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浩父母破产,一朝从高岭之花跌落泥潭。
我靠着跳舞供养他十年,也爱了他十年。
功成名就之时,庞浩却举报我爸收受贿赂和地下黑色产业勾结,害死病人夺取器官。
我爸被抓时被冲出来的极端病患家人捅死,我妈被威胁骚扰到精神失常。
而我为我爸奔波平反时出了车祸,右腿被钢筋刺穿急需截肢。
手术台上,庞浩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疏离冷淡,眼里透着我看不懂的浓烈恨意。
被注入麻醉之前我不甘心地问他。
庞浩你就这么恨我吗
庞浩没有看我,捡起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片嵌上刀柄,声音冷寒到让人彻骨。
江婉,从三年前知道是你爸陷害我爸盗卖器官,害我家破人亡的那刻起,我每时每刻都在等着这一天。
庞浩亲手将我的右腿截肢,断裂处恶心得让人作呕。
我闪烁发光地站在舞台上时,庞浩恨我如蛇蝎。
而离开的三年后,我成为风俗残疾的陪酒女时,庞浩却疯了一样的跪求我和他在一起。
1
L会所的包厢灯光昏暗,到处透露着奢靡腐烂的气息,酒精和色欲融合,不断地勾着人的荷尔蒙。
我缩在黑暗角落处想要将自己融进黑暗里,但沙发的对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是我离开的第三年第一次和庞浩相遇。
他成了Z省十几处私立医院的总裁,穿着手工西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斯文矜贵。
而我却腐朽如烂泥沦为会所的陪酒,擦着劣质化妆品和卖弄风骚的衣服,只为获取这里高额的薪酬。
我极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蜷缩进沙发里。
所有人开始恭维庞浩身边的女人。
乐薇小姐,听说最近你成了国外舞王大卫的关门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来我敬你一杯。
哈哈,你知道吗,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当年也是大卫亲自发ins想要收为弟子的,来,江婉敬一下乐薇小姐和庞总。
身边肥硕的男人揽着我的腰肢塞给我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暧昧的灯光被我一口闷下。
男人的手在我另一只腿上抚摸,笑意猥琐地向对面一对壁人揭露我的不堪。
江婉虽然断了条腿,但舞蹈还是跳得不错的,你们知道的,像她这样跳舞的花样多,腰肢软,虽然少了一条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哈。更不用说她当初可是得到过大卫的青睐。
四周众人抬哄气氛,妄图将我的自尊敲碎化成他们取乐的笑点。
但我的自尊,早在三年前截肢后碎得一干二净。
是吗庞浩端着酒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庞浩地下恋了十年,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庞浩对我的过往感兴趣。
庞浩眼神带着戏谑地打量着我。
揽过身边的女人浅笑,乐薇,你认识吗
女人的眼扫过我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我怎么可能认识啊庞浩哥。
你看她的腿好吓人啊,赵总还说她会跳舞,是不是骗人的啊
庞浩喝了一口酒,表情很淡,看着乐薇的时候笑了起来,骗不骗人,让她跳一下不就知道了。
庞浩开口,众人起哄要让我在包厢里跳舞,更是许诺我要是跳的好的话,今晚就能和赵总的进购器械合同敲定下来。
我被身边的肥硕男人拉到的中间,叮嘱我要好好地跳,跳到庞浩开心为止。
残肢断裂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楚,曾几何时我也希望能跳到让庞浩开心,忘记父母离世的悲伤。
我靠着双腿跳进省市,斩获国家级,亚洲级,国际级大奖。
我捧着奖杯明媚地对着镜头无声地张着口型,庞浩我爱你。
所有人都猜到我应该对着某个人说了什么,我明媚张扬地笑着,从不反驳。
我和庞浩也有过最好的几年,十八岁的我和他偷尝了禁果,谁都不知道我怀孕了。
所以当我失去了那个孩子,他不眠不休地守着我三天三夜,眼眸猩红,看着我醒来时更是号啕大哭。
仿若失去了全世界,在我最爱他的时候,庞浩也曾对我说过最动情的话。
我瞒着父母拿着奖金供养他学医,出国深造,一直持续了十年。
在父母出事前,我曾为他捐过一个眼角膜。
因为感染,他的眼膜坏死,而眼睛对于医生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我失去一只眼睛依旧可以跳舞,但作为医生,庞浩不能失去任何一只眼睛。
在排队等待眼角膜的第三个月,我瞒着所有人给庞浩捐献了一枚眼角膜。
庞浩也曾紧紧握着我的手时说会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为我举办最豪华的婚礼。
但换来的是他举着冷锋的手术刀说他恨我,我亲自捐给他的眼角膜,换来他看着我时仿若淬了毒的眼神。
现在,失去一只眼睛和一条腿的我,依旧需要站在这里跳舞,让庞浩开心。
但头顶的聚光灯撤去,满身荣誉卸下,我残破地站在他的面前,成为一个供人取乐的玩具。
我艰难地挪动着假肢,但十几年的舞蹈天赋仍旧让我很好地跳进音乐中。
我不敢有情绪,因为这里的工作是我求来的。
我需要赚钱养活自己,也需要支付母亲高昂的疗养费…
庞浩深邃的眸子藏在镜片后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握着酒杯的手紧紧收力,最后勾唇嗤笑,就这种水平可不能让我高兴。
庞浩的话让赵总有些紧张,朝着他开始推销我:庞总,您不喜欢看这个吗江婉还会别的。
庞浩眼神清冷,想看物品一样扫视过来,直到赵总提出让我跳曾经的成名舞。
我将手死死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勾起的痛意终于让我胸腔涌出几分被撕裂的羞耻。
我的成名舞,一首是在国际大赛上自创的《原野的春天》,一首是为了得到会所陪酒工作的《赤裸》。
赤裸,和标题一样很简单坦白,脱光衣服跳舞。
2
我以为庞浩会不齿,甚至以为他会念着当初那么一些微弱情感而婉拒,但他只是举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声音低沉地笑了笑,是吗我还没想到江婉你还会这种卖弄风骚的手段,我还挺期待的,果然你还是像你父亲一样恶心。
话音和他的酒杯一起掉落,高脚杯碎落一地,遍地的碎片蔓延,像心口微弱跳动的心脏被人拽出狠狠割碎。
庞浩坐回沙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我表演。
而我像是被衡量的商品陈列在哪里,竟还生出几分的期许被通通磨灭,失去焦点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愣麻木。
包厢的灯光忽而暗下,见我没有动作,赵总亲自过来拉扯我的衣服,语气低沉狠厉地威胁我。
赶紧给我跳,江婉你不就是要钱跳好了我给你五万!
庞浩悠然地点了根烟,报复般的看着我被人拉扯掉衣服,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曾给予。
我像提线木偶一样,在一叠叠的钞票垒在桌子上时,我随着音乐跳起来。
我曾用这支舞获得国际大奖,为庞浩攒够国外几年的学费,我称它《原野的春天》。
如今我依旧靠这首舞赚钱,我脱掉满身尊严,称它《赤裸》。
庞浩曾夸赞我跳这支舞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精灵。
而现在我依旧跳着这支舞,他的脸隐藏在香烟后,折光的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直到一曲结束,庞浩掐灭香烟,问我是不是很需要钱。
赵总先替我回答:庞总,这江婉出了名的,给她钱什么都干。
是吗
庞浩看了眼桌子的酒,又摆出一张支票。
这是三十万,你要能干完这五瓶xo,这就是你的。
包厢微凉的空调风吹在我身上,但我断肢的伤口更是刺痛冰冷,我裹紧手臂走过去,试图用那张支票来掩盖自己那一丝丝脆弱。
但岁月如刀,往日的伤痕被深深的篆刻在岁月的长河里,险些让人溺毙。
我捡起支票,扯出难堪的笑,没人知道我肾衰竭已经到了需要透析度日,但我仍旧没有拒绝。
因为我需要钱。
那就谢谢庞总。
我在众人起哄中用酒浇灌自己,庞浩冷漠地看着我被人灌到呛咳,几只油腻的手在我胸前滑过。
我喝得天旋地转,裹着毛毯冲进了厕所,吞得歇斯底里,直到呕出血才堪堪停下。
再出来的时候庞浩站在厕所门口抽着烟,我想走却被他扯住胳膊。
江婉,三年不见你就这么缺钱了吗我很想知道你陪那些男人睡一觉值不值两千块。
庞浩的话像柄刀,我裹紧身上的毛毯,残肢断裂处被灯光照的清晰。
语气嘲讽,庞总是要关顾我的生意吗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不花钱,我没时间陪你闲聊。
庞浩的眼底总是让我看的真切,他露着几分难以置信和厌恶。
江婉,你还真是贱。和你爸一样让人恶心,明明他才是盗卖器官,害人死亡的罪魁祸首,却将一切罪责推到我爸身上,你供养我十年是在赎罪是吗
攥住我胳膊的手收紧了气力,我咬着牙自嘲,原来在他眼里,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赎罪。
不管我说多少做多少,庞浩依旧认定是我爸做的这一切。
我冷然地看着他,没错,我就是下贱,我就是为了良心好受一点才那么做的,但我现在后悔了,我需要钱。庞总要是不愿意花钱就请让一让。
庞浩死死地看着我,最后像释然一样松开我的胳膊。
不就是想要钱江婉,三天后我和乐薇在景成酒庄订婚,你不是喜欢跳舞一支舞给你两万,你有一天的时间,你能跳多久我就给你多少。
庞浩将一张请柬扔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很想逃走,但两万一支舞对我来说有太大的诱惑力。
也许我可以凑够六十万的治疗费。
3
去医院前,我照例将我妈送到老年托管所。
在我透析期间,薛野拿着我的报告说情况很糟糕,因为我喝了不少酒。
但肾衰竭的人不能喝酒。
江婉,你非要在那种地方赚钱吗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欲望,无所谓地问薛野。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赚钱了。
你会死!
薛野在担心我,他是我爸爸的硕士生,对我照拂许多。
但我需要更多的钱,薛野帮不了我太多,平日里的照拂我已是很感激。
透析结束后薛野提出要送我回家,我婉拒了,因为今天是庞浩和乐薇订婚的日子。
出来之前我特意将断肢处扎的更紧,只为了让疼痛减轻。
现场很奢华,借着邀请函我很快进了庄园内,在我提出自己是来跳舞的时候,我被带到了二楼化妆休息室。
乐薇让其他人离开后,嘲讽的眼神上下扫视我,江婉,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庞浩哥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假的,你就这么缺钱吗
其他人不知道,在国外,乐薇奉承过我两年,那是我风头最盛的时候,乐薇只是舞蹈学院的很普通的一人,我将她当作妹妹一样对待,替她引荐名师,寻求机会。
但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乐薇也没放过我。
如果你再帮我争取一下,我怎么可能还是你的伴舞
江婉,别再惺惺作态了,你现在瘸了一条腿的样子真的像条狗。
她笑意盈盈地拉着我到阳台,底下风景一览无余。
她突然指着下面的游泳池,江婉,你不是很缺钱嘛,你要是跳下去,我可以给你十万!
我看着她沉默良久,乐薇以为我不敢,我只是朝着她伸出手。
好啊,先给钱。
我的话让她愣了下,随后讥讽地笑起来。
江婉,你还真是贱,我骂你是条狗都是轻的,你连狗都不如。现在瘸了条腿还拿什么和我争老天还是有眼,像你这种贱人就该过这种生活。
我打断她的话:不给钱我就走了。
乐薇翻开包给我手机转了十万块,我走到阳台边上。
乐薇以为我会求饶,但我却决绝地跳了下去。
巨大的水花引起众人的关注。
我的假肢脱离了残肢,一只脚无法站立。
我手中紧紧握着手机,不断喊着救命,只是呛几口水就能赚到十万块,这笔买卖在我心里是划算的。
挣扎间,我看到了庞浩脱了西装外套扎进泳池。
在我被托举起来的时候,庞浩湿了半身站在泳池边阴恻恻地看着我。
救我的是薛野。
作为Z省第一医院的医生,他也被邀请参加订婚宴。
乐薇赶到庞浩身边时,怨毒的眼神快要将我贯穿,但立马开始示弱。
江婉!我都给你十万块赎回我的钻戒了,为什么你还要跳下来,我不就着急了说要报警吗
庞浩轻笑一声,看着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我没想到乐薇会这么倒打一耙,她拿出手机给众人看了转账,泫然欲泣地说着慌。
我找戒指的时候江婉说她捡到了,但是需要我赎回去,那枚戒指是庞浩哥哥花了六百万买的,我给江婉转了十万她说不够。
我威胁报警,她就跳下来,要说是我强迫的。
4
庞浩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随后伸出手狠狠扼住我的脸,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所有愤懑发泄出来。
江婉,把戒指拿出来,不然我就亲自送你进监狱。
四周众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只有薛野站在我这边。
庞总,江婉不是这样的人,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乐薇呛他,她一个会所的女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我有必要冤枉她吗
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因为庞浩。
他刚刚着急了,也许是害怕我真的死在泳池,但乐薇不允许。
即使我说出来,庞浩也不会相信,像当初我跪在他面前说我爸不会盗卖病人器官的事情一样。
庞浩要求我交还十万块并拿出戒指。
我看着庞浩,将手机塞进胸口,挑衅地告诉庞浩:要么你来拿,要么你拿出证据把我送进监狱。
庞浩死死地钳制住我的脸,迫使我看向他,浓烈的恨意崩碎在我们之间。
江婉,你想要这十万也不是不行,二十杯威士忌,一杯五千,你要能喝下去,这十万就给你。
我知道庞浩有一万种方法让我交出那十万块,但我需要钱,就必须按照他的办法来。
薛野见我真的端起酒杯立马抢了过去,庞总,江婉有很严重的肾衰竭,今天过来前还做了透析,在喝酒她真的会死!
乐薇抱着庞浩的胳膊,撅起嘴,怎么会,我看江婉身体好着呢,前几天还在会所陪着男人喝酒也没出啥事。
庞浩脸色一凛,江婉,我只给你三秒钟机会。
薛野还想替我求情,我举着威士忌的杯子看着庞浩一口饮下,辛辣汹涌的液体灌进胃里,火辣辣的难受。
一杯又一杯,我看着庞浩绝情的脸,往昔的回忆蓦然变得清晰。
他在媒体面前公开指责我爸盗卖器官,夸大病情让病人意外死在病床上,然后夺走病人器官,牟取巨大利益,而害怕事情败露诬陷他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我想要打电话询问庞浩的时候,我爸被极端份子捅死。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但一张嘴一股浓重的铁腥味涌上鼻腔。
琥珀色的酒液掺杂着猩红的血。
意识模糊前,薛野大叫着喊着我的名字,我看到庞浩微微震住的眼神。
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醒来时,庞浩正翻看着我的病例。
五年前捐献过一次眼角膜,八个月前确诊肾衰竭……
薛野不知道我和庞浩之间的恩怨,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我的情况,希望庞浩可以不要过分追究我在订婚宴上的事情。
而庞浩却对我捐献过眼角膜的事情很在意。
我闭着眼睛却感到有些紧张。
聪明如庞浩,肯定能发现我捐献眼角膜的时候和他接受眼角膜进行手术的事情是吻合的。
而庞浩如我想象的那样朝着薛野问了不少,直到确认了我在A国为一个男人捐过眼角膜后,庞浩彻底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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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庞浩一直等在病房,在我做好准备和庞浩见面的时候,睁开眼却看到他嘲弄的眼神。
江婉,你真的恶心。为了想让我原谅你,居然还提前这么久编出为我捐过眼角膜的事情。
你不会以为我没调查过吧,替我安排眼角膜的是乐薇的爸爸,是乐薇求她爸爸操作才让我可以三个月内获得眼角膜。
庞浩看着我摇了摇头,眼神满是鄙夷,我没想到你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也许会所的相遇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庞浩的话像寒冬冰雪将我割的遍体鳞伤,我无声笑着,是吗庞浩,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的计划失败了。
他站起身,满目憎恨地告诉我:江婉,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呕出一口心头血,我从未想过自己为了不让庞浩担心而隐瞒的事情,成全了乐薇。
而二十杯威士忌的代价是将我的生命无限地缩短。
薛野告诉我透析已经不管用,除非我能得到优质的肾源。
但庞浩却给我下达了死命令,不允许Z省给我提供肾源,作为我戏弄乐薇的代价。
我故作无所谓地问薛野,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三个月,这是最好的时间,也许更少。
我拿出身上全部攒下的六十万交给薛野,希望他在我去世后帮我照顾我妈,如果嫌麻烦,可以替我给我妈找个靠谱的护工,谢谢你了薛野。
薛野捏着银行卡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告诉他我要出去走一走,这几年太累了。
但转头就到邻省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了出去,我的善举得到福利组织关注。
他们愿意照顾我生命中最后的三个月。
在福利院的日子很平淡,接受我捐献的是个7岁的小男孩,义工给我读男孩给我写的感谢信。
我力所能及地帮助福利院做一些手工物品,都是赠送给社会捐献爱心的人士。
一个月后,福利院接受了企业家五百万的捐赠,需要在福利院做一场献爱心的媒体传播活动。
我的手工同心结被挑选中献给优秀企业家的礼物。
活动当天,我坐在轮椅上,能听到四周不断传来的嘈杂声音,但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我本想拒绝院长让我出席的献爱心仪式,但院长说献爱心活动会在第一场进行,送完礼物后我就会被义工送回房间休息这才勉强答应。
四周相机声音咔嚓声不断,我被义工带着走到企业家面前,当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我浑身如坠冰窟。
是庞浩的声音,江婉,你还挺有本事的,为了和我见面居然还能提前跑进福利院。
庞浩接过我做的手工同心结,没有感谢慰问,反而当众揭穿我冒充盲人。
我能感受到四周媒体哄拥而上,黑暗带来的无措让我跌坐在地。
我不断地摆着手,解释自己没有骗人,但庞浩言之凿凿地诉说着我是如何骗取十万块,以及我爸也是个骗子。
有冷硬的话筒撞到我的脸上,下一秒又戳到我的眼睛,脸上,下巴…
江小姐,请问你是装瞎吗庞先生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纠缠他,能不能说一下。
江小姐,你是如何骗取庞先生未婚妻十万块的,是不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江小姐,听说你之前是会所陪酒的,现在改行当骗子了吗
……
尖锐的话语让我无处可躲,我摸着台阶不断往上爬着,试图想要离开,却一手摸到了皮质上好的鞋面,庞浩的声音从头顶灌下。
江婉,你在装什么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撒谎吗
环绕在四周的声音不断响起,仿若无处可退,我不断重复着我没有,但相机的声音却响在耳边。
直到院长赶来,我才从包围的人群中被带了出去。
6
办公室内,院长给我递了杯水,他不敢谴责庞浩的行为,只是在解释我真的是个盲人,也许其中有误会。
院长将我的捐献证明给了庞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很久以后院长告诉我庞浩已经离开了。
我继续在福利院,准备着自己的最后时光。
和以往一样,护工会在晚上吃完饭后推着我到外面走一圈回来。
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我的轮椅被人上了锁,我听到匆匆离开的脚步声,等轮椅的锁被解开的时候,我被推着往前走。
江婉,好久不见,你变得比上次更惨了呢。
是乐薇,我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她推着我不断地朝前走着。
你说你真是贱,为了吸引庞浩的注意力,不惜将自己的眼角膜全部捐献出去,是为了让庞浩去调查当年你给他捐献眼角膜的事情吗
你以为庞浩会怜惜你吗
我能感觉到乐薇走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即使看不见也能判断出我们在面对面看着对方。
怜惜呵呵,乐薇,看来你承认自己撒谎,当初如果不是我给庞浩捐献眼角膜,凭借我们没有给好处费,你爸爸是不会给庞浩安排眼角膜的是吧。
当年我不是没有想过将庞浩带回国,但那样爸妈就会知道我和庞浩在一起。
庞浩爸爸勾结地下组织,夸大病人病情贩卖器官等等事情让我爸深恶痛绝。
我不想,也不敢让我爸知道,我以为等到庞浩功成名就,洗刷掉他爸冠在他头上的耻辱时,爸妈就会接受他。
但我是等到了庞浩功成名就的时候,他却说恨我,害我家破人亡!
年少时的承诺和执拗现在看来总是让人厌恶的。
如果没有庞浩,如果我没有爱上庞浩……
在我沉思时,乐薇附身告诉我:江婉,你知不知道当初害你截肢的车祸是谁安排的
乐薇的话让我浑身血液翻涌,我猛地抬头,黑暗空洞的眼前似乎要被我看穿,我一手抓住乐薇的衣领,咬牙,是你!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我的手被她狠狠打开,讥讽的语调从头顶飘来。
江婉,你以为庞浩不知道他也很期待报复你,他的仇恨没有得到宣泄你爸妈就那么惨了,他想折磨你。不然怎么会在偷听到我找人撞你的时候无动于衷呢。
乐薇按住我的腿,一字一句的在我耳边说:你的这条腿,就是他宣泄的最好作品。
你骗我。
我不愿意相信,昔日少年情人会对我的仇恨充斥到这种地步,但又有些无力。
当初我不信我爸会那么做,我给庞浩打了无数个电话,在他公寓楼下等了一天一夜都没见到他。
我一直以为是我疲劳驾驶……
在我陷入挣扎的回忆时,耳畔的风快速掠过,我才反应过来乐薇将我的轮椅推下了坡。
我没记错,护工曾说过坡下是一片人工湖,所以尽可能地提醒我不要独自出来。
还不等我站起来,冷寒的湖水已经浸透我的躯体。
我扑腾着水面开始挣扎,我拼命地摆动着剩下的一条腿,但眼前一片黑暗,我找不到焦点。
因为过度紧张,我的小腿开始抽筋,大量的湖水灌进我的鼻腔,肺部传来激烈的刺痛。
7
再次醒来,是薛野陪在我身边,他说是他去看望我的时候将我救上来的。
但我知道他在撒谎,那个我拥抱过无数次的怀抱我怎么会不认识,是庞浩救的我。
薛野说会帮我留意肾源和眼角膜,让我不要放弃治疗。
我知道薛野在安慰我,肾源和眼角膜有多难等,当初我陪着庞浩等过,更何况我需要的更多。
所以在薛野没注意的时候,我摸着医院的墙壁出了院。
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我顺利地走出了医院。
我本以为我可以顺利地打上车去我妈待的疗养院看看她。
但四周引擎声,疾步声,仿佛一瞬间被放大。
我被行人冲撞了一下,身形开始恍惚。
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握住,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到我的身上,却让我生起胆寒。
庞浩,你放开我。
我使劲地挣脱,但他却收紧气力将我塞进了他的车上。
你到底想干吗!放我出去!
我用力地敲着车窗,拉着门把,却始终无济于事。
我认命一样地坐在座椅上,庞浩,你要想我死的话何必这么着急,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成功了,我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我的所有尊严和骄傲都被折断,你赢了。
空气中很安静,庞浩紧紧地抱着我,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脖子,我意识到他在哭。
对不起,对不起婉儿。
庞浩,你又在演什么呢我已经比你想象中过得更惨了,你的报复很成功。我试图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庞浩的哽咽声很清晰,他离得很近,急促地呼吸,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紧紧抱着我,我会治好你的婉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怀抱,庞浩,如果是因为眼角膜,你别误会,就像和你说的那样,我只是在赎罪。
但庞浩却没有借机挖苦嘲讽,而是告诉我另一件让我锥心刺骨的真相。
是乐薇,当初你爸爸盗卖器官的证据文件是她给我的,我一直以为那是真相。
我嗫喏着想要开口,但身躯却开始颤抖,我强迫自己镇定,因为我知道这是离我想知道的真相最近的一步。
庞浩告诉了我一切。
是乐薇替我签收了爸爸提前给我邮寄的文件袋,里面有庞浩爸爸犯罪的一些证据。
乐薇篡改了一些信息将文件给了庞浩,反而成了我爸爸盗卖器官的证据。
三天前,乐薇拿着原件找到我,要我将你赶出福利院自生自灭,不然就将我爸的犯罪信息交代出去。她以为我会在乎,但我更在乎的是你。
庞浩紧紧地搂着我,那一刻我浑身上下卸去了所有力气。
原来一切的真相只是这么的可笑。
庞浩还在不断地向我道歉:婉儿我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是你给我捐的眼角膜,你陪了我十年,我却错信她人,我对不起你。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庞浩,对不起有用吗我受的屈辱,失去的腿和眼睛就能回来吗我爸被捅死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已经抛弃我了。
庞浩,我不爱你了。
他的力气很大,但我仍然挣脱开,我告诉庞浩,我不会原谅。
他像卸掉所有力气一样,没有再次来抱我。
我打开车门离开,这一次庞浩没有再追上来。
8
第二天,薛野就在我妈的疗养院找到了我,他说庞浩替我找到了眼角膜和肾源,并承担一切手续费用。
我没有说什么,薛野也没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只想知道接受肾源后我会不会恢复健康。
薛野告诉我:有九成的把握。
九成的把握,我答应了薛野,跟着他回到医院。
庞浩底下拥有十几处私立医院,找肾源和眼角膜自然可以找后门,这是他欠我的。
他害我家破人亡,害我残疾,折断我的傲骨和自尊……他永远都是欠我的。
我不需要他轻飘飘的道歉,手术后,我会带着我妈彻底离开Z省。
手术进行得很快,醒来后我的眼睛上缠着纱布。
薛野说手术很成功,我很快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和以前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移植了新的肾源,我已经不需要靠着透析度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在恢复。
等待纱布拆除的日子,薛野说要带我到一处地方。
他牵着我上了车,车子启动时,我喊了薛野,回应我的是庞浩。
我甩开他的手,让他滚,庞浩却说让我给他机会赎罪,他会亲自带我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东西。
下车后他牵着我走了十几分钟,一路走来都有轻微的消毒水味,比公立医院浅淡一些。
庞浩将我安置在沙发上坐下,有医生过来帮我解开纱布。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我看到了久违的缤纷。
和以前不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两只眼睛看事物了。
收回视线,我才发现自己被庞浩带到他的私立医院办公室。
他说要赎罪,却带着我进了另外一间房间。
那是一处很私密的房间,一进去几盏医用手术灯闪开,病床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呜呜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才发现那是个哑巴。
床上的女人盖着被子,眼睛部分缠着纱布。
等我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歇斯底里喊叫的女人是乐薇。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窜起,我掀开了被子,立马被吓得跌倒在地上。
庞浩抱起我,一点一点地告诉我乐薇做了那些伤害我的事情。
他让人截肢了乐薇的一双腿,将她的眼角膜和肾作为道歉的礼物移植给了我。
庞浩抚着我的脸,问我:婉儿,这样的道歉你还满意吗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冷静地告诉他这是在犯罪。
听到我的声音,乐薇呜呜不断喊着,即使模糊我也能听到她在喊我的名字。
婉儿,她犯的错我已经让她得到惩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你辱你,我的所有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爱你。
庞浩紧紧抱着我,但我心里毫无感觉。
曾经我爱他如生命,他亲手掐断将我拉进了深渊。
现在却哭着说爱我。
庞浩,一切都结束了。
包括我对他的爱。
庞浩愣住,在我推开他的时候,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时隔多年,他再次在我眼前流泪,祈求我的留下。
但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庞浩没有追出来。
我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警笛声响起。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就报了警。
很快外面围满人,我看到庞浩被戴上手铐送上警车,乐薇被担架抬着上了120。
透过警车的窗户,庞浩看见了我,我看到他张了嘴,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像以往很多次那样,我在镜头前无声的说着我爱你。
但一切都过去了。
我转身离去,从疗养院带走了我妈。
半个月后。
我的银行卡上无故多了三个亿。
我收到了薛野的消息。
这是庞浩托他给我准备的,庞浩因为故意伤害,买卖器官被判处无期徒刑。
我以为我会难受,但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早就没了感情,像看待很平常的一件新闻一样。
我关掉了手机,推着我妈在公园散着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