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将军府上的一名侍妾。
将军把我带进将军的那天便给我取了名字,叫做如烟。
我在这将军府虽说是个妾,正经名分却是没有的。
将军在把我带进将府时并未娶妻,日子还算过的不错,
直到将军把他的正头娘子迎进门来,我的好日子总算到头了。
因为我的出现让她被外头的世家女嘲笑,回来就喜欢罚我去院子里下跪。
将军为了讨好她,总是对我罚跪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进行下去。
一直到皇上一道圣旨,把京城风光无限的公主殿下下嫁给将军做平妻。
1
公主过门那日,将军府的喜意淡薄得近乎敷衍。
几缕红绸随意挂在檐角,零星的喜字歪斜地贴着,权作这桩婚事的见证。
公主身着素色衣衫,未着半分喜服,就这样清冷地踏入了将军府。
彼时,我正跪在院中冰凉的鹅卵石上,望见公主的身影,只当是来访的世家小姐,浑然不知眼前人竟是名震京城的长公主。
直到她身旁的老嬷嬷厉声呵斥：大胆,见了长公主还不行礼！我这才惊觉自己的失仪,慌乱中结结巴巴道：见……见过公主殿下。
我本是乡野孤女,战乱夺走了亲人和家园,幸得将军贺晓堂垂怜,为我改名如烟,将我带回府中做侍妾。
从未经受过世家礼仪教导的我,只能凭着直觉,向公主行出一个不知对错的礼。
跪得久了,膝盖早已麻木,起身时腿脚虚浮,一个踉跄又跌坐在地。
我满心绝望,只等公主降罪——毕竟传言里,这位公主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一双绣着精致花纹的绣鞋停在我面前,久久未动。空气仿佛凝固,我的心仿佛就快要飞出胸膛。
抬头。
我颤抖着抬起头,迎上她淡漠的眼眸。
她蹙起眉,满脸嫌弃：没学过规矩
我低头应是,心已沉到谷底。
然而,她只是沉默片刻,便转身离去,徒留我在原地怔愣。
第二日晨起,我犯了难——如今府中有两位主母,先去向谁请安思索再三,我决定先去徐佩处,再拜访公主。
却不想刚到徐佩院门前,她的贴身婢女一盆冷水迎面泼来：莫娘子,对不住了。夫人说了,公主尊贵,您先去给公主请安。
当我站在公主屋外时,婢女见我十分意外,让我稍候。
推门而入,只见公主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她惊讶地打量我：你每日都起这么早
得知我确实如此,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如烟。我恭敬答道。
她神色一滞：怎会有女子叫这个名字
我如实告知是将军所取,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这名字不好听,不如我再给你换一个
女子叫如烟的确实不好,只是在这将军府我能依靠的只有将军,要是失去了这个名字往后在这府上怕是更加难过。
我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婉拒：谢公主美意,奴婢很喜欢这个名字。
公主目光闪烁片刻,她又问起我的来历,当得知我进门一年多仍无名分时,眉头皱得更紧：这个贺晓堂太不像话。
此后,公主派来宫中嬷嬷教我规矩。嬷嬷极为严苛,稍有差错便用板子打我手掌心。
而公主常在院中亭下读书写字,偶尔也会来查看我的学习情况,看着我笨拙的样子,她总是嫌弃地摇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也不知徐佩当初是不是也这般嫌弃你。她哪里知道,比起这繁琐的规矩,徐佩罚我下跪反倒算轻松了。
察觉到我的抵触情绪,她语气威严：怎么不想学了那与生俱来的皇家威压,压得我膝盖一软,慌忙跪下。
谁知公主不知为何生气,她皱起了眉头,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你很喜欢下跪
那天我才发现公主并不喜欢别人无故下跪。
嬷嬷在旁边为我捏了一把冷汗,那用来打手掌心的板子已经蓄势待发,只要公主一声令下,那板子定会重重地落在我身上。
然而公主命令迟迟未下,她叹息一声似乎有些伤心地转身离去。
我望着公主的背影发呆,忽然有些好奇其他和公主一般的高门显贵是否和公主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2
公主过门已有数月。
外界人人都说公主深受圣上宠爱,但是公主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惹怒圣上,这才被圣上一道圣旨嫁作将军做平妻。
府上下人都说公主这次把圣上得罪狠了,圣上就算再怎么生气,大婚之日将军府态度未免太过怠慢,可见公主已经在圣上面前彻底失宠。
我听着府上的丫头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主子家的事情可不是一个下人能够随意置喙的。
我看着公主沉静的脸庞,心想要不要给那个多嘴的丫头求求情。
看着她和我年纪一般大,豆蔻年华不该把前程浪费在了一张嘴上。
公主看我一眼,淡漠的的眼神叫我看不出喜怒,她叫嬷嬷把那丫头带过来。
自然不用公主多说,嬷嬷按着她的肩膀跪在石子路上几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她嘴上,很快白皙的脸上映出几道红红的手掌印。
我张口想要阻止,可我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和那个丫头一样都是府上的下人,哪里敢去干涉主子的决定。
我又把嘴闭上,安安静静的在公主旁边帮她抄书。
公主察觉到我的情绪,葱白的手指又把书翻过一页,你想要为她求情
公主都开口了,我不敢不答：公主,那是将军近日带回府上的丫头。
我只把话说一半,毕竟目前公主对我还算不错,我不想去得罪公主。
自从公主过门以后,将军便很少来我房里,就连徐佩也甚少叫我去请安了。
谁知公主忽然轻笑一声,哦将军带回来的我便打不得骂不得了
我不敢再说话,公主却并不打算放过我,说说看,为何我不能打那丫头。
我知道公主这会已经不太高兴,只把心里的想法如实相告,公主今日打了她,明日将军就要上来兴师问罪了。
来就来,本公主还怕他不成
可是将军多少是您的丈夫……
公主啪的一声把书扔在一边,
你也认为本公主需要讨好他不成
公主眉间隐隐有了怒气,又见我鸵鸟一般地缩回去,怎么,敢说便不敢当了继续把话说完,不然今日罚你抄一百遍经文。
可……可是女子出嫁后一切不都要顺从夫家……毕竟下半辈子都要指着夫家生活……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公主眉间那点怒气却忽然消失不见。
我没看错的话,那点怒气应该是慢慢转成了一点点的无奈。
我不理解公主为什么会无奈。
公主身份尊贵,即使我说的都是对的,那也不该是这份表情。
公主让嬷嬷把那个丫头带过来跪在公主跟前。
那丫头被嬷嬷打的脸肿的高高的,跪在公主前头的时候抽抽噎噎的委屈极了。
我看着她的脸再看看我的手掌心,忽觉公主对我还算不错。
公主每次被我气到都是叫嬷嬷打我一顿不痛不痒的手板子解气。
我一直以为嬷嬷是手下留情,原来真是手下留情了。
知道本公主为何打你吗
不知。
我眉头紧皱,这丫头是个蠢笨的,还是来刻意挑衅的。
公主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石桌上,即使将军宠你护你,日日宿在你房里,你也别忘了你头上还有两个正头娘子,徐夫人不罚你便罢了,既然你不知死活地撞上来,我便替将军好好给你上上将军府里的第一堂课,明白
4
那丫头果然会去找将军告状。
不过她不敢招惹公主,却在将军耳边吹风,非说是我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公主是信了我的鬼话才下的狠手。
新欢在眼前,将军怎么还会看得上旧爱。
夜晚将军来我房里,二话不说便把我撂倒在地。
看着从我脸上掉落在地上的与晕开血珠,只觉得鼻腔酸涩。
将军不信我的解释,不日把那丫头正式抬了名分。
我忽觉我在将军府这一年多像个笑话。
我去给徐佩请安,公主也在她那里。
徐佩看我一眼,眼波淡如流水,可看着那个新抬上来的柳姨娘时又卷起丝丝怒意。
徐佩让人给我找了一把椅子,却故意不给柳姨娘坐下。
柳姨娘刚想要坐下,被公主一个眼神震慑地微微颤抖。
公主从善如流地抿了一口茶,先是夸赞了一番徐佩的茶不错,又是说她的头饰相当好看。
最终终于是看见我上了药花花绿绿的脸颊。
问及原由,两位主母同时看向了柳姨娘。
柳姨娘,你知不知道莫娘子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因为将军迟迟不给我名分,徐佩一直称呼我为莫娘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徐佩在明知故问,我垂着头不吭声,徐佩莫不是在借机刻敲打这位柳姨娘。
柳姨娘看出来徐佩时刻意刁难,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认错不跌。
她这哭起来的样子梨花带雨,正如一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将军是招了外面的风进来的,直将我的头发吹的四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