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浣衣局小宫女沈阿圆发现,自从被雷劈过后,自己说什么晦气话都会应验。
这粥怕是要馊——当晚御膳房集体腹泻；娘娘簪子怕是要掉——贵妃珠钗滚落祭天台。
被迫绑定乌鸦嘴系统的她,在冷宫开启了反向预言求生之路。
一个拥有乌鸦嘴金手指的罪奴之女,靠反向开光在宫斗修罗场杀出血路。
1
惊雷与低语
冷,刺骨的冷。
不是天气的冷,是人心的冷,是这四面高墙围起来的冷宫,透进骨子里的绝望的冷。
我叫沈阿圆,浣衣局里最低贱的宫女。
不,现在连浣衣局都待不了了。
我被扔进了这里,这座吞噬了无数希望和绝望的冷宫。
起因
说起来可笑。
三天前,一场惊雷。
我正在浣衣局外晒着浆洗好的被褥,天忽然就黑了。
墨汁一样的浓云压下来,风卷着沙石,打在脸上生疼。
嬷嬷尖叫着让我们收东西。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天空。
它不是劈在别处。
它直直地,劈在了我抱着的那捆刚收下来的,属于丽贵妃的云锦被上。
然后,劈在了我身上。
我当时只觉得浑身一麻,眼前白光炸裂,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人已经在冷宫旁废弃的柴房了。
一个老太监,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丢下一句：命大,没死。但冲撞了贵妃的祥瑞,以后就在这冷宫伺候吧。
命大
我宁愿当时就死了干净。
爹娘因为牵连进前朝旧案,早就流放。
我一个罪奴之女,好不容易在浣衣局找个活计,苟延残喘。
如今,进了冷宫。
这里,比浣衣局还不如。
至少浣衣局的姐妹,大多是苦命人,还能说说话。
冷宫里都是些什么人
失宠的妃嫔,疯癫的才人,还有几个像我一样被发配过来的倒霉蛋。
大家眼神都是灰的,麻木的。
这日子,怎么熬
我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这破屋子,迟早要塌吧
刚这么想完。
轰隆一声。
头顶的房梁,真的掉下来一根朽木。
堪堪砸在我脚边。
碎屑飞溅。
我吓得往后一缩,心脏狂跳。
巧合
一定是巧合。
可接下来的事,让我不得不信邪。
御膳房送来的份例,一碗稀粥。
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飘着可疑的油花。
我皱着眉,盯着那碗粥。
这粥……怕是放馊了吧
我小声嘀咕。
没敢喝。
到了晚上。
消息传来。
御膳房负责冷宫份例的那几个太监宫女,上吐下泻,闹了一夜肚子。
据说,就是因为吃了馊掉的粥食。
我的心,咯噔一下。
又一个巧合
不。
不对劲。
我想起被雷劈之前,在浣衣局。
那天天气晴好,丽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来取云锦被。
那宫女趾高气扬,头上的金步摇晃得人眼晕。
我当时看得有些呆,心里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
这簪子,镶嵌得好像不太牢靠,别掉了吧
结果。
没过两天,就听说丽贵妃在祭天台上,最重要的那支凤头金步摇,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珠玉碎裂。
贵妃失仪,皇上当场就沉了脸。
当时我只觉得心惊,替贵妃捏把汗。
现在想来……
冷汗,涔涔地冒了出来。
难道……难道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就会成真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
我不敢再说话了。
我怕。
怕自己这张嘴,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
那道雷,劈坏的不是我的身子。
是我的命数。
它给了我一张——乌鸦嘴！
2
冷宫初试啼
我开始刻意地沉默。
在这冷宫里,少说少错,本就是生存之道。
只是我这情况,更极端。
我是根本不敢说。
每天埋头干活,劈柴,洗衣,打扫庭院里永远扫不尽的落叶。
同住在这破败院子里的,还有一位被废黜的林昭仪。
据说她曾是宠冠后宫的才女,可惜卷入了夺嫡之争,站错了队,一朝失势,就被打入了冷宫。
她倒是很安静。
整日待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是看书,就是对着窗外出神。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惶恐不安。
这天,管事太监刘禄又来刁难。
他是专管冷宫这几个院子的,出了名的心黑手狠,最爱克扣份例,折辱我们这些废人。
沈阿圆！你眼睛瞎了吗这地上的水渍是怎么回事
刘禄尖着嗓子,指着我刚擦过的一片地。
那明明是他自己走过时不小心踢翻了水桶留下的。
我咬着唇,不敢辩解。
哑巴了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他见我不说话,更加嚣张,一脚就踹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闭眼,往后躲。
心里一个念头疯狂涌出：
你最好别这么嚣张跋扈！你今天要是再打人,你那个管事的位置,我看也快保不住了！
这话,我死死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来,可能……就成真了。
我不能让他丢了位置。
他丢了位置,万一上来一个更狠的呢
我需要他留在这里,但又不能让他欺负我。
怎么办
我得……反着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试试
就试试！
我猛地睁开眼,对着正要抬脚踹第二下的刘禄,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公公……您……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我祝您……祝您步步高升！对！步步高升！您这么能干,迟早能离开这冷宫,去御前伺候！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心虚。
用乌鸦嘴去祝福
这不是找死吗万一……万一他真的高升了呢
刘禄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说这个。
他狐疑地看着我,嗤笑一声：借你吉言哼,算你识相！
他放下脚,大约是觉得这祝福听着还算顺耳,没再动手。
反而背着手,踱了两步,像是在品味步步高升这几个字。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刘……刘公公！不好了！总管……总管让你赶紧过去！出事了！
刘禄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不……不知道！好像是……是御花园那边,冲撞了……冲撞了圣驾！
小太监气喘吁吁。
刘禄的脸,唰地白了。
冲撞圣驾
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还想什么步步高升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都是你这张破嘴,然后连滚带爬地跟着小太监跑了。
我愣在原地。
风吹过,带着秋叶的萧瑟。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祝福他步步高升。
结果他立刻就可能因为冲撞圣驾而倒大霉
所以……我的乌鸦嘴,是反向的
我说好的,会变坏
我说坏的,会变好
那之前粥馊了,簪子掉了……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不好的事
所以它们就真的变坏了
我捂住嘴,心脏砰砰狂跳。
这……这是反向开光啊！
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林昭仪,轻轻走了过来。
她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
擦擦汗吧。她的声音很轻柔。
谢谢……昭仪娘娘。我接过帕子,手还在抖。
刚才……你看到了
林昭仪点点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你说的话,似乎……很有意思。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或许,在这吃人的冷宫里,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甚至……可以结盟的人
3
反向的祝福
林昭仪很聪明。
我只稍稍透露了一点我的猜测,她便
了
(wù
le
-
understood)。
你是说,你不是言出法随地说坏事,而是言出法随地……让事情往反方向发展
她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旧书,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她身上撒下斑驳的光影。
我点点头,声音压得很低：我……我猜是这样。我说粥要馊,它就真的馊了。我说簪子要掉,它就真的掉了。但我刚才‘祝福’刘禄高升,他立刻就摊上事了。
林昭仪放下书,沉吟片刻。
这倒是有趣。那道雷,竟给了你这样一份‘大礼’。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
娘娘,这不是大礼,这是催命符！我苦着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发,也不知道说哪句话会应验。万一……万一哪天我不小心‘祝福’了皇上龙体安康……
我不敢想下去。
林昭仪看着我,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微光,照亮了这阴暗的角落。
阿圆,凡事有利有弊。这能力,若用得好,或许……是你离开这里的契机。
离开这里
我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
进了冷宫的人,还能有出去的一天
怎么用我急切地问。
反着用。林昭仪的眼神锐利起来,既然你说好会变坏,说坏会变好。那你想让谁倒霉,就去‘祝福’他。你想让谁平安,就去……‘诅咒’他。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太大胆了！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诅咒！
可是……
没有可是。林昭仪打断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你的乌鸦嘴无意中闯下大祸,你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你学会掌控它,利用它,为你自己博一条生路。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也……为我。
我看向她。
她的眼神里,有不甘,有渴望。
是啊,她曾是高高在上的昭仪,怎么会甘心在这冷宫里了此残生
如果我的能力真的能……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我脑中成形。
首先,得解决眼前的麻烦。
刘禄虽然暂时被叫走了,但他肯定会回来。
而且,丽贵妃那边,丢了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或许还不知道是我念叨的,但对我这个被雷劈过的不祥之人,肯定会加倍厌恶。
我需要自保。
也需要……让她们知道,我不好惹。
娘娘,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林昭仪微微一笑：先拿那个刘禄试试手。他不是最喜欢克扣我们的份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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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第二天,刘禄果然回来了。
他看起来垂头丧气,脸上还有巴掌印,估计是挨了总管的训斥,但看样子职位是保住了。
他一回来,就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今天的柴火还没劈完！想饿死吗
还有你！林废人！别以为你以前是主子就不用干活！
他骂骂咧咧,指手画脚。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挤出最真诚的笑容。
刘公公,您受累了。看您这脸色,定是为了我们这些奴才操碎了心。唉,真是辛苦您了。
刘禄狐疑地看着我。
我继续真诚地说：公公,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千万不能累着！这冷宫上下,都指望着您呢！您要是病倒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特别加重了千万不能累着、病倒了这几个字。
刘禄听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算这丫头还有点良心。
他哼了一声,没再骂,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
消息传来。
刘禄发起了高烧,浑身酸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起不来了。
御医来看过,说是操劳过度,加上受了风寒,得好生休养一阵子。
冷宫暂时换了另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太监代管。
份例……竟然按时按量送来了。
我和林昭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和……一丝兴奋。
成了！
真的成了！
我的乌鸦嘴,只要反着用,就是我的护身符！
4
贵妃的恩赐
刘禄的病倒,让我在冷宫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至少没人天天指着鼻子骂,也没人克扣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吃食。
但这只是小打小闹。
真正让我忌惮的,是冷宫之外的那位——丽贵妃。
丢失金步摇,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失仪那么简单。
那是皇上去年赏赐的,象征着荣宠。
在祭天大典上掉了,实在是不祥之兆。
虽然皇上当时没说什么,但据说回宫后,丽贵妃就被禁足了半月。
她肯定恨死了与这件事有关的一切不祥因素。
比如,被雷劈过的我。
我总觉得,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然,没过几天。
一个眼生的宫女,捧着一个托盘,来到了冷宫。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沈阿圆,贵妃娘娘念你孤苦,特意赏了你一碗燕窝羹。快趁热喝了吧。
托盘上,是一碗晶莹剔透的燕窝。
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可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丽贵妃会这么好心
赏赐冷宫的罪奴
还是赏赐我这个她眼中的灾星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燕窝,十有八九有问题。
旁边的林昭仪,也微微蹙起了眉。
那宫女催促道：怎么还不谢恩难道是嫌弃贵妃娘娘的赏赐
语气带着威胁。
喝,可能会死。
不喝,就是违逆贵妃,罪加一等,死得更快。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反向！
必须反向！
我立刻堆起满脸的感激涕零,几乎要哭出来。
谢……谢贵妃娘娘恩典！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碗燕窝。
然后,用无比憧憬的语气,对着那宫女说：
贵妃娘娘真是心善！她如此仁慈宽厚,定能凤体安康,福泽绵长！这燕窝如此珍贵,想必是用了极好的药材炖煮,娘娘常饮此物,定能青春永驻,容光焕发！皇上见了,定会更加……更加宠爱娘娘！
我几乎是把所有能想到的好话,都堆砌到了丽贵妃身上。
尤其是青春永驻、容光焕发、更加宠爱。
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反过来！一定要反过来！
那宫女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感恩戴德的冷宫奴才。
她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知道就好！快喝吧！
我深吸一口气。
端起碗,作势就要喝。
就在碗沿快要碰到嘴唇的时候——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带着两个太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掌事嬷嬷脸色铁青,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燕窝碗。
大胆奴才！竟敢在冷宫之中,行此龌龊之事！
她厉声对那个送燕窝的宫女呵斥道。
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嬷嬷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掌事嬷嬷拿起一根银簪,探入燕窝羹中。
拔出来时,银簪尖端,赫然变成了乌黑之色！
有毒！
果然有毒！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腿都软了。
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
林昭仪扶了我一把,她的手心也是冰凉的。
是谁指使你的掌事嬷嬷厉声问道。
那宫女抖如筛糠,根本不敢说。
哼,你不说,咱家也知道！掌事嬷嬷冷笑道,搜！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在那宫女身上搜查。
很快,搜出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还有一张写着指令的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虽然刻意模仿,但有心人一看,就能认出是丽贵妃宫中常用的笔迹！
人证物证俱在！
掌事嬷嬷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我,又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的林昭仪,眼神复杂。
带走！
她一挥手,两个太监架起瘫软的宫女,押了出去。
院子里,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我和林昭仪,还有那碗致命的燕窝。
我看着那碗燕窝,又想起我刚才那些祝福的话。
青春永驻、容光焕发、更加宠爱……
反过来是什么
容颜衰老
圣宠不再
丽贵妃……这次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我的乌鸦嘴,竟然在毫厘之间,救了我一命,还顺带……把敌人推进了深渊。
5
意外的援手
丽贵妃下毒谋害冷宫宫女（虽然未遂）,人证物证俱在,这事闹得不小。
皇后本就与丽贵妃不睦,抓住这个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听说,皇上震怒。
斥责丽贵妃心思歹毒,残害宫人,不但削了她的贵妃之位,降为嫔,还罚她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没有旨意,不得出宫。
一夜之间,宠冠后宫的丽贵妃,成了宫里的笑柄。
而我,沈阿圆,这个差点被毒死的浣衣局罪奴,反而成了焦点。
虽然只是短暂的。
皇后派人来象征性地安抚了我几句,赏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大概觉得我受了惊吓）,就再无下文。
毕竟,我身份低微,不值得她投入更多。
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丽嫔（现在是丽嫔了）自顾不暇,短时间内不会再找我麻烦。
冷宫的日子,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只是,我和林昭仪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我们都清楚,这次能化险为夷,是我的乌鸦嘴和皇后的介入共同作用的结果。
缺一不可。
如果不是皇后的人及时赶到,就算我反向祝福了丽嫔,毒燕窝也可能已经下了我的肚。
如果不是我那些祝福,让丽嫔那边出了岔子（后来听说,丽嫔那天早上起来,发现脸上长了很多红疹,心情极差,迁怒了下人,才让皇后的人找到了可乘之机）,皇后的人也不会那么巧地出现。
这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娘娘,您说……皇后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我忍不住问林昭仪。
林昭仪摇摇头：不好说。或许,她只是想找个机会打压丽嫔。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会的棋子。
棋子……
这个词,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但在这深宫里,谁又不是棋子呢
不管怎样,这次我们都欠了皇后一个人情。林昭仪看着窗外,这个人情,迟早要还的。
我点点头。
心里却有些不安。
皇后的心思,深不可测。
与她牵扯上,未必是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小心翼翼。
尽量少说话,非必要,绝不使用我的反向开光能力。
这东西太邪门,用多了,怕遭反噬。
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这次,不是来自宫外的敌人,而是冷宫内部。
冷宫里,除了我们这个院子,还有其他几个院落,关着不同的废妃和犯错的宫人。
其中一个院子里,住着一位曾经刁蛮任性的赵才人。
她被打入冷宫后,性情更加乖戾,常常无故打骂伺候她的宫女太监。
这天,她不知为何,竟闯到了我们院子里。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晾晒草药的林昭仪。
林书语！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有闲心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赵才人冲上来,就要打翻林昭仪的药篓。
林昭仪皱眉,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赵妹妹,你我如今同在冷宫,何必如此
谁是你妹妹！你这个害人精！当初若不是你向皇上进谗言,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赵才人状若疯癫。
我知道,这纯属胡扯。
林昭仪失势,比赵才人早得多。
赵才人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她恃宠而骄,冲撞了当时的德妃。
她现在是神志不清,随意攀咬。
滚开！别碰我的东西！
赵才人见打不到林昭仪,又转向我,指着我刚洗好的一盆衣服。
还有你这个扫把星！听说就是你克得丽贵妃倒了霉！你给我去死！
她说着,就要来踢翻我的木盆。
我急了。
那盆衣服里,有林昭仪唯一一件稍微像样点的外衣！
你别乱来！我下意识地喊道。
同时,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这么疯疯癫癫,我看你迟早要彻底失心疯,被关进最里面的静心苑！
静心苑,是冷宫里关押那些完全疯癫、有暴力倾向的废妃的地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说完,就后悔了。
万一……万一她真的因此彻底疯了呢
虽然她很可恨,但……
赵才人听到我的话,动作一顿。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反而多了一丝……清明
还有,恐惧。
你……你说什么她声音发颤。
没……没什么。我不敢再说了。
赵才人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她突然尖叫一声,抱住头,蹲在地上。
不！我没疯！我不要去静心苑！我不要！
她语无伦次,又哭又叫。
动静太大,惊动了代管的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带着几个人赶来,看到这情景,也是头疼。
赵才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要害我！她诅咒我！她要把我关进静心苑！赵才人指着我,
hysterical
(歇斯底里地)
喊道。
老太监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百口莫辩。
难道要告诉他,我有乌鸦嘴,我说她会疯,她反而可能不会疯
谁信啊！
就在这时。
林昭仪轻轻开口了。
王公公,赵才人近来心绪不宁,许是旧疾复发。并非阿圆冲撞了她。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方才,阿圆只是劝慰她,说她吉人天相,定能早日康复,离开这冷宫。谁知才人听了,反而情绪激动起来。
林昭仪……竟然在帮我撒谎！
而且,她这个谎言,编得极其巧妙！
把我的诅咒,说成了祝福！
这样一来,就算赵才人事后清醒,也没法指证我什么。
因为我说的是好话啊！
赵才人听了林昭仪的话,愣住了。
她似乎在努力分辨,刚才我到底说的是什么。
疯癫和清醒,在她脑中交战。
老太监见状,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才人许是真不舒服了。来人,好生‘请’才人回自己院子歇着吧。
几个太监宫女上前,半强制地将还在哭闹的赵才人带走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我看着林昭仪,心中充满了感激。
娘娘……
不必谢我。林昭仪打断我,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顿了顿,看向赵才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幽深。
不过,阿圆,你的能力,比我想象的……更危险。也更有用。
6
暗流与布局
赵才人的风波,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但我和林昭仪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丽嫔虽然被降位禁足,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并未完全清除。
皇后看似得势,但后宫之中,永远没有永远的赢家。
而我们,身处冷宫这漩涡边缘,看似安全,实则最是无助。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将我们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昭仪对我说。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清冷认命,而是多了几分锐意。
你的能力,是柄双刃剑。用好了,可以伤敌,亦可自保,甚至……可以布局。
布局
我有些茫然。
我们能布什么局
比如,林昭仪微微压低声音,让某些人……‘心想事成’。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反向开光！
如果有人想害我们,或者想做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我就去祝福他们成功！
可是……万一弄巧成拙呢我还是担心。
这能力太难掌控了。
所以,要谨慎选择时机和对象。林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且,要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巧合’。
从那天起,林昭仪开始有意无意地收集外界的消息。
通过那个还算老实的王公公,通过偶尔来探望她的旧识（虽然这样的人越来越少）,通过宫女太监之间的闲聊……
她像一张网,悄悄捕捉着宫里那些细微的变化。
而我,则努力适应着我的乌鸦嘴。
我开始尝试,在日常生活中,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反向练习。
比如,对着快要熄灭的烛火说：这蜡烛,肯定能烧到天亮！
结果,烛火立刻噗地灭了。
对着阴沉沉的天空说：今天天气真好,肯定不会下雨！
结果,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淅淅沥瀝
(xī
lì
lì
-
drizzling)的小雨。
虽然还是有些心惊肉跳,但我渐渐摸到了一点规律。
似乎,我说的话越是肯定,越是带着某种期盼,反向的效果就越明显。
而且,目标越具体,效果越直接。
这期间,丽嫔那边一直很安静。
直到一个月后。
林昭仪得到了一个消息。
丽嫔在宫中抄写经文思过,似乎颇为虔诚。
但暗地里,她通过收买宫人,正在联络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镇远将军。
镇远将军是丽嫔的远房表兄,手握京畿卫戍的部分兵力。
丽嫔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不甘心失势,想要借助外力,翻身！
她这是在玩火！我听了,心惊胆战。
牵扯上兵权,那就是谋逆的大罪！
她是被逼急了。林昭仪却很冷静,但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
一个……让她彻底无法翻身的机会。林昭仪看着我,阿圆,敢不敢……玩一次大的
我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咽了口唾沫。
我知道,她在赌。
赌我的乌鸦嘴,能将丽嫔这把火,烧得更旺,旺到……引火烧身！
娘娘……想让我……怎么说
林昭仪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她的计划。
这计划,让我浑身发冷,却又隐隐兴奋。
7
惊变前夜
计划的核心,是利用丽嫔和镇远将军的联络。
林昭仪让我找机会,祝福他们的联络一切顺利,无人察觉。
同时,她利用自己以前残存的一点人脉,悄悄将一则丽嫔与镇远将军过从甚密,疑似图谋不轨的流言,散布了出去。
这则流言,被设计得像是皇后一派故意放出来打压丽嫔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目的,就是搅混这池水,引来更多关注。
尤其是……皇帝的关注。
我按照林昭仪的指示,每天对着东方（镇远将军府的方向）和西方（丽嫔的宫殿方向）,低声祝福。
丽嫔娘娘和镇远将军的联络,一定会非常顺利,无人知晓。
他们的计划,一定会进展神速,天衣无缝。
他们的信件往来,一定会安全抵达,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
我每天都说得口干舌燥,心惊胆战。
生怕哪一句说得不对,或者哪一句反转得不够彻底。
而宫里的气氛,也确实越来越紧张。
那则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廷内外。
皇后那边,矢口否认。
丽嫔那边,自然是惊怒交加,但她被禁足,无法自辩。
镇远将军府,更是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
皇上的态度,则变得有些微妙。
他增加了皇宫的守卫,看望丽嫔的次数,一次也没有。
所有人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个曾经被我诅咒过,后来又被林昭仪圆謊过去的赵才人,不知怎地,又发疯了。
这次,比上次更严重。
她冲出自己的院子,一路跑,一路脱衣服,嘴里胡言乱语,说自己是天上的凤凰,要飞升。
最后,被侍卫拦下,直接送去了……静心苑。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里的扫帚都掉在了地上。
难道……我当初那句话,虽然被林昭仪掩盖了过去,但效应……延迟发作了
还是说,冷宫的环境,真的把她逼疯了
我不知道。
只觉得这冷宫,像一张无形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林昭仪得知后,也沉默了良久。
阿圆,看来你的能力,其影响……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远,更不可控。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娘娘,我怕……我声音发颤。
怕也要走下去。林昭仪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凉,却很坚定,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的,没有退路了。
丽嫔的棋局已经布下,流言已经散开。
只等……最后一根稻草。
而那根稻草,需要我去祝福。
林昭仪告诉我,根据她得到的消息,丽嫔和镇远将军约定,三日后,趁宫中侍卫换防的空隙,由镇远将军派心腹,送一份重要的东西进宫,交给丽嫔。
那东西,很可能是兵符,或者是……一份联名的效忠信
无论是什么,那都将是他们图谋不轨的铁证！
阿圆,就是今晚。林昭仪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残月,用你最强的‘祝福’,祝他们……‘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
要么,丽嫔和将军的阴谋败露,彻底垮台。
要么……我的乌鸦嘴失灵,或者反转不够,让他们真的得逞了部分计划,那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我们可能会被认为是同谋！
我走到院子中央,望着丽嫔宫殿的方向。
调动起全身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我的喉咙。
我祝……丽嫔娘娘和镇远将军,今晚联络……必定成功！
祝他们传递的信物……必定安全送达！
祝他们的宏图大业……必定旗开得胜,无人能挡！！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在寂静的冷宫里,显得格外突兀。
说完,我瘫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像是虚脱了一般。
林昭仪扶起我。
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她轻声说。
这一夜,格外漫长。
8
尘埃落定
第二天天亮。
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冷宫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和林昭仪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难道……失败了
我的乌鸦嘴……失灵了
或者,丽嫔和镇远将军,真的就那么成功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刻都像是煎熬。
直到下午。
王公公急匆匆地跑进院子,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惶和……兴奋
出……出大事了！他声音都在抖。
我和林昭仪对视一眼,心提到了最高点。
王公公,出什么事了林昭仪尽量保持镇定。
镇……镇远将军……谋反了！王公公结结巴巴地说。
谋反！
我和林昭仪都惊呆了。
我们的计划,只是想让他们的联络失败,被抓住把柄。
没想过……会直接引发谋反啊！
怎么回事林昭仪追问。
听……听说是昨晚,镇远将军派心腹,带着伪造的兵符和一份……一份逼宫的血书,想要潜入宫中,交给丽嫔。结果……
王公公咽了口唾沫。
结果,那心腹在路上,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迷路了！兜兜转转,直接撞进了……撞进了皇上临时决定夜巡的仪仗队里！
迷路了
撞进了皇帝的仪仗队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猛地想起我昨晚的祝福：
必定成功！
必定安全送达！
必定旗开得胜,无人能挡！
难道……这成功和安全送达,指的是让他们成功地把证据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旗开得胜,无人能挡,指的是他们谋反的罪证,无人能掩盖
我的天！
这反向开光……也太……太精准了吧！精准得可怕！
然后呢林昭仪急切地问。
人赃并获！那心腹当场就被拿下了！兵符和血书,都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封锁将军府,捉拿镇远将军及其同党！
王公公抹了把汗。
镇远将军负隅顽抗,已经被……当场格杀了！
丽嫔……也被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了！
宫里宫外,抓了一大批人！血流成河啊！
王公公心有余悸。
我和林昭仪,久久无言。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丽嫔和镇远将军,彻底完了。
而且是以最惨烈的方式。
虽然不是我们直接动的手,但这背后,确实有我那张乌鸦嘴的功劳。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那……我们呢我小声问。
王公公看了看我们,眼神复杂。
皇后娘娘……派人传话了。
他顿了顿。
说……林昭仪和沈宫女,在冷宫之中,安分守己,并未牵涉其中。让……好生照看。
我和林昭仪松了一口气。
皇后……这是在卖我们人情,也是在警告我们。
她知道我们在这场风波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只要我们安分,她可以暂时放过我们。
好了,该干活了。王公公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宫变,只是一场与冷宫无关的大戏。
院子里,阳光正好。
可我却觉得身上发冷。
娘娘,我们……安全了吗
林昭仪看着远处宫墙的轮廓,眼神悠远。
暂时。她说,但在这宫里,永远没有真正的安全。
她转过头,看着我。
阿圆,你的能力,是上天给你的诅咒,也是你的武器。以后,你要更小心地使用它。
我点点头。
是啊,更小心。
因为我知道,这张乌鸦嘴,能载舟,亦能覆舟。
它能让我绝处逢生,也能……将我拖入更深的深渊。
冷宫的日子,还在继续。
只是,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瑟瑟发抖,祈求苟延残喘的小宫女。
我手里,握着一张谁也不知道的底牌。
一张……能反向开光的乌鸦嘴。
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危险。
但至少,我有了一丝挣扎的力气。
我抬头,看向那片被宫墙切割的天空。
或许,总有一天,我能靠着这张嘴,说出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哪怕,是用反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