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青石板巷口,任凭湿冷的秋雨打湿他的藏青色风衣。
远处老槐树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夜空中扭曲伸展,像是无数瘦骨嶙峋的手指在无声地指路。
他掏出手机,锁屏上是三天前收到的那张诡异照片:一盏暗红色灯笼悬挂在斑驳的砖墙上,纸笼上歪歪扭扭写着欢迎回家。
照片背面是妹妹陈雨娟清秀的笔迹:哥,我在老宅等你。
陈默用力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自从上个月与家人断绝联系后,这是他收到的唯一消息。
他本想当作恶作剧,但今早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说找到了雨娟的车,停在他离家三十年的老宅前院,而雨娟本人却踪迹全无。
脚下的石板路愈发湿滑,两旁是低矮的老式建筑,大多数店门紧闭。
只有拐角处一家挂着永丰照相馆木牌的店铺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小伙子,需要照相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驼背老人站在雨中,灰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一双眼睛深陷在皱纹里。
他穿着藏蓝色对襟褂子,腰间系着黑色围裙,右手握着一把黑伞。
不用了,谢谢。陈默礼貌拒绝,加快脚步。
老人却固执地跟上: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懂得照相的好。特别是这种老式照相,留住的不仅是影子,更是魂儿啊。
陈默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条狭窄小巷,背后脚步声却依然紧随。
他猛地回头,却见原本跟随的老人已不见踪影,只有被雨水冲刷的青砖地面泛着冷光。
有人吗陈默试探着问道,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
无人应答。
他掏出手机照明,无意中瞥见对街玻璃橱窗倒影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雨娟!
她穿着雨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那一刻,陈默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顾不得多想,拔腿就朝那边跑去。
雨娟!
然而,等他冲到对面,那道瘦弱的身影却诡异地消失了,只剩下湿漉漉的石板和悬挂在屋檐下的那盏红色灯笼,在雨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陈默默然地站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他拿出手机再次检查那个号码——已经无法拨通。
照片中的地址他依稀辨认,正是照片背景中那堵破墙所在的位置,正是他即将前往的老宅。
老旧的宅院比记忆中还要破败。
二十年未归,青瓦早已残缺不全,院墙倾斜,杂草丛生。
陈默撑着伞,站在布满青苔的石阶前,抬头望着三层木质结构的老宅。
大门虚掩着,门框上方的红漆匾额已经褪色,依稀可见沈宅二字。
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
庭院中积水已没过脚踝,水面漂浮着几片黄色的银杏叶。
正厅的灯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雕花木窗投射出来。
雨娟陈默提高嗓音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院落中回荡。
无人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踏入客厅。
老旧的红木家具上覆盖着白布,积满灰尘。
墙上挂着祖宗画像,眼眶处的金箔已经脱落,显得诡异而阴冷。
这里没人住吧陈默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的皮鞋踩在了地板上的一滩血迹上。
他低头看去,那滩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陈默胃里一阵翻腾,快步走向楼梯。
通往二楼的木梯板吱嘎作响,每上一级都像踩在心尖上。
他掏出手枪——警察生涯养成的习惯——推开了二楼书房门。
书桌面目全非,抽屉被拉开,书籍散落一地。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谁在那里陈默猛地转身,手枪对准了声音来源。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断断续续的雨声。
陈默慢慢放下枪,发现书桌抽屉里露出半张残破的纸片。
他将其取出,上面只写着几个模糊的字:灯笼照亮了真相。
他皱眉看着这张纸片,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正当他要继续搜寻其他线索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响。
类似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陈默飞快地冲下楼梯,手枪始终在手中。
厨房的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厨房,定格在水槽旁——那里躺着一具尸体,背对着他,一只手臂悬在半空,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微光下闪烁。
陈默倒吸一口冷气,缓缓走近。
当他终于看清面容,整个人如坠冰窟——那是他的上司,市刑侦支队长林建国!
林建国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已经死亡多时了。
更诡异的是,死者的嘴唇被线缝了起来,诡异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陈默倒退着离开厨房,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笑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声响。
终于等到你了,陈队长。
陈默迅速转身,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只有墙上那面老式挂钟发出尖锐的滴答声,秒针不正常地飞速旋转,分针和时针如同凝固了一般。
你到底是谁雨娟在哪里陈默强压着恐惧问道。
你在找的人,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那人回答,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而你,很快也会步其后尘,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地板突然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方蠕动。
陈默握紧手枪,警惕地环顾四周。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听劝告那个声音继续道,这盏灯笼,映照的不仅是过去,还有罪孽。
陈默正想追问,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他本能地转身,却只看见墙上自己扭曲的倒影,而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如同鲜血一般流淌在四面墙上。
三更时分,灯笼熄灭,真相大白。声音最后低语道,随即消失无踪。
陈默紧握着手枪,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决定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作打算。
但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厨房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紧接着是拖拽声。
他慢慢转回头,举着枪向厨房门口走去。
厨房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尸体保持着扭曲的姿势。
然而就在此时,那具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坐了起来!
陈默惊愕地后退着,枪口始终对准那诡异的景象。
陈队长,你不认识我了尸体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
那是一张腐烂的脸,皮肤呈青灰色,眼珠灰白,但那张嘴却动着,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林建国。
你胡说!我已经确认你的死亡了,你是假扮的!陈默厉声喊道,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在颤抖。
那尸体歪着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确认我的死亡真是可笑。看看这个——
它——姑且称之为它吧——抬起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陈默猛地意识到,那确实是林建国的手腕特征,那道疤是几年前一次缉捕行动中留下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默声音发颤,尽管多年的警察生涯让他冷静自持,但眼前的景象已超出他的认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离开。这栋宅子已经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了。它说,说话时脖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突然,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室内。
在闪电亮起的一瞬间,陈默看见林建国的脸上爬满了蛆虫,那些白色虫子正顺着它腐烂的脸向下滴落。
啊!陈默惊恐地大叫一声,本能地开了一枪。
子弹穿过房门,击中了院子里的电线杆,炸出一团火花。
黑暗中,尸体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声音仿佛穿透了耳膜,直达大脑深处。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厨房地板上只留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陈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此时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了3:00,正是所谓的三更时分。
冷静,陈默,保持冷静。他对自己说道,慢慢站起身。
他决定不进其他房间,而是寻找出口离开。
穿过客厅,他发现通往大门的路被几件旧家具堵住了,似乎是主人刻意为之。
无奈之下,他向二楼走去——或许从楼上的窗户离开更加容易。
二楼的走廊比他记忆中更长,灯笼的暗红色光线透过雕花木窗,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光影。
陈默警惕地行走在走廊上,注意到每扇房门都紧闭着,唯有最里面那间房门半掩着。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过去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他低头看去,是半块断裂的玉佩——边缘圆润,花纹精美,与陈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块一模一样。
陈默弯腰拾起,心里一震。
这是妹妹的玉佩,他亲手送她的生日礼物!
他快步走向那扇半开的门,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雨娟的房间,但此刻却被布置成了灵堂。
桌上摆着一张黑白遗照,赫然是雨娟的脸,只不过照片上的她闭着眼睛,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香炉里三炷线香正冒着青烟,蜡烛在角落安静地燃烧。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床上躺着一个人形轮廓,盖着白布,四周摆满了纸扎的童男童女。
不,雨娟还活着!陈默冲到床前,一把掀开白布。
白布下没有人,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他展开一看,是雨娟字迹的留言: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守灯人'。你必须在三更时分离开这里,带着灯笼,去老井边...
信的内容到这里被血迹模糊了,只剩最后几个字:活下去。
陈默握着信纸的手颤抖着。
守灯人那是谁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那是个年迈的老人,穿着灰色长袍,手里提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灯笼罩子上绘着奇怪的符文。
你终于找到这里了,少爷。老人沙哑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哀伤,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很遗憾,你来得太晚了。
陈默警惕地退后一步:你是谁林建国在哪雨娟在哪
老人摇摇头:三更时分已过,灯笼将熄,真相将现。少爷,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感到一阵眩晕,额头上渗出冷汗。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并没有真正结束一切。林建国叹息道,将灯笼递到陈默面前,拿着它,去祠堂吧。这是你父亲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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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犹豫地接过灯笼,发现它的温度出奇的高,就像里面燃着火炭一般。
他本想追问,却发现老人已悄然离开,走廊尽头只剩下一扇缓缓关上的房门。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按老人的指示去找祠堂。
也许在那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走下楼梯,发现原本紧闭的侧门已经打开,月光倾泻进来,照亮了通往后院的石子路。
更奇怪的是,后院的景象完全改变了——那里不再是荒废的杂草地,而是一片整齐的花园,中央是一座三层八角形的古老祠堂。
祠堂大门敞开,烛火从内部透出,照亮了门楣上沈氏宗祠四个大字。
陈默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座宅院竟然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沈宅,而他却莫名熟悉每一条路。
当他踏入祠堂,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香火味,八根粗大的红漆柱子上刻满了龙凤图案,正中供奉着沈门历代宗亲之灵位的牌位。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牌位上赫然写着沈明远、沈文山等名字——这些不正是陈家历代的祖先吗
他走到最前排,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牌位:沈天佑之灵位。
照片已经模糊不清,但他清晰地看到旁边放着一枚玉佩,正是妹妹的那枚!
这是怎么回事...陈默喃喃自语,伸手去拿那枚玉佩。
就在这时,祠堂大门突然关闭,锁链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
更诡异的是,那些供桌上的蜡烛全部同时倾斜,蜡烛油如血般滴落在供奉的水果上。
角落的香炉突然无风自燃,火光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牌位后面。
终于醒了,少爷。那人低沉地说,缓步走出阴影。
借着摇曳的火光,陈默看清了他的面容——林建国!
但与刚才不同,此刻的林建国面色红润,完全没有死尸的痕迹。
你...你不是死了吗陈默后退一步。
死亡只是一种状态,陈队长。那人——林建国微笑着说,就像你母亲,她也只是陷入了沉睡。
我母亲什么意思陈默感到一阵眩晕,额头上渗出冷汗。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并没有真正结束一切。林建国环视四周,声音突然低沉,血月之夜,灯笼熄灭,真相才会显现。而今天,正好是血月出现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雨娟在哪里带我去见她!陈默急切地问道,但内心开始产生一丝恐惧——为什么林建国会对他家的往事如此了解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林建国摇摇头,指向供桌旁的一条暗道,去地宫看看吧,那里有你寻找的答案。我会在上面等你,记住,别让灯笼熄灭。
没等陈默再次发问,林建国已转身离去,消失在祠堂暗处。
祠堂内只剩陈默一人,他呆立片刻,最终走向那条暗道。
昏黄的灯光下,他踏入黑暗,沿着石阶向下。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越往下走,寒意越重。
石阶长达数十米,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
陈默默默地看着那些符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用肩膀顶开石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烛火在四壁的壁龛中摇曳,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壁画。
陈默走进宫殿,目光立刻被正中那口青铜古井吸引。
井口周围摆放着七盏同样的红灯笼,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最奇怪的是,井水竟然沸腾着,冒着气泡,但却没有溢出。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七盏灯笼同时摇曳,墙上壁画亮起幽幽的蓝光。
陈默走近一看,壁画描述的是一个古老的仪式: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站在祭坛上,手持长剑指向地上的七具尸体;一个女子跪在井边,手持红色灯笼向井中照射;而在画面的左上角,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天空。
这画的...是二十年前陈默喃喃自语,突然发现壁画中的女子背影与妹妹陈雨娟极为相似。
不,是相同的灵魂。一个冰冷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陈默猛地转身,看见林建国站在石阶口,脸色惨白如纸:每一世,她都以不同的身份转世,但你,却总是无法保护她。
在最后一线清明之际,陈默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他是陈默还是沈天佑,他都在重复着一个无法摆脱的命运循环。
灯笼的光芒越来越暗,他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最后一刻,他看到黑暗中有人向他走来,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
哥,快来...
是雨娟的声音!
他伸出手去...
陈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在老宅的书房里。
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一天的开始。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摸到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那是全家福,二十多年前的摆设,父亲、母亲、幼年的他、婴儿时期的雨娟...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不是沈天佑,他是陈默,一名刑警队长!
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是某种超自然现象制造的幻境。
但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显示,他二十年前就已殉职,死于一场缉毒行动...
陈默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环顾四周,这分明是陈家老宅,而不是什么沈宅。
墙上的字画、家具的摆放、甚至是地板的气味,都与他少年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他迅速掏出手机,想联系同事确认自己的身份,却发现昨天拍的照片全部不见了,相册里只剩下几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
他冲出房间,来到楼下。
厨房门敞开着,林建国——现实中的林队长——正在里面煮咖啡,见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林队...陈默迟疑地叫道。
林建国递给他一杯咖啡: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
陈默接过咖啡,突然发现林建国的右手小指有明显的烧伤痕迹——正是他记忆中林建国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伤口!
林队,我...我想回家。
陈默突然说,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昨晚林建国皱眉,你今天凌晨三点多就离开了警局,说要去查一个案子。我以为你今天早上会回警局开会。
陈默感到世界在崩塌。他在警局的办公室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佩枪、证件和文件夹,一切正常。没有超自然事件,没有灯笼,没有诡异的宅院,只有他二十多年来的刑警生涯。
但记忆中老宅的画面如此清晰,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在办公室抽屉底层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沈家全家福,上面的日期是1993年,正是据说是他死亡的那一年。
带着满腹疑问,陈默决定去拜访一个人——退休的老法医张教授。据说张教授精通心理学和超自然现象,虽然退休多年,但仍被警局视为顾问。
张教授住在城郊的一栋老式公寓里。陈默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发现老人正坐在窗前,阳光照在他满头银发上。
我知道你会来,陈默,不,也许该叫你沈天佑。老人头也不回地说,因为你一直在寻找自己忘记的东西。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陈默警惕地问。
因为你的灵魂穿越了二十年,却始终无法摆脱宿命。张教授转过身,眼神深邃如海,我研究这种现象已有数十年,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
什么宿命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沈天佑!我是陈默,一名警察!
你就是当年的沈天佑,那个本该死去的少年。张教授叹息道,从书架深处取出一个木盒,但命运总是充满吊诡,它让时间倒流,却又不让你记起真相。
在陈默疑惑的目光中,张教授打开木盒,里面竟是那盏红色灯笼!
这不可能!陈默惊呼,这是我昨晚——
你昨晚去了哪里张教授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是...老宅。一座我梦中出现的老宅。
你二十年来一直在重复那个梦,只是你选择遗忘。张教授轻声说,这盏灯笼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也是揭开你身世之谜的线索。
随着张教授的解释,陈默的意识开始模糊。在他意识的边缘,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生——
1993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沈家大院里,少年沈天佑偷偷溜出房间,想去书房找父亲。然而他发现书房门紧锁,父亲和一群陌生人正在密谈什么。透过门缝,他看到桌上的血迹和一盏红色灯笼。
那是谁的血少年低声问身后的女仆。
小少爷不该知道的。女仆紧张地拉他离开,但已经为时过晚。第二天,当缉毒警察破门而入时,父亲已经伏尸书房,现场被布置成自杀假象。
年幼的沈天佑被带走调查,但在回警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就在记忆即将清晰之时,陈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张教授家中。
你想起什么了张教授问道。
一点点...我只是...头痛。陈默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张教授摇摇头:你没有足够的时间完全恢复记忆。但你知道吗,三小时前,有人在城南废弃工地发现的碎尸案现场,发现了一盏红色灯笼,和这盏一模一样。
陈默心念电转:死者是谁
无法辨认,太惨了。但有趣的是,警方在周围发现了与二十年前沈家灭门案现场相同的奇怪符号。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起。是林建国。
陈默,快来医院!有重大发现!
陈默赶到医院停尸房时,林建国正在等他。解剖台上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但右手小指上有一道独特的烧伤疤痕。
这是...昨晚那个假扮你的尸体!陈默惊讶道。
更确切地说,是有人冒用了'林建国'的身份。林建国指着尸体手腕上的尸斑,死亡时间大约是四十八小时前,而你昨天见到的那个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那真正的林建国呢
失踪了。我们在工地发现了这具尸体,以及...林建国指向角落里放着的一盏红色灯笼,这个。
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不可能...昨晚我明明...
昨晚你去了哪里林建国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
陈默深吸一口气:林队,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能...不,我绝对不是我以为我是的那个人。我有记忆断层,我发现我在警局工作前的人生完全是一片空白。
林建国看着他,眼神复杂:我知道。这也是我怀疑你的原因之一。但不是作为同僚,而是作为...
作为什么
作为'守灯人'的接班人。林建国低声道,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古朴的铜钥匙,我们一直在追查一件被称为'血月祭'的案件,据说每二十年循环一次,需要用活人祭祀,而灯笼是关键。
这就是雨娟失踪的原因陈默感到一阵寒意。
很可能。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场仪式需要一个特殊的祭品——有着'沈天佑'灵魂转世的人。而你,很可能就是那个祭品。昨晚我本该阻止你去老宅,但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在这种情况下信任自己。
就在两人交谈间,窗外突然乌云密布,一阵奇怪的雷声在晴空中炸响。停尸房内的灯光闪烁起来。
林建国脸色大变:不对劲,时间提前了!
他冲向抽屉,取出一个古老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坎位——象征水与井的方位。
去老宅!现在!林建国声音嘶哑,他们开始了!
当两人赶到陈家老宅时,夜幕已经降临。令他们惊讶的是,大宅灯火通明,院中摆着九盏红灯笼,每盏灯笼下都有一个人跪着,手伸向灯笼。
欢迎回来,少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转身,看见林建国——但那个林建国的右眼变成了血红色,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皮肤呈现出不似人类的灰白色!
你不是林队!你是谁!陈默惊恐地问。
那人笑了,声音却变成了林建国、张教授和几个同事声音的混合体:我们都是同一个意志的执行者,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是否愿意执行它。而你,选择了遗忘,但记忆终究会回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了他们!陈默怒吼道。
那人一挥手,院中原本跪着的那些人突然齐刷刷抬头,露出与之前相同的混合面目。
来不及了,仪式开始了。那人——或许该称之为某种存在——优雅地行了个礼,二十年一度,灯笼引魂,井归亡灵。沈天佑,你的灵魂将归于原位,而你的妹妹,将完成最后的献祭。
陈默注意到那人腰间别着的警徽——正是警局为他制作的警徽,但年份标注为2013年,而非2033年!
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在这里是混乱的,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也可能只过去了一天。
林队!陈默看向角落,只见真正的林建国被绑着,嘴巴被堵住,眼中满是惊恐。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人形生物说,时间不多了。灯笼已燃,井已开启。你命中注定的命运,无人能改变。
陈默望向院子中央的老井。井面平静如镜,但诡异的是,井水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远处,传来雨娟的呼喊:哥!救我!我在这里!
陈默向声音来源冲去,穿过一片花田。
陈默拼尽全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穿过庭院中跪着的人群,他绕过主宅,来到后面一处荒废的小屋前。
那呼喊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门虚掩着,陈默一脚踹开,冲进昏暗的屋内。
借着外面灯笼微弱的光线,他看到雨娟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双眼满是惊恐。
雨娟!陈默快步上前,帮她解开绳索。
就在他刚撕下妹妹嘴上胶带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
你们终究还是见面了,兄妹团聚,多么温馨的画面啊。那个诡异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同时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陈默将雨娟护在身后,握紧手中的配枪,警惕地盯着门口。
雨娟颤抖着抱住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哥...我好害怕...雨娟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有哥在。陈默轻声安抚,内心却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他转头看向雨娟,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是一个古老的符文。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陈默掀翻在地,配枪也脱手而出。
他抬头一看,只见那个林建国——不,那已经不是林建国的怪物——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面容扭曲的人,有陈默认识的同事,也有完全陌生的面孔。
为什么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陈默怒吼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那个怪物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中带着嘲讽:你真的忘了,还是假装忘记沈家与守灯人的契约,可是延续了上百年。你们沈家的每一个后人,都是献给灯神的祭品。
契约祭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陈默咬牙,强撑着站起身。
雨娟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泪不断滑落。
哥,我想起来了...我们不是...不是亲兄妹...雨娟突然开口,声音颤抖但异常清晰。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击中了陈默的心。
他茫然地看着雨娟,等待她的解释。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沈家制造出来掩盖真相的人为灾难...雨娟艰难地回忆着,我其实是...是被你父亲收养的孤儿,和真正的沈雨娟长得一模一样...
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抓住了墙边支撑自己:不可能...不可能...那谁才是真正的沈雨娟
我已经死了,雨娟的眼中闪过一丝暗红,就像你母亲一样。
话音刚落,雨娟的脸庞扭曲变形,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不似人类的组织。
陈默倒退几步,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仪式的最后一步开始了,那个怪物高声宣布,请新任守灯人开启古井,迎接灯神的降临!
怪物一挥手,那些扭曲的人立刻向陈默和雨娟逼近。
陈默掏出腰间的配枪,但枪膛里却空空如也——刚才被掀翻时子弹已经打光了。
危急时刻,他想到了张教授给他的那盏红色灯笼。
但灯笼还在林建国那里!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还有——
陈默突然回忆起昨夜在祠堂看到的壁画。那些符文!也许可以暂时阻止这些人形怪物!
他拉着雨娟的手,向内室奔去。
那是原来供奉神龛的房间,墙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符文。
陈默凭着记忆在墙上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记事本和一盒朱砂。
把灯笼给我!雨娟突然伸出手,声音中带着陈默从未听过的冷酷。
不行!你是被他们控制的!陈默本能地拒绝。
相信我,哥...不,沈天佑...雨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猩红,只有我们合作,才能终结这一切。
陈默内心挣扎万分,但看到雨娟眼中那与他如出一辙的痛苦和坚定,最终将灯笼递给了她。
雨娟接过灯笼,指尖轻拂灯笼罩上的符文。
奇迹发生了——原本暗红的灯光突然转变为刺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你们这些肮脏的寄生虫,雨娟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威严,以为能在我们沈家子孙身上永远寄生吗
那些逼近的人形怪物突然停住脚步,发出刺耳的尖啸。
陈默默眼看着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融化,仿佛被强烈的高温灼烧。
那个怪物见状,怒吼着冲向雨娟:你这个叛徒!你以为你能背叛约定吗
就在这时,陈默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记事本上的符文。
他快速翻阅,找到了与壁画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是陈默作为警察多年锻炼出的技能,此时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他开始按照记忆中的顺序将朱砂洒在墙上。
金色的符文从墙上的暗格中一一流淌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屏障,将怪物暂时阻隔在外。
快!按我说的做!打开古井的封印!雨娟急促地说,将灯笼交回给陈默。
陈默点头,拉着雨娟冲向后院。
此刻,古井周围的符文开始自行发光,似乎在回应陈默手中的灯笼。
雨娟迅速拿起墙边的一把古老钥匙,打开了锁住古井井盖的锁。
现在!把灯笼举过头顶,对准井口!雨娟大喊。
陈默依言照做,当他将灯笼高高举起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灯笼中涌出。
灯笼的光芒瞬间化作无数道金色的丝线,向着井口蔓延。
与此同时,古井中传来一阵诡异的歌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你们不能破坏仪式!那个怪物疯狂地冲向他们,但被金色的屏障挡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在陈默将灯笼完全对准井口的瞬间,井水中突然涌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将那怪物冲得飞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古井的石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不好!井要塌了!雨娟惊呼。
陈默认识到情况危急,拉着雨娟转身就跑。
就在他们冲出后院的瞬间,整个古井区域崩塌,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浓稠的暗红色液体从坑中喷射而出,但被一道金色的光罩阻隔。
那是...灯神!雨娟指向天空,它已经被困在这盏灯笼中太久了。
陈默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随后逐渐消散。
随着光柱的消失,所有的异常现象都停止了——扭曲的人消失了,符文暗淡了,连天空中的乌云也散开了,露出皎洁的月光。
这一切...结束了陈默喘着粗气,看着周围的景象。
雨娟却摇摇头:不,这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
雨娟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都还活着。按照契约,不是应该有一死一生吗为什么我们都还站着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陈默缓缓转身,发现林建国站在不远处,但此刻的他眼神清澈,不再是之前那个被控制的状态。
陈队长,不,应该叫你沈天佑,林建国平静地说,其实,我既不是敌人,也不是你们的同伴。我只是守护者,等待真相大白之日。
什么真相陈默警惕地问。
真相是,灯笼并非献祭之器,而是封印之物。林建国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露出一个与灯笼形状相同的金属装置,真正的祭品不是人,而是灯笼本身。它吸收了太多的怨念和力量,已经失控。
我不明白...陈默困惑地看着林建国。
听我慢慢解释,林建国说,两百年前,你的高祖父沈明远是一名风水师。他发现了这盏古老的灯笼,它能封印强大的怨灵。但同时,灯笼也需要能量维持封印,于是沈家人世代守护着它,以自己的阳气作为能源。时间久了,形成了你所说的'契约'。
所以...我们不是祭品,而是能源
可以这么理解,林建国点头,但后来出了差错。一场大火意外释放了部分怨灵,导致家族传承出现混乱。真正的祭品其实是'守灯人',而沈家人世代担任这个角色。每次轮到'守灯人'必须牺牲自己,才能维持封印。
所以母亲和真正的雨娟...
都是被选中的守灯人,林建国叹气,但她们不愿接受命运,试图逃跑。于是,有人篡改了记忆,让你们以为自己是普通家庭的一员。
雨娟突然插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有那些奇怪的梦,为什么总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陈默感到头痛欲裂,二十年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那些午夜梦回的场景,那些总觉得陌生的亲切感...
那我呢我又是谁
林建国看着他,目光复杂:你既不是沈天佑,也不是陈默。你是被两股力量交织而成的存在—一半是沈家血脉的继承者,一半是被选中的新任守灯人。
所以我被卷入了这个诅咒...陈默苦笑。
林建国摇头:不,你被给予了一个选择的机会。灯笼的力量在恢复平衡,但需要最后一次能量补充——由你来决定是用它保护这个世界,还是彻底封印它,切断与凡世的联系。
就在这时,手中的灯笼突然剧烈震动,陈默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体内,眼前浮现出一幅幅陌生的画面——他看见无数的人在灯笼的守护下得到安宁,又看见灯笼的力量失控带来的灾难。
我...陈默喃喃自语,不知如何抉择。
雨娟握住他的手:无论选择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林建国看着兄妹二人紧握的双手,露出欣慰的微笑:这才是沈家的真谛——守护,而非牺牲。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灯笼高举过头。
一道纯净的金光从灯笼中射出,直冲云霄。
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图案,像是一座古老的塔,又像是某种神秘的门。
这是...时空之门林建国惊讶地说。
光门缓缓旋转,释放出的能量净化了周围的怨气,连古井中流出的血液都逐渐变清。
随后,光门射出一道光芒,笼罩了陈默和雨娟。
不!林建国想要阻止,但光芒已穿透他的身体,他没有感到任何伤害,只是突然想起了被遗忘的往事。
原来,林建国并非真正的守灯人接班人,而是一个被卷入事件的无辜者。
真正的林建国早已牺牲,现在的林建国是一个特殊存在,负责观察和引导守护者家族的命运。
光门渐渐收缩,最终化作一颗光点融入陈默和雨娟的额头。
他们闭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清明。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老宅的天台上,朝阳正好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城市。
结束了雨娟轻声问。
陈默点头:结束了,也是新的开始。
林建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恭喜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灯笼将不再需要'守护者',新的秩序已经开始。
那我们...雨娟看向陈默。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陈默握住妹妹的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更加珍惜当下。
三个月后,陈默辞去了刑警队长的职务。
他和雨娟开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专门研究修复古物。
老宅的秘密已经被永远封存,只有那盏红色灯笼安静地陈列在店中最深处,再也不会发光。
没人知道,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建国仍然在默默地守护着什么。
每当他抬头看到夜空中那颗格外明亮的星星,嘴角总会浮现一丝微笑。
至于陈默和雨娟,他们时常会在梦中相会一个老人,老人总会微笑着说:做得好,孩子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