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直觉得,林修远离不开我。
就像一颗绕着恒星公转的小行星,注定在我的轨道里打转。
从大学开始,他就是那个为我递水、为我撑伞、为我在寒冬深夜送来姜茶的人。
即使毕业后,他只是一家普通互联网公司的基层程序员,而我,已经在全球500强企业做到了核心项目经理,他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林修远爱我——毋庸置疑。
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里,装的永远只有我。
所以,当赵铎——我的直属上司,第一次在项目复盘会上点名表扬我,第一次在加班深夜给我买咖啡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优秀的人欣赏优秀的人,这很自然。
直到那天项目成功庆功,赵铎邀请我单独共进晚餐,我看着他腕表反射的微光,看着他英俊自信的侧脸,我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错觉——
原来,除了林修远,世界上还有更多、更广阔的选择。
晚餐后,他送我回家。
车停在楼下,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隔着微凉的夜风低声说：岚岚,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那一瞬间,我承认,心动了。
但我仍然抱着一丝犹豫。
毕竟,林修远是陪了我四年的男朋友,是无数个深夜接送我回家的人。
我还没狠心到扔下他。
所以我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
脚踏两条船。
赵铎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欣赏和尊重,带我出入高端商务圈,讨论投资并购；
而林修远,则继续在小小的世界里关心着我有没有按时吃饭,熬夜加班会不会感冒。
一个是人生的火箭,一个是平凡温柔的港湾。
两个都拥有,不挺好吗
我轻易地平衡着这份秘密。
白天和赵铎谈论国际市场,晚上在林修远怀里撒娇说想喝热奶茶。
每一次说谎,我都熟练得仿佛这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林修远从未怀疑过我。
他甚至还在偷偷攒钱,准备今年情人节给我一个惊喜。
我忍不住轻笑——
多么单纯的小傻子啊。
而我,已经站在离开他的路上,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2.
最近这段时间,我越来越享受这种左右逢源的感觉。
白天,我穿着职业套装,踩着恨天高,和赵铎并肩出席各类高端酒会,听他在应酬中毫不掩饰地介绍我：我们公司最年轻的核心项目经理。
晚上,我换上居家服,窝在林修远的小公寓里,吃着他亲手煮的意面,听他认真地讲今天又调通了一个复杂算法的小得意。
我在两个世界里游刃有余。
赵铎给我的,是抬头仰望的未来；
修远给我的,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温柔。
每一次从赵铎的保时捷下车,我都会习惯性整理一下表情,再走进林修远那间带着洗衣液味道的老式小区。
他永远笑着迎接我,仿佛我就是他全部的宇宙。
有时候,我甚至会因为这种彻底掌控一个人的感觉而微微兴奋。
今天很累吧林修远把热茶递到我手上,眼里全是心疼,我炖了银耳莲子汤,润润嗓子。
我接过来,顺手拨开他的手指,随口敷衍：嗯,最近项目压力大。
其实我才刚从赵铎办公室出来,签下了一个即将让部门震惊的大单。
林修远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要做我的备用计划就够了。
多么可笑。
我甚至隐隐期待着那一天：
当我真正升上更高的位置,正式和赵铎在一起时,林修远那副错愕又不舍的眼神,该多好看啊。
我已经提前排演过无数次分手场景。
温柔一点,或决绝一点。
无论哪一种,我都能掌控到最优解。
夜里,他轻声问我：岚岚,如果明年我换工作,去个薪水更高的城市,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靠在他怀里,笑而不语。
换工作
薪水高一点又怎样
能比得上赵铎随手给我签的股票期权
能比得上高管俱乐部的专属黑卡
他的世界,已经小得装不下我了。
我阖上眼,听着他心跳缓慢而有力的声音,
心里却已经飘远了。
——向着更高的天际。
——向着属于真正赢家的未来。
而他,只是我温暖过的一个小小过客。
一个,终究要被我抛下的人。
3.
又是一个深夜。
我拎着新买的香奈儿小号链条包,推开林修远家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屋里没开灯,只有厨房方向透出一圈暖黄的光。
回来啦。
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低沉又温柔。
我换了鞋,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
脚踢到茶几上一个纸袋,里面掉出两三张厚厚的文件复印件,像是贷款合同。
我心里一跳,立刻弯腰拾起。
林修远已经走过来,手上还沾着葱花的香气。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把文件从我指尖抽走：公司要扩展项目,组里投融资培训,拿回来的材料,没什么用。
我勉强笑笑：是哦,公司越来越上进了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盯着那份纸的边角,却看到了几个刺眼的字眼：
——抵押、授信、额度审批。
隐隐的不安划过心头。
但下一秒,他递过一碗冒着热气的炖汤,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别多想了,喝吧,熬夜太多对身体不好。
我低头接过汤碗,心里那点疑虑很快被暖意冲淡。
林修远就是这样。
再怎么不起眼,再怎么普通,
他始终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我捧在手心里。
在赵铎那里,我要小心翼翼地维持形象,要周旋于权力和规则之间；
只有在这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做回那个被人捧着宠着的自己。
喝完汤,我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赵铎发来一条微信：【下周陪我去上海谈项目,顺便订婚戒指,尺寸我已经问过你助理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
指尖轻轻在屏幕上划了一个圈,最终没有回复。
旁边,林修远收拾着桌子,
动作一如既往的小心细致。
但当我不经意抬头时,
我看见他背对着我那一瞬间——
他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
那是一种极力克制、几乎要从指缝里炸裂出来的情绪。
只是一秒钟,他就恢复了平静。
转过头来,还是那副温柔得令人心安的表情。
怎么了我故作轻松地问。
没事。
他笑了笑,眼底一片温顺。
太好了。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这样告诉自己,心安理得地窝回了沙发里,
继续规划着我的未来。
未来的订婚戒指,未来的新生活,未来更高更远的世界——
一个,注定没有林修远的位置的世界。
4.
我早就想好了。
下个月,赵铎带我去上海参加那个跨国并购项目。
一切顺利的话,我会正式升任部门副总,年薪翻一倍,配车配房。
那时候,我会顺势和林修远提分手——
找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比如性格不合、未来规划不同。
既体面,又不至于太伤人。
毕竟,我还是念着他陪了我四年的情分。
他不该恨我,
他应该感谢我,
感谢我在他最平凡的青春里,给过他一段温暖的记忆。
我甚至幻想过分手那天的场景。
我会挑个晴朗的下午,穿上干净的白衬衫,
在我们常去的咖啡馆里,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
——对不起,我们的人生轨迹,已经不一样了。
他会难过,会哭,也许会求我留下。
但最终,他会放开手。
因为他爱我。
真正爱一个人,是舍不得拖累她的。
多么完美的结局。
这一切,我都计划好了。
而在现实中,林修远似乎也在无声地配合着我的剧本。
他越来越忙。
偶尔深夜,我会发消息问他还在忙吗
过了很久才得到简短的一句回复：开会,晚点回。
有几次,我打电话过去,他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像是很大的项目协调会。
很好。
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圈子。
这样分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了。
赵铎那边,事情也在稳步推进。
他带我去挑了订婚戒指,笑着问我喜欢钻石大一点还是戒臂细一点。
我装作害羞地别过头：随便啦,主要是……看你喜欢。
他说：我喜欢什么不重要,我只想把最好的给你。
那一刻,我真的有一点点感动。
这才是我应该拥有的人生。
不是租来的小公寓,不是月月焦虑的生活,不是凌晨三点加班还担心下个月房租。
而是宽敞的复式公寓,限量版的跑车,国际航班头等舱,以及熠熠生辉的未来。
我想象着自己穿着香奈儿套装,挽着赵铎的手,出现在各类高端场合。
旧同学、旧朋友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充满艳羡。
至于林修远……
我会给他留下一笔安慰金,让他好好生活。
也许几年后,他会娶一个温顺的小姑娘,在小城市里过着平凡幸福的小日子。
而我,早已飞跃了他曾经仰望的天空。
一切,正在按照我的剧本,完美上演。
我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修远发来的消息：【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我盯着那行字,犹豫了一秒。
想了想,还是点了回复：【好呀。】
该给他一点时间,做最后的告别了。
毕竟——
在这场游戏里,体面,才是最后的温柔。5.
周末的天气很好。
阳光温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影斑驳。
我穿了一条米白色连衣裙,脚踩细高跟,
打扮得恰到好处——既不是约会装扮,也不至于太冷淡。
毕竟,今天或许是林修远和我最后一次像恋人一样见面。
餐厅选在市中心的一家小法餐馆。
环境安静,窗外能看到一整片银杏林。
我推开门时,林修远已经到了。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干净利落,
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肩头,显得意外的沉静。
看到我,他站起来,帮我拉开椅子。
动作熟悉而自然,仿佛这些年从未改变过。
饿了吧
他笑着递过菜单。
嗯。
我接过来,低头随意点了几道菜。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味。
服务生上了头盘,我们礼貌地寒暄着,
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工作的压力,最近上映的电影,邻市新开的展览。
一切,平静得像表面无波的湖水。
吃到一半,他突然开口：岚岚,我最近在筹划一个项目。
哦我敷衍地笑笑,心不在焉地切着盘里的鹅肝。
可能很快就要出国一段时间。
我手里的刀叉微微一顿。
出国
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会
我抬头打量他,
发现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那种小心翼翼、仰望着我的目光,
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说不上来的,平静而强大。
哪方面的项目我随口问。
数据智能。是个很大的案子,他笑了笑,要跟几家海外公司合作,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比较忙。
数据智能海外合作
什么时候,他已经有资格接触这种级别的资源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但很快,又用自嘲压了下去。
不管他怎么努力,
他和我,早晚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放下刀叉,轻轻笑了笑。
那……祝你一切顺利。
林修远看着我,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穿透了我表面所有的伪装。
谢谢。
他举起酒杯。
敬我们的青春。
他说。
我也举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晶莹的酒液微微荡漾开来。
阳光透过杯壁,把淡淡的金色洒在他的眉眼之间。
那一瞬间,
我几乎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光。
图书馆里,他笨拙地递给我一杯温热奶茶。
大雨滂沱中,他脱下外套罩在我头顶。
无数个凌晨,他陪我在操场上散步,听我抱怨实验失败。
他曾经,真的把整个世界都捧给了我。
而我,
已经走到了背叛的路上,
一步步,走得那么自然,
那么无情。
酒杯碰撞的一瞬,
也许,
一切早就已经注定。
只是我还不知道——
这顿温柔的晚餐,
是他送给我的最后的告别礼物,
也是将我推入深渊的,开场白。6.
晚餐过后,林修远送我回家。
一路上,他几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
车窗外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却无端添了几分沉默的清冷。
到小区门口时,他把车停下了。
没有下车替我开门,也没有多留挽留的眼神。
到家了。
他说。
我拎着包下车,回头冲他笑了笑：回去小心点。
他点点头,
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道别。
我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车渐渐驶远,
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奇异的失落感。
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到底是哪里,
我又说不上来。
回到家,我随手脱了高跟鞋,打开手机。
赵铎的信息跳了进来：【周五有时间去看订婚戒指。】
我心情微微好转。
对。
未来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些细微的不适,
不过是告别前的情绪波动罢了。
无关紧要。
我洗了澡,刚准备上床,手机又震动了。
这一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邮件通知。
点开一看,
是一封银行贷款提醒邮件：
【尊敬的客户,您的授信额度申请已审批通过,请尽快前往银行签署相关文件。】
贷款
我皱眉。
自己的账户明明没有申请过贷款。
更何况,我的钱基本都存在定期账户,近期根本没有动用。
是不是垃圾邮件
我随手关掉,没有多想。
只是这一晚,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
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仿佛一直回响着林修远晚餐时那句：敬我们的青春。
那么温柔,那么沉静。
而那份沉静里,
似乎藏着什么……
像是,诀别。7.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办公室开例会,手机屏幕又一次震动了。
我扫了一眼,是银行发来的催办信息：【您的贷款申请已通过审批,请在三日内完成面签,否则视为自动放弃。】
贷款……
又是贷款
我皱起眉头,借着旁边同事翻资料的掩护,低头点开银行APP。
余额一切正常。
信用评分也一切正常。
只是,贷款记录页面——
赫然出现了一条新的申请单,状态显示：待签约。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贷款额度,
如果正式签署,一旦资金划转到个人账户,
即使贷款人反悔,
也要负全额责任。
而我,根本没申请过这笔钱。
开会期间,我脑海里乱成一团。
总觉得这一切哪里透着不对劲。
散会后,我冲去银行柜台要求撤销申请。
柜员耐心地看了看系统,抬头冲我微笑：
您好,您的贷款申请文件是线上提交的,绑定了您的身份证和指纹认证,已经过了系统审核,现在只能本人到场签约或放弃,无法取消。
我怔住了。
指纹认证
线上提交
——我根本没有操作过！
心脏砰砰直跳,我强压着怒意：那,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IP地址提交的
柜员为难地笑笑：抱歉,这涉及内部隐私,不能对外公开。
我从银行出来时,手指冰凉。
拿着手机,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拨通了林修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最后转到语音信箱。
我咬咬牙,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你最近有申请贷款吗是不是把我的资料搞错了】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
【没有。怎么了】
简短到近乎冷漠。
我的指尖有些发颤。
林修远以前从不这样。
每次我发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复,带着小心翼翼又温柔的关心。
而现在——
只有冰冷的四个字。
我死死盯着那条回复,
隐隐感到了一种窒息般的恐惧。
好像,
有什么东西,
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悄悄崩塌。
但理智告诉我：
不能慌。
我还有赵铎,还有更高的平台,
还有即将到手的订婚戒指。
林修远
就算他真的变了,
又能怎么样
我安慰自己。
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一定是的。
只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林修远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穿着那件我送给他的深蓝色卫衣,
冷冷地看着我,
眼神陌生得让我背脊发寒。
我想跑过去解释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的脚,
陷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怎么也迈不开步。
而他,
转身离开了。
毫不犹豫。
头也不回。
8.
周一早上,
当我踩着高跟鞋踏进办公室时,
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同事们低头埋头敲键盘,
偶尔有人抬头看我一眼,
又立刻收回视线,
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气氛,
压抑得像暴雨前的闷热。
我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
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他们低声交谈的余音。
你听说了吗
真的假的……太夸张了吧
上次庆功宴那晚……我亲眼看到……
我眉头一皱,打开电脑,
邮箱里塞满了未读邮件。
一封标题特别醒目的邮件跳入眼帘：
【内部匿名举报调查通知】
我的心重重一沉。
点开邮件,只见上面写着：
【经匿名举报,本公司将对赵铎及其直属下属乔岚女士展开财务调查,内容涉及职务便利、利益输送、违规使用经费等问题。请配合人力资源部及监察部门进行调查,期间不得擅自离岗或删除个人工作资料。】
手指一瞬间僵在鼠标上。
财务调查
匿名举报
利益输送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
我和赵铎之间,最多是私人关系,从未在公账上留下任何把柄。
就算调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一定是有人嫉妒,
故意中伤。
对,一定是这样。
我正这样安慰自己,
赵铎忽然推门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直接无视了我,
一头扎进了总监办公室。
路过我工位时,
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心里那点仅存的侥幸,
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
中午,
我照例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吃饭。
微信消息发出去,
像石沉大海。
平时那个最爱八卦的HR女孩,
甚至干脆已读不回。
我愣愣地坐在工位上,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但没有一个人,
叫上我。
我打开朋友圈。
想发条状态缓和一下情绪。
却发现——
朋友圈的列表,
一半的人设置了**仅展示三天**,
另一半,
干脆屏蔽了我。
连最好的大学闺蜜,
也悄悄删掉了我上周发的那张合照点赞。
整个世界,
像是悄无声息地,
在一点点把我排除在外。
我攥紧手机,心脏砰砰狂跳。
忽然,微信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林修远发来的。
第一次,他主动找我。
【岚岚,周末有空吗一起聊聊。】
冰冷平静的文字,
让我莫名打了个寒战。
聊聊
聊什么
是来安慰我,
还是……
来宣布什么
我紧紧攥着手机,
脑海里乱成一团。
这一刻,
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我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世界,
正在以我听不见的速度,
彻底崩塌。9.
周末,咖啡馆。
推门而入时,我一眼就看见了林修远。
他靠窗而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
阳光从落地窗洒在他身上,轮廓清晰得像一幅安静的画。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走了过去。
修远,我故作轻松地打招呼。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淡。
坐吧。
他的声音也很淡,像是陈述天气一样。
我在他对面坐下,心跳得有些快。
沉默了片刻,
还是我先开口：
最近……挺忙的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攥紧了手指,笑着说：你说要聊聊,是有什么事吗
林修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杯子,
缓缓开口：
岚岚,我们分手吧。
心脏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虽然早有预感,
但真的听见这句话,
我还是呼吸一滞。
为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因为你不再是我爱过的那个人了。
他盯着我,语气平静得可怕。
从你开始习惯对我撒谎,
开始习惯用敷衍代替关心,
开始用别人的目光重新定义自己的价值,
那一刻起,
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
我下意识反驳。
林修远冷笑了一下,
掏出手机,
点开了一组录音文件。
咖啡馆的嘈杂声中,
清晰地传出我的声音：
【赵总,你太坏了,修远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伤心死。】
【放心啦,他那么傻,又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怀疑】
【等我升职了,我会找个机会,和平分手。】
一字一句,
像锋利的刀子,
扎进我自以为完美无瑕的伪装。
我脸色瞬间苍白。
不止这些。
林修远慢条斯理地说,
又点开第二组文件。
是银行贷款申请的电子签署记录——
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我的指纹、我的身份证号。
你以为,偷偷用我的身份申请贷款,我会不知道
他声音很轻,
每一个字却像千斤重锤。
你以为,出轨了,骗了,踩着我当跳板,就能无声无息地离开
岚岚,
他笑了,
眼底却冷得像寒冬腊月。
你太小看我了。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周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远去了,
只有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在耳膜里轰鸣。
这只是开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慢慢享受你亲手创造的地狱吧。
说完,
他转身离开,
步伐坚定而利落。
只留下我一个人,
呆呆地坐在洒满阳光的咖啡馆里,
浑身冰凉。
那一刻,
我终于明白了——
林修远,
那个我曾经以为离不开我的男人,
早就,
再也不爱我了。10.
林修远走后,
我坐在咖啡馆里,
整整发呆了一个小时。
直到手机连震数次,
我才如梦初醒般低头查看。
群聊炸了。
先是公司内部群,有人匿名爆料：
【乔岚滥用职权,泄露客户信息,插手项目回扣,早跟赵铎不清不楚了。】
紧接着,是八卦论坛的帖子：
【京市知名企业女高管出轨上司,踩男友上位,伪造贷款骗贷,被实名举报！！（附实锤图）】
点开帖子,
里面是我和赵铎在酒店的照片,
是我签署贷款协议的视频片段,
还有——
我曾经轻蔑地嘲笑林修远的聊天截图。
——一切,
赤裸裸地摊在了网络之上,
无处可藏。
评论区已经炸了：
【女版PUA,牛逼。】
【老实人被绿,真惨。】
【这女的以后别想在这个行业混了吧】
【听说她男朋友还帮她背了几十万贷款人财两空啊！】
【笑死,这种绿茶活该下地狱。】
手指滑到最后一条热评：
【听说她前男友已经跳槽到外资大厂了,年薪百万,人生赢家。】
我怔怔地盯着屏幕,
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不可能的。
一定有人故意陷害我。
一定是误会。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赵铎发来消息：【别联系我了,公司内部已经开调查会了,我自顾不暇。】
短短一句话,
像一记耳光,
抽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疯狂拨他电话,
无人接听。
再拨,
已经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拉黑了我。
那个承诺要带我飞跃阶层、要给我订婚戒指的人,
在我失势的第一秒,
就抛弃了我。
我瘫坐在沙发上,手机滑落在地。
微信消息还在不停弹出。
母亲发来一条气急败坏的语音：
你闯了什么祸亲戚们都在骂,银行也打电话催债了！
大学闺蜜冷冷地甩来一句：
别再联系我了,怕被你连累。
就连曾经在工作中恭敬有加的助理,
也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影射意味十足的动态：
【有些人,活该一败涂地。】
我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短短一天,
事业没了,名誉没了,朋友没了,未来没了。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攀上高枝,
原本以为只需轻轻一跃,
就能飞进更高更远的天空。
结果呢
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翅膀,
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起飞。
夜晚,
我蜷缩在床角,
听着手机里一条又一条催债短信的震动声,
再也撑不住了。
泪水,
终于决堤。
而这一切的起点,
不过是因为,
我背叛了那个
曾经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
林修远。
是他,
亲手,
埋葬了我。
1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几天的。
信用卡被冻结,
银行催款电话打爆,
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
曾经熟络的人脉,
全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从天之骄子,
到过街老鼠,
只用了短短一周。
这天深夜,
我裹着廉价的外套,
站在林修远新公司的门口。
寒风猎猎,
我冻得发抖,
手里紧攥着那条曾经他送我的羊绒围巾。
听说他跳槽到了外资大厂,
薪水翻了好几倍,
成为项目核心成员,
前途无量。
而我,
连租房押金都快交不起了。
门禁口人来人往,
有年轻的白领,有西装革履的高管,
他们步履匆匆,目光清明,
仿佛都属于一个遥远而光明的世界。
只有我,
像个被遗忘的影子,
瑟缩在角落里。
我终于鼓起勇气,
给林修远发了条微信：
【修远,能见一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他没有回复。
心脏一下一下往下沉,
仿佛被冻在冰层下。
我不死心,又打了电话过去。
响了三声,
他接了。
说。
冷冰冰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感情。
我……
我咬着牙,硬着头皮开口,
声音哽咽得不像自己。
我知道我错了,真的……修远,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嗤笑了一声。
重新开始
他的声音轻轻的,
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乔岚,
他缓缓道,
你在赵铎怀里笑的时候,
在嘲笑我天真蠢笨的时候,
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求我原谅
我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那时是被冲昏了头,修远,我真的……
够了。
他打断我,
声音冷硬得像是冰块敲击。
乔岚,我不恨你了。
恨你,说明你还在我心里。
而现在,
他一字一顿：
你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手机滑落在地,
啪的一声脆响。
我抱着膝盖,
在空荡荡的街头,
无声地抽泣着。
寒风裹挟着尘土,
呼啸而过。
我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绝望,
不是被全世界抛弃,
而是,
那个曾经用整个世界爱你的人,
已经连恨你,都懒得了。
而我,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12.
入冬后的京市,夜晚格外冷。
我缩在地铁站角落,
身上裹着旧得发白的羽绒服,
脚下是一双磨破了边的运动鞋。
手里捧着一杯两块钱的速溶咖啡,
冰凉的液体烫不热已经麻木的指尖。
人潮涌动。
每个人都忙着赶路,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而我,
就是这片冰冷都市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
从前的同事、朋友,
早已将我删除拉黑,
甚至连家人,也在银行催债上门后,
劈头盖脸地撇清关系。
你自己作的孽,自己承担！
母亲咬牙切齿地骂道,
别来连累我们！
我无处可去,
租不起房,
只能靠零碎的短工苟活——
做过便利店夜班,搬过仓库的货,
甚至在冬夜里,发过传单。
曾经用香奈儿香水浸过的指尖,
如今沾满了廉价油墨和冻疮的裂口。
每次路过以前常去的商圈,
我都小心翼翼地绕开。
怕撞见熟人,
怕看到自己曾经仰望的生活。
偶尔抬头,
在LED屏幕上看到最新一季职场精英榜单,
总能看见林修远的名字。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
眉眼沉静而锋利,
被媒体称为新兴数据智能领域最具潜力的领军人物。
而我,
只能躲在角落里,
看着他的光芒,
像仰望遥不可及的星辰。
有时候,
我会在梦里回到过去。
回到那个林修远还会为了我煮姜茶、
为我熬夜赶项目、
为我无条件付出的日子。
醒来时,
枕头湿了一片,
身边却只有破旧床单和刺骨寒意。
我以为,自己能赢。
赢得一个更高的世界,一个更好的自己。
可到头来,
我什么也没赢到。
连曾经最普通、最真实的幸福,
都失去了。
是的。
林修远,
你走了。
你把所有的温柔和爱意,
都带走了。
而我,
只剩下——
漫长的孤独余生。13.
那天傍晚,
我结束了一天的零工,
从地铁站出来,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在人流中。
路过CBD最繁华的地段时,
前方突然围起了红毯区,
镁光灯闪烁,
记者、安保、人群交织成一片喧嚣。
我本想绕开,
却在一阵掌声中,
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隔着人群的缝隙,
我看到了那个身影。
林修远。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
胸前佩戴着企业年度人物的奖章,
气质自信又从容。
身边围绕着各大媒体记者,
还有高管圈层的投资人、顾问、项目负责人。
每个人看他的目光,
都是敬重,
是仰望。
而我,
缩在远远的人群后面,
穿着发白的外套,
鞋底磨得发光。
我曾经那么熟悉的林修远,
现在却像站在另一个世界。
不属于我的世界。
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微微一笑：
感谢大家的支持。
一路走来,我也曾经经历过迷茫、挫败,
但庆幸的是,
我没有停留在错误的人身边,
也没有被曾经的伤害定义。
台下掌声雷动。
我死死攥着破旧的帆布包,
指甲刺进掌心,
却感觉不到疼。
耳边仿佛又响起林修远曾经温柔的声音：
——岚岚,不管世界怎么变,我都会陪着你。
而现在,
陪他走向辉煌的人,
再也不是我了。
在一片镁光灯中,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
回头,
目光穿过人群,
与我隔空对视。
那一刻,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眼神平静,没有恨,
没有愤怒,
没有留恋。
只有——
淡漠而疏离的陌生。
我张了张嘴,
却发现喉咙干涩,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修远轻轻收回视线,
在助理和安保的簇拥下,
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属于他的荣耀大道。
而我,
被拥挤的人潮推着,
跌跌撞撞地退到了最远处。
那一刻,
我终于彻底明白——
我和他,
真的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14
春天又来了。
街头巷尾开始飘着槐花香气,
年轻人提着行李箱,兴奋地谈论着毕业旅行和未来的梦想。
而我,
还住在那间狭小破旧的合租房,
每天靠打零工勉强糊口。
没有人记得,
曾经也有一个叫乔岚的女孩,
站在舞台中央,
以为自己能拥抱整个世界。
也没有人知道,
她曾经拥有过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只是后来,她自己亲手把那份爱丢进了垃圾堆。
我学会了在便利店深夜班安静地理货,
学会了在地铁里在人群中迅速找个角落缩着,
学会了不去羡慕那些穿着光鲜、步履从容的人们。
也学会了,
一个人默默熬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
偶尔会梦见林修远。
梦里,他还是穿着那件深蓝色卫衣,
笑着走向我,
伸手揉乱我的头发。
但梦醒后,
身边只有廉价灯泡发出的微弱光亮。
现实早就告诉我,
那个人,早已走远了。
听说,林修远在海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项目做到国际级别,
登上了财经杂志封面。
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又干练的女伴,
听说是同行,
共同创业时认识的。
他们并肩而立,
目光坚定,
仿佛天生就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没有去打扰。
也不敢去打扰。
人生如同下棋,
每一步错了,
就再也无法悔棋。
有些错,
一旦犯下,
就是一辈子的惩罚。
我曾经以为,
我可以重新来过,
可以挽回失去的一切。
直到今天,
我终于明白——
有些错,
不是求原谅就可以赎清的。
有些人,
一旦错过,
就是永远。
街头的槐花开了又谢,
城市的人群来来往往。
而我,
将在这个冰冷又喧嚣的世界里,
孤独地,
慢慢老去。
再没有人,
为我熬姜茶,
为我守着凌晨三点的电话,
为我点亮回家的灯。
这就是我的结局。
也是我亲手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