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乌龙事件
过了一个暑假回学校的林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莫名的多了一份悸动。
断电后的宿舍漆黑一片,林深从枕头底下掏出诺基亚手机和一张经过反复折叠的纸。
看着纸张,他右手大拇指犹豫着,要不要按下手机上的发送键。
那是他早已经反复编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信息,收信人——小太阳。
暑假回家时,无聊的他无意间翻开了妹妹林悦的初中毕业同学录,突然对里面的一页很感兴趣。
一张洋溢着灿烂明媚笑脸的半身照旁,姓名处写着沈夏两个字。
或许是被照片上的笑容所吸引,也或许是被上面的留言所震撼,他竟把那页纸给撕了下来。
令他记忆深刻的除了照片,还有那右下角：最想去的地方处。
沈夏字迹工整的写着：想去有海的地方,想去天堂看妈妈。
妈妈两个字像是被什么东西滴落晕开过,有些模糊。
纸上留言处写着:我们这一生都在颠沛流离,若没人结伴同行,那就成为自己的太阳。
结尾处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借着手机散发出来微微的绿光晕,林深用拇指抹过那行字。
油墨在暑气里晕开,蹭得他指纹开始微微发烫。
四周寂静,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原来有人和他一样,也觉得这一生都在颠沛流离。
犹豫不决的拇指下,诺基亚的按键漆早就斑驳。
林深翻来覆去的动作,使得铁架床二层的室友突然发出梦呓声,吓得他犹豫不决的拇指突然按下了发送键。
慌乱地点开已发信息,看着那串139开头的号码。
林深如同野兔般乱撞的心,竟有了丝丝的期待。
一千多公里外的某高中女生宿舍,沈夏正把诺基亚手机从枕头底下掏出来。
绿光照亮枕边泛黄的照片——母亲搂着十岁的她站在玉兰树下,笑得一脸温柔。
是一个尾号0817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沈夏同学你好,明天中午,能在你们班等我一会吗有道题想你帮忙解一下。
沈夏蜷缩成像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拇指悬在删除键上。
走廊尽头传来宿管查房的脚步声,铁架床随着翻身的动作吱呀摇晃。
沈夏最终按下回复。
那你是谁
林深盯着简单的回复内容,有些激动。
不知所措的拇指快速打下回复信息。
我是刚转学来的新生,听班上同学说你成绩很好,想结交你这个朋友。
很快,林深收到回复。
好。
信息使得手机再次发出绿光,他慌忙按下锁屏键,仿佛那绿光会灼伤刚好爬到窗外的月亮。
次日,等了一个下午都没见到人,沈夏又累又饿。
她回到宿舍,本想马上翻出那陌生号码,把那个捉弄她的人骂一顿。
她刚拿出手机,上面又有短信。
不是让你等我的吗怎的不见人呢
沈夏的暴脾气再也忍不住。
丫的,本姑娘饿着肚子,等了你半天,你自己不来也就算了,还有脸说不等你
过了一会儿,又来短信了。
沈夏同学,我真去找你了,可是你真的没在啊。
我也是真的有去等你,是你没来。
沈夏同学,请问你是在县二中吗
不是,我在一中
难怪,我在二中呢,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
哦,找错人了啊,那没关系,原谅你了。
沈夏将这件事认为是个乌龙事件。
2
你是天气预报员吗
国庆小长假,沈夏回了家,家里就她一个人。
晚上她看电视剧正起劲呢,突然又一个陌生号码出现在手机上。
喂,哪位有什么事吗
对方没有回答。
喂喂喂哪位啊再不说话,我可要挂了啊
听筒里传来急急忙忙的声音,别挂,别挂,我在确定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你应该是打错了,我不是。
不,你就是。
听着那头肯定的语气,沈夏有些莫名其妙。
那您哪位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
对不起,我不会聊天,也没时间聊天。
我知道你在忙着看电视嘛,对吧沈夏满脑袋的问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电视的啊
电话里又在说：我就在你家窗外,怎么会不知道嘛
沈夏快速跑到窗户前,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
沈夏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一遍遍地检查门窗是否关好。
电话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害怕。
于是笑着说：骗你的了,我没在你家窗外,你电视机声音开那么大,我当然听得到啊。
沈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太大了。
忘记关小了。
没事,现在把它关小就可以了,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得出来那人有些小心翼翼。
其实……其实也没有。沈夏有点心虚的回。
哦那就当是我想多了吧。
嗯嗯,对对对,就是。
对了,你是叫沈夏吧
嗯,怎么了吗
没,就是觉得你名字挺特别的,沈夏,沈夏,盛夏,盛夏,盛夏的色彩浓烈而鲜明,盛夏的阳光温暖而耀眼,盛夏是一个充满活力与激情的季节,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蓬勃张力,为你取名的人应该是希望你同盛夏一样,也做个温暖而耀眼的女孩子。
沈夏还从来没去想过自己名字会有什么寓意,不过这名字确实是妈妈为她取的。
不知道,这就得去问取名的人了。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林深突然就转了话题。
你在看什么电视剧可以推荐一下吗等我无聊了,也去看看。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仙剑奇侠传。
好,那我也去看看。
久久没得到回复,林深又道:你从来不给人备注的吗我上次给你发过短信的。
那也得先知道对方是谁才好备注不是
林深,等会记得备注,先忙了,晚安。
哦！
挂掉电话后,沈夏准备打备注时,突然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最后沈夏备注的,与他的名字相差十万八千里——骗子0817先生。
早上,暴雨砸在窗户上的响声惊醒了沈夏。
她摸索着掀开蒙住头的薄被,习惯性掏出诺基亚手机,有一条来自骗子0817先生的短信。
家里要下雨了,关好窗。
沈夏回复你是天气预报员吗
林深被食堂里的热气模糊了镜片。
他拿着餐券排在队伍末尾,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得像是揣了只想逃的蜂鸟。
他看了回复后,舀汤的手抖个不停,滚烫的汤汁溅在他手背上都未曾察觉。
同学,再傻笑下去,手该起泡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吃过早餐后,林深抱着书本走在大学校园里,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沈夏蹲在井边洗衣服时,手机在石板上跳了起来,差点掉落。
她点开后是张照片：隐约能看见模糊的校园背景和天边的一团暖光。
像不像你同学录上画的
她甩着湿漉漉的手点开大图,放大时,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暖光,而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她抬头望向天边,恍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耀眼。
转眼已是深秋,傍晚下着细雨,沈夏吃完晚饭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诺基亚在裤兜里震得她腿发麻。
打开一看,是林深发来的信息。
今天有看仙剑吗。
秋雨把窗户玻璃浇成了毛玻璃,沈夏在上面哈气后,写上一个灵字。
听筒里伴随着翻书的声音,大结局,他们最终没能相守在一起……林深的声音温柔且遗憾。
是的……沈夏也闷声着回。
沈夏的房间里,挂满了仙剑人物图纸折的纸鹤,每只翅膀都用蓝墨水写着灵字。
沈夏拍了照片发给林深。
林深打来电话问,为什么都是灵字啊
因为只要李逍遥真心喜欢灵儿,他手上的灵字就会显现啊。
手机听筒里沉默良久后,林深问：那你要不要也把夏字写我手上试试
不要。
听到清脆的拒绝声后,林深试探道：要不,我把深字写你手上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在这颠沛流离的一生中,能有人结伴而行。
寒假第一天,沈夏难得想睡个懒觉,还是被手机给震动醒了。
迷糊的眼睛艰难睁开。
沈夏同学,寒假开始了,可有什么计划
没。
不能吧,听说你组织的活动挺多的
你听谁说的
林悦啊！
沈夏脑子总算是清醒了。
所以你是林悦的那个学霸哥哥林深
所以你现在才知道我是谁
嗯！
林悦对你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怎么说
她口中的沈夏同学那简直就是智慧的神啊！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是谁,这不引人怀疑吗
那林悦对你这个哥哥怕不是也有什么误解她口中的学霸哥哥记忆力惊人,你都没有说过你是她哥哥,天底下那么多林深,我哪知道你是哪一个
好吧,我认输了,以后当你小弟了,寒假计划里记得把我加上,0.001秒内没回信息,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沈夏看着耍无赖的短信,只想骂人。
3
小伙子,这围巾是你掉的吧
腊月十三,集市上浮着油腥气,甜糖味……
沈夏数着兜里皱巴巴的纸币穿过肉铺时,竹编背篓边沿的篾片正勾住她褪色的毛衣线头。
卖糖果的老爷爷敲着铜锣叫卖,声浪震得摊头红纸灯笼簌簌发抖。
她下意识护住背篓里新买的作业本——封皮上印着北京天安门。
让让！让让！拉板车的壮汉吆喝着撞过来。
沈夏踉跄着后退,后腰突然抵住一片温热。
柑橘调的香皂味混着油墨气息钻入鼻孔,她回头时正撞见林深镜片上凝结的白雾。
背篓轻轻一沉,小心。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轻轻的笑。
沈夏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扶正背篓,指甲缝里隐约还能看出,他曾拍给她看过的实验室里的靛蓝试剂渍。
林深穿了件灰色的呢大衣,衣摆处有些皱,应该是坐长途车导致的,他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头发被风吹得根根分明。
他说:看什么给你发过照片的,还真装不认识了
是啊,他几天前的一晚,给她发了他的照片。
小太阳,这是我,我要回来了,记住了,别到时候路上遇见了,装作不认识。
短信是发过了,照片也看过了,可突然间的遇见,沈夏还没来得及应对。
看着她傻站在人群里,林深邀请道:那个,我刚下车,好饿,好久没回来了,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先带我去把空城填满可好
在农村,看到一男孩跟一女孩在一起,可不是件小事,围观讨论的人不少。
为了能撤出包围圈,沈夏只好不情不愿的陪着那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弟弟去吃饭。
细嚼慢咽的林深,时不时的抬起头,偷偷瞄一眼自己对面跟食物进行厮杀的人。
他突然发现她拿筷子的手,虎口处裂开的红痕,像雪地里折断的干梅枝,食指关节肿得发亮。
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冻伤的豌豆苗,总是先从叶缘开始溃烂。
买点花椒吗新到的货！摊主的热络招呼截断了他的思绪。
沈夏蹲在干货摊前,高高的马尾辫随讨价还价的动作轻晃,叔,买半斤桂皮能送一把八角不
她仰起的脖颈被红围巾衬得愈发纤细,林深突然觉得呼吸里飘满了晒干的陈皮味。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药房玻璃柜前。
穿白大褂的妇人滴,滴,滴地按着计算机。
冻疮膏三块五,要搭盒蛤蜊油不年轻人现在都爱用这个。
他盯着橱窗里并排的玻璃罐,忽然瞥见斜对面衣服摊前的身影——沈夏正踮脚看一件衣服,冻红的手指在衣服上摸了又摸,最后径直走过。
当背篓落在长条凳上时,沈夏被竹篾缝隙透出的靛蓝光斑晃了眼。
掀开盖在上头的包装纸,铁皮盒上百雀羚三个字正在冬日的暖阳下淌着蜜色的光。
她慌忙环顾四周,只见冰糖葫芦摊前飘过一片灰色衣角,那人抬手扶眼镜时,腕骨在阳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回程时,两人赶上了最后一班车。
咦,你看,那是不是隔壁村村沈家的那丫头啊
是啊是啊,就是她。
听我家小田说,她在学校可是个小人物啊。
我们家宝还不是也这么说。
那她旁边那个男孩是谁啊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哟！那可是林家村的那个大学生啊！那年他家办状元酒的时候,我见过。
真的啊,我可是听说林家那小伙子特乖巧,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第一个大学生啊！
是啊,你别说,这两人看上去还挺登对的。
沈夏的头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把脸埋进椅子背面里。
林深小声打趣道: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啊。
沈夏的脸更红了。
流言蜚语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被别人讨论到无语的两个人,终于在岔路口下车。
沈夏背着自己的小背篓,红着脸下车。
见林深也跟着下车,她急道:你怎么在这里下车了,离你家还远着呢
没事,从这走小道上去没多远。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沈夏满是冻疮的手指着岔路口向下的路。
再见,你先走。林深微笑着看她。
然后一屁股坐在公路边上,看着头也不回地往家赶的沈夏。
落日的余晖像金粉般洒落在她身上,恍如妹妹的同学录里画上的小太阳。
小伙子,这围巾是你掉的吧一位老爷爷扬着手上的红围巾问。
林深接过围巾,爱惜的拍去上面的灰尘,围在脖子上后,指向那急促奔走的小身影,笑道:她掉的。
老爷爷笑问道:女朋友吧
林深没回答,只是目光长久的注视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深心情愉悦地不停回头看向沈夏离开的方向,脖子上的红围巾,似乎抵挡住了冬日里的所有寒凉。
林深肯定也不会知道,他以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那个身影,也在探出个小脑袋,偷偷地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兜里突然震动的手机吓得沈夏赶紧缩回脑袋。
红色的围巾图片配着文字:
小太阳,你的能量条先借我用几天可好
到村口的林深嘴里含着沈夏塞给他的糖果,山楂的酸涩在舌尖化开,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
那药膏的钱怎么还你
林深反复摩挲着诺基亚的按键。
最终将那句等你考上大学。换成那就用你的能量条换吧。。
4
沈夏,以后我做你的亲人可好
林悦偷偷把林深拉进房间。
哥哥,那红色的围巾是沈夏的。
林深本想反驳的话成了,你怎么知道
林悦指着围巾内面的小太阳,这是她的专属标记。
林深眼神闪烁,那个,我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的。
见林深不承认,林悦又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本同学录,指着没撕完整的那页,哥哥知道我这页同学录哪里去了吗
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哪里知道。
林悦最终只能甩出有力证据,一张被水洗过的纸张直接摊开,这是我给你洗衣服时,从里面掉出来的。
她又指着留言后面,新补充的那句话:若与太阳同行,颠沛流离又何妨
哥哥别说你的笔迹我会看不出来
林深无奈,说吧,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但是你别伤害沈夏,她没有爸爸疼,没有妈妈爱,身边什么亲人都没有。
那她爸爸呢
她那个爸啊,一走就是好几年,只见钱,不见人。
难怪她会自己一个人去买年货呢林深嘀咕。
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见林悦又把那张洗过的同学录准备重新粘回去时,林深阻止道:那个,我重新给你照着写一页,这页归我可好
林悦很好说话的道:行。
在房门重新开启时,林深刚想说什么,林悦便道:放心吧,爸妈不知道。
这一夜,林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按下手机发送键:
睡了吗
没。
在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在想:林深时,是否真的能见到鹿,海蓝时,是否真的能见到鲸。
林深蒙着被子立刻拨通了电话。
那你可想通了
没呢,以后亲自去见见好了。
好,记得带上我。
嗯。
听筒里传来几声咳嗽声。
感冒了吗
有点,但没事。
林深似乎是想了很久,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说小太阳明明已经快被耗尽能量了,为什么还总想着要照耀别人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你说,萤火虫在黑夜里发光,会不会不是为了照亮谁,只是简单的为了活着呢
沈夏,雨中独行难不难
不难,因为有人说过‘生活不是等待风暴过去,而是学会在雨中翩翩起舞’你看,雨中不一定是独行,还有可能是跳舞呢
听着带着厚重鼻音的回答,林深突然有些心疼：所以你这些年是靠这些‘谬论’过来的
突然很困了,睡觉吧,晚安。
电话挂断时,听筒里的咳嗽声依旧不断。
沈夏咳得呛出了眼泪,也不知怎么了,今晚咳得格外严重了。
手机滴滴声响起,沈夏,以后我做你的亲人可好
沈夏看着泛着荧光的屏幕,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咳嗽引起的。
5
雪夜送药
窗外下着簌簌的雪,林深手中的书拿反了也未察觉。
沈夏短信没回,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状态。
他不得不求助于林悦。
你知道沈夏具体的家庭住址吗
不知道,怎么了
她病了,电话关机了。
坏了,她家可就她一个人。
林悦也很着急,突然她灵光一动,对了,代让知道啊,他去沈夏家拿过预习资料。
今晚我有事。爸妈问起,就说我去同学家了。
我也去,我方便些。
我们都去了,那不更奇怪吗
林悦无奈只能答应待在家里。
林深去卫生室开了一大包的药,然后去找代让带路。
代让听说是给沈夏带的药,二话没说就同意去了。
沈夏整理的学习资料简单易懂,我顺便再去拿一次。
是吗说不定以后我能经常帮你带回来。
那就更好了。
沈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听到敲门声,她沙哑的声音喊也喊不出口。
门打开后,一阵冷风趁虚而入,沈夏更咳得厉害了。
代让沈夏声音沙哑。
那个,我是来拿预习资料的。代让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代让进门后,她正准备关门,熟悉的红围巾突然出现,吓得沈夏人清醒了大半。
我呢是来给小太阳送能量的。林深摇晃着手里的药包。
林深看着瘦了一圈的人,催促着,这个止咳的,这个流鼻涕的,这个头疼的,这个退热的,快先把药吃了。
沈夏说不出话,只能频频点头。
积雪达到膝盖的位置,夜路又不好走,两人只能在沈夏家宿下。
半夜,林深不放心隔壁房间的沈夏。
当他看到她床边伸手可及的小桌上,摆着水壶和水杯、药等,还有剩下大半碗的白粥时,止不住的心疼。
沈夏突然梦呓什么,林深凑近了听,却触到了她滚烫的额头。
梦里,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沈夏,突然觉得有人给她灌了什么,但沉重的眼皮实在是睁不开。
次日醒来,看着小桌上,杯子底部残留的药汁,她才知道那不是梦。
林深刚回到家,就收到了沈夏发来的短信:
谢谢你。
林深无奈,这人当着面的时候不说,现在才说,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谢我什么
谢你雪中送药,谢你夜里灌汤。
那你准备怎么谢
你说怎么谢那就怎么谢。
林深看着回复,嘴角不自觉上扬,看来小太阳又充满能量了。
6
沈夏,来年我想合规矩的带你回家团圆
腊月二十九,别人的父母已经开始提前备年夜饭。
沈夏双手托腮,从窗户望向村口那唯一的路段,眼神一如既往地像往年一样,从明亮变暗淡。
从早上到傍晚,直至她看着左边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嫌弃父母新给买的衣服不好看。
右边邻居家的孩子坐在茶几边数着果糖。
熄灯,上床,借着苍白的月光,只见沈夏床上的被子震颤。
短信提示音突响,她点开来看:
开门,我在门外。来自——骗子0817先生
沈夏重新开灯,打开门的瞬间,熟悉的红围巾扫过她的面庞。
看着满头大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人。
你是跑着来的吗
林深点头,怕来晚了,你睡沉了。
你是把人家的小卖部打劫一空了吗
林深笑着回道:差不多吧。
看着桌上的东西,沈夏有点慌。
新衣服是林深回来那天,她在集市衣服摊子看上的那件,还有水果和糖,瓜子等。
月明星稀,夜色寂静,院子里只听见两人嗑瓜子的声音。
明天我陪你过除夕吧。
谢谢,除夕本该团团圆圆,你的家人在等你,你该和他们团圆。
那你也一起吧。
沈夏愣了一会后,回了一句不合规矩。
那你明天怎么过说来我听听。
当然是认认真真地做顿好吃的,然后在除夕晚会的陪伴下,犒劳一下辛苦了一整年的自己了。
听起来不错。
腊月三十,除夕。
林悦被鸡的惨叫声给吓醒。
哥,你大早上的不睡觉,起这么早杀鸡干嘛年夜饭不得晚上才吃吗
你还想不想出去玩了
想。
那就快来帮忙,咱们只有早点陪爸妈吃完团圆饭,才能早点出去玩尽兴,是不是
被忽悠的林悦也没多想,为了能早点出去玩,只能与林深一起。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烟花渐渐把夜空照亮。
沈夏做了一桌子菜,静静等着除夕晚会的到来。
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林深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我知道你肯定没买,所以带给你尝尝,敢不敢
沈夏也像收到挑战书一般,当然敢。
两人吃过晚饭后,到院子里继续嗑瓜子,喝啤酒。
第一次喝的沈夏多少有了点醉意,林深则不然。
她看着天边绽放的烟花,嘴里说着:真好看。
他看着她在烟花下不停变换着颜色的脸,也道:是呀,真好看。
沈夏彻底醉了,趴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
林深也有了几分醉意,他第一次大着胆子伸手把她的头发理到耳后。
然后凑近她耳朵道:沈夏,来年我想合规矩的带你回家团圆。
7
嘻嘻！记住这是秘密哦
转眼,寒假即将结束,年前的热闹与年后的萧条,像极了人们欢喜的重逢与离别的寂寥。
一个多月的相处,沈夏的心境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她在日记里写下:未曾得到过命运的眷顾,突然而至的温暖,会不会也只是大梦一场。
沈夏在菜园里种着菜,手机里放着光良的《童话》。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的歌词正巧被短信提示音打断。
小太阳,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学校了,想跟你借点东西。
借什么
晚上跟你说。
好。
夜晚,两人在田间地头上散着步。
等点点的疏星,渐渐连成光瀑,把整个村庄都照得透亮时,他们才悬着脚坐在田埂上。
林深问:你知道这些光,走了多久的路,才照到此刻的我们身上吗
大概也要有个千百年吧。
小太阳,那你的光什么时候才能借一点点照到我身上
沈夏迟钝良久,什么
我除夕夜最后的话,你可曾听清
沈夏那晚除了满天的烟花外,还真没记住什么。
没。
我说我想下一个除夕,能合规矩的带你回家团圆。
沈夏感觉这一瞬间的风都静止了。
林深以为她没理解,又直白继续道:小太阳,做我女朋友吧,我怕回了学校,就没机会说了。
沈夏把目光渐渐收回,知道了。
林深无奈,知道了是几个意思
沈夏调皮一笑,就是可以借点光给你的意思咯！
林深不确定问:真的
沈夏点头。
林深反应过来后,激动地张开双手,来回在田里跑了三圈。
这一夜,他们第一次在星空的见证下亲吻,一起听过对方那如同千军万马般奔腾的心跳声。
林深喘着粗重的气息,有些羞涩地问她,你……你还好吗
沈夏抚摸着心口凸凸直跳的位置回他,还好吧就是它怎么就停不下来了呢
林深轻轻低笑两声,那个我也是,要不我们想想办法
好呀！再继续跳下去,只怕就要跳出来了。
沈夏以为他真有办法,谁知他竟是再次吻上了她的唇,这次比上次吻得还深,还长。
而她竟也无师自通的试着去回应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松开彼此。
林深依然喘着气,捧着沈夏红彤彤的脸问,这次是不是要好一些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沈夏这次只是点了点头。
林深把她搂进怀里,用宽大的风衣把两人一同罩着,如同护着稀世珍宝。
这一夜,天上的星星闪烁,它们的害羞没有云层可遮挡,无奈只能伸出两只可爱的小手蒙住眼睛。
然后彼此间说着悄悄话：嘻嘻！记住这是秘密哦。
8
那是我在为你跳动的心
开学季即离别季。
坐了两天的车,终于到学校的林深,刚到宿舍坐下,就迫不及待的给沈夏发去了短信。
小太阳,我到了,明天你也该去学校了,要好好学习,然后抽个空记得想想我。
沈夏忙了一天后,才看到信息。
她回了一个好字后,立刻接到了林深的电话。
这么晚了才看到信息吗
嗯,收拾一下家里,明天也准备回学校了。
听出来林深重重的鼻音,沈夏问:是不是昨天出门太早,冻感冒了
可能是。
你那里有药吗沈夏担忧道。
没有。
赶紧的,起来,校医处开药去。
听着听筒里命令似的口吻,林深想笑又开心。
好好好,这就去,你可别挂电话,等会还得问你吃什么药呢
幼稚。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沈夏才听见林深与校医的对话声响起。
医生,麻烦帮我开点药。
开什么药
等会,我问问我女朋友。
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沈夏很是无语。
听见没,问你开什么药
沈夏无奈,流鼻涕的,咳嗽的,退热的,你都开一些吧。
医生,我女朋友说了,流鼻涕的,咳嗽的,退热的,都开一些。
又是一阵笑声,年轻人,不用这般炫耀,要知道,秀恩爱,分得快。
医生,顺便给我来杯水吧,我在这里吃了,我女朋友才能放心睡觉。
是不
是你个大头鬼。
沈夏迅速挂断电话后,拿来冷帕子给自己的脸降温。
沈夏回学校后没多久,收到了人生第一个包裹。
包裹上的邮票还是倒着贴的,邮局的营业员还特意给她解释了一下。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么贴,听说意为‘思念逆流成河’。
包裹里都是书,一套《三年模拟两年高考》、一本《高中作文指导》。
还有一本比较特别,是一本印着藏头诗的网络笑话集打印本。
封面是同学录上,沈夏的那张照片,大大的《盛夏的晴天》下,是手写的清新俊逸的笔迹:
情书寄默语,
系柳晚风吟。
盛荷倾日梦,
夏夜不眠时。
沈夏把几本书拍照发给林深,还附上谢谢两个字。
林深回她：
除了《盛夏的晴天》,其他的都不重要,它们都只是学习辅助工具,只有它是希望你快乐。
隔壁的三叔又给沈夏送来一笔钱,晚上她便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夏夏,爸爸忙着工作,没时间陪你,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里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催促声,好了没,快点,我儿子要睡觉了。
好了好了,这就来,夏夏,挂了啊。
嗯。
沈夏到窗户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重新给逼了回去。
她第一次给林深发去了比较暧昧的信息:
我想你了。
很快,林深回了电话。
你怎么了林深焦急的问。
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听着她那明显是刚哭过的声音,林深继续逼问,说,到底怎么了,我可要生气了。
他有了新的家了,不要我了。
没事,你还有我,我说过,要做你的亲人的,想我你能开心的话,我就免费多给你想想。
怎么你还想收费啊
那可不,你想我,我也挺累的好不,一天在你脑子里跑来跑去的,能不累吗
那我不想了。
是不是好多了
嗯,谢谢你。
又来,都说了,不喜欢听这两个字。
好,林深,今晚的星空很美。
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一颗又大又亮,还很闪
嗯。
那是我在为你跳动的心。
沈夏不知道,那晚林深在宿舍楼顶,亮着手机灯,朝着她的方向使劲晃。
9
想我没
又是一个暑假的开始。
林深买了放假那天最早的车票,可他再怎么着急,也要两天后才能见到沈夏。
沈夏怕被人认出来,戴着个大大的遮阳帽,像做贼一样,等在省城火车站的出口处。
林深一眼瞥见了心中思念已久的女孩,突然生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从身后一把直接搂住沈夏,把沈夏吓个半死。
待看清来人后,沈夏差点不顾场合地把人抱个满怀,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回来了
林深一脸笑意的回她,嗯。
然后又快速凑近她耳边轻声问,想我没
沈夏瞬间红了的脸,被大大的帽檐盖着。
旁边眼花的人们捂着嘴在笑。
一小孩子拉着妈妈的衣袖道:妈妈,刚刚那个哥哥是不是亲了那个姐姐。
看着越来越乱的现场,林深一把拉着羞红了脸的沈夏就跑。
那个,我也没干啥啊
沈夏很是生气,你知道,我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两人饱餐一顿之后,沈夏慌忙拉着磨蹭的林深就跑。
你快点,快要赶不上最后一趟回县城的车了。
林深不疾不徐地道:那个,我向家里谎报了回来的时间。
沈夏白了他一眼,为何
我想陪你在这里多玩两天。
看着他那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沈夏不忍心再责怪。
两人拉着行李箱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房间,不是住满了,就是只剩一间单人间。
最后订到一间双人间时,两人累得直接倒在床上,连话都不想说。
林深把手慢慢挪向沈夏,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沈夏转头看向他,主动十指紧扣。
这一夜,有个问题困扰两人很久,是各睡各的床,还是一起睡一张床
最后他们遵从内心的选择,选择了后者,然而他们除了复习那晚的星空之吻外,就只是相拥而眠至天明。
两人在省城玩了两天,回程的绿皮火车上,一起分享着照片。
照片是租相机拍的,全部都是单人照,唯二的两张合照是租给他们相机的女老板帮忙拍的。
两位可以靠近一点,男孩子把女孩子搂紧一点,对,这样才好看。
看着照片里抱在一起的画面,小桌底下的两只手不自觉的扣紧。
10沈夏,你能不能快点长大
10
沈夏,你能不能快点长大
两人的照片,不知道是林深有意还是无意。
突然就被他爸爸发现了,他对林深道:那是个好孩子,莫伤害人家。
林深当晚就给沈夏打了电话。
小太阳,老林看到照片了。
床上的沈夏,心跳漏了两拍。
她试探着问：你挨骂了
没有,他说你是个好孩子。
那可不,十里八村公认的好吗那他什么反应沈夏傲娇地回。
他很开心,是那种抑制不住,抓心挠肝的开心。
沈夏也听出来了,听筒里说这话的人也很开心。
他一定很有趣。
是的,他身体不怎么好,话很少,但很有趣,我偷偷的告诉你他的趣事,但以后你可别出卖我……
只是原本不想遵守约定的沈夏,最终也没有机会出卖他。
寒假即将来临,沈夏还在憧憬着,两人能短暂相处的一个多月时光。
只是,少年们似乎不懂,静好的岁月从来都不是什么无边海,总会有惊雷骤雨裂破长空呼啸而来。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蜷缩在被子里的沈夏正在想着,怎么没收到林深的短信时,手机突然就响起了提示音。
却是林悦发来的短信：
沈夏,你明天能去火车站接我哥吗我怕他熬不住。
沈夏莫名心痛了两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爸爸没了。
当闪电再次照亮天际时,沈夏脑中突然闪现,林深说的那种抑制不住,抓心挠肝般开心的情形。
想想当时的林深说这话时,那欣喜的语气,他该怎么熬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给林悦回了短信：
林悦,稳住,稳住你自己,稳住你妈妈,明天我会去接你哥。
沈夏没给林深发任何消息,她知道他需要时间缓缓。
沈夏再次到火车站接林深时,没戴上次那个帽子,她焦急地盯着出站口,生怕与他错过。
当没了往日朝气的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出来的那一刻。
沈夏不再去顾周围人会有什么样的眼光。
她直接上前轻轻搂紧林深瘦了许多的腰。
林深,你还有林悦,还有你妈妈,还有我。
林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把头深深抵到沈夏的肩头。
回程时,沈夏紧紧拉着林深的手。
林深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对她说：我没事。
沈夏一改往日的调皮,温声道：我知道。
沈夏第一次见到那个有趣的人时,他已经成了一张灵堂里的黑白照。
她以林悦初中同学的身份,陪着林深和林悦,一起熬过了七天的守孝期。
最后一夜,冬日里,深夜的灵堂又冷又静。
林深哑着声道：你和林悦先去休息吧。
沈夏回他：我想与你一起陪着有趣的人最后一程。
期末考在即,无论是大学的林深,还是高中的沈夏和林悦,都要努力修复心情回学校。
从收到林悦短信的那晚开始,沈夏就没再给林深发过消息。
她是过来人,深知别人的安慰都是于事无补,得靠自己挺过来。
林深要回学校的那一晚,沈夏终于收到他了的短信：
小太阳,能不能给我点能量
好。
待会儿见。
林深发完短信,不顾夜里的寒风,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路狂奔。
直到眼前出现前来接他的人时,他才停下匆匆的脚步。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她好久,就像她突然出现在火车站时的那样,他一把把人搂进怀里。
两人再次坐到熟悉的田埂上。
林深看着天边的月亮问道：那时的你,是不是也同现在的我这般难熬
沈夏晃着悬着的脚,云淡风轻地笑着回,难啊！好几次敌敌畏都差点喂到了嘴里,可是想想那人说,无论怎样艰难都要走下去便停手了。
感觉到沉默有些长。
她继续道：林深,我知道要熬过去很难,但是总会过去的,你还有妈妈,还有妹妹呢。
林深突然把她抱紧,是啊,我一个成年人,还有妈妈和妹妹,可是那时候小小的你,却是什么都没有。
沈夏像哄孩子那般拍着他的背,没事,都过去了。
可是我心疼。
听着他隆重的鼻音,沈夏回：我也心疼现在的你。
这一晚,林深疯狂地吻着沈夏,似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在她耳边低语,沈夏,你能不能快点长大
11
拜拜了,小太阳与骗子0817先生
也许是她上了高三,林深想让她专心学习,也许是林深快毕业了,比较忙,最近很少再给她发消息。
沈夏合上高三的课本。
翻着诺基亚手机里,删减后剩下的二百条短信。
看着一条条来自骗子0817先生的短信。
她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骗子,骗醒了一颗沉寂的心。
她给林深发去短信：
骗子0817先生,你说时光像不像是糖衣里裹着的苦涩：甜时那么短,念时却那么长
隔了好几天,沈夏才收到回复信息：
别胡思乱想,好好学习。
与林深相识后的第三个除夕,沈夏没等来敲门声。
她忽然想起来几日前,无聊的她和村口的爷爷奶奶们聊着天。
村尾的李爷爷突然问她：夏夏,我明明看到你和那个送你回家的男孩子还在集市上,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旁边的奶奶道：李老头,你是老眼昏花了吧夏夏都在这和我们聊几个小时了。
李爷爷挠着头自言自语,不应该呀,难道不是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脑海里都是林深那句：沈夏,下一个除夕,我想合规矩的带你回家团圆。
她在日记里写下：骗子0817先生,第三个除夕了,你好像食言了。
沈夏越不想把李爷爷说的话放心上,却越是想起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说,那个女孩子一定是林悦。
直到她亲眼目睹了林深牵着那女孩子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沈夏没问过林深是怎么回事,她怕他的回答,会让她连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
她在等,不知道是等自己死心,还是等那人的解释。
却最终等来了分手通知。
高考后的一夜,沉寂已久的手机突然响起。
沈夏,我们分手吧。
沈夏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字,炎炎夏日里的她如坠冰窖。
一个好字的回复,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想起上一个暑假,林深让她给他唱《童话》时,幸福和快乐是结局的歌词,同她三年前在菜园里听时被他的短信打断的一样。
沈夏最终在日记里写下：始于短信,终于短信,也算是我们的结局。
毕业典礼上,她发表感言时,除了官方的感谢老师同学外。
还有一句大家都不是很懂的话：还要感谢这三年来,某人借给的温暖和幸福。
出发新学校的前一晚,成片的星空像极了银色的河流。
沈夏把二百条短信,一条条慢慢删减着。
最后只剩一条躺在草稿箱里。
骗子0817先生,本想祝你幸福的,奈何说出的话言不由衷,想想还是算了。
9月4号,沈夏把诺基亚换成了智能机,手里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在熟悉的火车站不停观望。
期盼了好久的人最终也没再出现过。
绿皮火车启动时,沈夏看着待了十八年的家乡,一步步往后退,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那年,林深在灵堂里读的一句祭文：往昔笑语犹在耳,今朝空余影婵娟。
她用食指在窗户玻璃上一笔一划改写着：昨日笑语犹在耳,今朝空余回忆长。
清晨,广播里播报即将到达终点站的声音吵醒众人。
沈夏合上写了一晚的日记,新的一页写着：曾经的故事属于小太阳与骗子0817先生,以后的属于沈夏。
收拾好行李后,她在雾化的车窗上继续写写画画。
那句拜拜了,小太阳与骗子0817先生。在她下车后,水痕像眼泪般渐渐流下,慢慢被初阳蒸发。
林深再一次坐在岔路口时,是带唐槿回家,
唐槿到路口新开的小卖部买东西,他在等她。
他把戴了几年的红围巾,放在曾经目送沈夏匆匆离开时,坐过的位置。
当年的老爷爷再次捡到了红围巾,要是沈夏在的话,她一定认识他。
他如当年那般扬起红围巾问:小伙子,这是你掉的围巾吗
林深这次回答得干脆,不是。
老爷爷拍了拍围巾上的土灰,惋惜道:可惜了,上一次被我在这里捡到的红围巾,被人视若珍宝。
后面走来一位年轻人,爷爷,能给我吗这围巾挺好看的,我现在正冷得紧。
李爷爷欣慰地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总算还有人识得金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