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逆袭前夕
盛夏的夜,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蝉鸣断断续续,搅得人心烦意乱。苏晓站在三楼走廊尽头,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吁出一口气。刚刚结束的估分让她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720
分以上,这个结果,足够让她心头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轻轻放下。
晚自习早已结束,教学楼空旷寂静,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灌入一点闷热的晚风。她本想吹吹风,彻底冷静一下,耳边却隐约飘来隔壁紧闭的教室门缝里传出的声音。是熟悉的声音,但语气里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让她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秦子墨,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赌还没完呢。白婉柔的声音尖利刻薄,像指甲划过玻璃,让苏晓那个土包子跟你一起去上大专,你才算真正赢了我!
苏晓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迅速变得冰凉。土包子大专原来,这就是他们背地里为她规划好的未来。
秦子墨的声音响起,带着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漫不经心,甚至还有点懒洋洋的笑意:急什么她现在成绩烂成那个鬼样子,撑死也就四百多分,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就算走了狗屎运超常发挥,最后去哪个学校,不还是我一句话的事
哈哈哈,就是!宁哥出马,那苏晓还不是乖乖听话
可不是嘛,就她舔宁哥那个劲儿,别说一起上大专,我看让她跟着宁哥去捡垃圾她都乐意!
为了跟宁哥在一起,直接从年级第一掉到倒数第一,这种极品恋爱脑,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啧啧,真是感天动地。
哄笑声和奚落声肆无忌惮地传来,那些平日里一口一个苏姐、笑容满面的人,此刻正用最肮脏、最轻蔑的词语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苏晓垂着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冷的弧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异常清醒。恋爱脑为了秦子墨放弃前程她无声地笑了,笑意里带着淬了冰的嘲弄。他们津津乐道于她如何愚蠢地为一个男人葬送自己,却永远不会知道,她主动放弃的,仅仅是他们眼中视若珍宝的一切,而她真正步步为营想要得到的,远比一个秦子墨、一场赌约,要沉重得多,也重要得多。
门内的嬉笑还在继续,有人似乎好奇地问起赌约的缘由。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我看不惯她呗,白婉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谁让她以前老压我一头现在嘛,让她知道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秦子墨,你可得加把劲,我等着看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时那张哭丧的脸呢!
原来如此,是报复。苏晓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近乎狂喜的平静。这哪里是报复,这分明是老天爷递到她手里的刀,是她计划中最完美的闭环。她原本还在想,该如何将戏演得更逼真,让他们更深信不疑。现在看来,完全不必了。
猎人他们也配
苏晓缓缓直起身,指尖的冰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她甚至有些期待了,期待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期待看到秦子墨故作深情地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一起去上海,期待看到白婉柔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瞬间布满惊愕、恐慌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一定,非常精彩。
2
暗流涌动
记忆深处是永恒的灰暗。狭小阴暗的出租屋,墙皮剥落,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散不去的陈旧霉味。酒瓶砸碎在水泥地上的刺耳声响,伴随着父亲酒后的咒骂和落在身上的拳头,是苏晓童年挥之不去的背景音。母亲则在昏暗的灯下缝补着衣服,偶尔抬起头,眼神麻木,嘴里念叨着:再忍忍,给你弟攒够了老婆本就好了……后来,这话变成了更具体的算计:隔壁那个老王,死了老婆,也就五十来岁,家里有两间瓦房,彩礼肯定给得高,你过去,也算享福了……那时苏晓才十三岁,她死死抱紧怀里破旧的课本,书页上油墨的清香是这片污浊中唯一的慰藉,是她逃离的唯一希望。
炼狱般的日子没有磨灭她的心智,反而让她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到了学习上。知识是她对抗绝望的武器。她拼命汲取,像濒死的人抓住浮木。年级第一,是她必须牢牢攥在手里的东西,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门票。但小县城里,过于耀眼的光芒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觊觎。她早已学会收敛锋芒,每次考试都精准地控制着分数,只比第二名高出那么几分,不多不少,既能保住第一,又不至于太惹眼。这次月考,白婉柔第二,680
分,那我……685
就够了,不能再多了。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笔尖在试卷上停留片刻,才划掉一个正确的选项。
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白婉柔,校长的千金,家境优渥,从小被捧在手心,习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她。苏晓的存在,就像她华美裙摆上沾染的一点泥污,碍眼得很。第一次月考,苏晓的名字压在她上面,白婉柔脸上甜美的笑容就消失了。放学后,厕所隔间门被锁死,冰冷的脏水从头顶浇下,伴随着门外肆无忌惮的嘲笑。新买的练习册被撕成碎片,整齐的笔记被涂抹得面目全非,食堂的饭菜里被人吐了口水。苏晓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每一次都被白婉柔轻飘飘地化解。老师们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甚至连校长都只会拍着白婉柔的肩膀,和蔼地对苏晓说:同学之间要友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婉柔在老师面前永远是乖巧懂事的模样,转过身,投向苏晓的眼神却淬着毒。
转折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又一次月考前,苏晓去天台背书,无意间撞见角落里的秦子墨和白婉柔正在接吻。秦子墨背对着她,白婉柔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姿态亲昵又占有。那一幕并未在她心中激起所谓的爱意或嫉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悲凉,是对那种轻松拥有美好事物的刺痛,是对自身泥沼般处境的巨大落差感。那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接下来的月考,她没有再刻意控制分数,笔尖在答题卡上飞舞,将所有压抑的能量都倾泻而出。成绩出来,她比白婉柔足足高了
35
分。
果然,白婉柔彻底被激怒了。放学路上,苏晓被几个女生堵在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白婉柔站在一边,抱着手臂冷笑。冰冷的剪刀贴上她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剪下几缕,参差不齐。接着,一桶混杂着烂菜叶和不明污水的脏东西劈头盖脸地泼在她身上,冰冷刺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拳脚落在身上,不算太重,却带着极尽的羞辱。就在她以为这次会更糟的时候,巷口传来了篮球落地的声音。秦子墨抱着篮球出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哎呀,苏晓真对不起,没看到你们在这儿!这是怎么了
他演得那么逼真,语气里的关切仿佛发自肺腑。可苏晓看着他,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白婉柔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她们精心设计的圈套,一场针对她的、更为恶毒的报复。秦子墨的出现,绝非偶然。寒意顺着湿透的衣服渗入骨髓,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泪水,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飞速闪过的算计。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圈套,利用他们自以为是的掌控欲,将他们拖入自己精心编织的网。她要逆转这一切。
3
情感陷阱
秦子墨的表白来得顺理成章,苏晓垂下眼帘,再抬起时,里面已经蓄满了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迷茫。她轻轻嗯了一声,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晕,连话都说不完整。
这场戏,正式开锣。
从那天起,苏晓像换了个人。上课时眼神总是飘向窗外,或者干脆趴在桌上睡觉,作业本永远是空白的,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也只是站起来,一脸无辜地说不会。成绩,毫无悬念地直线下降,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奔谷底而去。
秦子墨对此很满意,但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不耐。
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噼啪作响。苏晓竟然从包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习题册,摊在粘腻的桌面上。秦子墨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眼角余光瞥见,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烦躁地扯下一边耳机。
他凑近苏晓,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少年人的热气,游戏屏幕的蓝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的沙哑和诱惑:苏晓,别在我旁边看书了。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那触感让苏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后颈。我们差距太大了,我不喜欢这样。他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温柔,就不能……跟我一样,做个差生吗到我的世界里来,我们永远在一起。
苏晓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适时地泛起红晕,像是被他的话蛊惑了心神。这台阶递得真是时候。她抬起手,手指有些笨拙,却异常精准地勾上了秦子墨的脖颈,身体微微前倾,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好啊。
她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满意地看到了一丝慌乱。她轻声补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吻我。
主动权,从这一刻起,易手了。
秦子墨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了什么,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起初带着赌约完成的敷衍和一丝少年人的炫耀,但苏晓的回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全然的迎合,也没有羞涩的躲闪,反而像是带着一种探索和引导,不经意间撩拨起他更深的东西。
她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仅有的武器。秦子墨这样的少年,看似经验丰富,实则在真正的情感和身体的拉锯战中,冲动又稚嫩。苏晓时而温顺,时而又带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叛逆,比如在他和兄弟们吹嘘时故意戳穿一个小谎,在他以为掌控一切时又忽然冷淡。她像逗弄一只猫,欲擒故纵,松弛有度。
秦子墨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他会下意识地寻找苏晓的身影,会在她和别的男生多说一句话时沉下脸,甚至开始对白婉柔的邀约推三阻四。他开始对苏晓产生一种强烈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独占欲。他以为是自己驯服了这只曾经高傲的白天鹅,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步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网。
白婉柔自然很快察觉到了秦子墨的变化。她几次想找秦子墨问清楚,都被他不耐烦地挡了回来。终于,她在洗手间堵住了苏晓。
彼时苏晓刚洗完手,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指尖。白婉柔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她。
苏晓,你挺能耐啊。白婉柔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锐和刻薄,这才几天,就把秦子墨迷得神魂颠倒了连我都约不出来了。
苏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抬手拢头发时,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颈侧皮肤,上面印着一个清晰暧昧的红痕。
白婉柔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铁青。
你得意什么白婉柔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他真喜欢你不过是玩玩罢了!等赌约结束,你看他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苏晓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羽毛一样搔在白婉柔最敏感的神经上。玩玩她慢悠悠地反问,眼神平静地迎上白婉柔喷火的目光,那他可玩得挺认真的。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别理你呢。
你胡说!白婉柔失声尖叫。
是不是胡说,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苏晓走近一步,几乎贴着白婉柔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哦,对了,他可能没空接你电话。毕竟,『差生』的世界,挺忙的。
白婉柔气得浑身发抖,想伸手推苏晓,却被苏晓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慑住,动作僵在半空。她看着苏晓那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脸,所有的怒火和不甘都像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晓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个轻蔑的背影。
洗手间外,苏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录音已经保存。
和秦子墨在一起的时间,远不止是身体的博弈和情感的拉锯。每一次看似亲密的约会,每一次他带她去的那些所谓秘密基地——废弃的工厂、半山腰的观景台、甚至是某些声色场所的后门——都成了她收集证据的绝佳机会。
她总能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让他和他的朋友们在炫耀和不设防中,吐露出关于赌约、关于白婉柔如何指示他们霸凌自己、甚至是一些他们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小秘密。手机里的录音和偷拍的照片越来越多。她甚至趁秦子墨睡着时,在他的手机里悄悄装上了一个隐蔽的监控软件,这并不难,他对她几乎毫无防备。
这些堕落的印记,这些他们施舍给她的
,都将成为日后钉死他们的棺材钉。
苏晓稳稳地坐在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上,看着白婉柔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看着秦子墨一步步陷入她编织的情网,看着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猎物已经入笼,只等着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她亲手按下引爆器。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4
惊天逆转
高考出分这天,学校的电脑室被临时征用,布置得像模像样,几台摄像机正对着中央的电脑,线缆在地板上交错。校长挺着肚子,在人群中穿梭指挥,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仿佛庆功宴已经提前开席。这阵仗,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给他的宝贝女儿白婉柔造势。
记者、老师、闻讯赶来的学生和一些看热闹的社会人士将不大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期待和嗡嗡的议论声。苏晓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在一片喧嚣中,她安静得像一粒尘埃。
轮到白婉柔查分,她走到电脑前,深吸几口气,在众人瞩目下输入信息。当屏幕上跳出660
分时,她夸张地尖叫一声,转身扑进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校长怀里,喜极而泣。对着镜头,她哽咽着,断断续续讲述自己顶着压力如何刻苦努力,如何艰难不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考出这个分数。戏肉来了,她擦了擦眼泪,目光在人群里搜索,最终定格在角落的苏晓身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其实……我一直把苏晓同学当成对手,她以前很厉害的……唉,真可惜,听说她后来心思没在学习上,为了……唉,不说了。现在,恐怕考个四百分都难吧真是替她惋惜。
直播弹幕瞬间滚动起来:前排心疼学霸陨落!恋爱脑要不得啊!660
分还哭凡尔赛本赛了!那个角落里的就是苏晓看着挺淡定啊。装的吧,估计心里慌死了。
在白婉柔和好事者的起哄下,加上直播镜头若有若无地扫过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苏晓身上。苏晓,你也查查看嘛!是啊,让我们看看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来一片附和。
苏晓从角落里走出来,平静地走向那台万众瞩目的电脑。她的脚步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在无数道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上。秦子墨站在人群前方,眉头微蹙,眼神里混杂着看好戏的得意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他朝苏晓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苏晓,别紧张,考多少都没关系,大不了我们一起去上海读个专科。
苏晓没看他,径直走到电脑前坐下。她握住鼠标,指尖微凉,却异常稳定。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和摄像机的特写下,她输入准考证号和姓名,然后轻轻一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刷新。姓名,准考证号……分数栏的位置,一片空白。
下面,一行加粗的黑色宋体字清晰地显示着:
全省前
50
名,成绩屏蔽。
电脑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连弹幕都停滞了一瞬。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人群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和议论!
屏蔽!什么意思
屏蔽生啊!我的天!只有全省最高分的那批人才会屏蔽!
我靠!我靠!状元!
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倒数第一吗
绝地反杀!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白婉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扭曲,她失声尖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系统出错了!校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踉跄着差点没站稳。
弹幕彻底疯了:卧槽槽槽!屏蔽生本尊!年度爽文照进现实!脸疼吗白同学哈哈哈哈哈哈校长的脸都绿了!前排兜售瓜子!这反转我给满分!
几乎是同时,苏晓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和旁边一位班主任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班主任手忙脚乱地接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喂……对对对!是苏晓!我们学校的!……什么北大招生办!他还没说完,苏晓已经平静地接起了自己的电话:喂,您好……嗯,苏晓……准考证号是
xxxx……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向那位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的班主任。班主任拿着手机,对着所有人,几乎是用吼的宣布:确认了!确认了!清华招生办刚打来的电话!苏晓同学!728
分!728
分!我们省今年的理科状元!!!
状元!!!
人群彻底沸腾!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调转镜头,蜂拥着挤向苏晓,无数话筒和录音笔递到她面前,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刚才还众星捧月的白婉柔和校长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狼狈地被推到了镜头之外,无人问津。
苏晓站在人群中心,站在刺眼的闪光灯下,脸上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沉静和了然。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落在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的秦子墨脸上,又看向旁边因为嫉妒和震惊而面容扭曲的白婉柔。
她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已经宣告了一切。
5
真相大白
网络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因苏晓这匹黑马的横空出世而彻底沸腾。高考状元屏蔽生、恋爱脑逆袭成状元、学霸为爱变倒一剧本都不敢这么写等词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霸占热搜,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关于白婉柔长期霸凌、秦子墨设赌约的帖子和截图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有些是苏晓不动声色埋下的引线被点燃,有些则是昔日旁观者按捺不住的爆料,甚至有人翻出了秦子墨在社交媒体上隐晦炫耀猎物的动态。苏晓的名字,一夜之间家喻户晓。
面对这泼天的流量,苏晓异常冷静。她迅速注册了各大平台的社交账号,没有急于回应争议,而是条理清晰地发布了几篇关于高中学习规划和错题整理方法的长文。同时,她将自己高中三年呕心沥血整理的《状元笔记》扫描制作成电子版,定价不高,挂在了个人主页上。销量曲线几乎是垂直上升,数字不断滚动,很快就积累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她甚至抽空开了两次直播,屏幕上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多数是惊叹和好奇,也有尖锐的提问。主播真的为了秦子墨成绩一落千丈吗苏晓看着弹幕,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一道复杂的物理公式,声音平稳:这道题的解法有三种,我们先看第一种……比起八卦,掌握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不是吗巧妙地避开了核心,又维持了学霸人设。
另一边,秦子墨彻底乱了阵脚。消息轰炸般涌入苏晓的手机,从最初的震惊质问苏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回电话!,到难以置信的祝贺728……恭喜……但我们呢,再到后来的语无伦次、哭泣哀求晓晓,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看看这些照片,我们明明那么好……,甚至发来了几张过去两人亲密的偷拍照。苏晓面无表情地扫过,随手删除。直到一张酒店房卡的照片跳出来,是他们第一次去的那家。秦子墨的信息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们谈谈,最后一次。
苏晓眼中掠过一丝冷意,赴约。
酒店房间里,秦子墨果然憔悴不堪,眼下乌青,见到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苏晓,我错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苏晓轻轻挣脱,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她看着他,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喜欢她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几分嘲弄。秦子墨,你是因为赌输了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因为我现在『省状元』的身份让你觉得有利可图
秦子墨语塞,脸上血色尽褪。
你大概忘了,白婉柔是怎么对我的。苏晓语气平静,却像冰锥刺入人心。她抬起手,卷起一点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上淡粉色的陈旧烫伤疤痕。这个,拜她所赐。她又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这里,还被她用圆规划过,幸好没留太深的疤。哦,还有小腿上被她的狗咬的那次,害我整个夏天都不敢穿裙子。
秦子墨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苏晓拿出手机,点开录音:你和白婉柔那些『悄悄话』,我恰好听见一些。她播放了其中一段,正是两人关于赌约的得意谈笑。接着又放了一段秦子墨向朋友吹嘘如何拿捏苏晓的录音。这些,还有你手机相册里的东西,备份起来还挺方便的。
秦子墨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秦子墨,苏晓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我计划里一个顺手的工具。我需要一个理由让我『堕落』得合情合理,需要一个靶子转移白婉柔的注意力,顺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解决一些青春期难以避免的生理冲动。毕竟你经验不多,容易掌控。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将秦子墨最后一点自尊切割得粉碎。
爱苏晓嗤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利用的,是你的自以为是,你的冲动,还有你那点被轻易点燃就沾沾自喜的欲望。
秦子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眼神空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晓居高临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恨意,也没有任何怜悯,只是像在看一个与自己生命再无交集的陌生人。她转身,拉开房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房门咔哒一声合上,声音清脆,像铡刀落下,彻底斩断了所有不堪的过往。
6
新生篇
苏晓走进市公安局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文件袋。接待的民警看着她平静递过来的录音笔、一沓照片、医院的伤情鉴定报告,还有那位曾帮助过她的车主的联系方式和证词备份,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证据链完整得惊人,每一样都指向了白婉柔长期的恶意霸凌行为。
网络上的风暴早已为现实中的审判铺平了道路。状元反杀霸凌者的话题热度未消,警方立案的消息一经传出,更是掀起轩然大波。白婉柔被带走调查,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校长一夜白头,很快收到了停职处分的通知。至于秦子墨,作为赌约的参与者和霸凌的部分协助者,也没能逃脱,虽然处罚相对较轻,但也足够让他那看似光鲜的学生生涯蒙上难以洗刷的污点。正义或许会绕路,但苏晓用行动证明,只要不放弃,它终究会抵达。
状元的消息传回老家,苏晓那对久未联系的父母带着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竟连夜找上了门。出租屋的门被敲得震天响,门一开,母亲就扑上来哭嚎:晓晓啊,我的女儿出息了!你可不能忘了本啊,你弟弟还要娶媳妇……父亲则在一旁帮腔,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拿钱出来孝敬,否则就要去学校说道说道她的不孝。
苏晓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内心毫无波澜。她没多废话,直接从房间里拿出另一个文件袋,当着他们的面,播放了一段录音。里面清晰地记录着母亲当年和那个五十岁鳏夫讨价还价,要把十三岁的她卖掉换彩礼的对话。她又拿出几张照片,是弟弟躲在角落吸食某些东西的模糊影像。你们是想让我把这些交给警察,还是现在就滚苏晓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们心里。
父母的哭嚎和叫骂戛然而止,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弟弟更是吓得缩到了后面。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个一向沉默隐忍的女儿(姐姐),手里竟然握着足以毁掉他们的东西。几秒钟的死寂后,三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苏晓关上门,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血缘。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那是彻底挣脱泥沼的轻松。
九月的阳光,明媚而不灼人。苏晓拖着行李箱,踏入了清华大学的校门。她选了自己真正热爱的基础科学专业,周围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在这里,她不再需要伪装成绩,不再需要处心积虑。课堂上,她可以自由地提问,和同学为了一个难题争论到面红耳赤;图书馆里,她可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感受纯粹的智力乐趣;社团活动中,她认识了许多有趣的朋友,第一次体会到无忧无虑的集体生活是什么滋味。偶尔有人好奇地问起她的过去,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不久后,苏晓受邀参加一个颇具影响力的青年论坛。站在聚光灯下,面对台下无数双眼睛,她没有丝毫紧张。她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从那个阴暗的小县城,到炼狱般的家庭,再到校园里的欺凌与算计,最后是那场惊心动魄的高考反击。她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历经千帆的沉静。我常常听到有人说,命运是不公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是的,它确实不公。但生来不被命运偏爱,那我们就该加倍努力,拼命成为自己的例外。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许多人眼眶湿润。她的故事,像一道光,照亮了许多仍在黑暗中挣扎的心灵。
论坛结束后,在后台出口,苏晓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秦子墨站在不远处,穿着简单的
T
恤牛仔裤,瘦了很多,头发也剪短了,曾经眼里的桀骜不驯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他看到苏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
苏晓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卡,没有问里面有多少钱,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将卡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抬头,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了。
秦子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苏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她转身,重新走入阳光里。清华园的林荫道上,光影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靠算计求生的女孩了。她挺直脊背,步履轻快,眼神明亮。前方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她已经拥有了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力量。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她,苏晓,正奔向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