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重逢
五年了。
飞机降落时,温然透过舷窗看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心如止水。
她抱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小星辰,走下舷梯。机场大厅的光影交错,人声鼎沸,这一切喧嚣似乎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次回来,只为送一位故人最后一程。至于过去那些人和事,早已在她心里翻不起半点波澜。
怀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脑袋枕着她的手臂,均匀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带来温热的痒意。温然低头,指尖拂过女儿柔软的发丝,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来。这五年,是女儿支撑着她走过所有艰难。
妈妈……小星辰在梦里呢喃了一声,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温然的衣襟。
温然轻拍着女儿的背,步伐平稳地走向出口。
快到出口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温然脚步微顿。
是他,沈君衍。
五年未见,他似乎成熟了些,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隐隐的偏执,却比五年前更甚。
他似乎在等人,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人群,当目光触及温然怀里的小星辰时,骤然定格。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然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随即眼中迅速涌起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几步冲了过来,几乎是踉跄着停在温然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错觉:温然!这是……这是我们的女儿
他的声音不小,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似乎想去触碰小星辰粉嫩的脸颊,又像是想抓住温然,确认这不是幻觉。
温然抱着女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她抬眼,平静地迎上他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语气疏离得恰到好处:沈先生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这平静无波的语气,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沈君衍的狂热上。
他愣住了,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固执取代:不!她就是!她的眉眼……跟你那么像!温然,你别想骗我!
温然没理会他的激动,轻轻拍了拍怀里被吵醒的小星辰。
小星辰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陌生男人,小眉头微微皱起,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星辰,叫叔叔好。温然柔声引导。
小星辰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沈君衍,又看了看妈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沈叔叔……好。
这声沈叔叔,清晰又带着孩子特有的软糯,却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沈君衍脸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里的狂热变成了受伤和难堪。
叔叔他喃喃自语,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称呼。
周围的目光更加密集,甚至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沈先生,温然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请您注意言辞。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女儿也有她的父亲。
她将小星辰小心地交给身后一直安静等候的王阿姨,王阿姨抱着孩子,警惕地看了沈君衍一眼。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温然说完,甚至没有再多看沈君衍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沈君衍却像魔怔了一样,上前一步想要拦住她:温然!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话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挡在了温然身前。
是赵特助。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像一堵墙,隔开了沈君衍和温然。虽然一言未发,但那强大的气场和保护的姿态,已经无声地宣告了温然如今的身份和不容侵犯。
沈君衍看着挡在面前的赵特助,又看看温然决绝的背影,以及王阿姨怀里那个酷似温然却叫他叔叔的小女孩,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失落感攫住了他。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温然一行人汇入人流,消失在出口。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从未有过的狼狈和挫败感将他淹没。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可能结婚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明……
2
旧梦重温
车子平稳地驶入沈家别墅区,停在一栋熟悉的欧式建筑前。王阿姨抱着熟睡的小星辰先下了车,温然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栋曾经承载了她少女时期所有对未来憧憬的房子,如今只觉得恍若隔世。
因为第二天要参加的故人吊唁仪式离这里最近,加上沈夫人一再坚持,温然才勉强同意暂住一晚。踏入玄关,奢华依旧,只是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压抑。客厅的摆设和五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那架她曾经最喜欢的三角钢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记忆的碎片零星闪过,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刺痛,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然然,你可算回来了!沈夫人快步从楼梯上下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她上前就想拉温然的手,被温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只握住了她的指尖。
沈阿姨。温然的声音平静无波。
沈夫人眼圈有些发红,语气带着哽咽: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姨知道,当年是君衍对不起你,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这几年,阿姨心里一直不好受。她拉着温然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被王阿姨抱在怀里,刚刚醒来正揉着眼睛的小星辰。这孩子……
我女儿,小星辰。温然淡淡介绍。
小星辰已经彻底醒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温然。她不怕生,看到沈夫人,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奶奶好!
这一声奶奶叫得沈夫人心都化了,脸上的歉疚和愁云瞬间散去不少,连忙应着:哎,真乖!快让奶奶抱抱。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星辰,孩子软软糯糯的身体让她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沈君衍从书房走了出来。他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脸上带着一种刻意准备好的温和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限量版机器人模型。星辰是吗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他试图靠近,将机器人递给小星辰。小星辰看了看机器人,又看了看他,小眉头微微皱起,往沈夫人怀里缩了缩,摇着头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但是我不喜欢机器人。
沈君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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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维持着:那星辰喜欢什么叔叔都给你买。
小星辰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我爸爸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而且,我爸爸比你厉害多了!他会给我讲故事,会陪我搭积木,还会修好我的小飞机!你一看就不会!
童言无忌,却字字扎心。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尴尬起来。沈君衍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眼神里掠过一丝受伤和难堪,像是被人当众揭开了虚伪的面具。他看向温然,试图寻求某种解释或安慰。
温然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对小星辰温柔地说:星辰,不可以没礼貌。然后转向沈君衍,语气依旧疏离,沈先生,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沈君衍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目光重新锁住温然,语气急切又带着一丝他自以为是的深情:然然,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的事情,是我混蛋,是我不懂珍惜。我看了你以前写的日记,才知道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是我瞎了眼,被白薇蒙蔽了。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为了……为了孩子。他甚至试图将小星辰也拉入自己的说辞中。
温然几乎要被气笑了。这套说辞,五年了,还是这么老套又虚伪。她甚至懒得反驳,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可笑又可悲。
沈先生,温然打断他,我想你误会了。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小星辰也很爱她的爸爸。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起身,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王阿姨,照顾好星辰。
说完,她不再看沈君衍难看的脸色,径直上了楼,将身后的尴尬和男人偏执的目光彻底隔绝。
回到临时安排的客房,温然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那边传来陆景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到酒店了
没,在沈家。温然靠在床头,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吐槽的冲动,遇到沈君衍了,他还在上演他的『发疯文学』,说看了我的日记才知道我的好,想跟我重新开始,还认错了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陆景深带着明显醋意的轻哼:哦日记写了什么让他这么念念不忘
温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头的郁闷散去不少:写的都是少女时期的傻话,不提也罢。不过,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演技真是拙劣得可笑。
别理他,陆景深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坚定,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就能回去。等我回去收拾他。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对了,有件『有趣』的事,赵特助刚查到,白薇最近跟我们公司一个姓张的小董事走得挺近,似乎……不太安分。
温然挑了挑眉,果然。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内里的龌龊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知道了,温然声音轻松起来,等你回来。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睡,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陆景深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抚的力量,晚安,然然。
挂了电话,温然看着窗外沈家花园熟悉的景致,嘴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沈君衍,白薇,好戏才刚刚开始。
3
墓园交锋
墓园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松柏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肃穆。温然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长裙,神色平静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献上白菊。有几位父母的旧识过来打招呼,她一一回应,态度温和却不失距离。
温然啊,好久不见,你现在……一位世交伯父欲言又止。
温然微微颔首,语气自然:这几年在国外发展,刚回来处理些事情。我先生陆景深过两天也会回国,到时候再正式拜访您。她轻描淡写地提起,却足以让有心人记住这个名字和信息。
正说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刻意的节奏感。白薇戴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身名牌,妆容精致,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停在温然不远处,摘下墨镜,露出审视的目光,落在温然身上,最后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语气带着虚假的关切和掩不住的炫耀:温然,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哎呀,真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孩子辛苦吧。不像我,君衍什么都舍不得让我操心。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更清晰:怎么,后悔了要是你当年没那么倔,现在沈太太的位置说不定还是你的。不过呢,你要是现在还想要沈君衍,跟我说一声,姐姐我……也不是不能让给你。她轻笑一声,仿佛在施舍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周围几个旧识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尴尬。
温然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她转过身,面对白薇,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阳光下,她的眼睛清亮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却让白薇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白小姐,温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这个人有点洁癖,尤其是对别人用过的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毕竟,垃圾分类虽然环保,但我个人更倾向于源头控制,不制造垃圾,也不回收垃圾。
她的话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中了白薇的痛处,也顺带将沈君衍贬低到了尘埃里。白薇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却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这带着流行梗的嘲讽。
温然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心中毫无波澜,只有对过去的自己一丝怜悯。五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新郎。然而,就在交换戒指的前一刻,沈君衍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歉意,最终却化为决绝。
温然,对不起,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堂里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宾客耳中,也像利刃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我不爱你。我不能就这样骗自己,也骗你。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白薇才是我的幸福。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追出去的,只记得婚纱的裙摆被绊住时的狼狈,周围宾客们同情、惊讶、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
还有那所谓的那一晚。温然闭了闭眼,那根本就是白薇一手策划的陷阱。她故意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沈君衍送到她的房间,大概是想制造既成事实,让她要么含恨退出,要么让沈君衍不得不负责。可笑的是,她当时虽然心痛欲裂,却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君衍,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很清楚,这是白薇的手段,也看透了沈君衍骨子里的懦弱和被动——他甚至可能默许了白薇的做法,只为了能更顺利地摆脱她。
婚礼的闹剧之后,沈家为了所谓的脸面,对温家迅速采取了冷处理,甚至动用商业手段进行打压,逼得温家不得不远走他乡。那些年在国外的艰难,她是如何一步步咬着牙,带着不甘和恨意重新站起来,创立自己的事业,其中的辛酸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在这时,沈君衍匆匆赶到了墓园。他大概是听说了温然在这里,脸色阴沉地走过来,一眼就看到脸色铁青的白薇和神色平静的温然。
白薇!你在这里胡闹什么!沈君衍压着火气低吼。他对温然的冷漠本就心烦意乱,此刻看到白薇又在挑衅,更是怒不可遏。
白薇正在气头上,被他一吼,立刻炸了:我胡闹沈君衍,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求着人家回来!看看你自己这副窝囊样子,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你闭嘴!沈君衍被戳到痛处,脸色更加难看,要不是你当年搞那些小动作,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我的小动作难道不是你自己管不住心要去追求真爱吗白薇冷笑,现在人家不稀罕你了,你就把气撒我身上沈君衍,你除了会推卸责任还会干什么公司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在外面……
够了!沈君衍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布满血丝,他指着白薇,手指都在颤抖,你真让我窒息!我们完了!
两人的争吵和互相指责,将他们之间早已腐朽不堪的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的人都尴尬地移开视线。
温然站在几步之外,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和处心积虑抢走她一切的女人,如今像两条疯狗一样互相撕咬。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平静,以及对现在拥有的一切的庆幸。
过去的温然已经随着那场失败的婚礼死去了。现在的她,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幸福。至于这两个人,他们的结局如何,与她何干
4
真相揭晓
从墓园回来,沈家别墅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沈君衍显然将墓园的失态归咎于温然,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困兽犹斗。
他将温然堵在二楼的走廊尽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温然,你别得意!你以为陆景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看看这是什么!五年前那一晚!你敢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我要把这个发给陆景深,我看他还怎么要你!
照片上光线昏暗,角度刁钻,只能隐约看到一男一女在酒店房间的轮廓,连脸都看不清楚。
温然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得近乎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君衍,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她轻轻摇头,语气甚至带了点无奈的笑意,用一张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模糊照片,就想威胁我
她走近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第一,那一晚什么都没发生,你比我更清楚,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清楚,因为你当时醉得像滩烂泥。第二,就算你想捏造证据,也请专业一点,这张照片,连主角是谁都看不清,你想栽赃给谁
沈君衍被她戳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胡说!就是你!你别想抵赖!
我需要抵赖吗温然反问,沈君衍,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感情脆弱,婚姻不堪一击我跟景深之间,不是一张来路不明的照片就能撼动的。她顿了顿,看着他扭曲的面孔,说到底,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过得比你好,不甘心我没有活在你预设的痛苦里。
你闭嘴!沈君衍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猛地伸出手想抓住温然的手臂,你以为你赢了吗温然,你……
他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攥住。
别墅大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陆景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楼梯口,此刻一步步走上楼,周身的气压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他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沈先生,陆景深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了一眼沈君衍被攥住的手腕,我的妻子,不喜欢别人碰她。
他稍一用力,沈君衍吃痛,被迫松开了手。
赵特助紧随其后,适时上前一步,将一个牛皮纸袋递到沈君衍面前。
陆景深走到温然身边,极其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个气场强大的人不是他。他看向脸色煞白的沈君衍,语气平淡:在你关心我妻子的过去之前,不如先处理好你自己的麻烦。
沈君衍颤抖着手打开纸袋,里面散落出几张照片和一些文件。照片上,白薇和一个陌生男人举止亲密,背景是某个高档会所;文件则清晰地列出了一些沈氏集团内部账目不清、涉嫌违规操作的记录,矛头直指沈君衍和白薇。
这个男人,是我公司旗下子公司的一位董事,陆景深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来,白薇小姐的社交圈子,比沈先生你想象的要广阔得多。至于这些账目……赵特助会跟你的律师好好谈谈。
沈君衍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又猛地抬头看向陆景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沈夫人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一脸错愕。
陆景深没有再看沈君衍,他牵起温然的手,转向沈夫人,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沈夫人,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温然,也是星辰集团的董事长。他轻轻抚摸着不知何时跑到温然腿边、正好奇打量四周的小星辰的头,这是我的女儿,小星辰。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温然脸上,那份旁若无人的亲昵和坚定,彻底击碎了沈君衍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不……不可能……白薇!白薇!沈君衍像是疯了一样,突然转身就往楼下冲,大概是去找白薇对峙。
楼下很快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东西破碎的声音,以及白薇尖利的哭喊和反驳,间或夹杂着沈君衍失控的咆哮。一场积攒了多年的内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场面混乱不堪。
温然看着楼下的闹剧,眼神平静无波。
陆景深低头,柔声问:解气了
温然弯了弯唇角,轻轻靠在他怀里:嗯,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陆景深牵着温然,温然抱着小星辰,一家三口在赵特助的护送下,从容地转身下楼,离开了这座充满了不堪回忆的别墅。身后,是沈君衍和白薇狼狈不堪的嘶吼和无能的狂怒,像一出滑稽戏的落幕。
5
宴会风波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陆家主办的宴会厅内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温然一袭香槟色长裙,挽着陆景深的臂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妆容精致,眉眼间是从容与自信,与五年前那个在婚礼上崩溃的女孩判若两人。陆景深身姿挺拔,目光始终追随着身侧的妻子,温柔缱绻。
那是……温然有人低声惊呼,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好像是,变化太大了,差点没认出来。旁边那位是陆景深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听说她就是那个在国外做得风生水起的星辰集团董事长我的天,温家这女儿是涅槃重生了啊!
议论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温然耳中,她只微微颔首,向认出她的旧识致意,并不多言。
灯光聚焦,温然走上临时搭建的讲台。她没有拿讲稿,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在此,我正式宣布,星辰集团将全面拓展国内业务,期待与各位携手,共创未来。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景深身上,唇角微扬,同时,也想与大家分享我的喜悦,这位是我先生,陆景深。
掌声雷动。台下的宾客们,尤其是那些曾见证过温家变故、沈家悔婚的旧人,此刻心思各异。震惊、赞叹、羡慕,种种情绪交织。他们看着台上自信优雅的温然,再想想最近听到的关于沈君衍和白薇的那些焦头烂额的传闻,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沈家那小子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珍珠不要,捡了个鱼目。
谁说不是呢,听说沈氏现在一团糟,白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都快把公司掏空了。
啧啧,温然现在可是陆太太,还是星辰集团的老总,沈君衍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角落里,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沈君衍不知何时混了进来,身上还是那套皱巴巴的西装,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形容憔悴。他端着一杯酒,却没喝,只是死死地盯着台上接受众人祝福的温然和陆景深,眼神里翻滚着浓烈的嫉妒与不甘。他看到温然脸上那种从未对他展露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陆景深看向她时那种珍视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冲上去,想质问,想把一切都毁掉,但他动弹不得,周围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鄙夷和怜悯,将他钉在原地。
宴会进行到一半,温然借口透气,走到露台。晚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
然然。
一个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温然回头,看到沈君衍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个陈旧的硬壳笔记本。
这是你以前写的日记,我都留着。沈君衍走近几步,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你看看,这里面写的全是你对我的喜欢,你说过非我不嫁的……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是不是他试图从这本日记里找到一丝慰藉,证明自己并非一败涂地。
温然看着那本日记,那是她少女时期所有卑微爱恋的见证。她曾将他视为全世界,字里行间都是小心翼翼的倾慕和对未来的憧憬。可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她伸出手,平静地接过日记本。沈君衍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温然没有翻开,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她转身走向露台角落的欧式壁炉,那里正燃着温暖的火焰。她松开手,日记本掉入跳跃的火舌之中。
纸张边缘迅速卷曲、变黄,然后被火焰吞噬。那些曾经承载着她全部爱恋和痛苦的文字,此刻正一点点化为灰烬。
你!沈君衍目眦欲裂,想去抢救,却被壁炉的热浪逼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本日记,连同他最后一点可笑的念想,彻底消失在火焰里。
温然转过身,看着失魂落魄的沈君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沈先生,过去的人和事,对我来说,就像这本烧掉的日记,已经不存在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有爱我的丈夫,可爱的女儿,成功的事业。我不需要任何来自过去的、不愉快的提醒。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试图打扰我的家人。
否则,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我不介意让你知道,现在的温然,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任人践踏的女孩。星辰集团或许不像沈氏那样根基深厚,但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商界,还是能做到的。
沈君衍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眼中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彻骨的冰冷和漠然。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需要被清理掉。
他彻底明白了,那本日记的灰烬,埋葬的不仅仅是她的过去,也是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最后的尊严。他的爱意,早已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化为了尘埃。
温然不再看他,转身走回宴会厅,重新回到陆景深的身边,脸上又挂起了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只留下沈君衍一个人站在露台上,被冰冷的晚风和更冰冷的绝望彻底包围。
6
尘埃落定
短短数月,曾经风光无限的沈氏集团土崩瓦解的消息就传遍了商界。先是爆出资金链断裂,紧接着董事长沈君衍与总经理白薇因涉嫌挪用公款、商业欺诈等多项经济犯罪被立案调查。更令人唏嘘的是,内部消息透露,两人在最后关头竟互相指控,争相向警方提供了大量扳倒对方的关键证据,加速了彼此的覆灭。
不久后,陆氏集团发布公告,宣布已完成对沈氏核心资产的整合收购。这场闹剧,终于以一种彻底的方式落幕。
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然看着财经新闻上关于沈氏最终处理结果的报道,神色平静。
陆景深从身后走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低沉:沈氏这盘棋,收官了。
温然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嗯,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点。看来,白薇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陆景深低头看她,眼底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那位张董事急功近利的『投资眼光』,是你『不小心』透露给白薇的
温然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没有否认,语气却很随意:我只是在一次国外的行业酒会上,恰好听见张董事在吹嘘一个回报率高得离谱的项目,又恰好听说白薇急于在沈氏内部做出成绩压过沈君衍,就顺口提了一句罢了。谁知道她那么容易信,还孤注一掷把沈君衍也拖下了水。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沈氏那几个海外能源项目的财务漏洞,我当年离开温家前处理相关业务时就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他们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连基本的风险都没排除。稍微遇到点外部压力,自然就垮了。
陆景深轻笑一声,将她搂得更紧:我的温然,从不做无准备的事。
温然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安心:我只是拿回原本可能属于温家的一些东西,顺便……清理一下陈年垃圾。有些人,不让他们摔到泥里,是不会真正清醒的。
关于沈夫人的后续,是赵特助向陆景深汇报,再由陆景深转告给温然的。
沈夫人已经搬离了沈家别墅,听说低价变卖了名下的一些珠宝和房产,在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小城市租了个安静的院子住下。她通过老宅以前的佣人辗转带话,只有一句:对不起温小姐,是沈家,是君衍,对不住你和温家。她以后……不想再见沈君衍了。
温然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陆景深说:让赵特助留意一下,如果她生活真的有困难,以慈善基金的名义匿名帮衬一把吧。当年婚礼闹剧后,她虽然没帮我,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落井下石。这或许是她对过去仅存的一点复杂情绪。
又过了几个月,一份不入流的娱乐小报社会版角落,刊登了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运动服,头发油腻,正在街边因为几十块钱和人拉扯争执,脸上似乎还有未消的淤青。依稀能辨认出那是沈君衍。标题极尽嘲讽:《昔日豪门贵公子沦落街头,疑因赌债缠身与人斗殴》。
这则报道像一颗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没激起多少水花,很快就被淹没在更多的新闻里。那个曾经搅动她整个青春的人,如今的结局,已与她毫无关系。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市郊别墅的花园里,小星辰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追着一只绒球跑来跑去,陆景深含笑看着女儿。温然则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放着星辰集团最新的项目策划书,神情专注而放松。
小星辰玩累了,噔噔噔跑到温然面前,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妈妈,爸爸说你以前不爱笑,脸总是绷得紧紧的,是真的吗
温然放下策划书,笑着将女儿抱进怀里,目光越过女儿的头顶,看向缓步走来的陆景深,他眼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她亲了亲女儿肉嘟嘟的脸颊,柔声说:那是因为妈妈以前……还没有遇到能让我放声大笑的人和事呀。你看,现在妈妈不是天天都在笑吗
陆景深走近,自然地将手臂环住她们母女,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温然安心地靠着他,看着花园里盛开的各色玫瑰,那是陆景深特意为她栽种的。
过去的阴霾早已散尽,那些伤痛如同枯萎的枝叶,被时间彻底清除。曾经的玫瑰凋零了,但在废墟之上,她亲手浇灌的花园,正以更绚烂的姿态,迎向阳光。她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她自己,就是最耀眼的光芒,独自盛开,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