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坏事做尽的恶毒女配,我觉醒了。
为下辈子不堕畜生道,我果断把后半生的生命续给短命男主,并和他退婚。
后来,他功成名就,不去找女主反而用尽手段逼我嫁给他。
我正感慨他脑子有病,结果,他开始疯狂带不同的女子入府。
原来他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每日变着法地气我,好叫我早日上西天。
终于,我被他熬死了,他却跪在我棺前声声泣血:月儿,我把命还给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1
我和江咎大婚当晚,他就带着一位青楼女子霸占了我的婚床。
后来每半个月,他都会带不同样的女子入府。
直到三个月前,他领着光禄寺署正家的二小姐回家,玉骨清雅,和他相配极了。
江咎确实很喜欢她,时常带她出去玩不说,就连她进入书房这种禁地都不需要通传。
府中下人全等着看我的笑话,摆赌局,赌我何时被扫地出门。
丫鬟春华揪到几个嘴碎的下人,压到我跟前,叫我惩戒。
我摆摆手:算了,放他们走吧。
春华气到跺脚,明眼人都能看出,大人对这个叶小姐明显不一样!夫人,你再这样不闻不问下去,首辅夫人的位置就真要被人抢走了!
我翻动书页,幽幽叹出口气。
当然不一样了。
叶嘉颜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和男主江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首辅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我一个恶毒女配去瞎掺和什么送菜给她割送脸给她打
罢了,罢了,我先猥琐苟着吧。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不想死前还被人羞辱一番。
2
可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我不去找麻烦,麻烦自会找上我。
那天,我忽然流鼻血,春华着急忙慌请来大夫。
大夫切脉问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归结道:许是由夫人体寒引起,老夫开几剂滋补的药先调理调理。
我心知肚明,流鼻血是快死的征兆,和我体寒没半毛钱关系。
可春华不知道啊,她盯着我把药喝下,又强拽着我去后院泡温泉。
推开房门,我隐约瞧见屏风后有一道人影。
我面露疑惑地越过屏风,一眼就看到正背对我宽衣解带的叶嘉颜。
她误以为我是送东西的丫鬟,淡声吩咐道:把衣服放下就出去吧,我不需要留人伺候。
我紧抿住唇,瞬间有些生气。
我体寒是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大夫说只能慢慢养,于是爹爹便在府中为我建了一座温汤。
出嫁后,他又令人在江咎府中打造了一座。
这里是我的地盘。
叶小姐好大的脸!霸占我家夫人的温泉,还想我家夫人伺候你!你也配春华气不过,厉声怒斥道。
叶嘉颜见来人是我,神色慌乱一瞬,随即上下扫视我两眼。
夫人她言语中全是挑衅,住进江府三个多月没见到姐姐,我差点忘记阿咎已经成过一次亲了。
姐姐阿咎
真恶心。
我敛下愠怒的情绪,精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春华,去叫人来把她给我扔出去,顺带把弄脏的水换一遍。
是。春华当即朝屋外跑去。
叶嘉颜镇定自若,外人全都奇怪阿咎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娶你我也十分好奇。
你一个卑贱的富商之女却被能土鸡变凤凰,仿若不是你手上握着阿咎的什么把柄,很难说得通。她语气不屑意味十足。
能听出来她对江咎娶我当夫人的行为,非常不服气。
毕竟你……她言语直白犀利,身形干瘦,像根上通下直的竹竿,毫无美感可言。
听见她对我评头论足,毫不留情面的羞辱,我气恼地攥紧双拳。
还有那张脸,更是白得像死了忘记埋一样。她嗤笑一声,缓缓凑近,还爱穿艳丽的衣裳。
啧啧,也就现在是白天,如果是在晚上,我还以为是哪飘来的野鬼呢!
我故作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
她很满意,继续嘲讽道:听说你生下来就把你娘克死了,没人教你梳妆打扮,难怪阿咎不喜欢你。
我紧咬住牙,积攒的怒火翻涌直上。
说我可以,但说我娘,她就该死!
我高扬起手准备甩她一耳光。
她却冲着我诡异微笑,先一步,后仰着朝池子倒去。
我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地伸手拉她。
指尖堪堪捏到一寸轻薄的衣角。
‘呲啦。’
叶嘉颜摔入水中,衣不蔽体。
江咎赶来,恰好看见我没来得及收回的双手,以及手中的残缺的布料。
3
我不知道这里只有姐姐能来,对不起……明明是被欺负,她却故作娇弱低头道歉。
果不其然,江咎冷冷地看向我,眉眼之间找不到一点温度。
邱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冷酷到极致。
我张了张嘴,又冷着脸闭上。
解释有什么用反正他认定是我先欺负人,多说也不过是浪费口舌。
江咎阴沉沉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脱下外衫,披在叶嘉颜肩头,抱起她快步往门口走。
叶嘉颜虚伪的声音徐徐飘进我耳中,阿咎,你别怪姐姐,都是我的错。
孰是孰非我分得清楚。江咎嗓音低沉轻柔,你有没有受伤我让许叔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
他们渐行渐远。
我呆站在原地愣神许久,眼眶酸胀得厉害,死咬住唇才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
我惊觉,先前装洒脱不在乎江咎的模样有多蠢。
心底一阵阵的抽痛骗不了人。
我喜欢江咎,我讨厌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
我羡慕她们,想像她们一样叫江咎陪着逛街,让他给我推秋千,或者,缩在他怀里一整日,什么事都用管。
就像普通夫妻一般,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而不是缩在那几十平的小院中装聋作哑,数着日子等死,猜江咎什么时候把我赶出家。
……
夜深。
许是白天动过气的缘故,我又流鼻血了,浑身疼得厉害。
我努力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除了捂出一身冷汗,疼意根本得不到缓解。
像有人拿凿子沿着我的每个骨头缝砸似的,无法言喻。
我张嘴狠狠咬在手臂上。
可是纾解的感觉只有短短一息,全然不够。
我松开嘴,咬了一口,又一口。
我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咬一下就会不疼。
意识混沌之际,我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
我疯狂眨眼试图看清他,但眼睛却被一片黑暗遮蔽。
4
再次睁眼,我还躺在床上。
被褥和衣物都换了一套,手臂上的伤也已经包扎好。
春华守在我床边,双眼肿得像核桃,夫人,你不舒服就喊奴婢,干嘛可着劲儿地糟践自己啊!
她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我昨日被叶嘉颜气晕了头,在拿自己撒气。
我快死的事连爹爹和兄长都没告诉,自然不会告诉她。
我开玩笑地说道:昨晚梦见在啃大羊腿,哪知道啃的是自己。
春华满脸写着不相信,不过也没多问。
我不想继续住在江府。
怕经常看见江咎和叶嘉颜秀恩爱,保不准哪日就被他们提前气死。
我吩咐春华叫了辆马车,准备回邱家。
途经椿树街,琼芙楼烤鹅的香气飘入马车中。
犹记得爹爹最爱拿来做下酒菜,我连忙叫住车夫。
谁知撞见同来给爹爹买下酒菜的兄长,包了两份烤鹅,我和兄长肩并肩朝店外走去。
刚走到马车旁边,却在对街的首饰铺里看见江咎,叶嘉颜正吊着他的手撒娇。
历来古板重规矩的首辅大人,竟然弯下腰,当着许多过路人的面亲她。
叶嘉颜娇羞躲避,本该落脸颊上的一吻转落到嘴唇。
她顺势,伸手紧紧环住江咎的脖颈。
我心中突地一跳,针扎似地疼。
兄长见不得我受委屈,当即把手中的烤鹅丢给春华,就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我一把拉住他。
首辅又怎样欺负我妹妹就该死!兄长咬牙切齿。
我哽咽着开口:阿兄,我想回家。
兄长闻言,什么也不管了,抢过车夫的马鞭,带着我疾驰回邱府。
5
江咎和叶嘉颜在街头亲吻一事被有心人记下并传开,世人皆称赞他们般配,实属一段佳话。
传闻圣上知道此事,还要赐婚于他们。
所有人都将我这个正妻忘得干净。
好在我有爹爹和兄长,他们怕我难过闷出病来,带我去翠空山踏青、放风筝。
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风筝刚升空不久线便断了,我独自去捡风筝还遇到叶嘉颜的好姐妹宋雅。
她们一行七八个人,直接把我围了起来。
哟,江夫人自己来放风筝江大人没陪你一起
江大人忙着陪嘉颜姐姐哪有空理她,照我说,但凡是要点脸的人早自请下堂了,可偏偏有的人却死占着江夫人的位置不让,没点自知之明。
话不能这么说,要你是她也会舍不得首辅夫人的名号。宋雅捂嘴偷笑,不过……
我打听到一件趣事,据说当年邱小姐和江大人定过亲,但是邱小姐看不起江大人小小举人的身份,在江大人母亲的葬礼上退了婚。
啊!如果我是江大人必然恨极了她,怎么还会娶她
当然是为了报复。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风筝,冷眼扫视一圈,不打算理会,推开其中一人往外走。
宋雅不依不饶:看吧,被说中急眼了,真当自己是天仙能叫江大人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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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定,扭头直勾勾地瞪住她,我是不是天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雅一怔,没料到我突然反击。
当初江咎娶我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一样没少,还让我做他的正妻,你口中的报复便是这样吗
倒是叶嘉颜,无名无分的跟在江咎身边,指不定哪日就被抛弃。
你们替叶嘉颜说话,想让我腾位置,可以啊,去找江咎拿休书来,我立马走!
说完,我抬脚准备离开。
但我完全低估这群人不讲理的程度。
真显着你了,敢这么咒嘉颜!宋雅抬手一挥,大家一起上,今日必须给她个教训,叫她以后再不敢说嘉颜。
不知是谁先动手推搡我,风筝也被人扯烂丢在地上。
我气死了!
胡乱挥舞双手反击,撕拉扯拽,逮到什么薅什么。
忽然,我眼前一黑,鼻腔内有湿漉漉的东西流出。
有人大声尖叫:打死人了!
压在身上的重量感消失,我抬手摸了一下鼻尖。
红红的,是血。
甚至越流越多,有止不住的趋势。
宋雅被吓了一跳,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撇嘴道:真晦气。
就是,轻轻推一下便流这么多血,矫情死了。
走吧,走吧,别待会儿真死了,赖我们身上。
众人一哄而散。
我趴在地上,等春华来找,再寻个借口换了干净的衣裳才出现在爹爹和兄长面前。
6
我决定和离了,在受够江咎给的委屈以后。
原先我想的是等他休弃我,毕竟我当初抛弃过他,也算两清了。
可我实在等不了了。
写和离书时,我心情格外的平静。
‘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愿夫君相离之后,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世良缘。’
搁下毛笔,我的目光在夫君二字上停驻许久。
其实可以写郎君或是公子,但我私心地写下夫君。
成婚三载,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以离别的形式。
我差春华给他送去。
春华回来告诉我:大人不同意,还发了好大的火。
……夫人,或许大人心中是有你的。
我望着梧桐树上的绿蔓青芜,疑惑地歪了歪头。
有我
可我感觉不到啊。
我非常不明白,江咎为什么生气,我懂事地给他心上人挪位置不好吗
送去和离书的当晚,江府的马车停在邱府的大门口。
魏管家领着他径直来到我的小屋。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前,我和他相对无言。
时过境迁,没想到我们也会有今天。
想当初他准备春闱的时候,不管回来的早晚,我强制要求他每日必须来我屋中坐一坐。
我为他端茶奉水,询问他:今日又学了什么中午吃的什么可有吃饱
下雨了,我担心他有没有被淋湿。
雪下太大,我又会担心他吹风受寒。
江咎每次来都蹙着眉,不情不愿地蹦出两三个字回答我。
当时我还觉得没什么,他性子木讷,我活络,正好互补,不然两个人都叽叽喳喳的也太闹心了。
直到后来,我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总结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便是一个话本,江咎是男主,我是仗势欺人的恶毒女配。
我拿钱羞辱胁迫他,他才会答应和我定亲。
后来,他找到真爱,我看不惯刁难从中作梗,于是落得个家破当乞丐的下场。
由于我们一家人作恶太多,来生无法投胎为人,只能入畜生道。
我不想当狗,吃一辈子的屎,也不想爹爹和兄长变成猪。
在一道声音询问我愿不愿和只能活二十几岁的江咎交换生命时,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想爹爹和兄长平安喜乐,也想江咎长命百岁。
醒来后,我第一时间和江咎退婚。
他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愤怒质问,只轻声问了句:为什么
你要钱没钱,读十几年的书才一个小小举人,哪怕配得上我,况且,最近威远侯家的小世子在追求我,你和他比差远了。这估计是我这一辈子说过最恶毒的话了。
我害怕看他的表情,视线虚虚落在他身后的灰墙上。
江咎淡淡地开口:好。
他太过平静,不管是这段感情的开始、经过,还是结束,好像只有我一个努力认真,衬托得我像个傻子。
我难过颓废好长一段时间,尤其在知道和他退婚的那天他母亲死了,我哭得更凶了。
蒙在被子里哀嚎:我可真有当恶毒女配的料。
7
烛台上的火光跳动,回忆戛然而止。
我支手半撑在桌边,态度冷漠:江大人这么晚来我家做什么
江咎薄唇紧抿:我——
如果是要说和离的事情,江大人还是请回吧。我冷声打断道:该说的我在和离书上都写清楚了。
春华,送客!
江咎猛地站起身,邱月,你如果与我和离,你爹贩卖私盐一事可就没人帮忙压了。
你想清楚。他笃定我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我瞪着眼和他对峙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好。
他想折磨我至死,我就成全他。
反正也不剩几天,他不嫌丧偶晦气也行。
翌日,我和江咎乘坐同一辆马车回江府。
他本想送我回小院,但半路上被管家叫走了。
经过最后一个拐角,我远远看见一个丫鬟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我瞬间加快脚步。
站住!我冷声叫住正要逃跑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问完,我才发现这丫鬟是叶嘉颜院子里的。
瞧她目光不停地往屋内瞟,我眉头紧蹙,当即冲进屋。
果不其然,叶嘉颜在屋内。
地上满是被她摔碎的各式物件,最让我在意的是她手上拿着的我娘的牌位。
叶嘉颜!你住手!我扯着嗓子厉声呵斥。
她粲然一笑,在我惊慌的目光中高高举起牌位砸到地上。
‘咔嚓’,牌位四分五裂。
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捡起牌位往怀中揽。
我带着母亲的牌位嫁入江府,本想让她见证我幸福的后半生。
却让她目睹我被厌恶,不受待见,甚至被夫君憎恨,连她的牌位保护不好。
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被气得团团转了。
叶嘉颜对我狼狈的表现很满意,哼,这就是你回来纠缠阿咎要付出的代价。
细小的木茬扎进手心,我似感觉不到疼,眼中怒火中烧。
叶嘉颜!我疯了般地扑到她身上,撕咬扭打。
贱人!你快点松手!她吃痛咒骂。
我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用力。
她才是贱人,勾人别人的夫君,故意摔坏别人母亲的牌位。
论恶毒,她才该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凭什么是我
直到下人带江咎来,我和叶嘉颜才被分开。
8
嘴角和右脸火辣辣的疼,是被她用指甲挠的。
但她也好不到哪去,头发被我揪下来几缕,眼尾破了皮,手腕上还有一拳齿痕。
阿咎!她缩在江咎怀里小声抽泣,我刚才经过栖霞阁听见里面有野猫撞倒东西的动静,好心替姐姐驱赶收拾,哪知姐姐居然对我动手!
阿咎……她委屈得直落泪,可看向我的眼神全是挑衅。
我面色越来越冷。
没有半点意外,江咎一定会相信她的说辞,认为是我在无理取闹,然后责罚我。
我用力攥紧拳头。
凭什么
谁都可以,他不能这么对我,我连命都给他了。
她骗人!我不顾形象地冲他们大吼,是她摔了我娘的牌位,当着我的面!
见我模样癫狂,江咎立刻护在叶嘉颜身前,怕我再次伤害到她。
邱月,你冷静点,一个牌位坏了就坏了,我叫人重新给你做一个。
坏了就坏了我一字一顿地重复。
他总是这样,对我的东西,对我,满不在乎。
江咎,我真不该答应嫁给你。
太天真了。
命中注定的结局明明已经摆在我面前,我却非要去博一个偏差,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邱月,你别胡闹。
看吧,不管我做什么,他始终觉得是我胡闹。
我心灰意冷,随手抄起半个花瓶碎片扔向他,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江咎侧了侧脸。
躲闪不及时,尖锐的瓷片划过他眉梢,很快出现一条血痕。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扔他。
叶嘉颜不再喊疼,心痛地检查起江咎的伤势。
邱小姐,你讨厌我,有什么气就冲我发,别误伤阿咎!
我冷哼一声。
自然不会亏待她。
拿起一旁的红漆匣子狠狠朝她挥去。
江咎和我同时出手,他长臂一伸,用力把我推开。
我没站稳,重重摔到地上。
立起的瓷片扎进手臂,太疼了,我半趴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倒吸冷气。
血越流越多,分不清来自手上,还是鼻子里流出的。
江咎以为我在装,不耐烦地喊了一声:邱月!
语气冷得我打了冷颤。
我背对他们低垂下头,胡乱捡起手边的东西往后掷。
滚!滚开!!!
我本想再说些骂他们的话赶走他们,不让他们看见我不堪的一面,可实在太疼了,一个简单的滚字我都说得尾音直颤。
没有一点能摄住人的魄力。
江咎好似察觉到不对,快速来到我身边,扶起我。
邱月……他被我满脸鲜血的模样吓到。
反应过来后,他大声吩咐:大夫!快去请大夫!
9
待我再次睁眼。
陌生的房间,不熟悉的床,但呼吸间全是江咎身上冷冽的味道。
我听见大夫跟他说: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想必是体虚引起的流鼻血。
为什么体虚江咎语气中压抑着怒气,全跟我说是体虚,那是为什么啊!
你们认真看她的脸色像是并无大碍的模样没病的人会流那么多血会那么痛吗
这……大夫们支支吾吾没一人敢接话。
没有的东西!茶盏被狠狠摔倒地上,他很是火大地喊道:都滚!滚远点!
许叔,拿我的令牌去请太医来!
是。许管家喏声。
珠帘卷动,江咎走到床边。
见我睁着眼,他忙关心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既然醒了就没有继续留在他房间的道理。
别乱动。他伸手把我按回床上,你房间还没收拾好,就先在这住下吧。
这算什么
良心发现的醒悟,临死前的恩赐,可我邱月从不稀罕施舍。
江府这么大,不缺一间收拾体当的客房,再不济,我可以回邱家住。
我张嘴正要拒绝他的好意,江咎先我一步开口:邱月。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眼神,昨日他用爹爹威胁我时也是副表情。
好。我乖乖重新躺好。
他替我掖好被角,别担心,我会找人治好你。
但天命可是比绝症还可怕的东西,若是能治好世界岂不乱套了。
我勾唇冷笑,翻身背对着他。
江咎在屋内站了很久,直到许管家领着太医进屋,他才缓缓挪动脚步。
诊断结果与先前大夫所说的相差无几,体虚,没问题。
江咎不相信。
他冲太医发了好大的火,外间被他砸得噼里啪啦一通响,最后还拿剑威胁太医。
许叔千劝万劝才叫他把剑放下。
我愣愣地盯着房梁,弄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
既然大夫说我没事,他就应该赶我走,继续和叶嘉颜酿酿酱酱,气我,折磨我。
而不是蹲在我床边,眼眶泛红,仿若快哭的样子。
邱月,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江咎嗓音艰涩。
为什么笃定我身体有问题为什么一副后悔不已的衰样
若是以前我会好奇,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转眸看向他,面无表情,我没事。
你……江咎高大的身形颤了颤,一时间脊背佝偻弯曲不少。
他长叹出一口气,邱月,哪怕付出一切代价,我会留住你的。
我一定会!
这一刻,我挺想指着他鼻子骂他。
从我们成亲开始,他就各色美女换着来,现在察觉到我可能快死了,又装深情悔恨。
是因为没人再让他欺负让他羞辱了吗
真的,怪恶心的。
我不想理他,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隔绝掉江咎投过来的视线。
察觉到我的不待见,他待了一会儿后就起身离开。
我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泪水默默的划过眼角。
太晚了,江咎,你但凡早醒悟一天我就原谅你了……
10
感受到自己时日不多,我溜出江府去到商会。
难得一次运气不错,爹爹和兄长都在。
我把他们叫到房间细心叮嘱:爹你别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以后少喝点酒。
父亲眼睛一瞪:别乱说,爹做的买卖哪会不合法!
我无声地盯着他。
父亲心虚地挪开视线。
我知道他想把生意做大,多赚点钱,我才能有资格站在江咎身边,少受点委屈。
他竟和我一样天真。
轮到兄长,我实在没什么话交代,只说让他盯好爹爹。
毕竟按梦境之言,兄长是被我和我爹一起拖累,蠢死的。
你也老大不小,遇到合适的就娶了吧。我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思来想去就只想到催婚的话。
他拂开我的手,怎么跟你阿兄说话,没大没小的。
话说,你神神秘秘地拉我们过来就是说这些他搓了搓下巴,发生什么你怎么像在交代遗言还有,才一天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脸白得像鬼一样。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首辅家的饮食这么差以前的肉呢
父亲跟着上手,是啊,小月还是以前圆圆的猪头脸可爱。
你们才是猪!我抬手,一人给了一下。
后续又一起喝了几杯茶,我才和他们告别。
回去路上,我买了一个花环带头上,再买了一个小风车拿在手里,沿着青柳河乱逛。
我不想回江府,不想再看见江咎。
河边,几个小孩欢脱地踩水嬉闹,结伴洗衣的妇女们谈笑唠嗑。
我坐岸边看着她们,心绪格外放松。
直至夜幕低垂,我不得不回去。
一只脚刚踏进门,一个茶盏便摔碎在我脚边。
不是叫你们照看她吗人呢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快把她找回来!江咎异常愤怒。
许管家转身看到我时,眼睛明显一亮。
夫人回来了。
江咎大步流星地走来,看到我脚边的茶杯碎片,他格外紧张,对不起,有没有伤到你
他抱起我放到软榻上,脱下我的鞋袜,细心检查起伤势。
我眼眶一涩,奋力将脚收回。
江咎,你别再对我装深情,太恶心了。
他身形一晃,抬起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邱月……
我,我……许久,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对不起,以前是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无情开口打断。
左右不过几句冠冕堂皇的解释,说他因为当初被我抛弃的仇恨蒙蔽双眼才想会那样对我。
现在他后悔了,想和我重归于好。
可结局早在他因为报复娶我的那刻决定好了,从他把叶嘉颜带回家起,我们就已经完了。
说实话,当初他用尽手段娶我时,除去担心,我更多的是高兴。
我满心欢喜,以为他爱我,所谓的男主与恶毒女配统统是我的一场梦。
坐上花轿时,我都决定好了,要和他坦白那场梦中的事。
但是,他却带着一青楼女子滚上了我们的婚床。
我震惊,不愿相信。
下一秒,房内传出的声音叫我极其难堪。
春华端来的避子药更像一个笑话,嘲笑我异想天开,竟还担心和他生下的孩子没有母亲的关怀会不好过。
11
邱月。
江咎担心的唤声,将我的思绪从纷杂的记忆中抽回。
我推开他的手,一步步朝床榻走去。
倏然,一阵无法承受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我本能地朝手边的案几伸手。
结果一滑,直直地磕到桌角。
瞬时,鲜血糊了我满眼,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见江咎撕心裂肺地怒喊:叫太医!快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充斥全身,我连抬手都费劲。
没用的,江咎,没用的……我忍痛开口。
血和泪混着从眼尾滑落。
他一手按住我额头的伤口,一手揽着我,声音悲切,邱月,别这么说,你就是流了点血,太医会治好你的。
我无力的闭上双目。
江咎情绪激动抓住住我的肩膀,声音几近癫狂:邱月!你别闭上眼睛啊!看看我,再看看我,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先别睡……
我有气无力地挥开他的手,你不是猜到了吗我确实得了不治之症,只不过这些太医看不出来。
江咎,没用的,我真的要死了。说完这段话,我心里难得地痛快。
不行!江咎彻底崩溃,你不能离开我!我已经官至一品,有钱有权利,你不能再抛弃我。
江咎,是先抛弃背叛我的。我冷声提醒,从你带别人霸占我们的婚房开始。
不,不!他着急解释,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只是想……
气我,报复折磨我。
不是的,我,我……
似想到什么,江咎语气立马变得强硬起来,邱月,想想你爹和兄长,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叫他们下去给你陪葬。
我无声嗤笑。
最后关头了,他居然还在威胁恐吓我。
可我实在没力气和他继续争执下去,断断续续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江咎,其实……本该今日死的是你,我把我的生命续给你了,让你长命百岁……
就他能算计我,我不能算计他吗
我才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
我非要临死前才告诉他,这样方能保全我爹和兄长。
如果幸运的话,他将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不!!!江咎无能狂嚎。
而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拜拜了,江咎,我要先去投胎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见。
12(江咎
番外)
悲剧的开端要从一碗避子汤药说起。
江咎心满意足地迎娶邱月为妻,却发现她竟这般不情愿,不想和他有子嗣。
想起她当初抛弃自己的绝情,他脑子一抽,居然想出与其他女子亲密,刺激邱月的计谋。
并付出行动。
如果是以前,邱月一定会大吵大闹,以各种手段来烦他。
可这次,她非但没有,还贴心地搬去离他最远的小院。
他气疯了。
明明是她先招惹他,却说不要就不要。
于是,他越做越过,迫切地希望能从邱月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但没有。
直到他领一个叫叶嘉颜的女子入府。
邱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像是……害怕。
他调查过叶嘉颜,以前和邱月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害怕
至少值得庆幸,邱月开始在意他了。
他铆足劲和叶嘉颜演了一波大戏,如愿地期待邱月做出反应。
她确实做了,连小院的门都不再出,完全避他如蛇蝎,两人之间的鸿沟更大了。
好像,不太对劲啊。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温泉屋的那日,我偏心叶嘉颜,故意冷落她。
她终于憋不住了。
我等着她来找我对峙,却等来她回娘家的消息。
好吧……
也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拉着叶嘉颜去她回家必经的路上,又演了一波恩爱的戏码,试图加一把火。
结果她好像没看见。
于是,我叫人把那日发生的事情编做流言,添油加醋,传入她耳中。
这下,该来闹我了吧。
事与愿违,我却等来她的和离书。
气死人了!
抛弃我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
我气冲冲去邱府,打算捆她回来。
可触及到她消瘦的身形,惨白的脸颊,我心骤地一疼。
她何时这般憔悴了
桌前,我思忖着要如何开口。
她先一步打破寂静,竟是赶我走。
只要面对她,我真的很难保持镇定,我以他父亲威胁让她不能离开。
最后如我所愿,却没多开心。
第二日,和她坐一辆马车回府,我暗骂昨日的自己矫情,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不择手段又怎么,她始终是我的妻。
我本要送她到小院,结果临时被许管家叫走,等我回去找她,便见她和叶嘉颜扭打在一处。
我担心恐慌,害怕她受伤。
可或许是戏演太多,我竟魔怔般把叶嘉颜抱在了怀中。
邱月厉声控诉,我真担心她情绪太激动厥过去,忙劝她冷静点。
她明显误会了我,还拿东西丢我。
我伤心,惊喜。
愣神之际,她又对叶嘉颜动手,却没看清脚下的瓷片。
我伸手去拉。
却被叶嘉颜一撞,将她推倒。
我吓惨了,着急要去扶她。
她不情愿,胡乱拿东西丢我,叫我滚。
我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狼狈的背影,以及鼻尖不停止的鲜血,心疼到快碎掉。
什么狗屁计谋,她爱不爱我又如何,只要我爱她就行。
可一切都晚了。
她看起来明明病入膏肓,大夫和太医却查不出来,她又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
一股无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我意识到自己以前错得多离谱,跪着求她原谅我,别离开我。
晚了,太晚了。
她死在我怀中,看着她的生命渐渐流逝,我无能为力。
其实我说要会对邱家动手都是骗她的,我怎么舍得。
处理完她的后事,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随她而去。
可喝下去的毒酒像过期一样,没反应。
割腕抹喉,刚把刀剑拿起来就坏了。
就连上吊,刚把头放上去,白绫就断开。
开始,我还以为是邱月在暗中阻止,但渐渐,我感觉到不对劲。
尤其是想起邱月死前最后对我说的话。
其实……本该今日死的是你,我把我的生命续给你了,让你长命百岁……
我气极反笑。
真狠啊。
她可比我狠太多了。
自己潇洒解脱,徒留我一人活在无尽的自责与悲伤中。
好,好,她真是好样的!
至此,风华正茂的首辅大人一夜消失,城南半山的新坟旁多了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