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最艰难那年,把我送上了他竞争对手的床。
他红着眼眶求我:
阿宁,只要一次,你只要帮我一次。
让我渡过这次难关,我以后绝对不会辜负你。
我已经记不清那晚到底有多少人。
只知道沈斯年在五年后,一跃成为商业新贵。
后来他养在外面的女孩闹到了我面前挑衅。
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却冷冷开口:
你跟那么多男人s的时候,我嫌弃过你了吗
沈斯年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他藏得很好。
我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沈斯年却不止一次为她将我抛下。
在我陪他应酬,被人强行灌酒的时候。
他接到那个女孩的电话,要为她匆匆赶去。
我颤声求他:
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些男人的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移。
我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卑微又哀求般地看向沈斯年。
只要他一句话,我就能离开。
阿宁,你怎么又不懂事了
他轻描淡写扫了我一眼,语气冷淡:
只是陪许总喝几杯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我的求助被视而不见,转而被那些男人按在了沙发上。
沈斯年没有回头看我。
他盯着手机,很焦急地往外赶。
只因那个女孩在电话里的一句:
斯年哥哥,我刚刚看了一部恐怖电影,现在好害怕呀,你可不可以来陪我
沈斯年的反应便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方悦的声音。
又娇又软,还带着楚楚可怜。
原来沈斯年就是为了她。
才这样把我丢下不管。
我忽然就笑了。
随手抓起一个酒瓶就砸在那个许总的头上。
臭婊子,给你脸了是吗
沈斯年让你伺候我,你他妈还敢动手
他一巴掌扇了下来。
我整个人蒙在原地。
有哭过。
可偏偏是今天,酸涩的痛楚蔓延至心口。
那个女孩就像一根刺,让我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你装什么贞洁烈女!
许总捂着流血的脑袋,恶狠狠瞪着我:
你们几个过来,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那群男人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顾不上流眼泪。
我惊恐地推开他们,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里。
那是仅存的安全之所。
这场聚会是许总举办的。
在他的地盘,没有人会帮我。
沈斯年为了能和他合作,特意带我出席这样的场合。
他说只是喝酒,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我天真地相信了这一切,可现实却让我彻底寒心。
外面的撞门声开始越来越强烈。
我无助地躲在洗手间里,一遍又一遍拨打沈斯年的电话。
冷汗浸湿了后背,我几乎快要握不住手机。
那些喧闹,恶劣的笑声。
也是同样的情景。
我的精神快要在这一刻破碎崩溃。
第十个电话也在此刻终于接通。
沈斯年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不是让你好好陪许总喝酒吗你又闹什么
五年前的记忆在我脑海疯狂翻涌。
那天我也是这样哭着求他。
斯年,我想回家,你让我回家,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哭到哽咽,肩膀都在发抖。
我求求你,我受不了了,他们折磨我,我真的……我会死在这里的……
那天的沈斯年压抑着情绪,嗓音喑哑:
阿宁,这份投资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功亏一篑。
因为那句话,我放弃了所有的反抗。
可就在这一秒,我向他求助的那瞬间。
听筒里却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
斯年哥哥,你教我接吻好不好
我僵在原地,指尖掐到发白。
在这种时候,我仿佛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只是平静地问他:
沈斯年,她是谁
没有谁。
他的回应很敷衍:
我有事要忙了。
电话被无情挂断。
我苦涩一笑,眼泪决堤。
在门即将被冲破的瞬间,我将目光对准了窗台。
从三楼跳下去,会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闭上眼睛从窗口一跃而下。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
我躺在地面上,浑身无法动弹。
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摔断了一条腿。
那些人远远地看着我,像是怕惹到麻烦一样不敢上前。
大概是路人好心,才将我送到医院。
再到后来我就陷入了昏迷。
做了漫长的梦。
梦中是从前的种种过往。
平淡而美好。
沈斯年并非池中之物。
后来他接触到了能改变他命运的事业。
他开始渐渐顺着欲望往上攀爬。
权力的巅峰,有他想要的一切。
可等到他真的站上了那里。
为什么我们却越来越远了
我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沈斯年。
他站在我病床前,皱眉看着我:
宋远宁。
我缓缓睁开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梦中的脸和现实重合。
只要我想他,他真的就出现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什么!
他脸色阴沉:
许总被你砸破了脑袋,我跟他谈的项目也彻底泡汤了,宋远宁,你是不是想看我失败,想看我从这个位置上摔下去,你才痛快!
如果不是摔伤还在隐隐作痛。
我都快忘了自己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处境。
他原来并不关心我的生死。
我静静地看着他,沈斯年脖颈间还有未消退的吻痕。
仿佛能想象出昨天他和那个女孩发生的一切。
病房里是长久的沉默。
我抬起头,声音淡淡地:
你喜欢上她了
沈斯年顿时愣住,眸光里闪过一丝闪躲。
下一秒,他神色又恢复如常:
你莫名其妙说什么
那个女孩叫方悦,是他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我所知道的信息不甚了了。
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一切。
她声音很好听,似乎年纪不大,你接电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怜爱,恨不得能立刻冲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所以你从晚宴上匆匆离开,只是为了确保她有没有被恐怖片吓到是吗
沈斯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
他没有预想到我会发现这些。
或许是他一贯认为。
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不会产生无故的怀疑。
所以他接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多么小心。
阿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开始解释:
我昨晚的确是有公事,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搞错了一些合同,我得去处理。
她一个小姑娘,被吓哭了,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所以你让我去面对那些男人是吗
我苦涩地望向他。
阿宁,这些事你很擅长,只是喝几杯酒而已,你怎么闹得这么难看呢
沈斯年语气软了下来:
我看到你摔伤了,我很担心。
他眼睛里满是真诚,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那你能换了那个实习生吗
我的话一说出口。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被瞬间打破。
沈斯年皱着眉:
阿宁,你为难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那你偏又护着她是为什么
沈斯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语气极为不悦:
我说了昨晚是有公事,你为什么要抓着这点为难一个实习生
他从来不会对我表露这样的不满。
似是发火的前兆。
她不知分寸跟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亲密暧昧,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开除她吗
说来好笑,我跟沈斯年已经订婚五年了。
但是还没有到领证举办婚礼的那一步。
而他总是夜不归宿,身上还染着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亦或是半夜跟那个女孩,不知疲倦地聊天,打电话。
我偶然看到过一次。
他说方悦才是他的知己,他们相逢恨晚。
曾对我说过的。
我抿着唇,愈发觉得眼眶发酸。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有些迷茫。
阿宁,你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刻薄了
这些年来,你只要看到我身边有女人,你就会想方设法赶走她们。
可方悦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很单纯的,做什么事都很乖,为什么你一定要逼走她呢
总之,方悦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好好养伤吧。
沈斯年转身离开得很果断。
似乎觉得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我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神思恍惚。
订婚的戒指在我的手指上都留下了一圈痕迹。
可我已经记不清。
我们相爱是什么样子了。
慢慢地,我也开始思考。
他是什么时候把那枚戒指摘下的。
又是什么时候成为方悦的项链。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有关方悦的一切,都让我心神不宁。
沈斯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
因为我的缘故,他该裁的裁,该换的换。
从来不会让一个工作如此不严谨的女生在他身边待这么久。
他刻意地隐瞒着有关方悦的一切。
藏得极为严谨。
我找不出他确凿出轨的证据。
却又时刻患得患失。
直到我的伤势彻底痊愈那一天。
一条条陌生短信发到了我手机上。
【他说你好脏,每次碰你的时候都觉得恶心。】
【可我不一样,我这辈子只会给他一个男人睡。】
【其实他早就厌烦你了,说你是公交车,谁都可以上,可你还是缠着他不肯放手,甚至还想让他娶你当妻子。】
【姐姐,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发短信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些言辞过于恶心刺眼。
我看完的一瞬间,手机就摔到了地上。
整个人站在原地,肩膀抖得不成样子。
我踉跄着捡起手机,整个人摔得生疼,眼泪止也止不住。
本该在那晚尘封的记忆,又再次搅乱了我的思绪。
恶劣又不堪。
我像疯了一样拨打沈斯年的电话。
打不通就去他公司找他。
公司找不到,就找到了他常去的私人会所。
我闹得天翻地覆,他秘书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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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把沈斯年的行踪透露给了我。
在他即将谈成一项合作的时候。
我打断了一切。
也第一次正式见到了方悦。
她年轻漂亮,又天真烂漫。
见到我的第一眼,嘴角竟是暗藏着挑衅。
她成功了。
我无理取闹的一面被无限放大,沈斯年动了很大的怒。
宋远宁,你胡闹也得看场合!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难道你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方悦。
眼眶早已红透。
我带着方悦来谈合作,你发什么疯
可惜手机被我摔坏了,开不了机。
唯一的证据我拿不出来。
只能一字一句质问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感情
就因为这个方悦是吗就因为她日夜跟你在一起,你动心了是吗
沈斯年冷声道:
够了!你还要针对方悦到什么时候
我笑了笑:
针对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
你开房的记录,购买避孕套的记录,送她礼物的记录,你以为我都不知道是吗!
我也彻底爆发。
沈斯年一时怔住,脸色铁青:
你竟然查我
或许是这么多年过于信任。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做到这一步。
真相撕开得太难看。
沈斯年神情紧绷着,被拆穿后的无措就这样暴露出来。
男人上c的时候,我嫌弃过你了吗
这句话炸在我的脑海。
不断地放大,加重。
仿佛要将那晚所有的记忆全部唤醒。
他将我亲自送到那些人的房间,亲自关上了那扇门。
无视我的哭喊,无视我的求助。
可现在却变成了他嫌恶的一部分。
我神情凄然,差点因为站不稳而轰然倒地。
沈斯年扶住了我,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愧疚:
对不起,阿宁,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说错话了……
阿宁,你不要生气……
我推开他,眼泪断了线般往下砸。
他伸手想要接住,最后扑了空。
我跌跌撞撞往前走,转身,一步又一步,感觉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心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
他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凝结在那片空气里。
而我整颗心像是要碎掉一般。
在无声中崩溃。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修手机。
碎掉的屏幕就像已经烂掉的感情。
就算修补,也无法如初。
我将自己整日困在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小公寓里。
电视里在播放新闻。
沈氏集团的总裁在全市寻人。
沈斯年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连接受采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几乎所有平台都能看到我的照片。
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我拔掉了网络,关掉了电视。
不想见人,也不想见阳光。
只要一睡着,那晚的回忆就会纷至沓来。
男人撕开我的衣服,将我绑在床上。
沈斯年那小子艳福不浅啊,还能有你这样的货色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不过你哭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把你卖给我们了。
今晚你就好好伺候我们吧,还想他干什么
他都说了,今晚随便我们怎么玩都行!
你好了没有,现在该我了……
我拼命反抗,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一个身影忽然抱住了我。
我哭着挣扎,却被他死死抱住。
阿宁,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宁,是我,别怕,是我!
沈斯年的颤音落在我的耳畔。
他抱得我很紧,快要让我喘不过气来。
阿宁,你失踪的这三个月,我没睡过一天好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阿宁,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
他哽咽着,红着眼眶抱住我。
失而复得,情难自抑。
阿宁,我答应你,下个月我们就结婚,我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我现在才发现,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将我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
心跳声胜过了一切。
的眼睛,一直吻到鼻子,嘴巴。
我闭上眼睛,已经慢慢沦陷。
他的喘息声盖过了床摇动的声响。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靠在他怀里,问他是不是会永远爱我。
他肯定的回答,胜过万千情话。
似乎从未变过。
那晚之后,我跟他回了家。
开始满心期待着我们的婚礼。
我们彼此约定,将从前不好的一切都忘记。
结了婚之后,就要往前看。
我不再追究方悦,他也不会再提那些过往。
除了工作之外,他几乎每时每刻都陪着我。
婚礼的准备进程,也是他全程把控。
就在我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时候。
方悦跳楼的事情,闹上了新闻。
那时距离婚礼开始,只有三天了。
可沈斯年却不见踪影。
我握着手机,盯着打不通的电话。
看着新闻里没有拍到正脸的男人背影。
忽然自嘲一笑。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我知道沈斯年为了方悦,与我闹过诸多不堪。
这一次,我比往常都要平静。
发完消息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做。
沈斯年是在第三天早上回来的。
他脸色有些憔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
我之前把她开了,但没想到她会那么脆弱,走上极端。
阿宁,我会娶你的,我肯定会娶你的……
但是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想先去照顾她一段时间,不会太久的,等她好起来了,我就回来。
阿宁,我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你会同意的对吗
我望着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后,等过半个月,我们再结婚,好吗
我点点头。
他摸了摸我的脸,欣慰地笑了。
我没有在意方悦的事情,依然全心全意准备着我的婚礼。
沈斯年为我定制的婚纱很合身,钻戒也无比华贵。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方悦的身体状况渐渐好了起来。
沈斯年的眼睛里也有了光。
他体贴入微地照顾着方悦,甚至为她洗脸,刷牙,换衣服。
我透过医院的病房,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沈斯年注意到了我。
他关上门,温柔问道:
阿宁,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扯了扯唇:
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沈斯年往门后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轻轻开口:
好。
他牵过我的手,但神情却有些复杂。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婚礼。
他又消失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周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一根紧绷的弦彻底断掉了。
他留给我的只有两句冰冷的消息:
【她现在太脆弱了,不能受任何刺激。】
【阿宁,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泪水滴在屏幕上。
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宾客都以为我疯了。
我低垂着眼,将修好的手机砸了个稀烂。
然后平静地去了方悦所在的医院。
我看到了他们接吻。
看到他亲手脱掉了她的吊带。
在
VIP
病房里,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
我和沈斯年目光交接的那一刻。
他眸光短暂停滞,被打搅后的恼怒逐渐变成手足无措。
他扣上衬衫,迅速走了出来。
阿宁。
我依旧笑着,声音平静:
时辰快到了,我们回去结婚吧。
他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跟我离开的意思。
阿宁,我说过了,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那是几号呢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
阿宁。
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要逼我。
我强忍着眼泪没有落下,眼眶红得彻底。
是你说要娶我的。
是你十八岁的时候,拿着报纸做的戒指,说以后要娶我的。
是你那个夜晚抱着我,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的。
我越来越收不住,眼泪滚烫滴落。
他神色依旧,却暗暗攥紧了拳。
阿宁,我现在没有办法,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婚礼,逼死一条人命吗
人命
我笑得讽刺。
你只有跟她接吻才能救她是吗
阿宁,你不要乱想。
方悦无依无靠,很可怜,我只是心疼她……
我被你抛弃了那么多次,我不可怜吗
我声音有些战栗:
沈斯年,如果我今天非要你娶我呢
沈斯年看着我,目光凝重:
阿宁,这是医院,别闹了。
我没有闹。
我忍住眼泪,深深地看着他:
你还要不要娶我
沈斯年依然是那个答案:
阿宁,不要逼我。
可我没有逼你。
我指了指肚子,声音哽咽:
我现在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他愣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方悦在喊他。
我望着他,祈祷他走向我。
只要我们结婚,孩子就有家了。
沈斯年的神情有些沉重。
他皱着眉,声音又冷又硬:
你都被那么多人上过了,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呢。
我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仿佛整个人坠入冰窟,心里倏然发寒。
我难以置信望着他,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
沈斯年眉心蹙了蹙,眼底的情绪晦涩复杂。
他脱口而出的话,是他下意识的真实反应。
丑陋的伤疤被撕开的那一刻。
我发现。
在我们彼此之间。
五年前那件事从来都没有过去。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
他轻飘飘揭过刚才那句伤人的话,语气缓和。
阿宁,别用怀孕来要挟我。
方悦的身体不好,我还要照顾她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不会考虑结婚的事。
他转身走进病房,没有看到我掉下来的眼泪。
痛楚蔓延至躯干。
喉咙咽下的苦涩汹涌反复。
我忽然自嘲一笑,笑自己还如十八岁那样天真。
相信沈斯年的一番真心。
真心瞬息万变。
只剩下一片支离破碎。
大概是母体过于痛苦,就连腹中的孩子也被牵引着。
它折磨我日夜吐着苦水,翻来覆去睡不了好觉。
不到一个月,我已经身心俱疲,憔悴不堪。
就连抬眼看人的力气都没有。
也浑然不觉沈斯年会在这时候出现。
他带来家庭医生,为我检查了身体。
又亲自喂我吃药,替我更换衣服温柔擦脸。
我意识不太清醒。
好像自己穿越回了十年前。
十八岁的沈斯年会在我生病的时候。
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关心我。
我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微弱,
斯年,你终于回来了。
大抵是许久没有这样亲昵唤他。
身体顿住,他点点头:
我一直在。
眼泪被他轻轻拭去。
阿宁,你的身体很重要,不舒服随时跟我说。
哽咽在心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忽然散了。
我扑进他怀里,发出细微的哭声。
可能是因为怀孕太敏感了,再小的关心都能触动我。
我生怕眼前的沈斯年只是一场梦。
怕梦醒后,他眼底又是一片凉薄。
所以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放手。
阿宁,你还爱我对不对
我没说话,拥抱已经代替了回答。
他用手抚过我的脸颊,语重心长:
阿宁,我走到今天不容易,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倚在他怀里,对他说的一切都理解。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谈心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在我身边形影不离。
说他一路走来的无奈,对我的愧疚和心疼。
说他的理想和野心。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创业的那几年。
平静又纯粹。
所以,阿宁,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会帮我对不对
我神色忽地顿了一下。
心里好像闪过一些不安的涌动。
只是他没有再说些什么。
等我身体慢慢好起来的时候。
他又带我去挑了一些衣服和首饰。
我小腹渐渐显怀,但是身体却没有胖很多。
脸上的状态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沈斯年看到我这身打扮,似乎很开心。
阿宁,你真漂亮。
这身露背连衣裙穿得我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沈斯年不让我换。
他抱我上车,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看着车子驾驶的方向有些陌生。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斯年,我们要去哪
去许总那里。
我面色一滞,拒绝道:
我不想去。
阿宁,听话。
今晚没有那么多人,只是去跟许总谈合作,再跟他道个歉,上次的事情他也答应不计较了。
我是孕妇,不太方便喝酒。
不会让你喝酒的,别担心。
路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我忽然觉得手脚钻心地冷。
沈斯年,放我下车。
我声音凛冽冷静。
我不会去的。
沈斯年故意当作没听见。
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如果你不停车,那我就跳下去。
车窗被打开,风吹得很大。
我眼中的决绝被沈斯年看到,他无奈只能把车停在了路边。
阿宁,你又闹什么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见许总,为什么要我穿这种衣服谈合作这种事你以前从来不会带我,你的秘书呢方悦呢为什么是我
他从来不会带我出席正式场合。
除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的。
我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些什么,隐隐觉得不安。
阿宁,你说过会帮我的。
跟许总的这次合作很重要,我真的不想失去。
可我只是一个孕妇!
他极为认真地对我说:
阿宁,没关系的。
许总他说就一次,一次而已!
阿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失去这么好的合作机会!
我震惊地看着他。
整个人脸色惨白,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觉得荒唐讽刺,恶心得我想吐。
阿宁,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在他期待着我做出回应的时候。
我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愤怒,痛苦,难过。
交织在我内心里的复杂情绪。
就在那一瞬间,通通变成他脸上清晰的红痕。
沈斯年整个人姿势凝固。
眼中闪过轻微的诧色,却又慢慢归于平静。
他没有生气,继而开口:
阿宁,你是在恨我吗
可你明明知道这一路走来我有多么艰难,这一路走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我付出了多少,你付出了多少!
难道就这么一次,你都不愿意了吗
我冷冷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人。
一次又一次被他背叛,利用。
被他当成礼物送到别人床上。
我不恨,从来都没有恨过他。
我懂他的无奈,懂他的不得已。
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咬着牙承受。
可是现在呢。
好像只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一厢情愿地付出,最后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伤害。
在沉默的三分钟里,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企图从那里能找到我的影子。
可什么都没有。
最后却只能红着眼眶问他:
沈斯年,你爱我吗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习惯于在我面前表演深情的他,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
这一切被我尽收眼底。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没进入状态的他,演不出来。
阿宁,我们今晚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我苦涩一笑:
好啊。
那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你爱方悦吗
沈斯年语声低沉:
阿宁,不一样的。方悦她,和你不一样。
所以你爱她对吗
他沉默。
那如果今天换作是她呢如果把她送给许总替你铺路呢……
他眼神忽然凌厉:
方悦那么干净,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原来,这就是下意识反应的爱。
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疼得心尖发酸,眼眶的泪顺势滚落。
下车的时候,沈斯年追了出来:
宋远宁!你真这么绝情吗!
我没有应他,也没有回头。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我现在只是我,不是任人摆布的礼物。
沈斯年没有追上来。
我们就此分别。
这场大雨下得猝不及防,兴许是秋天来临的预兆。
我想找到躲雨的地方,却脚底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雨砸在脸上,感官被无限放大。
我意识到有什么在失去。
变成一摊血的孩子。
再后来,我闭上了眼睛,陷入漫长的黑暗。
我梦到了那个孩子。
它哭得很可怜,说下辈子还要认我当妈妈。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我逐渐清醒。
我感觉自己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痛苦已经变得麻木。
医生问我:
你家属呢
没有家属。
医生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同情。
只是流产而已,我好像也没觉得自己可怜。
可下一秒,医生确诊我患癌的时候。
我颤抖着接过报告单,愕然失色。
沈斯年来见过我。
他给了我一张两百万的支票。
我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望着他:
补偿费
分手费。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总不能亏待你。
原来十年的青春,就值这个价格。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无动于衷。
既然孩子已经没了,我们就这样吧。
沈斯年将支票递给我。
你找个比我好的男人嫁了,以后也不用受什么委屈。
我低头,藏住眼底的悲伤。
你让我嫁人
我忽地一笑。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娶我
沈斯年眉眼依然冷漠,只是没有什么戾气。
你说得对,既然我不爱你,我就不该把你留在身边。
我们彼此都该放手,不必互相折磨。
倘若我不愿呢
沈斯年声音依旧冷冽:
阿宁,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
我给你补偿,放你自由,你也可以找到属于你的爱情。
他眉眼忽然有了笑意:
方悦才是我真正爱着的女人,她现在有了我的孩子,我要给她一个名分。
我苦笑着,将他递过来的支票撕成两半。
他看着我如此举动,有些不解。
你这是做什么
容易,我也有我的自尊,不可能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当妻子。
再说,方悦怀了我的孩子,孩子需要一个爸爸。
我缓缓抬眼,朝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那我们的孩子呢
沈斯年没有接话,只是开口道:
阿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往前看。
如果你觉得这笔钱不够,你可以提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要再去讨论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我眼底一片死寂,麻木而平静。
如果她孩子没了,你还会娶她吗
沈斯年脸色忽然就变了。
你休想对她做些什么!我说过了,方悦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我言尽于此,如果你需要钱,就联系我的秘书。
毕竟跟我一场,好聚好散。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撞见医生。
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吗
沈斯年看了我一眼,淡声道:
只是朋友。
那你劝劝她,她不肯治疗,一直闹着要出院,这病再拖下去……
沈斯年皱眉,神情复杂:
她生了什么病
我及时打断了对话:
没什么,与你无关。
沈斯年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索性直接离开了。
我将手中的绝症通知单揉成一团。
克制汹涌的情绪,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沈斯年说得对。
他都不爱我了,我又何必痴缠他不放。
这些年的荒唐事,已经注定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他说往前看。
只有我一个人还困在那里。
荒谬至极。
我终究没有接受沈斯年的任何补偿。
他秘书来见过我几次。
我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
可能他也发现了些什么,试探着问道:
宋小姐,您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藏住自己憔悴的神色,回问他:
他三天后是不是要结婚了
是的,沈总说您拿了钱,就把以前的事就忘了吧。
我把头埋得很低,甚至说话都有些吃力:
好啊。
那你告诉他,我活不了多久了,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秘书愣住了,他表情有些微微的震惊。
他答应了我这个请求。
将原话带给了沈斯年。
彼时的沈斯年所有心思都在婚礼上。
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神情无波无澜。
想让我在婚礼前见她,闹出点什么动静来,她的手段未免太低了些。
沈斯年嗤笑道:
婚礼结束后再说吧。
你替我带句话给她,下次想要见我,还是换个借口吧,毕竟快死了这个理由,只能用一次。
秘书顿了顿,想要解释又把话咽下了。
因为他看到方悦穿着婚纱走了进来,笑容粲然:
好看吗
沈斯年目光温柔:
当然,我太太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秘书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嘴,给这对新人添一些不愉快。
他只需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
原封不动将沈斯年说的话传达给了我。
这样所有人都能各自安好。
我摘下那枚昂贵的钻戒。
静静地看了很久。
仿佛那里蕴藏着有关真爱的传说。
最后却只是一场泡影。
从始至终都不属于我。
天渐渐亮了。
初秋并不寒冷,我却将自己裹得严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沈斯年婚礼现场,并没有熟人认出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新人身上。
我远远地看着沈斯年。
他深情地看着方悦,说出动人的誓词。
我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眼眶突然红了。
这么好的日子。
我为什么要破坏呢
阴暗的角落,同样有一个人靠近了我。
宋小姐,您怎么来了
还是被他的秘书认出来了。
我将戒指盒递到他的手中。
物归原主,替我还给他吧。
好。
我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又交代道:
别跟他说我来过。
秘书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身的时候,朝台上看了一眼。
沈斯年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只是一瞬间,黑暗又将我隐去。
他柔情缱绻地吻向他的新娘,台下一片欢呼。
那般热闹,却也没能回头再看一眼。
沈斯年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恍惚了一瞬。
但也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那双眼睛形容枯槁,十分麻木。
远远没有他的新娘漂亮。
他刚刚竟然把她错认成了宋远宁。
真是荒谬。
宋远宁谎称自己时日无多。
就等着这个借口骗沈斯年去看她呢。
她不可能会来。
他将思绪收回,再看向方悦的时候,情意暗涌。
竟从她的面容里,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宋远宁。
纯洁又美好,一如她当年。
后来秘书送回了戒指,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方悦生下了孩子。
那是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几乎整天都陪着他们母子俩,寸步不离。
不仅将所有的事情都抛诸脑后。
更别说再去看一眼宋远宁。
不过也不用去看了。
宋远宁早就死在了那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