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打来电话,关于我梅毒淋病的诊断迅速传开。
瞬间成了同事们避而远之的声讨对象。
嘘——你可小心点!这是传染病,组织科怎么还不把她开除
她摸过的饭票我都不敢碰,平时挺老实一人,私生活竟然这么不检点!
领导把我叫到开水房,一站定就隔开老远的距离,表情严肃又嫌弃。
郝丽丽同志,你的私事给食品厂带来严重负面,现在做停职处理!
慌忙中,我只得来到性病科求助,却意外听到老公窃窃私语。
你真是帮我大忙了医生!
若不是谣言让她彻底翻不了身,小婷要评的职称肯定又会被抢了去。
我大脑嗡嗡作响,试图理解清话中的意思。
当看到男人愈发得意忘形的嘴脸时,我彻底寒心转向了人流预约窗口
......
1
宣传科,你们赶紧贴大字报公示,我们已开除涉事员工,产线做了全面消杀,请群众放心!
现在就派人把郝丽丽的东西全烧了,要是让其他同志也传染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领导冰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捅进我的心窝。
就连平时和蔼的看门大爷,也破天荒戴上了厚手套,生怕碰到任何我接触过的东西。
人人都像躲瘟神一样绕着走,但是作为怀有身孕的母亲。
我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故作坚强。
一想到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可能受到伤害,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毕竟这些年,我和老公许明远,想孩子都快要想疯了。
却未曾料到,这个男人竟然背地里,和下属季小婷搞在了一起。
若不是撞见,我都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胎儿发育一切正常,女同志,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直接流掉真的太可惜了。
护士的话终于把我拉回现实,我抚摸着孕相未显的小腹。
望着手中攥得皱巴巴的签字单,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麻烦您帮我预约下周的手术......我......
话到嘴边终是被咽了回去。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刀割般疼痛。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刚走进大院,刺耳的议论声便扑面而来:
听说她乱搞都被开除了,怪不得5年也怀不上孩子,原来私底下这么不检点!
得了那种病啊,沾点唾沫星子就能传上,最后浑身烂得没块好皮,连火葬场都不收!
这种人竟然还能在食品厂工作,出了事谁担得起啊。
巨大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我刚想跟邻居们解释,却被迎面泼来的粪水浇了一身。
大家纷纷捂着鼻子咒骂道:
里里外外都这么脏的贱女人!还不赶紧回家洗干净,在外面是想传染给我们吗!
脏东西糊住了眼睛,视物不清,一股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只能干着急四处摸索着打转,却在即将绊倒时,被一阵温热扶起。
丽丽别怕,我带你回家。
许明远轻柔的声音响起,粪水的恶臭瞬间被一股甜腻的冷香冲淡。
他直率的动作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嫌弃。
原来这些年我就是被这样的温柔乡哄到找不着北的。
而今想一想却愈发绝望,身子骨传来阵阵透心的恶寒。
我被紧握的手下意识狠狠缩了缩,却未逃过许明远掌心的力度。
别闹,是我。男人语气加急,把我直直带进屋。
直到浸满温水的湿毛巾拭干净令人作呕的秽物。
我才在许明远略显嫌弃的目光里看到脖颈上未加掩饰的吻痕。
男人微微皱起眉,不自然地拉高了领口。
语气不像刚才那般温柔:
小婷想让你帮个忙......
她评职称的档案需要外加一封推荐信,你识字多,我就直接答应了。
2
我没有讲话,却后悔得发疯——许明远把我一个人关在档案科,门锁却怎么也打不开。
这里的看守是一个极其猥琐的油腻男人,他盯着我无助的面孔,满脸堆笑成褶。
呦,这是谁来了听说你玩男人的技术可是一绝,今天还真想开个荤瞧瞧呢......
咱就喜欢这种吃过见过也尝过的,不仅来劲还放得开!
男人娴熟地摸索着裤带,眼里散发出饥渴的凶光。
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单位!
我吓得浑身发抖,指尖泛白,使劲拉扯怎么也砸不开的木门。
许明远!许明远!
敲打的拳头早已肿得发紫,可就算撕破了喉咙,外界也并没有半分回应。
绝望的死寂带着眼泪彻底打湿了领口,我瘫坐在地上,抽搐到窒息。
可就在这时,季小婷娇嫩的声音却隐隐从门外传来:
远哥哥,你说嫂子不会怪罪我吧,她在厂子总是压我一头,从来没给过好脸色,你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啊!
两个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异常刺耳,许明远捏向女人的腰肢,在一阵娇弱的冷哼中上了头。
咱俩在一起5年都没被发现,郝丽丽的智商怎么能怀疑到你身上。
我的小心肝就放心吧,她只配回去做个操持家务的母狗。
原来在许明远心里,他同床共枕整整五年的妻子竟是这样的不堪。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交代,却让我瞬间堕入无尽深渊。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男人大手直接扯开粗布衣衫,本想着就这样一了百了。
门却突然间被一声力道咣得踢开了。
我彪出眼泪正要把救命大声喊出口。
却看到整个厂房的领导正齐刷刷站定在门外。
情况不妙,男人瞬间收起自己的咸猪手见风使舵:
王厂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郝丽丽得了传染病还来档案科闲逛。
我呵斥她,却被这个疯女人扬言要动手......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啊......
男人委屈地哽咽沙哑,受惊的模样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我被严肃地目光盯着无所适从,直到脸上的火辣瞬间把人打倒在地。
郝丽丽,如今打你都觉得脏,想男人是想得上瘾吗,以后别让我在厂子看到你!
工头张姐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怨恨和嫌恶,一道记忆闪过。
前不久她儿子刚好吃了我主动剥开的果冻,现如今谣言传得这么凶。
她应该想要杀死我的心都有了吧。
这里是单位,有话咱好好说,不要动手!
许明远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他故作吃力地挤上前伸手扶起我。
丽丽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别听他们胡说,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男人昔日里最擅长的温柔体贴,此刻却伴着孕反令我阵阵干呕。
他嘴上说着最甜蜜的话,私底下却没少做置我于死地的事情。
目的就是为了在情人季小婷评选期间,我这个死对头能够永远消失。
油腻男人刚想开口对所有人再次描述事实,却被领导烦躁拒绝:
一个传染病人还跟她掰扯什么!赶紧赶出去啊,如果再有下次,就直接报警抓起来,真是作恶多端!
人们也纷纷咒骂着四散开,充斥着对我蓄意谋害的深深唾弃。
回去的路上布满了压抑和委屈。
许明远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道:
丽丽,你别难过,今天的事情全是意外,过一阵就没事了。
小婷晚上刚好准备了几桌,就是为了感谢你帮她大忙了,还顺便叫了几个老兄弟一起......
不必了!我想都没想便开口回绝。
这明明就是鸿门宴,更何况评选还在公示期,这对男女又能安着什么好心。
见我拒绝,许明远却瞬间变了脸色,语气生硬起来: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你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
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忤逆过,一直都是顺着他的所有的要求来。
却被习惯地贴上了毫无主见的标签。
这一次,自然也是多说无益,又被他强迫拽了去。
却没想到,我那桌摆着的,是连猪都不吃的冷饭。
3
丽丽姐特意来庆祝我通过了评选,这次她可帮了大忙了,大家再多喝两杯!
季小婷风情万种地招呼,却让在场男人燃起了色心。
就她一个染病女有什么好招待的,下次你晋升,都是哥一句话的事。
不知哪来的大手一上来就往季小婷白嫩的大腿上抓。
却被许明远一把护在身后,眼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爱护和不悦。
动作上虽推搡着对方拉开距离,语气里却充斥着不愿得罪的客套。
是是是,哥说得没错,我家小婷全靠你们照顾了。来,这就陪您走一个!
我被冷落在一边,毕竟眼前的冷饭谁看到都会嫌恶唾弃几口。
突然,醉汉一个趔趄不小心跌了过来,我瞬间起身下意识甩开这个突兀的男人。
却被一只手端起的冷饭狠狠倒扣到头上。
我们大哥是你这种女人造次得起的吗我告诉你,今天能在一屋吃饭都是你的荣幸!
也不看看自己脏成什么样子,快给你老公头顶耍绿了,贱人!
男人酒后不加修饰的粗话让许明远瞬间拉了脸。
我委屈地刚想转头走人,却被一道力度拉了回来。
许明远一边陪笑着一边黑脸跟我小声解释。
丽丽,快跟大哥道歉,他们都有权有势的,以后孩子还要靠大哥罩着呢。
道歉凭什么要道歉
从头到尾我都做错了什么若不是你没有底线的造谣。
又怎么会被人踩在脚下当成牲口耍
我咬紧牙关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直直盯着许明远。气氛瞬间陷入沉默。
可下一秒却被后方来的暴力狠狠抵扣住头颅。
脸蛋生生摁在全是倒刺的旧木桌上摩擦。
看你嘴硬,不道歉是吧!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尝尝京城一霸的厉害!
好!好!老大威武!血肉模糊中,一群人纷纷鼓掌叫好。
季小婷一只手正搭在壮汉肩上,饶有兴致地赏味着。
我的眼泪被活活砸了出来,伴随着摩擦的剧痛,大脑嗡嗡作响。
随即口腔又被人毫无防备地狠狠捏开,硬生生塞了一堆馊饭进去。
伴着臭鸡蛋死猪肉难忍的恶臭,我当场就要干呕起来。
却被人抢先死死抵住下巴,逼我倒咽了回去。
呕——呕!难受极了!
我无法控制地倒吐了许多黄水出来,眼泪快要被呛到断了线。
马的!这个女人脏死了,赶紧把她拖走,晦气!
落下的秽物让在场的人狠狠皱了眉。
眼看着巴掌马上就要落下来的节奏。
许明远才惊慌地连忙陪着不是,扶我坐在外面石阶上休息。
我难受地把头闷在膝盖上,颤抖着一言不发。
胃里空地直泛苦水,整个身子像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没过多久,季小婷却好心端了一碗鸡蛋汤出来。
丽丽姐,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你先别生气,吃点稠汤暖暖胃吧。
许明远接过碗,一口一口吹凉喂到嘴边。
我原本是抗拒的,但是耐不住肚子里吐地什么都不剩。
还是主动拿过碗大口喝了起来。
见此情形,季小婷一个眼神就把许明远招走了。
外面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没过一会,肚子就开始疯狂绞痛,额头汗珠顺着脸颊大颗滑落。
我长吸一口凉气,却感到双腿间涌出温热的液体——不好!汤里有落胎药!
过去几年,许明远质量不行,导致我曾有数次小产的经历。
熟悉的坠胀感带着无助的绝望,瞬间淹没意志。
我在干硬的石灰地上来回打滚,身子蜷缩成一团,怎么也喊不出声:
救救......谁来救救我.......
可屋里男人女人们碰杯的热闹却再一次把我打入绝望腹地。
时间静止了,一个清晰的念头疯狂烧了过来:
或许.....死了就真的能解脱了吧。
我实在是......太疼.....太疼了。
念头像密密麻麻的针,一遍遍充斥着万念俱灰的神经。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拦下一辆三轮车,终于来到河边一跃而下.......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
许明远,你老婆跳河了!我的消息传了回去。
当许明远听到跳河二字时,瞬间僵直了身子,酒杯从手中滑了出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男人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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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许明远冲上前揪着三轮车夫的衣领子怒吼道:
你说什么谁跳河了
就是......一个脸上有擦伤的年轻女子......刚从这里搭车去了河边......就......
车夫被许明远突然的失控吓坏了,结结巴巴答道:
河边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要不我.....送你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是河边却围了一圈人,议论纷纷。
听说呀,食品厂那个得了病的女人想不开自杀了。当初这事传挺开。
你说她出去乱搞的时候怎么没想不开,现在人哪听过这些病呀。
就是就是,就算留在社会上,这种人也是害人害己,一点都不可惜。
车夫把许明远带到我跳下去的河岸缺口,指着那个方向说:
这位女同志完全没有犹豫,下了车就直接跳下去了,拦都拦不住。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报警,然后去她上车的地方找你。
无奈的语气中透着丝丝惋惜:可惜了,真是太年轻了。
对了,她裤子上还有大片血迹,都弄到车子椅座上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许明远听着跳河的一个个细节,痛苦地抱住了头:
不可能,她这么乐观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那么喜欢小孩的一个人......不可能,我不相信!
这时季小婷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看到神魂落魄的许明远。
意识到事情的不妙:远哥,嫂子她.....不会真的......
男人闻声满眼猩红地抬起头,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质问道:
是不是你!给郝丽丽喝了落胎的药,打掉了我的孩子,也害死了我的妻子。
呜....呜.....季小婷憋得差点喘不过气,松手......松......
你这个失了心智的恶毒女人,你还我老婆,呜呜呜呜。
许明远说着说着,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季小婷没了脖间的力道,大口喘着粗气:远哥,你别难过,我也不知道汤里的东西对胎儿有影响,嫂子情绪不稳,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季小婷你......
话音未落,却被一声警笛声打断了,穿着制服的人迅速拉开警戒,把现场的群众围到了远处。
先生,请问你是跳河者的家属吗
我们已经派了搜救队在下游去找了,但是现在天色已黑。排查难度加大,您需要多等等。
但是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上游河道暗礁丛多,从这个高度落下,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警察详细记录着目击者诉说的案发细节,并根据现场留下的擦痕得出了自杀的猜测。
许明远听得浑身发凉,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我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时。
这个男人才终于失去意识,毫无气力地晕了过去。
远哥,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一睁眼,许明远发现自己躺在季小婷的房间里,天旋地转。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丽丽呢,找到了吗,警察有说什么
许明远一个惊颤,便坐起身来慌忙询问,惹得季小婷不满地瘪了瘪嘴。
远哥,你怎么一睁眼就关心别人呀,可是人家把你一点一点抬回来照顾的。
不念好就算了,下次你就在水泥地上干躺着吧!
许明远完全顾不上女人到底说了什么,卷开被子就往房外走。
刚出门,却被地上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啤酒瓶瞬间击中了。
——明明丽丽昨天下午还好好的。
怎么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彻彻底底失去了她呢!
痛苦瞬间席卷全身,男人控制不着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宽厚的肩膀随着抽泣也连带着颤抖了起来。
哎呀,远哥你怎么又难过了,明明才好起来。快,我扶你回去!
然而就在女人的手还没落到男人身上时,许明远一个转身。
反手甩了一巴掌上去:别碰我!都是你杀了我的老婆和孩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若不是你为了凭职称,蛊惑我散布丽丽的谣言,她又怎么会这么决绝地要去寻死
我们原本美好的一家三口,全都被你毁了!
季小婷,我要报警!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5
季小婷听完,浑身猛地一颤,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要背过气去。
远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踉跄着上前两步,整齐的指甲死死揪住许明远的袖口,眼泪说来就来。
当初我只是想让嫂子回避一下,不要跟我抢名额。等到事情结束,就按部就班的啊,可是没想到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没想着要害死嫂子啊,远哥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精心描画的柳叶眉蹙成痛苦的弧度。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曾经让许明远在无数个夜晚心软。
可此刻只让他胃里翻涌起阵阵恶心。
许明远一把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上墙。
他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警察局冲。
初春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却比不上他心头血淋淋的疼。
许明远同志,接待的老民警推了推眼镜,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我们没有搜到您妻子的任何下落,但是查到了前几天她在卫生院流产申请单上的预约。
护士说当时只有您妻子一个人去的卫生院,老民警叹了口气,她脸色白得像雪,问什么都不说...请问你们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那张轻飘飘的纸落在掌心,却重得让他手臂发抖。
纸上郝丽丽三个字写得极轻,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像一声精疲力竭的呜咽。
怎么.....怎么会,丽丽你就这么恨我吗
竟然恨到要打掉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孩子。
许明远无法抑制地哭出了声,视线突然模糊。
他仿佛看见我独自坐在卫生院掉漆的长椅上,双手死死护着小腹。
而他们的孩子正在她身体里一点点死去。
在补充完相关的笔录之后,对方只能沉默地叹了口气。
同志,对于家庭矛盾私事我们无权干涉,只能作为事件的补充细节。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希望您早日走出来。
许明远踉跄地往回走着。却在食品厂外围公示栏前碰见了季小婷。
远哥,你去哪里啦,快看,我职称评选的公示期顺利结束啦!下个季度就能涨工资啦!
许明远双目猩红,在听到喊声后,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回头望去。
才发现季小婷正眉飞色舞地炫耀着。
就好像郝丽丽的离去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许明远的手掌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指甲深嵌皮肉微微泛白。
原来从一开始,季小婷的野心根本就没放在单纯的评选上。
而是要永远除掉丽丽这块挡住她前路的大石头。
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整个事件的帮凶。
他曾多次幻想的美好未来,一家三口温馨的场面,在此刻全部化作泡影。
再也回不来了。而眼前的女人,却还在毫无知觉地享受着别人的痛苦。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干脆就此摊牌吧,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我老婆,对不对
许明远几乎用吼的方式,说出了心中的全部疑惑。
却引得食品厂的人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
季小婷见形式不对,堆笑着上前说了很多好话:
明远哥,你别这样,你看我还叫着你哥哥,就证明我对你是真心的。
嫂子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活着的人依然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说对不对。
许明远再也不相信女人的鬼话,以前娇滴滴的大眼睛如今却只觉得令人作呕。
他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一路连走带拽拉到了警察局。
你别再跟我装殷勤,丽丽走了,我就是自首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季小婷被吓得梨花带雨,花容失色:许明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真是个疯子,快来人呐!
啊!救命啊!女人慌了,高跟鞋在石板路上磕出凌乱的声响。
有工人探头张望,却因为太过熟悉二人的关系,无人插手。
直到鞋跟被磨掉了,季小婷也没逃出男人的力道。
警察同志,我是来自首的。就是这个女人,用药害死了我还未出世的孩子!
那句话彻底终于击碎了季小婷的伪装。
她瘫坐在地上,精心打理的头发黏在涕泪横流的脸上,像只被撕破脸的画皮鬼。
因为季小婷很懒,我未喝完蛋汤的碗还被丢在石阶上。
警察当场收缴了证据,检测出了滑胎药的成分。
又在家中搜到了只有她指纹的包装。证据确凿。
季小婷随即被警方当场逮捕,判了重刑。
6
别人的生活我再也无心打听。
自从被好心的阿姨救上岸之后。
我便一直留在他家休养,恢复了整整一年。
阿姨家虽然只剩一个儿子,但是条件十分艰苦。
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带我治病。为人却很善良。这一年的时间里把我照顾得很好。
即使吃住的条件远远不如以前,但是再也遇不到邪恶的人和事。
我反而觉得生活愈发有盼头了起来。
清晨,我跟着阿姨去溪边洗衣,帮着她晒谷子。
金黄的稻粒在阳光下闪烁,我竟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
她的儿子阿诚话并不多,但总会默默帮我扛最重的柴捆。
村里的孩子起初躲着我,直到我教他们认字算数。
渐渐地,郝老师的称呼取代了那些窃窃私语。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总把野花塞进我手心。
而这些暖心的小举动,许明远从来没用过真心。
赶集日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我编的竹篮总能最先卖完,攒下的铜板在陶罐里叮当作响。
那天收摊时,看见供销社玻璃柜里躺着本《妇产医学》,封面已经卷边。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回过神来,便把准备扯布做新衣的钱,轻轻推给了售货员。
只是没想到,时光匆匆,有一天我竟然会再次遇见许明远。
他完全变了样子,瘦得几乎脱了相,眼神疲惫又迷茫。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消沉的绝望。
当我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人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惊。
但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不想有任何交集。
丽丽!男人短促又激动地开口喊住了我,这么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总感觉你会在某一天出现,这是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这些年我想你快要想疯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哽咽起来,我狐疑地看向对方,竟分不出表情里到底藏有几分真心。
如你所见,我过得很好,人也见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平静地回答者,丝毫不再为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有任何波动。
许明远听到这些话颤动了一下,突然见我转身就要走。
触电般地赶紧走上前拽住了我的手腕。
丽丽,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过去是我不对,是我浑蛋,但是我真的好后悔。
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念和自责,季小婷那个杀人魔已经被我送进去了。
跟我回去好不好,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如果不是过去经历过太深的绝望,我差点被这个男人的态度骗了去。
许明远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道歉和甜言蜜语的欺哄。
如果道歉真的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抹不去的悲伤。
许明远,你现在放开我,从此就算两清,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
如果你还要不安好心,过来纠缠打扰,就别怪我追偿到底!
我肚子里那条未出世孩子的命,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的理由!
我心头升起阵阵怒火,狠狠甩开男人那条肮脏充满鲜血的手。
就连刚刚被接触过的皮肤,我都嫌恶觉得恶心。
孩子的事情,也是我一辈子的痛啊丽丽,我比任何人都要期待以后的小家。
都是季小婷那个恶魔,我当时并不知道汤里有药,才让你喝了下去。
现在我已经把凶手送进去了,丽丽你就放下心结,原谅我吧。
男人话语中带着极其强烈的恳求,眼睛中泛着泪。
就好像在诉说一件多么委屈的事情。
但是丽丽,你为什么想主动打掉孩子呢。
它明明是我们那么艰难才得来的......
许明远提到的旧事,就像一击利剑,狠狠戳向了我心头的旧伤疤。
如果不是绝望到了底谷,又有哪一位母亲会选择不要自己的小孩。
难道要带着它到人间受尽一样的屈辱吗
我一下红了眼眶,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苦笑了一声。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能这么问,就证明永远不配做一个好父亲,再也不值得我原谅。
我还有事情要做,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决绝的冷漠,刚想伸出的手突然缩了缩。
我绕过他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7
不知过了多久,蓬头垢面的季小婷张牙舞爪在我常出没的路口等着。
她整个样貌已经大变,一看就是在狱中受尽了折磨,吃了很多苦头。
郝丽丽,你竟然真的没死许明远当初为了一个死人把我送进监狱整整3年。
活活耗尽了我最宝贵的青春,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着,若不是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这模样肯定会被民众当成疯子抓了去。
所以呢,你杀了我的孩子,难道不理应受到报应吗!
如果连这个也不懂,还要死皮赖脸过来找茬,可别怪我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冷笑地看着季小婷,只见她眉心发紧剑拔弩张。
死死攥紧的拳头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过去的整整8年里,她一心都铺在了许明远身上。
跟了他5年,又被送进去3年。
等于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就这样硬生生被消磨了。
不过这一切全都是报应。
郝丽丽,你欠我的,从一开始评职称,就处处压我一头。好容易除掉你这个眼中钉,许明远又不知吃了什么迷幻药,为你丢了魂。
你这个贱人怎么无时无刻不在和我作对总是抢我的东西!
季小婷这个女人,吃里扒外惯了,除了许明远这个备胎。
她私底下不知勾搭了多少个男人,只不过傻傻留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
只有这一个人罢了。我对这个自讨没趣的女人丝毫不想搭理。
刚转身想走,被听见一阵嘶吼:站住!
季小婷正红着眼睛盯着我,狠厉的指甲马上就要朝我脸上抓来时,
身后突然传来暴喝:住手!
七八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从田埂上冲过来,带头的正是阿诚。
他一把将我护在身后,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季小婷的手腕:
哪来的疯婆子,敢欺负我们郝老师!
季小婷疼得尖叫: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拼命挣扎想松开桎梏,脏污的衣服领口露出狰狞的疤痕。
这贱人害我坐了三年牢......今天这个仇我必须报!
放屁!卖豆腐的王婶一扁担抽在她腿上。
郝老师教娃娃们念书的时候,你还在牢里啃窝头呢!
季小婷踉跄着摔进泥沟,精心打理的卷发沾满粪水。一如我当年的狼狈。
她刚要爬起,不知谁喊了句:这女的身上有虱子!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按住她!别传染给娃娃们!
七八双长满老茧的手把她按在晒谷场上。
季小婷像条脱水的鱼般扑腾,整个人灰腾土脸不像样:你们这群杀人凶手......啊!
李铁匠的麻绳已经捆上她手脚。
当年他女儿高烧,是我连夜背去县里救回的。
此刻他正把绳结勒得死紧:送派出所!这疯子刚才要拿石头砸郝老师!
等等。我弯腰捡起季小婷掉落的布包,里面滑出一张泛黄的化验单——梅毒阳性。
人群瞬间退开三米远。
怪不得疯成这样......王婶捂着鼻子用火钳夹起化验单。
快!去大队部打电话,让防疫站来拉人!
季小婷被倒吊在扁担上抬走时,还在嘶吼:郝丽丽你不得好死——
声音很快淹没在村民的铜锣声里。
阿诚悄悄递来湿毛巾:郝老师,擦擦手。
我看着这场闹剧结束重重叹了口气,原来造谣并不是空穴来风。
只不过得病的人,是季小婷这个疯女人罢了。
8
三个月后,法院的离婚判决书终于下来了。
许明远站在民政局门口,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早已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离婚证,声音沙哑:丽丽,我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许明远,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转身离开。
后来听说,他因为精神恍惚,在食品厂的工作频频出错。
最终被降职调去了最苦最累的车间。
曾经风光无限的小领导,如今却落魄的没有一点人样。
但好歹还是保住了一份工作,最终倒是能混口饭吃。
厂里的人都知道他前妻染病的谣言是假的,反而开始传他精神不正常。
有强烈的被害妄想症,不仅害了老婆和自己的孩子,还落得家破人亡。
我看这个人不是心坏了,就是有大病,否则怎么能对家人下那种毒手,啧啧!
跟这种人在一起生活真是想想都后怕,丽丽当年可真是太惨了,哎。
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工友,现在连食堂吃饭都躲着他坐。
而季小婷,自从被村民扭送防疫站后。
她的梅毒诊断书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
镇上的人对她避如蛇蝎,没有人肯收留她。
她曾试图去找许明远,可还没靠近食品厂大门。
就被门卫用扫帚赶了出去:滚远点!别把脏病传给我们厂!
又是一年秋收时。
我和阿诚坐在院子里,看着晒场上金灿灿的稻谷,相视一笑。
郝老师,给。
阿诚递给我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粗糙的大手轻轻覆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今天娃娃乖不乖
我笑着点头:比昨天乖多了。
自从半年前和阿诚领了结婚证。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用他笨拙却真诚的方式,一点一点治愈了我所有的伤痕。
他会在半夜我腿抽筋时立刻爬起来按摩。
会走十几里山路去县城买酸梅给我止孕吐。
更会在夜里我惊醒时,紧紧抱住我说别怕,有我在。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羊角辫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来,把一束野花塞进我手里:郝老师,给弟弟的!
夕阳西下,晚风送来稻谷的清香。
阿诚扶着我慢慢往家走,院门口新贴的红对联在风中轻轻摆动——
历尽劫波真情在,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