脑中盘旋。
吾女清漪...这四个字像烙铁般印在她心头。她真的是先帝血脉那个在画中抱着婴儿的林昭仪,真的是她的生母
清漪颤抖着拾起画像,再次端详。画中女子眉目如画,怀抱婴孩的姿态充满柔情。婴儿的襁褓上,隐约可见半朵莲花纹样——与她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姐姐还活着...
母亲临终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响。姐姐什么姐姐难道她还有同胞姐妹
清漪猛地站起身,头晕目眩。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太子问个明白!可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地下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有人来了!不是太子,太子刚被急召入宫。难道是二皇子的余党
清漪慌忙将画像塞回暗格,取下墙上的玉佩。就在暗格即将关闭的瞬间,她瞥见里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盖着先帝的私印!
没时间了。清漪将信一并取出塞入袖中,刚退后两步,地下室的门就被推开。一个身着禁军服饰的高大男子大步走入,正是崔琰!
沈姑娘!崔琰明显松了口气,您没事太好了。殿下命我来护送您回宫。
清漪警惕地后退:回哪个宫
崔琰一愣:自然是东宫。殿下特意交代,要确保您的安全。
是吗清漪冷笑,那他刚才为何当众否认我的身份为何抛下我一个人面对二皇子
崔琰面露难色:这...殿下自有考量。姑娘还是先随我离开这里为妙,二皇子虽被收押,但他的党羽仍在四处活动。
清漪攥紧袖中的密信。崔琰是太子的心腹,未必可信。但现在孤立无援,似乎别无选择。
带路吧。她最终说道。
崔琰引着她从隐蔽通道离开二皇子府邸。外面天色已暗,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在侧门。清漪上车前,突然问道:皇上病情如何
崔琰神色一凛:姑娘慎言。宫闱之事,非我等可议论。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清漪沉默地上了马车,心中思绪万千。皇上若有不测,太子将即刻登基,而她的身份一旦公开...
马车没有驶向东宫,而是来到了皇宫偏门。清漪警觉地看向崔琰,后者低声道:殿下吩咐,先送姑娘去紫宸殿偏阁。
紫宸殿那不是皇上寝宫吗太子为何要她去那里
穿过重重宫门,清漪被带到一间偏僻的小阁楼。崔琰在门外止步:姑娘在此稍候,殿下忙完便来。说完便离开了,留下两名侍卫把守门口。
清漪环顾四周。阁楼虽小,却整洁雅致,像是常有人来的样子。她锁好门,迫不及待地取出袖中密信。
信封已经泛黄,火漆上的先帝印玺依然清晰。清漪深吸一口气,小心拆开——
朕自知大限将至,恐来不及安排后事,特留此诏:
朕与林氏昭仪所生双女,长名清珞,次名清漪,皆朕骨血,当享公主尊荣。然宫中险恶,苏氏一族势大,朕不得已将清珞交皇后抚养,清漪则由林氏心腹带出宫去。双女各持半枚莲花玉佩,他日若能合二为一,可开朕藏在龙椅下的秘匣,内有传位密诏及苏氏罪证。
朕一生负林氏良多,望吾儿得见此诏时,能替朕弥补万一。
钦此。
清漪读完密诏,双手不住颤抖。双女她竟然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清珞...这名字似曾相识。而且,这位姐姐被先帝交给了皇后抚养,那她现在何处
更令人震惊的是龙椅下的秘匣!先帝竟留下了传位密诏难道当今皇上的即位...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清漪慌忙将密信藏入怀中。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太子,而是一个面生的老嬷嬷。
姑娘请随我来。老嬷嬷低声道,殿下在等您。
清漪警觉地问:去哪里
紫宸殿后暖阁。皇上...快不行了,殿下要在御前了结一桩公案。
清漪心头一跳。什么公案需要她在场莫非与她的身世有关
跟着老嬷嬷穿行在幽暗的宫道中,清漪的心跳越来越快。远处传来隐约的哭声和诵经声,想必是皇上已经进入弥留之际。
暖阁外站着几名禁军,见到老嬷嬷便放行了。推门进去,暖阁中灯火通明,太子萧景琰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
殿下,沈姑娘到了。老嬷嬷禀报后便退下了。
太子缓缓转身。烛光下,他的面容比平日更加棱角分明,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如鹰。
你看了那封信太子开门见山。
清漪心头一颤。他早知道暗格中有先帝密诏
看了。她直视太子,现在我知道了,我确实姓萧,是先帝血脉。而殿下早就知道这一点,对吗
太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张案几前,取出一物放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清漪定睛一看,是半枚玉佩,与她的一模一样!
这...
这是本宫母妃临终前交给本宫的。太子声音低沉,她说,这关系到一桩宫闱秘辛,要本宫有朝一日找到另一半的主人...他抬眼看向清漪,本宫一直以为那是仇人的信物,直到看见你母亲的信。
清漪脑中灵光一闪:所以殿下在梧桐苑才会突然翻脸因为您以为我是仇人之女
太子默认了,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那现在呢清漪向前一步,殿下还认为我是仇人吗
本宫不知道。太子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迷茫,母妃之死确实与林昭仪有关,但先帝密诏又说苏氏是凶手...他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朝局动荡,父皇随时可能...本宫没时间纠结这些。
清漪突然明白了什么:殿下是要我在御前作证证明二皇子谋害皇嗣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聪明。不错,本宫需要你以先帝血脉的身份,指证萧景桓谋害皇族。
我凭什么帮您清漪冷笑,殿下抛弃我在先,现在又需要我了
太子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沈清漪,你以为本宫为何要与你周旋这么久他声音压得极低,从第一眼见到你,本宫就知道你与画中的林昭仪一模一样!本宫接近你,本就是为了查清母妃死因!
这番话像刀子般刺入清漪心脏。原来如此...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关怀,都只是为了查案那夜醉酒时的倾诉,书房里未完成的吻,都只是...演戏
殿下果然深谙帝王心术。清漪强忍泪水,声音发抖,奴婢佩服。只是有一事不解——既然殿下认定我是仇人之女,为何不在梧桐苑就杀了我
太子眸色一暗,松开了她的手腕:因为...他刚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皇上醒了,要见您!
太子神色一变,立刻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又停住:在此等候,不要乱走。等一切结束后...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清漪站在原地,听着太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泪水终于决堤。她早该知道的,在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一切都是权力与算计。
暖阁墙上挂着一幅宫廷画,清漪无意间瞥见画中一角——一个与她容貌酷似的宫装女子站在皇后身侧。她凑近细看,画角落款写着永和元年春,皇后携清珞公主游御花园。
清珞!她的双生姐姐!原来一直在宫中,还是以公主的身份!
这个发现让清漪如遭雷击。姐姐还活着,而且就在这皇宫之中!太子知道吗二皇子知道吗为何从未有人提起过
清漪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她悄悄推开暖阁侧门,溜了出去。紫宸殿此刻灯火通明,太医、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没人注意到一个女子悄然穿行在阴影中。
循着记忆来到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清漪藏在假山后观察。奇怪的是,凤仪宫一片寂静,与紫宸殿的忙乱形成鲜明对比。按理说皇上病危,皇后应该守在榻前才对...
正疑惑间,宫门开了,一个素衣女子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走出来。月光下,那女子的侧脸让清漪差点惊叫出声——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清珞公主!她的双生姐姐!
清珞穿着一身素白,头戴银钗,神情哀戚却平静。她向宫女们摆摆手,独自向御花园方向走去。清漪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御花园深处有一处僻静的小亭,清珞走进亭中,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石桌上——是半枚玉佩!与清漪的一模一样!
清漪再也按捺不住,从树后走出:姐姐...
清珞猛地回头,看到清漪的瞬间,脸色刷地变白:你...你是...
我是清漪。清漪向前一步,你的妹妹。
清珞手中的玉佩啪地掉在地上。她颤抖着后退:不可能...嬷嬷说你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
沈林氏救了我,带我出宫。清漪取出自己的半枚玉佩,你看,我们各持一半。
清珞盯着玉佩,眼中闪过震惊、怀疑、犹豫,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哀伤:为什么现在回来你不知道宫里有多危险吗
母亲死了,父亲和弟弟也死了。清漪声音哽咽,我无处可去...
母亲清珞突然冷笑,林昭仪才是我们的生母。那个沈林氏不过是宫女罢了。
清漪一怔:你知道真相
皇后...不,母后告诉我的。清珞捡起玉佩,她说我们的生母是个贱人,勾引先帝还企图谋害皇嗣。她看向清漪,你手上的密诏,是先帝留给你的
清漪警觉地后退:你怎么知道密诏的事
清珞笑了,那笑容让清漪毛骨悚然——太像她自己在镜中的样子了:因为我也有一份。不同的是,我的那份上说,我才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
这怎么可能清漪脑中一片混乱。先帝密诏怎会有两份还内容矛盾
把玉佩给我。清珞突然伸手,它们本是一对,合在一起才能打开龙椅下的秘匣。
清漪下意识护住玉佩:不行!太子说...
太子清珞冷笑更甚,你以为萧景琰真在乎你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对付二皇子罢了。现在二皇子倒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价值
这番话刺痛了清漪的心。是啊,太子刚才亲口承认,接近她只是为了查案...
就在清漪分神的瞬间,清珞突然扑上来抢夺玉佩!清漪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奇怪的是,清珞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公主。
你不是清珞!清漪突然醒悟,你是谁
聪明。对方狞笑,声音突然变了,可惜晚了!
一道寒光闪过,清漪感到颈侧一凉——对方竟抽出了一把匕首!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清珞手腕!
啊!假清珞惨叫一声,匕首落地。
清漪抬头,只见太子萧景琰带着一队禁军疾奔而来,为首的弓箭手还保持着放箭的姿势。
假清珞见势不妙,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烟丸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浓烟四起,待烟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
追!太子厉喝,几名禁军立刻分散搜索。
清漪瘫坐在地,惊魂未定。太子快步上前,一把拉起她:伤着没有
这关切的眼神与方才在暖阁中的冷漠判若两人。清漪困惑地看着太子:殿下不是去紫宸殿...
那是调虎离山之计。太子压低声音,本宫早料到有人会对你下手。
那人是谁为何假扮清珞公主
太子神色复杂:那不是假扮。
清漪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她就是清珞,你的双生姐姐。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清珞。太子拉着她向紫宸殿方向疾走,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最要紧的是保证你的安全。
清漪甩开太子的手:不把话说清楚,我哪也不去!殿下明明说过接近我只是为了查案,现在又装什么关心
太子突然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本宫那是说给暗处的人听的!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雷,从第一眼见到你,本宫就知道你与众不同。或许最初接近你确实有目的,但后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清漪颈间——那枚玉佩不知何时滑出了衣领,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太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柔和。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半枚玉佩,轻轻贴近清漪的那半枚。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半玉佩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一朵完整的莲花!更奇妙的是,莲花中心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的文字:真龙在渊,秘藏于心;双莲合一,天下归心。
清漪和太子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行字,在先帝密诏中并未提及!
果然如此...太子喃喃道,先帝留下的最后一道谜题...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兵刃相交的脆响。太子脸色一变,迅速将合二为一的玉佩分开,将清漪的那半塞回她手中。
听着,他紧紧盯着清漪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另一个你。记住,龙椅下的秘匣只有双莲合一才能开启,但开启的代价可能是...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太子猛地推开清漪,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衣袖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
走!太子拔出佩剑,护在清漪身前,回东宫去,找李德全,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清漪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子厉声打断:快去!若本宫三个时辰内不派人来接你,就把你那半玉佩毁了,绝不能让任何人得到完整的莲花!
清漪含泪点头,转身向御花园深处跑去。身后传来太子的喊杀声和更多弩箭破空的锐响。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跑回去。
东宫此刻灯火通明,侍卫比平日多了数倍。清漪刚靠近宫门,就被李德全一把拉入偏门。
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太监满脸焦急,殿下吩咐,让您立刻带着这个离开京城!他塞给清漪一个包袱,里面有银两和通关文牒,马车已备在后门。
清漪震惊地看着他:离开京城殿下不是让我等他消息吗
李德全摇头:情况有变。皇上...驾崩了。二皇子党羽趁机作乱,声称殿下谋害先帝血脉,要清君侧。
先帝血脉清漪心头一跳,是指我吗
不止您。李德全压低声音,还有...清珞公主。她刚才在朝堂上现身,指控殿下软禁您,意图不轨。
清漪脑中轰然作响。那个假清珞...不,真清珞竟敢如此颠倒黑白!
我不能走。她坚定地说,我要去朝堂上揭穿她!
万万不可!李德全急得直跺脚,那清珞公主手持先帝密诏,声称自己才是正统继承人。朝臣们已经分成两派,此刻去就是送死!
清漪咬牙:那殿下怎么办
殿下自有安排。李德全推着她向后门走,姑娘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清漪被半推半就地来到后门,果然有一辆朴素马车等候。就在她即将登车时,宫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不好!李德全脸色大变,是禁军!姑娘快走!
清漪刚要上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若她就这么走了,太子将独自面对清珞的诬陷和二皇子的反扑。更何况...她还有太多疑问没有答案。
不,我不能走。她转身就往回跑。
姑娘!李德全的呼喊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淹没。
清漪刚跑出几步,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拦住。为首的将领冷笑一声:沈清漪奉皇后懿旨,拿下!
清漪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两名壮硕的侍卫架住。李德全冲上来阻拦,被一脚踹倒在地。
带走!将领一挥手,清漪被粗暴地塞进一辆囚车。
囚车缓缓驶离东宫,清漪透过木栅栏,看到皇城上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她攥紧手中的半枚玉佩,想起太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绝不能让任何人得到完整的莲花...
囚车转过一个拐角,东宫最后的轮廓也消失在视线中。清漪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半枚玉佩——这是她与太子之间最后的联系,也是揭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囚车前行的道路。那方向,赫然是冷宫梧桐苑...
第7章
替身公主
囚车在崎岖的宫道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清漪的手腕被镣铐磨得更痛。夜色如墨,唯有沿途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照亮她苍白的脸庞。
梧桐苑在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枯死的梧桐树枝丫伸展,像要攫取什么。清漪被粗暴地拖下囚车,推入一间阴冷的厢房。
好好享受最后一晚吧。押送的侍卫冷笑道,明日午时,清珞公主将亲自审问你谋害先帝之罪。
门被重重关上,铁链哗啦作响。清漪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谋害先帝这罪名简直荒谬至极!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侍卫的话——清珞公主亲自审讯
厢房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提供微弱光亮。清漪摸索着站起身,镣铐限制了她的行动,但双手仍能活动。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衣襟内的半枚玉佩——幸好侍卫没有搜身。
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莲花纹路清晰可见。双莲合一,天下归心...太子的话回响在耳边。这小小玉佩,竟牵动着王朝的命运
墙角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清漪警觉地转身,只见一块墙砖正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一张熟悉的面孔从洞口中探出——崔琰!
沈姑娘,快!他急切地招手,殿下派我来救你!
清漪又惊又喜,连忙弯腰钻入洞口。狭窄的暗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行,崔琰在前引路,清漪紧随其后。暗道曲折幽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气息。
崔大人,殿下他...
嘘——崔琰打断她,先出去再说。
爬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微弱亮光。崔琰推开一块伪装成石板的木板,两人钻出暗道,竟是一处荒废的祠堂。
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洒落,照亮了祠堂中央的牌位——林氏先祖之位!
这里是...
林氏旧祠。崔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二十年前林昭仪获罪后,这里就被封了。暗道是先帝时期修的,只有少数人知道。
清漪环顾四周,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刀剑劈砍的痕迹,可见当年的清洗有多残酷。
殿下在哪她急切地问。
崔琰神色复杂:殿下暂时不能见你。皇上驾崩,朝局动荡,二皇子党羽和清珞公主联手诬陷殿下谋害先帝血脉。殿下若此时与你见面,只会坐实他们的指控。
清漪心头一紧:那我该怎么办
殿下命我送你出京。崔琰从供桌下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有男装、银两和通关文牒。换上衣服,我带你从密道出宫。
清漪接过包袱,却没有立即打开:不,我不能走。清珞公主假冒先帝血脉,我必须揭穿她!
崔琰摇头:没用的。她有先帝密诏为证,朝臣们已经信了她七分。更何况...他欲言又止。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她的确是先帝血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祠堂阴影处传来。
清漪浑身一颤——是太子萧景琰!
月光下,太子一身素服,面容憔悴却依然英挺。他缓步走近,眼中满是清漪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殿下!她忍不住向前一步,却被镣铐限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太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钥匙,为她解开镣铐。冰冷的金属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您说清珞真是先帝血脉清漪揉着红肿的手腕,那密诏上说的双生女...
是真的。太子声音低沉,但你不是其中之一。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清漪头顶:什么
太子示意崔琰去门外把风,然后拉着清漪坐在祠堂台阶上。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为这场谈话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二十年前,林昭仪确实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太子缓缓道来,但当时宫中瘟疫横行,清珞出生不久就染病夭折。先帝悲痛欲绝,林昭仪更是几近疯癫。
清漪心跳加速,隐约猜到了什么。
为安抚林昭仪,先帝命人寻来一个与她女儿同日出生、相貌相似的婴孩替代。太子深深看着清漪,那就是你。
尽管已有预感,真相揭晓的刹那,清漪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是公主,从来都不是...只是一个替身
那...那我母亲...沈林氏...
她是林昭仪的贴身宫女,自愿带你出宫。太子轻叹,当时苏贵妃——我母妃——正借机打压林氏一族。先帝为保全你,才设下这个局。
清漪脑中闪过母亲临终的嘱托,那枚染血的玉佩,那句你姐姐还活着...原来都是谎言不,母亲不会骗她...
不对。她突然抬头,清珞公主明明活着,我刚才还见过她!如果她是假的,为何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太子眉头紧锁:这正是最蹊跷之处。本宫查过宗人府记录,清珞确实在二十年前夭折,葬在皇陵。如今这个'清珞'...
是冒牌货清漪急切地问。
不一定。太子神色凝重,还有一种可能——当年死去的不是清珞,而是另一个孩子。有人调换了两个婴儿,将真正的清珞藏了起来。
清漪越听越糊涂:谁会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
权力。太子冷笑,先帝晚年曾有意修改传位诏书。若林昭仪的女儿活着,且手持先帝密诏,对某些人而言将是极大的威胁。
远处突然传来哨声,崔琰匆匆进来:殿下,有人往这边来了!
太子立刻站起:来不及细说了。崔琰,立刻送沈姑娘出宫!
清漪却拉住太子的衣袖:殿下,我的玉佩...她掏出那半枚莲花玉佩,您说双莲合一才能开启龙椅下的秘匣。若我不是先帝血脉,为何会有这半枚玉佩
太子眼神一暗:这正是最大的谜团。按理说,玉佩应该都在清珞手中...他接过清漪的玉佩,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半枚,轻轻拼接。
两半玉佩再次合二为一,莲花中心的文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太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如此!
怎么了清漪凑近看。
这行字...太子声音发颤,是后刻上去的!不是先帝的手笔!
清漪仔细辨认那些细小文字,确实与玉佩本身的纹路略有不同,像是后来被人用特殊工具刻上去的。
那真正的玉佩...
一定还在龙椅下的秘匣中。太子迅速将两半玉佩分开,将清漪的那半还给她,这枚是赝品,但仿制得极为精巧,连本宫都被骗过了。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能透过门缝看到。崔琰急得直跺脚: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太子突然握住清漪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疼痛:听着,无论这玉佩是真是假,现在都有人相信它关系到皇位传承。你必须立刻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清漪从未见过太子如此慌乱的样子,他眼中的恐惧让她心惊:殿下在怕什么
我怕...太子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怕失去你。
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清漪的心脏几乎停跳。月光下,太子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情感。
若这宫墙之内还有什么是真的,太子一字一句地说,那便是本宫对你的心意。
脚步声已到门外,崔琰一把拉开门闩:殿下!
太子猛地将清漪推向崔琰:带她走!密道在供桌下!
门被踹开的瞬间,太子抽剑迎上,为两人争取时间。崔琰拉着清漪冲向供桌,掀开桌布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清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独自站在祠堂中央,剑光如雪,面对涌入的十余名禁军,背影挺拔如松。那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不!她挣脱崔琰的手,冲向战团。
清漪!太子厉喝,分神之际,一柄长矛已刺向他后背!
清漪不知哪来的力气,抄起地上一块碎砖掷去,正中那禁军面门。太子趁机反击,剑光闪过,三名禁军应声倒地。
你回来干什么太子一边格挡一边怒吼。
我不会丢下殿下!清漪捡起一把掉落的长剑,背靠太子而立,就像殿下没有丢下我一样!
太子身形一顿,随即发出一声似叹似笑的声音:傻丫头...
两人背靠背迎战,竟配合得天衣无缝。清漪虽未习武,但幼时跟着弟弟学过些剑术基础,此刻生死关头,竟也发挥出超常水准。
崔琰见状也加入战团。三人且战且退,向供桌方向移动。眼看就要到达密道入口,祠堂屋顶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小心!太子一把推开清漪,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深深钉入地面。
屋顶上不知何时已埋伏了数名弓箭手,箭如雨下。崔琰腿部中箭,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崔琰!太子想去救援,却被三名禁军缠住。
清漪扑向崔琰,想把他拖到安全处,却被一支箭擦过脸颊,顿时鲜血直流。混乱中,她看到祠堂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珞公主!
清珞一身素白孝服,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鬼魅。她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弯刀,刀尖滴血,缓步向战团走来。
萧景琰,她声音清冷,你窝藏逆犯,意图不轨,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太子冷笑:冒牌货也敢妄称公主
清珞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找死!她突然加速,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太子咽喉!
太子举剑相迎,两人战作一团。清珞的武功竟出奇地高强,几个回合下来,太子因先前受伤渐落下风。
清漪心急如焚,却苦于被箭雨压制无法上前帮忙。就在此时,崔琰强撑着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烟丸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满祠堂。清漪感到有人拉住她的手:走!
是崔琰!他拖着伤腿,带清漪冲向供桌下的密道。清漪挣扎着回头:殿下还在...
殿下自有脱身之法!崔琰不由分说将她推入密道,快走!
清漪跌入黑暗的密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太子与清珞在烟雾中缠斗的身影,以及清珞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密道曲折向下,潮湿阴冷。清漪摸索着前行,泪水模糊了视线。崔琰跟在后面,呼吸粗重,显然腿伤疼痛难忍。
崔大人,你的伤...
不碍事。崔琰咬牙道,前面有岔路,左转通城外,右转回东宫。姑娘走左边,我去右边引开追兵。
清漪摇头:不行,你伤得这么重...
这是殿下的命令!崔琰厉声道,姑娘若真为殿下着想,就立刻离开京城!
清漪沉默了。是啊,她留在这里只会给太子添乱。但就这么一走了之...
崔大人,请转告殿下...她声音哽咽,清漪等他来接我。
崔琰郑重点头:一定带到。
两人在岔路口分手,清漪向左转去。密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行。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亮光。
清漪推开掩盖洞口的杂草,发现自己身处城外一处荒坟岗。天色微明,远处城墙巍峨,皇城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宁静,谁能想到里面正上演着生死搏杀
她按照崔琰的指示,找到坟岗旁一棵老槐树,树下果然埋着一个包袱。里面有男装、银两、通关文牒,甚至还有一把精致的匕首。
清漪换上男装,将长发挽起藏在帽中,最后看了一眼皇城方向,转身向官道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离太子越来越远了...
官道上已有早行的商队。清漪混入一队前往江南的绸缎商队,谎称是投亲的书生。商队管事见她斯文有礼,便允她同行。
马车缓缓南行,清漪靠在窗边,手中紧握着那半枚玉佩。晨曦中,莲花纹路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未完成的誓言。
她不知道太子能否脱险,不知道清珞公主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唯一确定的是,无论这玉佩是真是假,无论她是不是公主,太子那句我怕失去你都是真的。
这就够了。
马车转过一个山丘,皇城最后的轮廓也消失在视野中。清漪擦去眼角的泪水,挺直了腰背。她会活下去,会等到太子来接她的那一天。
而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找出清珞公主的真实身份,以及这枚玉佩背后的秘密。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关系到太子的生死...
第8章
莲心绣坊
江南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清漪倚在客栈二楼的窗边,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来到临安城已经半月有余,这座以丝绸闻名的城市正处在梅雨季节,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客官,您的茶。店小二轻叩门扉,端进一盏热气腾腾的龙井。
清漪道了谢,递过几枚铜钱。她现在作男装打扮,化名沈青,自称是来江南游学的书生。这身装扮加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倒也没人怀疑。
小二收了赏钱,殷勤地问道:客官可听说了京城出了大事!
清漪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什么大事
皇上驾崩,太子即位了!小二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听说登基大典就在三日后。
茶盏从清漪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脚上,却浑然不觉。
客官您没事吧小二慌忙去捡碎片。
无妨。清漪强自镇定,手滑了。
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听来的传闻,说新帝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在先帝灵前揭露二皇子谋反的阴谋...清漪却只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他活下来了。还登基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欣喜又苦涩。欣喜的是他安然无恙;苦涩的是,如今他是九五之尊,而她...什么也不是。一个假公主,一个逃犯,一个他生命中的过客。
...还有人说,新帝要立清珞公主为后呢!小二最后一句话如利箭般刺入清漪心脏。
什么她声音陡然提高。
小二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都、都这么传的...说是为了安抚林氏旧部...
清漪猛地站起,又强迫自己坐下:抱歉,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狐疑地退了出去。清漪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立清珞为后不,这不可能...太子知道她是冒牌货,怎么会...
除非...除非他别无选择。
清漪掏出贴身收藏的半枚玉佩,在掌心摩挲。莲花纹路依旧清晰,却再也拼不出完整图案。她想起那夜在祠堂,太子说我怕失去你时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棂。清漪决定出去走走,总比闷在房里胡思乱想强。
临安城的街道即使雨天也热闹非凡。清漪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无目的地走着。转过几条街,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是桂花糕的味道。母亲生前最爱吃...
顺着香气,清漪来到一家名为莲心的绣坊前。绣坊兼卖点心,门口摆着几屉刚出笼的桂花糕。她正想买些尝尝,目光却被绣坊内挂着的几幅绣品吸引。
那些绣品上的莲花图案,竟与她玉佩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清漪走近细看,心跳加速。不只是相似,简直一模一样——花瓣的弧度,莲蓬的排列,甚至连叶脉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客官好眼力。一个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这是我们莲心绣坊的独门花样,传承三代了。
清漪回头,见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面容姣好,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凌厉。
很特别的图案。清漪强作镇定,不知有何寓意
妇人笑容微敛:家传之物,不足为外人道。客官若喜欢,可以买些绣品回去。
清漪鬼使神差地掏出那半枚玉佩:像这样的莲花
妇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死死盯着玉佩,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你...你是...
老板娘认识这玉佩清漪试探地问。
妇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跟我来!
不容拒绝,清漪被拉入绣坊内室。妇人锁上门,转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
说!这玉佩哪来的妇人厉声质问,哪还有方才的温婉模样。
清漪后退一步,背抵在门上:家传之物。
放屁!妇人怒斥,这玉佩世上只有一对,一枚在林昭仪手中,一枚在先帝那里!你到底是何人
林昭仪先帝清漪心跳如鼓。这妇人竟知道宫廷秘辛!
我...她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官府查案!所有人不许动!
妇人脸色大变,剪刀直指清漪咽喉:是你带来的官兵
清漪慌忙摇头:不是我!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妇人一咬牙,推开内室一幅绣品,露出后面的暗门:进去!敢出声就杀了你!
清漪被推入暗门,眼前一黑。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里点着灯,墙上挂满了绣品,中央是一个绣架,上面绷着半幅未完成的刺绣。
妇人锁好暗门,剪刀仍抵在清漪腰间:现在,老实交代。你是谁为何有这枚玉佩
清漪深吸一口气:我叫沈清漪。这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沈清漪...妇人喃喃重复,突然瞪大眼睛,清漪...清珞...果然!你还活着!
这下轮到清漪震惊了:你认识我
妇人放下剪刀,颤抖着抚上清漪的脸: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和林昭仪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生母清漪声音发颤。
妇人刚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妇人脸色剧变,迅速吹灭油灯,将清漪拉到角落:别出声!
黑暗中,清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密室外,打斗声、惨叫声不断,间或有重物砸倒货架的声音。忽然,一切归于寂静。
老板娘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官府的人已经解决了。
妇人长舒一口气,重新点燃油灯:等着。她警告地看了清漪一眼,走出密室。
清漪趁机环顾四周。墙上的绣品全是莲花图案,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绣架上那半幅刺绣——那是一朵完整的莲花,却只绣了一半,另一半用炭笔勾勒出轮廓。而绣好的那半朵莲,与她玉佩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清漪鬼使神差地将玉佩贴在刺绣上,严丝合缝。更惊人的是,在未绣完的那半朵莲下方,隐约可见一个用炭笔写的小字:珞。
清珞清珞公主
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清漪慌忙收起玉佩。妇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她说她叫沈清漪。妇人对男子说,有半枚莲花玉佩。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大步上前抓住清漪的手腕:另一枚呢
什、什么另一枚清漪挣扎着。
别装傻!男子厉声道,双生莲玉佩,一枚'清',一枚'珞'!清珞公主已经带着'珞'字玉佩回宫了,你的'清'字玉佩在哪
清漪脑中轰然作响。她的玉佩上确实有个几乎看不清的清字,她一直以为是普通标记!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妇人打断男子,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林昭仪的女儿!
男子冷笑:林昭仪只有清珞一个女儿,哪来的第二个这丫头分明是冒牌货!
不,你忘了...妇人压低声音,当年为了保全真公主,林昭仪确实...
男子突然捂住妇人的嘴:慎言!他阴冷地看向清漪,不管你是谁,既然有'清'字玉佩,就不能留你性命。
清漪还未来得及反应,男子已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窗而入,正中男子手腕!
啊!男子惨叫一声,匕首落地。
密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衣人持剑闯入,剑光如雪,直取男子咽喉。男子仓促应战,几个回合就被逼入角落。
走!黑衣人冲清漪喊道,声音经过刻意伪装。
清漪愣了一瞬,随即冲向门口。妇人想阻拦,被黑衣人一剑逼退。清漪冲出密室,穿过凌乱的绣坊大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有官差的,也有绣坊伙计的。
她不敢多看,夺门而出。雨仍在下,街上行人稀少。清漪拼命奔跑,拐过几条街巷,确认无人追赶后才慢下脚步,靠着一堵墙大口喘息。
黑衣人是谁为何救她那妇人和男子说的真公主又是什么意思
太多疑问,却没有答案。清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刚推开门就警觉地停住——有人来过她的房间!
床榻被翻动过,行李也被搜查过。幸好她随身带着玉佩和仅有的银两。清漪轻手轻脚地检查房间,在枕下发现了一枚剑穗——青丝编织,末端缀着一颗小小的白玉珠子。
这剑穗...分明是她当初在东宫时,偷偷为太子编织的!当时太子还笑她手艺粗糙,却珍而重之地系在了佩剑上。
所以那黑衣人是太子派来的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清漪握紧剑穗,眼眶发热。即便登基为帝,他也没有忘记她...
夜深人静,清漪辗转难眠。今日获得的信息太多太乱,她需要理清头绪。
第一,莲心绣坊与林昭仪有关,很可能就是当年林氏旧部的据点。
第二,她的玉佩是真品,上面有个清字;清珞公主持有另一枚珞字玉佩。
第三,那妇人似乎认定她是林昭仪的女儿,而男子却说她是冒牌货...
最关键的线索是那半幅刺绣——莲花图案与她的玉佩完全吻合,而未完成的那半下面写着珞字。这意味着什么
清漪突然坐起身。如果...如果两枚玉佩分别对应两个人呢清字玉佩是她,珞字玉佩是清珞公主。那么绣坊的人为何如此震惊于她的存在除非...
除非他们以为清字玉佩的持有者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让清漪浑身发冷。她想起母亲临终的话:你姐姐还活着...如果清珞真是她双生姐姐,那么持珞字玉佩是合理的。但为何持清字玉佩的她会被视为不该存在的人
除非...她才是那个本该死去的公主!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影轮廓。她必须回京城,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如果清珞公主是冒牌货,那么太子立她为后的决定将带来灾难性后果。
更重要的是...她想见他。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
月光下,清漪轻抚玉佩,低声呢喃:你若为帝,我愿为盾。
次日清晨,清漪结账离开客栈。临安城北门,一队商旅正在集结,准备前往京城。清漪用最后的银两买了一匹马,决定跟随商队北上。
就在她即将出发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塞给她一张纸条,然后迅速跑开。清漪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清珞非珞,双生非生。欲知真相,速来金陵。
字迹陌生,却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那是太子惯用的熏香!
清漪攥紧纸条,心跳加速。金陵...那是南下的方向,与京城背道而驰。太子是要她去金陵为什么
商队的号角声响起,催促着出发。清漪站在岔路口,北上是京城,南下是金陵。一边是真相,一边是太子的指示...
马儿不安地踏着步子,仿佛感受到主人的犹豫。清漪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调转马头,向南疾驰而去。
既然太子要她去金陵,那金陵就一定有关键线索。她相信他,就像相信那夜在祠堂中,他说我怕失去你时的眼神一样坚定。
官道两旁的景色飞速后退。清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临安城的同时,一队黑衣人闯入了莲心绣坊,将那里付之一炬。而绣坊老板娘和刀疤男子的尸体,被悬挂在城门示众,胸前各刻着一个血字:叛。
更远处,京城方向,一匹快马正日夜兼程向南奔驰。马上的骑士身披黑色斗篷,腰间佩剑上,一枚青丝剑穗随风飘扬...
第10章
月圆之约
月圆之夜,金陵观星台。
清漪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这座始建于前朝的高塔共有九层,是观测天象的圣地。今夜却静得出奇,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
老住持给的《分魂录》就藏在怀中,那缺失的最后三页已被太子派人送来——当她三日前在金陵城外的小镇上与他不期而遇时,他憔悴的面容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至今烙印在她心头。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先帝的话——'真龙在渊,秘藏于心'。太子将三页残卷交给她时如是说。
残卷上的内容令清漪彻夜难眠。原来分魂之术最初是为了救人性命,后来却被用作惩罚。二十年前,三皇子萧景琛谋反事败,先帝不忍杀子,命人将其魂魄分离,阴面囚于铜镜,阳面寄于刚出生的清珞公主体内。而林昭仪真正的女儿早已夭折,清漪只是为掩人耳目找来的替身。
可若真如此,为何她能与清珞产生感应为何镜中会出现太子的身影太多谜团仍未解开。
观星台顶层的门虚掩着,清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圆形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足有一人高。镜前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胜雪,长发如瀑——是清珞公主!
你终于来了。清珞转身,月光下那张与清漪一模一样的脸带着诡异的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清漪握紧袖中的玉佩:你究竟想要什么
当然是完整。清珞轻笑,声音却突然变得低沉,像个男子,二十年的囚禁,该结束了。
这声音...清漪浑身一颤,这不是清珞的声音!
清珞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诡异的笑容:来吧,让我们合二为一。她取出半枚玉佩,上面的珞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清漪不由自主地掏出自己的半枚玉佩。两块玉佩一出现,铜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很好...清珞向铜镜走去,现在,把它们合在一起。
清漪迟疑不前。残卷上警告过,双莲合一会释放被封印的阴魂,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怕了清珞冷笑,不想知道真相吗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在镜中看见萧景琰她突然声音一变,竟模仿起太子的语调,清漪,等我...
这太可怕了!清漪后退一步:你不是清珞!你是谁
我是你,你是我。清珞的脸开始扭曲,我们都是他!她的手突然指向铜镜。
镜中浮现出一张男子的脸,英俊却阴鸷,眉目间与太子有七分相似。那人嘴唇翕动,声音却从清珞口中发出:萧景琛,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三皇子萧景琛!那个传说中二十年前夭折的皇子!
不可能...清漪摇头,你已经死了...
死镜中人大笑,我只是被分成了三部分——阴魂在镜中,阳魂在这丫头体内,记忆则被封印在玉佩里。他的目光变得贪婪,而你,我亲爱的替身,将是完美的容器,承载我重生的灵魂!
清珞突然扑向清漪,速度快得不像人类!清漪侧身闪避,却被抓住了手腕。两块玉佩相碰,发出刺目的光芒。
放手!清漪拼命挣扎。
太迟了。清珞——不,萧景琛的声音从清珞口中发出,月圆之时已到,双莲必将合一!
铜镜的嗡鸣越来越响,镜面开始龟裂。一道黑影从裂缝中渗出,缓缓成形。那是个高大男子,面容与镜中人一模一样,手持第三枚刻着琛字的玉佩。
终于...黑影——萧景琛的本体深深吸气,二十年了,我终于能重获肉身!
清珞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一道白光从她天灵盖冒出,被吸入萧景琛手中的玉佩。她像断线木偶般倒下,而萧景琛的形体则更加凝实。
现在,轮到你了。萧景琛向清漪逼近,完美的容器,没有自己的魂魄,却能承载任何灵魂...
清漪转身就跑,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拽回。萧景琛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冰冷的触感不像活人。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他狞笑着举起玉佩,从此以后,我将以你的身份活下去,而萧景琰...他舔了舔嘴唇,他会死在我怀里,至死都以为你是爱他的。
清漪绝望地挣扎,视线开始模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直取萧景琛咽喉!
放开她!
是太子的声音!
萧景琛被迫松开清漪,转身迎战。太子一身黑衣,剑法凌厉,却每一招都被萧景琛轻松化解。
我亲爱的弟弟,萧景琛轻笑,多年不见,剑法有长进啊。
太子面沉如水:萧景琛,你已死二十年,何必执念不散
死萧景琛冷笑,是父皇和你母后害我至此!若非他们用这邪术将我分魂,我早已是九五之尊!
趁两人缠斗,清漪爬到清珞身边。公主尚有微弱呼吸,却目光涣散。
清珞...清漪轻唤。
清珞的瞳孔突然聚焦:快...走...声音虚弱却清晰,他不是...萧景琛...他是...
话未说完,一道黑气从萧景琛方向射来,正中清珞心口!她浑身一颤,用尽最后力气将一物塞入清漪手中——是那枚珞字玉佩!
好好...活着...替我...清珞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随即气绝身亡。
清漪还未来得及悲伤,就听太子一声闷哼。萧景琛的手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景琰!清漪惊呼。
太子跪倒在地,面色惨白。萧景琛舔着手上的血,陶醉地眯起眼:皇室的血,果然美味。
清漪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太子。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傻瓜...太子勉强一笑,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在这里。清漪泪如雨下。
萧景琛冷眼看着这一幕:真是感人。可惜...他举起三枚玉佩,游戏该结束了。
三枚玉佩在月光下悬浮,组合成一朵完整的莲花。观星台开始震动,铜镜彻底碎裂,无数黑影从镜中涌出,环绕着萧景琛旋转。
以双生之血,唤吾魂归位!萧景琛念动咒语,清珞的尸体突然浮空,鲜血流向他的脚下。同时,清漪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她的灵魂扯出体外!
太子用尽最后力气抓住她的手:清漪...记住...真龙在渊...
秘藏于心。清漪接上后半句,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三枚玉佩——清、珞、琛,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莲花。而莲花中心,隐约可见一行小字:以爱破咒,以血还魂。
这是先帝留下的最后提示!
清漪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同时,她抓起太子的手,也用他的血滴在玉佩上。
没用的。萧景琛冷笑,除非...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血滴在玉佩上竟发出金光,与月光交融,形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萧景琛的身体开始崩解,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这不可能!他疯狂挣扎,先帝的祝福怎么会...啊!
金光越来越盛,萧景琛的身影如同沙粒般被风吹散。最后一刻,他怨毒地瞪着清漪: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在你体内...留下了种子...迟早有一天...
声音随着身影一同消散。观星台恢复平静,只有满地狼藉证明刚才的恶战并非幻觉。
清漪瘫坐在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太子。他的脸色已呈青灰,显然是中了剧毒。
太医...快叫太医...她哽咽着呼喊。
太子虚弱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来不及了...他嘴角溢出黑血,清漪...若有来世...我不做帝王...只做你的...萧景琰...
不!你不会死!清漪紧紧抱住他,你说过要娶我的!君无戏言!
太子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渐渐闭上。清漪绝望地仰天痛哭,泪水落在玉佩上,与两人的血混在一起。
奇迹发生了。
玉佩突然发出柔和的白光,将太子笼罩其中。他伤口处的黑血渐渐变成鲜红,脸色也开始恢复。当光芒散去时,他的呼吸已趋于平稳。
景琰清漪轻唤。
太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我这是...在天堂吗
清漪破涕为笑:不,是在人间。在我怀里。
太子抬手拭去她的泪水:那么,皇后娘娘可否答应朕一件事
什么
永远...别再哭了...他虚弱地微笑,朕心疼。
清漪俯身,轻轻吻上他的额头。月光透过观星台的穹顶,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辉。在他们身边,三枚玉佩静静躺着,莲花图案完整如初,只是中间的裂痕永远无法消除。
就像有些伤痛,终将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三个月后,皇宫。
新帝大婚,普天同庆。清漪身着凤冠霞帔,在百官见证下正式成为皇后。关于她的身世,官方说法是林昭仪远亲之女,因救驾有功被立为后。至于清珞公主,则宣称急病薨逝,以公主之礼下葬。
大婚礼仪繁琐,清漪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有贴身宫女知道,皇后娘娘每晚都会做噩梦,有时甚至会以另一种声音说梦话。
今夜也不例外。
大婚之夜,清漪对镜卸妆,铜镜中的倒影突然对她眨了眨眼。清漪手一抖,胭脂盒掉落在地。
怎么了刚沐浴出来的太子——如今该称皇上了——关切地问。
清漪强笑:没什么,手滑了。
皇上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爱妃今日真美。
镜中,两人的倒影恩爱般配。可清漪分明看见,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清珞特有的冷笑。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镜中已恢复正常。
怎么了皇上注意到她的异常。
清漪摇头:只是累了。
皇上体贴地吹灭烛火,拥她入帐。夜深人静时,清漪悄悄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月光下,铜镜中映出她的脸,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同。
你还在,对吗清漪轻声道。
镜中的倒影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清漪绝不会做的冷酷微笑。
窗外,一只白鸽飞过月色,它的脚上系着一枚青丝剑穗,正向北方飞去。那里,有座荒废的观星台,台顶的铜镜碎片在月光下微微发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