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十万大军回朝的时候,宫里的皇帝一声令下,让我嫁给了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国公府的裴小公子裴杨。
裴小公子整日里招猫逗狗,后院有四十八房姨娘。
姨娘娇俏,我也很喜欢。
所以等裴杨带着第四十九房姨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姨娘们唱歌献舞,逗我开心。
那些是我的姨娘!
你的姨娘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1
公子啊,听说那女罗刹眼似铜铃,鼻偃齿露,是个鼎鼎有名的丑女。
我听说她的画像经常挂在百姓家里,能止小儿啼哭。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嘉峪关有一富户,富户有一儿子,贪吃好色,见了这女罗刹整整吐了五天,滴米未进。
可怜我家公子啊,明明丰神俊朗,神仙英姿,却娶了这么一个丑女。
而且还很凶。

门外传来了小厮的讨论声。
我从小习武,耳目灵敏,完全听进了耳中。
也不知哪门子传闻,我虽然不说貌若桃李,却也算个清秀佳人吧。
那富户的小公子明明是贪吃吃坏了肚子,我恰好经过而已。
你们说,她会不会把我打出来
虽然带着怯,声音却是好听的,清清朗朗中又有几分吊儿郎当。
估计这就是我今天要嫁的夫君。
皇帝指婚,回京不到一个月,便要完婚了。
这个未来夫君,我俩还未见过。
听说他甚是俊美,走在路上未婚姑娘们扔下来的手绢,比他后院中的姨娘还要多。
他后院的姨娘有足足四十八房。
也不知道他是否忙活得过来。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绣金黑靴,黑色缎面上栩栩如生绣着牡丹图案。
往上便掩在盖头中了,什么也看不清。
咳咳。
裴小公子清了清喉咙,像是要壮胆子,声音故意压低,显得偏粗。
沈将军是被迫嫁给本公子的,本公子知道。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真意切。
本公子也不是那个强人所难的人。
落在腿侧的手蜷了蜷,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今日我偷偷去书房睡,不让人知道,你在房间里好好歇着,我等会儿翻窗出去。
说完不等我开口,转身走到窗边。
我犹豫了下要不要叫住他,但想到我粗粝喑哑的嗓子,噤了声。
看样子是个胆小的娇公子,别吓到他。
心下有些可惜,听说这纨绔生的丰神俊朗,我倒也想看看让四十八房姨娘倾心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2
成亲第二日,我那名义上的夫君就走了。
借口是出去游学。
谁都知道他是个纨绔,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游学。
只是为了躲我这个妻子罢了。
我听了下人传来的消息并没有生气,倒是有几分好笑。
今日是进宫谢旨的日子,顺帝极爱赐婚,赐婚后叫新人进宫谢旨,像是要看到夫妻恩爱,来证明自己这婚是赐对了。
但是是赐来的婚姻,谁会表现出不恩爱呢
所性就算裴杨不进宫,顺帝也说不得什么。
毕竟那掌控十万大军的虎符刚进顺帝手里,还没捂热乎呢。
若是现在降罪,难免会落人口舌。
对外说一声,裴小公子病了,今日无法面圣。
绿俏是我军中的侍女,舞得来刀枪,却绾不了发髻。
她给我梳了个高马尾,一脸不忿。
皇帝指的是什么婚啊,裴小公子这么个混不吝的,怎么配得上将军。
红梧也为我鸣不平:昨晚盖头都没掀就走了,今日面圣都不顾了,一点都没把将军放在眼里。
将军刚加进来就落将军面子,这裴小公子怕不是嫌命太长。
要不是顾及宫里娘娘的肚子,我们早就打进宫了。
红梧!
绿俏变了脸色。
红梧向来是口无遮拦,不过到底不在军中,尤其是等下要进宫。
你等下留在府里,绿俏随我进宫。
想到宫里的婶娘,我眸色暗了下来。
三叔的妻子,如今的惠贵妃,被扣在宫里怀了龙椅上那位的孩子,成了威胁我的人质。
3
宫里照样是庄严气派。
路上遇到了许多娘娘们,都是向着宁寿宫的方向。
看来宫里那位早就得了消息,想要奚落我一番。
刚踏入宁寿宫就被店内的熏香熏的有些头晕。
我掩下眼底的思绪,恭恭敬敬向皇帝请安。
沈卿免礼,听说那裴家公子病了
陛下,沈将军常年在关外,二十有余的姑娘,常年得不到抚慰,一朝成亲见了那俊秀的裴公子,一时下手重了也是正常。
多嘴。
皇帝轻斥了声一旁发声的嫔妃,转头看向我。
沈卿新婚,不必挂念朝堂的事,鱼水之欢,人之常情。
他揽过一旁端坐的婶娘,摸了摸她的肚子。
过不了多久你这堂弟就要出生了。
又偏头看向了我的肚子。
或许沈卿的肚子里也多了个小娃娃,到时候若是相配,倒也可以结个娃娃亲。
皇帝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无外乎就是我生了孩子,他手里便多了一个我的弱点。
女人生了孩子,该怎么上战场杀敌,怎么仍是赫赫有名的罗刹将军,号令军队。
我淡淡地看向他瞳仁边的一圈紫。
紫色圆环套在瞳仁四周,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他瞳仁转动得有多缓慢。
他中毒了。
我轻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心下了然。
婶娘向我眨眨眼,勾唇一笑。
陛下,我与阿辞许久未见,想私下说些体己话。
婶娘福了福身,因为怀着身孕,身姿有些丰腴,皮肤白皙,珠圆玉润。
我没错过皇帝眼中的痴迷与垂涎,心下有些厌恶。
不过目前还奈何不了他。
我看了眼婶娘的肚子,敛了神色向皇帝告别。
4
婶娘住的宫殿是栖凤宫,原是皇后住的。
不过先皇后在婶娘进宫后不到半个月,就被皇帝废了,关进了冷宫。
宫里有传等惠妃生下了皇子,皇帝就会立她为皇后。
整个京都都知道,陛下对大理寺少卿的夫人,痴迷爱慕到癫狂的地步,不然也不会在少卿死后把他的遗孀接进宫。
不是一顶小轿抬进宫的,是三媒六聘迎进宫的。
那狗皇帝给你指的什么婚那裴杨不会是个病秧子吧
婶娘一回到栖凤宫就拍着桌子生气,高挺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我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把她扶到软榻上坐下。
裴杨应该不是个病秧子。
婶娘狐疑地看向我:你在为他说话莫不是昨夜让你十分满意
看着婶娘求知的眼神,我一下不知怎么说。
还…还行。
我摸了摸耳朵,红着脸道。
沈小辞,你还想骗我,你一说谎就摸耳朵!
婶娘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不痛,但很久违的感觉。
我离家半年,在外征战半年。
半年内我不敢想那被灭门的将军府,不敢想我曾为京中第一贵女,和兄长打马游街肆意张扬的日子。
婶娘亲昵地唤着我,好像回到了旧日。
我抿了抿唇,扬起一抹笑,语气调侃。
本将军声名远扬,让人闻之色变,那裴家公子胆子小,连我房中都不敢踏入半步,日后怕不是被我拿捏地死死的。
婶娘张大了嘴。
你是说他见了你这样貌美的女子,竟然不入新房
婶娘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时间。
就说那狗皇帝不安好心,嫁的人是个纨绔有这么多姨娘也就算了,至少长得让人满意,不听话打一顿便是了。
她语气一顿,痛心疾首。
没想到是个残缺之人,难怪让你嫁他,原来是打着让沈家断子绝孙的心思。
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我咽下嘴边的『我俩并未见面。』
还好我肚子里的也不是他的,也算是保住了沈家唯一的血脉了,让他给沈家养儿子,便宜他了。
红梧口无遮拦,婶娘更甚。
不行,我可忍不下这一口气,今日的药我非得给他多放一些。
毒是婶娘下的,我心里清楚。
西疆特有的毒,木头人。
全身表面一点点僵硬干枯,最后型似木头,内里却是正常的,只一点点被渴死饿死。
他给你找了个活太监,今日他就多喝一碗毒药吧。
婶娘下毒的事,我不敢劝。
当日婶娘看着三叔被皇帝拔光了牙齿和指甲,最后被做成人彘,活活饿死在龙床旁。
如今我若是阻止她,她怕是会日夜睡不安宁。
若不是报仇和孩子束着她,她早就随三叔父去了。
由着她往汤里多加了许多毒粉,临出宫门时我才想起还未解释她对那裴小公子的误会。
5
还未踏入国公府,远远便看见门房在门口张望。
见到我的轿子他先是一喜,然后俯身行礼。
五少夫人,夫人让您去请安。
如今的国公夫人是继室,听说曾是个农家女,嫁进国公府的时候,当时的国公夫人嫌她粗鄙,总是给她立规矩。
如今她自己当了国公夫人,也是极爱立规矩的。
我脚下一动,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院子里站满了姿容各异的小姑娘,若是没猜错的话,里面一大部分都是我那名义上夫君的姨娘。
环顾四周,环肥燕瘦,个个姿容娇俏。
我的夫君,真是好福气呀。
穿过人群,最前方一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伏拜在地。
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
少夫人留步。
一个衣着稍微华丽的嬷嬷拦住了我。
少夫人,夫人还在歇息,请少夫人稍等片刻。
说着她扬了扬头,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女子。
这位辛姨娘就是坏了规矩,私自进内室扰了夫人休息,被罚跪在此。
地上的女子颤了颤,身子细细地发抖。
仔细一看,地上洒满了绿豆。
这个辛姨娘竟然是跪在绿豆上。
这国公夫人竟然如此歹毒!
我俯身扶起辛姨娘,让她站不稳的身子斜靠在我身上。
向绿俏使了个眼色。
绿俏挽起袖子向前,左手抓着那婆子的头发固定住,右手啪啪给了她两巴掌。
怎么和我们将军说话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既然想立规矩,那就如她所愿,军中最是讲规矩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懂规矩。
外面都说国公夫人宽和仁厚,怎么会让府中的姨娘罚跪在绿豆上
莫不是你这刁仆故意刁难,想抹坏国公夫人的名声
一顶帽子扣下去,让她弯了膝盖。
冤枉啊,真的是国公夫人下的命令啊。
绿俏扯着她的领子将她提起来:是不是冤枉,问过国公夫人便是。
6
内室一片寂静,国公夫人从榻上撑坐起来,似是刚被吵醒的样子。
外面因何如此吵闹
语气不善。
听闻国公夫人向来仁善,如今果然,不过太过任善也不好。
我行了一礼,话语中尽是为她好的意思。
太过任善便会恶仆欺主,这老虔婆仗着国公夫人仁慈,竟然想败坏夫人的名声,污蔑夫人是个恶毒手辣的毒妇。
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有些失语。
如今本将军作为国公府的少夫人,便擅自做主,将她发卖了。
故意拿出将军的名头。
国公夫人虽称作国公夫人,但未得诰命,她若不是裴小公子的继母,那见到我也是得行礼的。
不给她说话的时间,我继续道。
将近午时国公夫人还在床榻上,莫不是气血不足本将军有一法子可治。
我与绿俏对视一眼。
本将军这俾子从小也气血不足,本将军让她日日锻炼,跟随本将军习武,如今她功夫了得,身强体健。
绿俏脚尖轻点,两三下飞身到院中徒手掰下手臂粗的树枝,然后拎着走到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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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最喜欢的玉兰。
不错过她眼中的痛惜,绿俏左手拎起树枝,右掌做刀状,一掌劈断了树枝。
国公夫人吓得倒退几步,刚从榻上起来又瘫坐在榻上。
国公夫人身子虚弱,本将军是在担忧,夫人还是日日和我们一起习武锻炼,强健体魄吧。
本将军会禀明国公爷,一切还是为了国公夫人的身体着想。
国公爷向来不管府中事物,所以我一提他就答应了。
五少爷房中的姨娘每日省下了晨昏定省,而国公府每日都能见到国公夫人绕着国公府跑步的身影。
7
一日我正在院内练剑,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我偏头看去了就见一绿衣女子藏进了墙后,只露出一片衣角。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只白嫩的手将那片衣角拽到了墙后。
噗呲。
我轻笑出声。
是哪个娇俏女仙,不肯出来见见吗
我束着发,戴着紫金发冠,身着男装。
女子的衣裙着实不方便练剑,我向来还是更喜欢男子的衣裳些。
墙后许久没有动静,直到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只脚露了出来。
那只脚缓慢地向墙外移,接着就是半边身子,再就是另外一只脚。
女子露出了整个身子,有点眼熟,我一时间没想出来是在哪里见过。
妾身辛言心,见过将军。
她俯身一拜,腰肢不盈一握,楚楚可人。

莫不是当日那个辛姨娘
她来找我做什么
奴家此次前来是为了谢过将军。她目露崇拜。
将军救了妾身,而且因为将军,妾身和各位姐妹都不用去向国公夫人请安排各位姐妹们也都十分感谢将军。
墙后又走出几个身影,女子手中各个拿着东西。
有人提着食盒,有人拿着首饰盒,也有人捧着手帕和香囊。
个个明艳动人,娇花般的姿色。
国公夫人性情不定,极爱折磨人,姿色出众者更甚。
如果不是将军,我们仍在受国公夫人的磋磨。
将军,这是奴家的一点点心意,请将军收下。
奴家绣工极好,这是奴家给将军绣的香囊,这鸳鸯戏水是奴家最拿手的。
一桃粉衣衫的女子抬头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羞涩一笑,把香囊递在我面前。
我的手帕才是绣的最好的,青竹笔挺,像将军一般,傲骨凌风。
莺莺燕燕围绕在旁,哪怕是吵闹也是悦耳的。
原来这裴家小郎君平时过的这般神仙日子啊。
我心中腹诽,家中这么多姨娘,也不知道多疼惜疼惜,整日不着家,简直可惜了这些小姑娘。
8
自那日起,我的院中时不时就有姨娘进门拜访。
不是给我送些吃的,就是给我送些绣品。
都是感谢我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可见国公夫人有多可恶。
于是我对绿俏说,国公夫人身子稍微健朗了一下应该多加些运动量,多跑两圈吧。
姨娘们爱看热闹,躲在我院中偷偷地瞧,像是之前国公夫人罚她们时冷眼看着一样。
辛姨娘,你快去看看吧,兰姨娘快不行了。
一婢子急匆匆跑到辛言心面前,神色焦急。
辛言心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
我示意她慢慢说。
兰姨娘是我闺中好友。
前几日雨大,她得了风寒,发了高热,府中医师不愿意为我们这些姨娘医治,府外…
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
府外的医师,我们确实有些囊中羞涩。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在眼中打转。
请将军借我些银钱,容我去府外找个大夫为兰姨娘医治。
我吩咐绿俏:去叫苏医师。
苏正,是我的随军医师,医术极好。
辛姨娘怔怔盯着我,嘴唇颤了颤。
将军…
辛姨娘,你我同为女子,本就是同类,理应互帮互助,此为其一。你为国公府的姨娘,我为国公府的夫人,你我应为姐妹,这是其二。
我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
所以,我理应帮你,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许多世家主母打压妾室。
可是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为妾又有哪个女子能命由己身
女子为何为难女子呢
9
去了兰姨娘的院子我才知道,府中的姨娘过得有多艰难。
小小的庭院,半点装饰都无,院内没有婢女仆从,由于主人生病,院里积了一层落叶。
府中姨娘众多,而婢女却少。
有些姨娘甚至连一个婢女都没有。
国公府大,但也不会每个姨娘一间院子,多的是三两个姨娘一间。
姨娘众多,例银却少,有些欺上瞒下的奴才欺负姨娘软懦,私自昧下了她们的例银,她们也不敢声张。
乃至于兰姨娘和兰姨娘同居的温姨娘病了,
连看病的银钱都没有。
这些日子她们送我的东西,虽不值钱,却也是她们省吃俭用能套出来的最好的。
眼眶发酸,我一拳打在了院内的梧桐树上。
裴杨这个混账玩意儿,把你们迎进来却不好好待你们,真该死。
辛姨娘心疼地牵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不怪裴公子。
她拿起手帕替我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
是裴公子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容身之地,我们不该再麻烦他。
我们这些姐妹,或是差点被父母卖进花楼,或是死了丈夫,差点要被沉塘,或是因为其他原因落难的。
我们没有容身之所了,是裴公子不顾自己的名声救了我们。
我们虽说是裴公子的姨娘,但实际上裴公子并未碰过我们其中一人。
裴公子是像将军一样,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辛姨娘眼中带着光,无关爱慕,无关风月。
10
兰姨娘和温姨娘的病很快就被苏正治好了。
我让人给姨娘们发了些银钱,送了些被褥炭火。
冬日快来了,每年冬日姨娘们都格外难熬,今年估计能过个好年。
至此各位姨娘来我院里更勤了,总是三五成群来我这里送些吃的喝的,或者是来唱个歌跳个舞打发时间。
裴杨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我躺在辛姨娘怀里,嘴里吃着温姨娘喂的糕点,面前是宋姨娘在跳舞,旁边还有个柳姨娘抚琴伴奏。
神仙日子,不外如是。
裴杨从外面走来,指着一身男装的我,气地哆嗦。
你你你你你是谁
又抬手指了一圈。
这些是我的姨娘!
满脸都是我被绿了的不可置信。
我好笑地看着这个胆小的贵公子。
故意压着嗓音道:你的姨娘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粗粝喑哑的声音由于故意压低,更像男声了。
你的姨娘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我挑了挑眉,挑衅似的示意温姨娘继续喂我糕点。
温姨娘忍着笑,抬手将手里的桂花糕送到我嘴里,然后拿过一旁的手帕擦拭着我的嘴角。
裴杨你你我我地指了半天,半晌泄气道:我说了你们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有了心仪的男子我也可以给你们备一份嫁妆。
他满脸不忿。
可是你们竟然还把男人带到我的后院来,还在后院和我多个姨娘有私情。
他搓了搓脸,有些埋怨。
你们这样,让我面子往哪搁呀。
我有些忍俊不禁,这人不仅胆小,还傻。
噗呲。
辛姨娘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人可别琢磨裴少爷了。
裴杨愣愣抬头。
夫人
辛姨娘点点头,轻笑道:您面前这位就是您先前娶的将军夫人呐。
怎么可能传闻那位女罗刹貌若无颜,生的青面獠牙,能止小儿啼哭,怎么会是这么…这么一个…。
裴杨似乎没想好措辞。
怎么
我挑眉看向他,想看他怎么形容。
裴家小公子生的确是俊秀,钟灵毓秀之姿,确实是用来形容他的。
怎么会生的如此丰神俊朗
哈哈哈哈。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身武将之家,我眉目间自带几分英气,加上穿着男装,束着头发,看起来确实如男人一般。
裴杨红了脸,正要开口解释。
裴郎嗓音娇柔黏腻,像一罐齁甜的蜜糖。
裴杨浑身一哆嗦,搓了搓手臂。
好了,可以了。
他身后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女子身材窈窕,面覆薄纱。
这是我的第四十九房姨娘,名唤芷曦。
11
芷曦姨娘不爱见人,话也少。
初进府那日矫揉的嗓音是装出来的,故意让人家知道国公府的小公子又纳姨娘了,这次又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被裴杨带回来的女子经历都是悲惨的,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
大家都观望了一阵子,不敢触碰她的伤疤,又怕她有心结。
之前就有姨娘因为过往的经历而想不开,所以差点自尽。
芷曦进府的第五天,终于有人问她了。
我啊,是苏州首富的女儿。
生得貌美,是苏州有名的美人。
她摘下了面纱,面纱下是一张被刀划烂的脸,疤痕纵生。
我爱上了一个书生。
爱,最不可靠的玩意儿。被男人诬告通奸,差点被沉塘的苏姨娘开口。
辛姨娘斜了她一眼。
苏姨娘闭嘴嗑瓜子。
那个书生才华可真好,天天为我写诗,颂我的美貌。
没有人能写出我的美貌,除了他。
于是,我想和他私奔。
芷曦眼里全是对日后的向往。
一个日日歌颂自己美貌的爱人,想想日后就很幸福。
可是!他就是图我的钱!芷曦神色癫狂,手指神经质地扣着桌角。
难道我不美吗我的美貌不值得他动心吗
我爹从小就说,我是最美的,是他最得意的女儿,要把我送给京城最尊贵的老爷。
她低低笑着,声音有些凉。
我和那个书生回家了,可是,那个书生家里有个小青梅!
小青梅见我面容绝色,怕书生对我动心了所以划烂了我的脸!当时书生还帮她按住了我的手脚。书生以为,只要他把我抓起来,我爹迟早会拿银子来赎我。
可是我的脸毁了!我的脸毁了,在我爹眼里,我就是垃圾!
我爹看到我的脸,把带来的银子扔进了湖里,书生和他的小青梅拿不到银子,活生生把我差点打死。
她摸着自己的脸,手指拂过一条条凹凸不平疤痕,指尖颤抖。
豆大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她睁着眼,满眼恨意。
他们把我扔在破巷子里,想让我被野狗啃食。
好在,裴公子学堂里的孩子发现了我。
众人一致转头看向裴杨。
学堂
我起了兴致,不是说裴家小公子吊儿郎当,是个纨绔吗怎么会办学堂
对,裴公子新办的学堂,里面几个乞儿曾经住在那个破巷。
他们见到我,回去告诉了裴公子。
芷曦看着裴杨,满眼感激。
裴公子救了我,我无家可归,裴公子便让我做他的四十九房姨娘,承诺只是名义上的姨娘,他并不会碰我。
不过我这副模样,又有谁会看上我呢
她扣紧了手指,指关节捏的咯吱作响。
我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中。
没有谁规定女子必须要被谁看上。
我盯着她流泪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有力。
女子就是女子,不是送给谁的礼品,不是谁的附庸,你不用被任何人看上。
你生来也有广阔的天地,不必拘于谁的后院,你不用在乎谁能看上你,谁看不上你,你要掌握权力,让人不敢瞧不起你。
我记得我小时候被阿爷举在肩头,看着数十万将士。
我们的小阿辞生来就是小凤凰,小凤凰虽身为女子,但也巾帼不让须眉。
那时我在一众小萝卜头的武试中拿了第一。
小阿辞要记住,女子虽为女子,但也能闯荡一番天地,你是镇国将军的血脉,流着我沈浮生的血。
你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不必拘于后宅,相夫教子。
12
芷曦的经历让很多人心疼。
温姨娘拿着大砍刀,想要去剁了那对奸夫淫妇。
温姨娘祖上是杀猪的,人看着温温柔柔,一手大砍刀却舞出了花。
裴公子给我报仇了。芷曦笑了笑,扣紧了我的手。
裴公子把那个书生做的事公之于众,官府判他永远不能参加科举,还有他的青梅,被关在牢里十年。
太便宜了他了。苏姨娘摸了摸芷曦的头。
都过去了,日后有咱们姐妹们陪着你。
没错,府里所有姨娘,包括我,都是你的姐妹。
裴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我调侃道:你是裴公子的姨娘,裴公子自会护着你。
我才知道裴杨第二天不是为了躲我,而是办的学堂出了问题才离开的。
他不是个胆小的纨绔,反倒比很多人都要善良。
裴杨点点头,认同了我的说法。
日后你们出去若是受欺负了,都可以来找我。
裴杨并没有拘着她们,她们可以出府,可以私会小情郎,只要她们自己愿意,裴杨会想办法让她们死遁,然后和情郎长相厮守。
我看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小公子,心脏狠狠的跳动着。
想到坊间的传闻。
裴郎打马游街,楼上的花娘因看裴郎看痴了,弹错了曲调,裴郎抬首望了过去,一眼万年。
曲有误,裴郎顾。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是我的夫君。
他是我的。
13
既然那四十九个姨娘都是假的,那么就我一个是真的。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回到主院时,裴杨正要去书房。
这几日他都是夜宿书房的。
听说陛下下旨前,是你主动提及让陛下为我俩赐婚的
背对着我的僵住了身子,显得有些慌乱。
谁,谁告诉你的。
没有否认,便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娶我
沈家当年被诬陷谋反而被诛九族,我一介孤女当上了镇国将军,虽是女子,却仍被陛下忌惮。
谁都不愿意娶我回家,除了裴杨。
你是易国的大英雄。裴杨垂了眼。
是你带着十万大军驱逐了西疆,是你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是你用血肉护着这个国家。
他抬眼看我,眼眸弯弯,眼底星光闪烁。
我知道陛下想收回你的兵权,想把你嫁给不学无术的混账,想让你生儿育女,再也回不到战场。
他撸起我的袖子,摸了摸我右手臂上的一个牙印。
这是我曾救过的一个溺水的小孩儿咬的。
在我六岁时,救过一个溺水的小孩,听说是个小神童,从小聪慧。
后来被继母推进水里,怕他影响了自己儿子的前路。
而家主不问世事,阖府上下都是主母当家,小公子处境艰难,挂个小神童的名号,更难活下来。
是你在小时候救了我,这一次,我也要救你,既然终究是要嫁,为什么不能嫁我呢
为什么不能嫁我呢我把你娶回了家,但我怕你不喜欢我,我声名狼藉,我不敢看你。
我怕你嫌弃我,憎恶我,我是陛下送来羞辱你的工具。
他又重新低下头,语气沙哑艰涩。
男子高大的身躯在我眼里委屈成团,他明明才是真正的清风朗月的君子。
我伸手抱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背。
辛苦啦,裴小公子。
男人脸搭在我的肩头,肩头的布料被泪水打湿。
明明最是善良赤诚的人,却被全京城的人都看不起,任何人都调侃一句纨绔。
裴家小公子招猫逗狗,幸好长了那么一张脸,不然怕是一点长处都没有,不过只有脸能看,那和青楼楚馆里的小倌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误会他,无人记得多年前三岁作诗的小神童。
14
今夜我让裴杨宿在了主卧。
裴杨结结巴巴地问:会,会不会太快了点
书房没有床,只有一个六尺小榻,裴杨身高八尺,宿在小榻上得蜷缩着身子。
知他想岔了,我也没解释。
挑眉看向裴杨。
你我不是夫妻吗
裴杨满面涨红,两只耳朵红的要滴血,不敢看我。
丝毫不像个有着四十九房姨娘的纨绔。
我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俊俏小郎君,风姿卓越,确实和传闻中的一般无二。
我的夫君,是个顶顶好的人。
当晚,裴杨抱着被子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
我在房内本来打算等他自己准备好了进来,没想到等了足足一刻钟,他还是站在门外。
我起身一把打开房门,将他拽了进来,扔到了床上。
俯身压在他身上。
裴杨呼吸一滞,怔怔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我。
将,将军。
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怎么办,面圣那天我说你病了,婶娘以为你是受不住新婚之夜,说你是个活太监。
他又羞又急,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太监。
我勾了勾他的喉结,看见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我可不清楚你是不是啊。
我低头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带着受损后的喑哑,在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有些许暧昧。
你我本是夫妻。
捧起他的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将嘴唇凑到他的唇边,彼此呼吸交融。
我蛊惑道。
你可以向我证明,你不是太监。
他抬头含住了我的唇角,拉下的床边的帷幔,挡住了一室旖旎。
15
第二日辛姨娘喜滋滋地来了我院里。
她手里捧着滋补的汤药,有些揶揄地看着我。
看来将军很喜欢裴小公子。
裴杨赤诚,生的又好,我喜欢他也是应该。
自沈家灭门后,我因为远在嘉峪关躲过一劫。
虽然后来沈家马上平反,独留我一介孤女撑起沈家,我拿起红缨枪上了战场。
半年的征战让我声带受损,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我没想过成亲,眼里心里想的就是报仇,取那高堂上人的首级。
那位受万人朝拜的陛下,贪慕臣子的妻,忌惮战功赫赫的将军府。
镇国将军渭南一战伤重,在将军府养伤。
陛下趁将军府势微之时伪造将军府通敌叛国意欲谋反的证据,罔顾一众大臣请命清查。
将将军府阖府上下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活下来的只有远在嘉峪关养病的我和陛下痴恋的三婶娘。
不到半月,有人私下搜集证据,一夜之间将镇国将军含冤的证据贴满了京城。
全京城哗然,万民请命为镇国将军平反。
陛下推出了一替罪羊,下了认罪书。
我以将军之女的名义进京,恰逢西疆动荡,我自请去西疆为国效力。
京城百姓都道,沈家女忠烈,一心为国。
只有我知道,留在京城,我活不了。
自沈家灭门后,我日日夜夜恨不能把那高堂上的人拖下龙椅,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沈家有后。
三婶娘有孕在身,那是沈家的遗腹子。
还得再等等。
我按下蚀骨的仇恨,大胜回京,上交虎符。
可那陛下不知道,那十万大军信服的是镇国将军。
听我号令从来不为那一枚小小的虎符。
自我爹死后,我爹的部下同我一样,都想要报仇,让那人血债血偿。
我听令嫁给名动京城的纨绔,为的也只是沈家的血脉平安降生而已。
但如今,陛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想到昨夜裴杨的生涩,我掩下心底的笑意。
裴杨呢
国公夫人听说裴公子回府了,叫裴公子过去了。
怕不是想要告将军的状。
国公夫人这些年有不少小动作,自从裴杨表现地不学无术之后收敛了很多,但也时刻提防着裴杨。
毕竟她生的大公子虽然年纪最长,但毕竟不是嫡子。
先国公夫人生的二公子夭折,五公子也就是裴杨,从小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别提裴杨小时候还顶着神童的名号。
看来国公夫人还可以再加两圈。
还有时间折腾,还是事情太少了。
16
裴杨回来后带了顺思斋的点心。
并没有说国公夫人的事。
我见他眉宇间的郁郁,转头吩咐红梧去给国公夫人加了两圈。
你若是不喜欢她,改日我让人给她套麻袋,打断她两条腿,让她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在军营待久了,难免带了些痞气。
国公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也不用心慈手软。
将军,不必为我出头,陛下本就忌惮你。
没有告诉他我想弑君的事,转而说起别的。
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为何还要叫我将军
昨晚我就发现,裴杨害羞时眼角会微微泛红。
他一边眼角泛红流泪,一边亲吻我的指尖,身下动作却不停,昨晚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他。
如今也是眼角泛红地看着我,声音低低的。
阿,阿辞。
细小的声音低若蚊喃。
我正要开口,却见一小厮打扮的男人闯了进来。
少夫人,惠贵妃娘娘要生了,正闹着让您进宫呢。
16
婶娘要生了。
这天,要变了。
我让绿俏将裴杨带离了国公府,若是事情有变,裴杨也能活下来,隐姓埋名地生活。
进宫后,宫女直接把我引进了栖凤宫。
宫里十分安静,半点不像是有人在生产的样子。
我径直去了内殿,在内殿床上,我看到了婶娘。
婶娘坐在床上,雪白的亵衣上布着斑斑血迹。
三婶娘…
你来了啊沈小辞。
婶娘笑的开心。
你看他,像不像块木头。
床上躺着的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能动,其他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木头一样。
毒发了。
婶娘抠下一块木头,露出内里的血肉,血肉又慢慢凝成干枯木块。
睁开的瞳孔收缩,眼睛里蓄满眼泪,足以看出床上的人有多么痛苦。
我要一块一块扣下来,把他扣成木屑。
婶娘声音阴恻恻的,带着刻骨的恨。
她转头看我,声音又变得温柔。
阿辞快去见见弟弟吧,你弟弟还在偏殿的床上。
我有些担心婶娘,不敢离开。
婶娘却不再管我,偏头继续抠皇帝身上的木头。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我生的可不是你的儿子,是阿思的。
三叔沈九思,是她的夫君。
你疼吗陛下。
我的夫君也很疼。
他被陶罐装在床边,他看着你对我做禽兽不如的事,他日夜在泣血!
你说,他是不是怨我了,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了
他为什么从来不来梦里找我
没关系的,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给他报仇。
她扣下一大块胸前的木块,露出内里的内脏。
皇帝还活着,但是双目血红。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婶娘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在她身下汇成一滩。
婶娘,你身上的血…
她冲我笑了笑,温柔地看着我。
是清水引。
清水引是西疆的另一种毒药,用来惩罚失贞女子的,会一点点流干身上的所有血液。
意味着流尽身上的污秽。
婶娘是从西疆逃出来的,她从前最恨清水引。
我的娘亲死于清水引。
她声音淡淡,带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
如今,我也服了清水引,我竟然有些喜欢它。
这万般宠爱于宫里的其他人来说是求之不得,于我而言就是罪孽。
我是沈家妇,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
他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他是我的心上人。
她字字泣血,神经质地抠弄着手下的木头。
如今我让你血债血偿!
她仰面看向空中,笑得甜蜜,仿若少女。
夫君,泱泱来找你了。
又带着点委屈。
泱泱好疼啊,你离开后,泱泱每一天都好疼。
婶娘疯了。
或许是从三叔死的那一天她就疯了。
我去偏殿抱起了那个孩子。
如今我只剩下了这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我没有再回主殿,皇帝就留给婶娘处置。
如今,婶娘或许不想让我见到她癫狂的样子。
我放出了烟花。
早在前几天,婶娘就派人传话说她即将临盆,如今皇城内外都被大军包围。
今晚过后,易国也该改朝换代了。
17
天明之际,宫里传来沉闷的钟声。
上朝的官员被大军团团包围。
我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从殿内走出来。
陛下驾崩,我登基为帝。
婶娘生的孩子为沈家子,并不是先皇萧家。
我不愿借萧家的名义,让沈家子以萧家皇子的名头登上这个皇位。
我会为他稳固这个朝堂,哪怕是背上弑君谋反的骂名。
谋反的是我,君逼臣反。
是我沈辞兵围攻皇城,就像那日御林军围剿沈家。
牝鸡司晨,逆臣贼子。
镇压那些不服的官员颇费了些功夫。
那些迂腐的好官我也只是卸了他们的官职,令他们归家颐养天年。
而那些贪官,便一纸诏书要了他们的人头。
一时间朝堂上人心惶惶。
不知从哪里的传闻,说沈家女当将军时战功赫赫,救下无数百姓。
说先帝的罪行罄竹难书,沈家女是替天行道。
传着传着传成了沈家女是受天命,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女。
我看着在一旁奋笔疾书的裴杨,有些好笑。
他们都说你配不上我了,你再写这些,他们该让我休了你,让我广纳后宫了。
我后院都成你的了,你还要什么后宫
裴杨抬头瞪我,语气有些凶。
裴杨后院的四十九位姨娘,愿意进宫的我带进了宫,让她们做了女官。
不愿意进宫的,有些留在了书院,帮帮忙,顺便和那些乞儿一起学习,有些让她们创办了女学,女学收容的都是生活不下去了的女子。
这世道女子生活本就不易,合该互相帮助。
我想起一件事,问裴杨:之前为沈家平反的也是你吗
裴杨低头,语气愧疚。
抱歉,还是没来得及救下你的亲人。
心里酸酸涩涩的,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不是他,我回不了皇城,不能领兵去西疆,也联系不到父亲的旧部,自然也报不了仇。
裴家小少爷,从来都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裴杨还在写歌颂我的文章。
我走到他身边,提笔,行云流水。
他看了一眼,眼角泛红,有些结巴。
你你你你写的是我吗
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君子如玉。
哪一个他都配得上。
这本应该是众人口中的他。
如果没有他那个继母。
国公夫人被我判沉了塘。
国公府二公子,裴杨的嫡亲兄长同样是她所害。
除此之外还有六公子和三姑娘。
我在位十六年,十六年后,我把皇位传给了沈济世,和裴杨去了嘉峪关。
我爱战场,而裴杨不属于后宫。
天大地大,自有更需要我们的地方。
我会守卫我的国,而裴杨,会去救更多陷入水火的人。
不过,这次我庇佑的国家姓沈,而裴杨能光明正大地博得好名声。
我们都有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