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古画诅咒的轮回 > 第一章

1
画中界现
我跪坐在故宫文物修复院的无影灯下,指尖悬停在明代仕女图的裂痕上方。这卷《月下簪花图》是上周从拍卖行紧急调来的——画轴边缘残留着暗褐色污渍,绢帛多处虫蛀,最诡异的是仕女裙摆处晕染的朱砂,在强光下竟像活物般缓缓流动。
小林,显微镜调好了。师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下意识握紧鬃毛刷。当镜头对准仕女眉心那粒米粒大的金粉时,呼吸骤然停滞——金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方指甲盖大小的窟窿,窟窿深处渗出粘稠的暗红液体。
师父!我猛地起身,后背撞翻了调色盘。师父的银丝眼镜映出我煞白的脸,他接过放大镜的瞬间,整幅画突然发出丝绸撕裂般的声响。仕女的广袖无风自动,染血的指尖穿透绢帛,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
救……凄厉的哭喊在耳畔炸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拖进画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闪烁:民国时期的旗袍女子、清朝的官服老者、明朝的儒生……他们全都保持着修复古画的姿势,皮肤下却蠕动着密密麻麻的朱砂纹路。
再睁眼时,我跪坐在青石板上,头顶悬着四角垂珠的宫灯。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子时三刻。身上的工作服变成了月白襦裙,袖口沾着未干的朱砂,而手中修复刀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截断簪。
第七代修复师,欢迎来到画中界。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时,断簪当啷落地——画中那位簪花仕女正倚着湘妃竹,她裙摆的裂痕与我修复的缺口分毫不差,眉心金粉化作血泪,蜿蜒着爬满整张脸。
我盯着显微镜里那颗渗血的金粉,后脖颈子直冒冷汗。这哪是金粉啊分明是粒裹着血丝的朱砂丸子,正跟活物似的在绢帛纤维里蠕动。
师父,您瞅瞅这……我话没说完,老头子已经抄起镊子怼到镜头前。
嚯!师父的银丝眼镜片差点戳到镜头上,这他娘是'血引子'啊!他猛地直起腰,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了,小林子,你动这画没
我攥着鬃毛刷的手直哆嗦:就……就刷了层清水……话没落地,画中仕女的广袖突然唰地扬起,那袖子跟活蛇似的缠住我的镊子。我嗷一嗓子往后蹦,后腰撞翻了调色盘,青金石颜料泼了师父一裤裆。
你丫作死呢!师父蹦起来拍裤裆,眼睛却死死盯着画轴,明代的《月下簪花图》,民国那会儿故宫南迁就丢了,怎么跑这儿来了他突然拽住我手腕子,说,从哪儿弄来的
就……就上周拍卖行送来的啊!我急得直跺脚,说是海外回流,让咱给修复……话没说完,画里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啃骨头。
师父脸色唰地白了,他抄起工作台上的桃木尺就往画上抽:何方妖孽敢在故宫撒野!尺子抽到画轴的瞬间,整幅画跟通了电似的嗡嗡直颤,仕女的簪子尖儿噗地戳破绢帛,血珠子吧嗒吧嗒掉在我手背上。
师父!我惨叫着甩手,那血珠子却跟502似的粘在皮肤上,顺着掌纹就往胳膊里钻。师父突然扯开我袖口,盯着胳膊上浮现的朱砂纹路直抽凉气:锁魂咒!这他娘是拿活人当祭品呢!
话音未落,画中突然伸出只惨白的手,咔吧一声扣住我手腕子。那手冷得跟冰碴子似的,指甲缝里还粘着黑泥,我低头一看——好嘛,那哪是泥啊分明是风干的血痂!
救……救命啊!我拼命往回抽胳膊,可那手跟铁钳子似的纹丝不动。师父抄起镇纸就要砸画,突然哎哟一声捂住心口,整张脸憋得跟紫茄子似的:药……药匣子……
师父!我眼瞅着他栽在椅子上,那画里的手却越拽越紧。情急之下,我抓起工作台上的裁纸刀就往手腕上划——管他娘的文物修复师准则呢,保命要紧!
血珠子嗒地落在画上,仕女的哭声突然变得尖利刺耳。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正跪在青石板上,膝盖硌得生疼。抬头一看,好家伙,满眼都是雕梁画栋,八角宫灯上还挂着褪色的流苏。
这……这是横店影视城我懵头懵脑地爬起来,后脖颈子突然挨了一记爆栗。
小蹄子,发什么癔症呢穿藕荷色比甲的嬷嬷叉着腰,脑门上的皱纹能夹死苍蝇,还不快把簪子给娘娘送去!误了吉时仔细你的皮!
我低头一看,手里攥着半截断簪,簪头雕的牡丹花心里还粘着块皮肉——得,准是刚才划拉那刀子留下的。再瞅瞅身上,月白襦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闻着跟生锈的铁块儿似的。
嬷嬷,这是哪儿啊我装傻充愣地往前凑,眼角瞥见回廊柱子上的雕花——那哪是普通花纹啊分明是故宫太和殿的蟠龙纹!
嬷嬷啪地打开我的手:装什么糊涂东六宫的翊坤宫都不认得了她突然压低嗓子,娘娘今儿个心情不好,你小子机灵着点儿,别跟那帮子蠢货似的,动不动就往护城河扔……
话没说完,西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嬷嬷脸色唰地变了,扯着嗓子就喊:来人啊!又死人了!
我趁乱钻进假山石缝,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石壁。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响动。突然,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动,我猛地回头——
谁!
穿月白长衫的瘦高个儿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半块烧饼:新来的他往西边努努嘴,又死一个,这个月第三个了。
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直发愣——那纹路,跟师父那块传家宝一模一样!
你……你认识故宫的陆师傅吗我话音未落,那人突然瞪圆了眼珠子,手里的烧饼啪嗒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号
我脑子嗡地炸了,这他娘的哪是穿越啊分明是画中世界套娃呢!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瘦高个儿一把拽住我手腕子:快走!要是让万娘娘的人逮着,咱俩都得变护城河里的浮尸!
我们七拐八拐钻进间耳房,他咣当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直喘粗气:我叫陆明远,师父总念叨有个徒弟在故宫……他突然盯住我胳膊上的朱砂纹路,你身上怎么会有锁魂咒
我正要开口,窗外突然炸开道闪电。借着光亮,我瞅见他脖颈后的胎记——跟师父手机屏保上那小孩的胎记分毫不差!
你师父是不是每月十五都去城隍庙我嗓子眼发紧,他办公室的暗格里,是不是藏着半幅《百鬼夜宴图》
陆明远噌地抽出匕首抵住我喉咙: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师妹啊!我急得直跺脚,师父今儿个被画里的血引子反噬了,这会儿正搁故宫抢救呢!
窗外雷声轰鸣,陆明远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可能……师父说那幅画早就毁了……
我正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宫女的唱喏:万娘娘有旨,宣画师林小满觐见——
我和陆明远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腰间的暗器。他塞给我个小瓷瓶:含着这个,能压住锁魂咒。我拔开瓶塞一闻——好家伙,二锅头兑着朱砂!
这玩意儿能管用我龇牙咧嘴地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劲儿直冲天灵盖。
总比没有强。陆明远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我中招时,师父就是这么救的我。
我盯着他疤痕上熟悉的朱砂纹路,突然想起师父今早发病时说的话:第七代祭品……原来不是七个活人……我猛地抓住陆明远的胳膊,你师父是不是说,每代修复师都要在画里留个魂儿
陆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们踹开门冲出去,正看见个穿茜色宫装的宫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后脑勺插着半截簪子——正是我手里那支!
快走!陆明远拽着我往西边狂奔,这是画中界的'引魂阵',再晚半步咱俩都得变成画皮!
我们拐过个月洞门,突然撞进片梅林。花瓣雨里站着个穿大红斗篷的女人,兜帽遮着脸,手里把玩着串菩提子。
陆公子好兴致。女人的声音又甜又腻,像掺了蜜的砒霜,带着小情人私奔呢
陆明远浑身剧震,突然将我护在身后:万娘娘,此事与她无关!
女人咯咯笑起来,斗篷滑落的瞬间,我差点吐出来——那哪是活人的脸啊分明是画在绢帛上的仕女图,朱砂画的嘴唇还在往下淌血!
好个郎情妾意。万娘娘的指尖突然暴长三寸,指甲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朱砂线,那本宫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对苦命鸳鸯……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袖口里的裁纸刀。刀刃划过掌心的瞬间,万娘娘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血引子!你怎么会有……
陆明远趁机拽着我狂奔,身后传来万娘娘的怒吼:抓住他们!那丫头是第七代祭品!
我们冲进间佛堂,陆明远反手锁上门。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照得满地都是扭曲的人影。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小满,你信我吗
我盯着他疤痕上熟悉的朱砂纹路,突然明白师父今早发病时想说的话——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献祭,而是一场跨越百年的轮回!
我信。我掏出裁纸刀划破掌心,血珠子吧嗒吧嗒滴在青砖地上,说吧,怎么破这画中界
陆明远突然笑了,那笑容跟师父算计人时一模一样:简单,七月半子时,咱去城隍庙……他话音未落,佛堂大门突然轰地炸开,无数纸人举着灯笼涌进来,灯笼上赫然画着师父的脸!
跑!陆明远拽着我从窗户翻出去,身后传来万娘娘的尖笑:你们逃不掉的!等血月升起时,本宫要你们跪在画前……
我们跌跌撞撞跑进间库房,陆明远踹开口大缸就往里钻:快!这是化骨池,能暂时遮住活人气味!
我捏着鼻子钻进去,缸底沉着具白骨,肋骨上还挂着半块工牌——故宫文物修复院!
这……这是我牙齿直打颤。
陆明远摸着白骨上的齿痕冷笑:第五代祭品,我师父的师兄。他突然抓住我肩膀,听着,画中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七倍,咱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
话没说完,库房大门突然传来吱呀的响动。我们屏住呼吸,看着月光在地上投出道细长的影子——那影子分明穿着现代的运动鞋!
2
血引惊魂
湘妃竹在夜风中发出呜咽,仕女广袖拂过之处,假山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凉的铜锁,身后竟是座两层画阁,匾额上藏真阁三个字正在渗血。
每代修复师都会在这里留下遗言。仕女抬手推开雕花木门,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看着她点燃桌上的长明灯——幽蓝火光照亮满墙画卷,每幅画前都跪着具骸骨,有的还保持着执笔修复的姿势,颅骨眼眶里却开满了血色曼陀罗。
在最里层的《百鬼夜宴图》前,我捡到半本泛黄的日记。1937年7月7日的字迹洇着血迹:师父说这幅画认主,非要我滴血结契……现在我的血肉正在被画中厉鬼吞噬……纸张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穿长衫的骷髅,它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我:快逃!七月半前必须……
仕女的笑声打断了咒语。她广袖轻扬,无数画中人从壁画中挣脱:穿铠甲的将军提着滴血长枪,捧书童子脖颈缠着断弦琵琶,最骇人的是个襁褓中的婴鬼,脐带还连着画中母体的产道。
他们都是被画主吞噬的修复师。仕女指尖划过婴鬼空洞的眼窝,而你,是第七个。画中世界突然开始崩塌,青石板缝隙里钻出无数苍白手指,我转身狂奔时,瞥见画阁梁柱上刻着细小的梵文——那分明是现代拍卖行的防伪暗纹!
化骨缸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泡,我盯着缸底那半块工牌直犯恶心——故宫文物修复院,1997级,李卫国。这名字我听过,师父总念叨他师兄当年突然辞职,没想到是折在这儿了。
别动!陆明远突然按住我肩膀,他鼻尖几乎贴上缸沿,外头那位……穿的是双星帆布鞋。
我后背唰地窜起凉气。故宫后勤处统一配发的劳保鞋,可不就是九十年代流行的双星牌缸外那影子在库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闷得像踩在棉花上,突然哐当一声踢翻了装文玩的樟木箱。
师父我差点喊出声,陆明远猛地捂住我嘴。那影子蹲下身,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侧,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正是师父总揣在兜里的麂皮袋!
1997年8月15……影子翻开本泛黄的笔记本,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铁管,第七代祭品……陆振声(师父本名)你个王八蛋……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陆明远突然拽着我往缸底沉,酸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我听见头顶传来纸张撕裂声。等再冒头时,库房里只剩满地碎纸片,每张都浸着暗红血渍,拼起来竟是师父的笔迹:
七月半子时,以至亲血脉为引,可破画中界。然锁魂咒已入髓,吾徒慎之……
至亲血脉我盯着陆明远心口的朱砂纹,你师父该不会……
我爹。他抹了把脸上的酸水,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头子当年接了修复《百鬼夜宴图》的活儿,回来就魔怔了。非说画里锁着七个朝代画师的魂儿,每代必须往里填个活人……
话音未落,库房西墙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我俩举着半截扫帚柄摸过去,墙缝里卡着半截胳膊,腕子上戴着师父那串菩提子——颗颗都刻着梵文咒!
2005年失踪的王师傅!陆明远用匕首撬开墙砖,露出个黑漆漆的暗格。里头摆着七个小瓷瓶,瓶身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崇祯三年、乾隆廿年、光绪廿二……最新那瓶赫然写着2015年·陆振声。
我腿肚子直转筋:合着师父早给自己备好坟了
比坟还邪乎。陆明远突然掀开自己后颈的头发,三道狰狞的疤痕组成个卍字,每代祭品都要在皮肉上刻咒,等血月夜被画鬼生吞活剥。他猛地扯开我袖口,你这道是新刻的,说明……
说明还有救!我攥紧裁纸刀,七月半子时,城隍庙——你师父笔记本上不是写着吗
陆明远却盯着暗格深处直发愣。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最里头压着个褪色的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分明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
这……这怎么在你家我手抖得差点把香囊扯烂,里头滚出个银锁片,背面刻着庚辰年荷月——正是我出生月份!
我娘给的。陆明远声音发颤,她总念叨小时候走丢个妹妹,锁片上该刻着并蒂莲……他突然抬头,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小满,你该不会是我……
打住!我抄起瓷瓶就往他怀里塞,先想法子出去!你听——
库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几十个纸人举着灯笼围过来。灯笼上师父的脸忽明忽暗,嘴角咧到耳根:乖徒儿,为师来接你了……
陆明远突然踹翻酸水缸,腥臭的液体泼了纸人满脸。趁它们滋滋冒烟的功夫,他拽着我钻进通风管道:城隍庙地宫有条密道,是当年我爹……
管道里塞满发霉的经幡,我扒拉开条腿骨时差点吐了——那骷髅脚踝上还拴着故宫的工作牌!陆明远突然闷哼一声,后腰插着半截灯笼架子,朱砂顺着裤管往下淌。
你中招了!我撕开他衣襟,心口的朱砂纹路正往脖颈爬,这咒……
死不了。他咬着牙把匕首塞给我,待会儿要是见着穿红斗篷的,照她心口捅!话音未落,管道尽头传来哗啦水声,我们跌进条暗河,腥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突然摸到河底有东西——扯上来竟是半幅《百鬼夜宴图》,画中百鬼正啃食个穿现代T恤的人,那人手腕上的胎记……跟师父手机屏保一模一样!
我爹。陆明远声音哑得像破风箱,1997年他进画中界找李师伯,结果……他突然抄起块石头砸向河对岸的壁画,那画中万娘娘正对着铜镜梳头,镜面突然咔嚓裂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走!他拽着我游向洞口,身后传来万娘娘的尖笑:陆家的小崽子,你以为毁得掉画中界等血月升起时,你们都得……
洞口爬出来时,我差点被阳光晃瞎眼。定睛一看——好家伙,可不正是城隍庙后院那棵歪脖子槐树上还挂着师父常晒的艾草!
地宫入口在关帝像后头。陆明远攥着匕首直打晃,记住,子时三刻,血月当空,必须用……他突然栽倒在地,心口的朱砂纹路已经爬上喉结。
我背着他摸进地宫,腐臭味熏得人直反胃。石壁上刻满历代祭品的生平,最新那块刻着2023年·林小满,旁边还贴着我幼儿园的奖状!
师父!我冲着地宫深处大喊,您要真活着就吱个声!
回应我的只有锁链响动。转过个弯,正看见师父被七根铁链锁在祭坛上,每根链子都连着口棺材。他抬头冲我笑,嘴角裂到耳根:来啦就等你这第七代祭品呢。
去你大爷的!我抡起裁纸刀就砍铁链,陆明远快过来帮忙!
师父突然暴起,铁链哗啦啦缠住我脖子:傻丫头,你当这锁魂咒是过家家看看你胳膊!我低头一看,朱砂纹路已经蔓延到指尖,指甲缝里开始渗血珠子。
每代祭品都会被画鬼寄生。师父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等子时一到,你的魂儿就得替我守着这画中界……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块带血的绢帛——正是《月下簪花图》的残片!
陆明远突然从背后勒住师父脖子:爹!您清醒点!他掏出香囊怼到师父眼前,您看看这个!小满真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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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瞳孔猛地收缩,铁链噼里啪啦断成数截。他踉跄着扑向香囊,老泪纵横:阿莲……我对不住你……话没说完,地宫突然剧烈震动,祭坛裂开道口子,无数画中鬼手伸出来拽他脚踝。
快走!师父将我们推进密道,去城隍殿毁掉镇魂镜!镜在咒在,镜破咒消!他突然塞给我半块玉佩,拿着这个,能镇住画鬼……
密道尽头传来万娘娘的冷笑:想走问过本宫没有!她红斗篷一甩,密道里瞬间燃起朱砂火,火苗舔过的地方都结出冰碴子。
陆明远突然把我推进个暗格:你带着玉佩去毁镜!我引开她!他扯开衣襟,心口的朱砂纹路已经变成鬼脸,横竖我也活不成了,不如……
你放屁!我拽住他胳膊,咱俩是亲兄妹,要死一起死!说着咬破指尖,在玉佩上画了道血符,师父说过,至亲血脉能破万咒!
玉佩突然发出金光,万娘娘惨叫着后退。我们趁机冲进城隍殿,正殿供桌上摆着面青铜镜,镜面里映出的却是《百鬼夜宴图》!
就是它!陆明远抄起供桌上的惊堂木就砸,镜子突然咔嚓裂开,无数画中鬼魂涌出来。师父的身影在鬼群中忽隐忽现,他笑着冲我们挥手,身体却像沙画般逐渐消散。
记住!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每逢清明,给你们李师伯……话没说完,万娘娘的利爪已经穿透他胸膛。我抄起裁纸刀就刺,却被陆明远扑倒在地。
别看!他捂住我眼睛,师父解脱了。我透过他指缝看见,师父的魂魄化作漫天金粉,飘向香炉里未燃尽的线香。线香突然爆出青烟,在空中凝成行血字:
庚辰荷月生,辛丑霜降殁。锁魂七世苦,今朝得超脱。
万娘娘的惨叫突然变成婴儿啼哭,她身上的红斗篷唰地褪色,露出底下襁褓里骸骨——正是李卫国师傅!
原来画鬼也是祭品……陆明远喃喃道。他捡起裂开的铜镜,镜背刻着行小字:以命换命,以魂镇魂,七世方休。
我攥着师父留下的玉佩,突然听见地宫外传来鸡鸣。晨光透过殿门照进来,怀里的《月下簪花图》残片正在风化,化作缕缕青烟。
哥。我拽了拽陆明远衣角,咱们……回家吧
他愣了下,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跟师父算计人时一模一样,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酸涩:成,回家。先带你去吃豆汁儿焦圈,我请客。
3
鬼市迷踪
我从画中惊醒时,师父正在给昏迷的我施针。工作台上,《月下簪花图》的裂痕竟自动愈合,唯有仕女裙摆处多出粒血痣。小林,你刚才……师父的银针停在半空,我猛地抓住他手腕:那幅画有问题!拍卖行的人是不是说这是海外回流
午夜十二点,我戴着鸭舌帽溜进潘家园鬼市。摆摊的老头正在给铜镜开光,见我掏出手机里的画作照片,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暴涨:姑娘好眼力,这是明代万贵妃的陪葬品。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屏幕:不过你瞧这画中人的簪子,像不像万历年间御赐的九凤衔珠簪
阴风骤起,老头身后的货架轰然倒塌。我后退时踩到块硬物——半截残破的檀木匣,内侧刻着大德拍卖行的钢印。老头突然压低声音:二十年前,有个港商带着这幅画来找我鉴定,结果第二天就横死街头,法医说他血管里全是朱砂……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弹出张照片:拍卖行地下金库里,无数幅古画悬浮在血池上方,每幅画都连着条猩红血管。最新消息框显示:想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每月十五都要去城隍庙吗
豆汁儿摊的酸腐味混着焦圈油香,我盯着陆明远后颈的朱砂纹直发怵——那鬼脸咒印昨儿个还蜷在肩头,今早竟顺着脊椎爬到后脑勺了。
别抠了,指甲缝儿都秃噜皮了。他拿筷子敲我手背,腕子一抖露出半截红绳,绳头拴着师父那半块玉佩,昨儿夜里我梦见老头子,他说要找齐七块残画才能彻底破咒。
我咬了口焦圈,芝麻粒簌簌往下掉:您当是集邮呢故宫藏画少说十万,上哪儿找去话音未落,斜刺里插进个沙哑嗓门:琉璃厂鬼市,子时开张。
抬头正对上个佝偻老汉,黑棉袄补丁摞补丁,手里攥着个骷髅头烟袋锅子。他冲我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姑娘,你印堂发黑,怕是要招画皮鬼喽。
陆明远噌地站起来,凳子腿刮过青砖地刺啦作响:您老哪位
老北京叫魂的,姓胡。老汉烟袋锅子往桌上一磕,火星子溅到焦圈上,想找《百鬼夜宴图》残卷跟我走一趟。
**
鬼市开在潘家园桥洞底下,子时一到,各路奇装异服的主儿就跟地鼠似的冒出来。有披着兽皮的苗疆汉子,有举着招魂幡的瞎眼道士,还有个穿洛丽塔裙的姑娘,正用簪子挑着条蜈蚣往人鼻孔里塞。
这叫‘闻香识鬼’。胡老头往我手里塞了把艾草,待会儿要是看见穿寿衣的举着白灯笼,记得往我裤裆后头躲。
陆明远突然拽我胳膊:那摊子!
斜对面蹲着个戴瓜皮帽的摊主,面前铺着张泛黄宣纸,上头画着半截美人图——正是《月下簪花图》的残片!
老板,这画儿怎么卖我蹲下身,指甲掐进掌心。
摊主头也不抬,声音像从地缝里挤出来的:活人祭,不要钱。
陆明远一脚踹翻摊子,宣纸糊了他满脸:装神弄鬼!
哎呦喂!摊主突然扯下人皮面具,露出张猴儿似的尖脸,陆家小子,你爹当年偷换祭品,害得我们七门绝了香火,今儿个该还债了吧
胡老头烟袋锅子往摊主天灵盖上一点:孙二癞子,少拿七门说事儿。你们当年偷卖《百鬼夜宴图》残卷给洋人,遭报应了吧
孙二癞子呸地吐了口唾沫:少他妈装清高!那画里藏着永生咒,你们叫魂的就不想要他突然掀开褂子,心口赫然嵌着块青铜镜碎片,看见没老子已经活了两百岁!
我胃里直翻腾——那镜片边缘还粘着半片指甲盖,发黑的血渍渗进皮肤纹路里。
**
胡老头把我们拽进个棺材铺后院,门一关就掏出罗盘满地转悠:孙二癞子说的七门,是当年给故宫修画的匠人后裔。1900年八国联军进京,七门当家的偷了《百鬼夜宴图》,结果全族人一夜白头。
陆明远突然掏出玉佩:跟这个有关
何止!胡老头把烟袋锅子往棺材缝里一插,玉佩是镇魂锁,七门各执一块。当年你爹私吞了七块,想用至亲血破咒,结果……他瞥了我一眼,反倒被画鬼缠上,成了第八代祭品。
我猛地站起来,后背撞得棺材板咚咚响:所以师父根本不是自愿的他这些年装疯卖傻,是在找破咒法子
胡老头没接话,从棺材底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张民国老照片,七个穿长衫的男人围着口井,井沿上坐着个穿红斗篷的女人——竟和万娘娘的装束一模一样!
这是1923年建福宫大火前夜拍的。他指尖戳着照片角落,看见没你师父的太爷爷排在第三,怀里抱着个襁褓。
陆明远突然抢过照片,手指抖得像筛糠:那襁褓……绣着并蒂莲!
我脑袋嗡地炸开——那香囊上的莲花纹,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
后半夜起了黄风,鬼市突然骚动起来。远处传来铜铃响,八盏白灯笼排着队飘过来,灯笼纸上画着扭曲的人脸。
活人祭的队伍!胡老头把艾草往我们嘴里各塞了一把,含住了,别吐!
打头的是个戴京剧脸谱的男人,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匣子一开,寒气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里头躺着具女尸,穿着现代羽绒服,胸口插着半截毛笔!
是文物局上个月失踪的鉴定师!陆明远差点咬破舌头,她手里攥着什么
女尸手指关节发白,死死攥着块碎布。我趴过去掰她手指,指甲缝里抠出半片宣纸,上头用血写着:子时三刻,画中界开,七门献祭……
胡老头突然掐灭烟袋:坏了!孙二癞子要提前开画中界!他拽着我们往东跑,鞋底子在青石板上磨得火星四溅,活人祭得凑齐七门血脉,这女娃怕是第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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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过三条胡同,停在间荒废的四合院前。门匾上撷芳斋三个字被血涂得模糊不清,里头传来女人唱戏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陆明远突然僵在原地——那调子,正是师父发病时哼的!
我们摸进正房,八仙桌上摆着七盏人油灯,灯芯竟是七根手指!墙上的《百鬼夜宴图》泛着幽光,画中百鬼正往中间挤,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来了孙二癞子从屏风后转出来,手里拎着个昏迷的姑娘——正是白天穿洛丽塔裙的!她后颈赫然纹着个柒字。
七门血脉凑齐了。他狞笑着把姑娘甩在祭坛上,陆家小子,你爹当年偷换祭品,今儿个就用你的血来补!
陆明远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咒印红得发黑:来啊!老子倒要看看,是画鬼先吃了我,还是我先崩了你这老杂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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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突然塌陷,我们全掉进个地窖。腥风扑面而来,成百上千的画鬼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顶着师父的脸,有的长着李卫国师傅的断手,还有个穿校服的,分明是失踪的文物鉴定师!
别看脸!胡老头甩出把糯米,这些是执念鬼,专吃活人记忆!
我攥着裁纸刀乱挥,突然瞥见角落里闪着微光——是师父的麂皮袋!里头滚出个罗盘,指针正对着地窖深处。
跟着走!我拽着陆明远往光亮处跑,身后传来孙二癞子的惨叫。回头一看,那老东西正被画鬼撕扯,肚肠里掉出块青铜镜,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地窖尽头是堵砖墙,墙缝里卡着半截工牌——1997级李卫国!陆明远突然发疯似的刨砖,指甲缝里全是血:李师伯!我们来接您回家了!
砖墙轰然倒塌,露出个密室。里头摆着七口棺材,每口棺盖上都刻着个生辰八字。中间那口棺材里躺着个穿红斗篷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
是我!我差点咬破嘴唇,照片里那个婴儿是我!
陆明远突然把玉佩按在棺盖上,七道金光从棺材缝里射出来。画鬼们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青烟钻进《百鬼夜宴图》。师父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小满,别碰那襁褓!快把玉佩嵌进画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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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抖着举起玉佩,画中万娘娘突然睁开眼。她红袖一挥,襁褓自动飘到我面前,里头掉出个铁盒——盒盖上刻着庚辰荷月,撷芳斋。
打开!师父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铁盒里躺着七封信,最上面那封写着致吾儿小满。信纸已经泛黄,字迹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七门每代须献祭长子,爹不忍你兄长赴死,故将你与李家女婴调换……画中界锁着七门罪孽,唯有至亲血可破……
陆明远突然抢过信,眼泪砸在信纸上:所以……我才是该被献祭的那个
密室开始剧烈摇晃,画中万娘娘的鬼手已经伸到眼前。我猛地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玉佩上:哥,你信我吗
他愣了下,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却带着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信!下辈子还当你哥!
玉佩发出刺目金光,我和他同时将血滴在画轴上。青铜镜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嵌入画中七处鬼眼。万娘娘发出骇人的尖叫,整个地窖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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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天光大亮。我们躺在撷芳斋废墟里,怀里抱着那个铁盒。陆明远后颈的朱砂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朵并蒂莲。
胡老头叼着烟袋锅子从墙头翻进来:成了七门诅咒解了
我打开铁盒,七封信下面压着块完整的青铜镜。镜面映出我们的脸,背后却刻着行小字:以命换命终非道,以爱破咒才是真。
陆明远突然抢过镜子照了照:嚯!老子这脸还挺上相!他顺手把镜子塞给我,留着吧,省得你天天做梦梦见师父。
我踹了他一脚,摸到铁盒夹层里还有张纸条。展开一看,是师父的字迹:焦圈儿配豆汁儿,记得加双份辣子。
远处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胡老头哼着小曲儿往潘家园方向走:今儿个天好,该去收几个走丢的魂儿喽……
4
镜碎魂散
七月十四的子时,我带着从鬼市淘来的罗盘摸进城隍庙。师父的办公室亮着灯,门缝里飘出朱砂混着艾草的味道。当我撞开门的瞬间,他正将匕首抵在掌心,血珠滴落的轨迹与《月下簪花图》的裂痕完全重合。
果然是你!我举起手机里的证据:他年轻时与港商的合影、金库血池的监控截图,还有二十年前文物局关于《月下簪花图》的失踪档案。师父突然癫狂大笑,脸上浮现出与画中仕女相同的血泪纹:你以为我想当祭品这画能让人长生!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枚簪子,与画中仕女发间那支完美契合。每代修复师都要在月圆之夜献祭寿元,等画中灵吞噬完七个魂魄……他话音未落,整座城隍庙开始剧烈震动,供桌上的关公像睁开血目,十八罗汉的泥胎同时裂开缝隙。
我转身狂奔,身后传来师父的惨叫。回头时,他已被无数血色丝线吊在半空,皮肤下凸起的人形轮廓正疯狂啃噬他的血肉。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传来机械音:来城南废弃化工厂,否则你父母明天就会收到你修复古画的视频。
潘家园早市刚开张,陆明远就蹲在铜锅涮肉摊前嗦面。红油汤头溅到他新买的白T恤上,他愣是头都没抬:老板,加两勺麻酱!要六必居的!
我踹了他凳子腿一脚:昨儿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今儿个就惦记吃您心可真大!
不吃饱了怎么查铁盒里的秘密他哧溜吸了口面条,后颈的并蒂莲纹身在晨光里泛着青,再说了,师父那句‘双份辣子’你当是白写的
话音未落,胡老头拄着拐棍晃过来,烟袋锅子往铜锅里一蘸:得嘞,七门残卷的味儿出来了!他挑起根涮好的毛肚,油汤顺着银须往下滴,丫头,把铁盒里那幅《婴戏图》展开瞅瞅——要沾着汤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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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戏图》在涮肉汤里泡了半分钟,绢帛上突然浮出层血网。七个孩童嬉闹的场景扭曲成骷髅堆,最前头那个穿红肚兜的娃娃,手里攥着的竟是半块青铜镜!
1900年七门当家的,就是照着这画分的镜片。胡老头用烟袋杆戳着娃娃眉心,每块镜片都锁着个画鬼,得用至亲血养着,不然就得吃活人魂儿。
陆明远突然抢过画:所以当年我爹偷换祭品,是把画鬼养在自己身上了他手指抚过画中骷髅,指尖瞬间渗出血珠,那我这咒印……是画鬼在吸我的魂
我猛地拽开他手腕,血珠滴在《婴戏图》上,整幅画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七个孩童的骷髅头转向我们,齐声唱起童谣:月儿弯,鬼门关,七子剜心换灯燃……
快撒尿!胡老头一烟袋锅子抽在画上,童子尿破邪祟!
陆明远嗷地蹦起来:我三十了!早不是童子鸡了!
那用我的!我抄起桌上的酸梅汤泼过去,骷髅头被浇得滋滋冒烟。画中突然伸出只鬼手,攥着块带血的铜镜碎片就往我天灵盖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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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我站在个戏台子底下。台上唱着《贵妃醉酒》,穿红斗篷的女人背对着我,水袖甩得跟血浪似的。
万娘娘我试探着喊。
她缓缓转身,脸竟和《百鬼夜宴图》里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颗朱砂痣:小满,你爹偷走镜片那日,就该想到有今天。她指尖轻点,戏台四周浮起七口棺材,棺盖上刻着陆明远、胡老头他们的名字。
七门血脉,该还债了。她广袖一挥,棺材盖哐当砸在地上。陆明远被铁链锁在棺材里,胸口插着那半截毛笔,血顺着《婴戏图》的纹路往镜片里灌。
别碰他!我扑过去拽铁链,指甲盖翻飞也拽不断。
万娘娘突然贴在我耳边轻笑:想救他拿你的魂来换。她指尖划过我眉心,寒意顺着脊椎往下窜,每逢月圆,你的魂魄就会碎一片喂画鬼,直到变成我画中的纸人……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去你大爷的!老娘宁可灰飞烟灭!
戏台突然剧烈摇晃,胡老头的声音从天而降:丫头!含住鸡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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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的我噗地吐出口黑血,正喷在《婴戏图》上。画中万娘娘的脸扭曲成孙二癞子的模样,七口棺材里传出凄厉惨叫。陆明远挣开铁链,抄起涮肉铜锅就往画上扣:去你姥姥的画鬼!
胡老头趁机把烟袋锅子捅进画心,青铜镜碎片哗啦全掉出来。他抖着手把镜片往我怀里塞:快!血月升起来了,得在子时前结契!
我低头一看,手腕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正跟镜片上的纹路严丝合缝。陆明远突然攥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结契得心甘情愿,画鬼会放大你心里最阴暗的念头……
少废话!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要死一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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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刚响,青铜镜突然悬浮在半空。七块镜片拼成个圆盘,映出我记忆里的画面——五岁那年,师父把我从孤儿院抱出来,怀里却搂着个穿红肚兜的男婴;十二岁,我在师父的阁楼发现本《七门秘录》,书页间夹着张婴儿襁褓的布料,和《婴戏图》里的一模一样;昨夜在密室,李卫国的尸骨怀里攥着半块玉佩,和陆明远那块能拼成个太极……
你根本不是李家的孩子。陆明远的声音在发抖,你是七门当家的用青铜镜造出来的‘器灵’,专门养画鬼的!
胡老头突然把烟袋锅子塞进我嘴里:呸呸呸!什么器灵不器灵的,丫头就是丫头!他掏出个红布包,里头是七根缠着黑线的银针,结契得用至亲血,你哥的血脉比你正!
陆明远抢过银针就往心口扎,血珠刚溅到镜面上,整间屋子突然刮起阴风。万娘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陆家小子,你可知结契的代价每逢月圆,你会比死人还冷,比饿鬼还馋,最后变成活尸供画鬼驱使!
总比看着小满死强!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把七根银针全拍进青铜镜,来啊!老子烂命一条,够喂你们吃百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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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突然裂开,七道鬼影扑出来。陆明远瞬间白了脸,嘴唇发紫,却还咧着嘴笑:嘿,跟抽大烟似的,还挺舒坦……
我疯了似的去拽那些鬼影,指尖却穿过它们的身体。胡老头突然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铜锅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七门弟子,速速归魂!
铜锅飞起来扣住陆明远,锅底映出他扭曲的脸——七道鬼影正顺着他的七窍往里钻,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哥!我扑过去拍锅沿,你吐出来!吐出来啊!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小满……师父的遗书……在……在焦圈儿摊……第三块砖……
话音未落,铜锅咣当落地。陆明远直挺挺地躺着,胸口插着那半截毛笔,却睁着眼冲我笑:真冷啊……待会儿……记得给我盖床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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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圈儿摊的老李头正打盹,被我一脚踹醒:第三块砖底下埋的什么
他迷瞪着眼往我身后瞅:哎呦,陆家小子这是让画鬼附身了得用驴打滚蘸童子尿……
问你话呢!我攥着他围裙领子晃,第三块砖!
砖头掀开的瞬间,铁盒嗡地颤动起来。里头躺着个油纸包,展开是师父的绝笔:小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结契成了。七门罪孽太深,须用血脉温养镜片百年。你哥替你担了这劫,往后每月十五,记得给他喝口心头血……
我眼前一黑,后槽牙咬得生疼。陆明远还躺在铜锅里,脸色青灰得像具尸体,嘴角却挂着傻笑:双份辣子……真香……
胡老头突然把烟袋锅子往我嘴里一塞:咬着!心头血得自己取!
我抄起裁纸刀就往心口扎,刀尖刚戳破皮,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陆明远不知何时坐起来了,眼底泛着青光:用我的……我的血……比你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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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青铜镜突然射出七道金光。陆明远胸口的毛笔啪地折断,七块镜片嵌进他后背,组成个完整的太极图。万娘娘的虚影在镜中浮现,这次却带着哭腔:七门当家的……你们好狠的心……
胡老头突然跪地磕头:娘娘,七门已绝,这孩子是您最后的骨血啊!
我脑袋嗡地炸开——什么七门当家的万娘娘不是画鬼吗
陆明远突然把我拽进怀里,后背的太极图烫得吓人:听好了,从现在起,你每月十五得给我喂血,我每月初一得给你喂符水。要是哪天我变成活尸……你就拿这裁纸刀捅我天灵盖……
他说话时,嘴里飘出缕缕黑气,脖颈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纹。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镜片纹路里:少他妈说丧气话!老娘这就去学画符,学驱鬼,学怎么把画鬼从你身体里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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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我们蹲在故宫筒子河边。陆明远啃着冰糖葫芦,后背的太极图若隐若现:你说师父为啥把咱俩调包
我往河里扔了颗石子,涟漪荡开师父的脸:他怕你被画鬼吃了,又怕我活不成。七门当家的造出我这‘器灵’,原本就是给画鬼准备的替死鬼……
去他的替死鬼!他突然把冰糖葫芦塞我嘴里,从今儿起,你是我亲妹子,我是你亲哥。管他画鬼还是器灵,咱哥俩一块儿扛!
胡老头叼着烟袋从宫墙后转出来,怀里揣着个紫檀木匣:得嘞,该去会会真正的七门当家的了。他打开木匣,里头是七块染血的玉佩,拼起来正是个罗盘,1900年火烧建福宫那夜,七门当家的没死,他们把自己封进了画里……
陆明远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里渗出黑血:操!这画鬼……比大烟还上瘾……
我攥紧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哥,咱回家。我给你熬小米粥,加双份红糖。
5
情破咒
化工厂的酸水池里漂浮着无数画轴,我踩着凸起的钢筋跳进控制室时,正看见古董商往血池里倒入黑狗血。他转身时,我认出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港商之子——他脖颈后的胎记与监控截图里的人一模一样。
终于来了。他按下遥控器,四周墙壁的投影仪亮起,播放的竟是我修复古画的实时画面。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屏幕里爬出,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手中都握着修复工具。每代修复师都会在画中界留下执念,而你的执念……他突然扯开我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痣:是弑师!
血池沸腾,画中仕女率领百鬼破壁而出。古董商狂笑着割破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以吾之血,唤万贵妃真灵!仕女的广袖突然调转方向,簪子直指我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口袋里的断簪——正是从画中界带出的那支。
原来你早就被画灵标记了。古董商的笑声戛然而止,断簪插入他心口的瞬间,整座化工厂化作水墨画卷。仕女的血泪滴在我掌心,化作一行小字:七月半子时,城隍庙前。
陆明远后背的太极图烧得跟烙铁似的,大白天裹着军大衣还直打摆子。我往他手心里塞了个暖水袋,被他反手攥住腕子:别乱动,这会儿你血比暖气管还烫手。
胡老头蹲在四合院门槛上啃糖葫芦,山楂籽噗噗往青砖地上吐:今儿个阴历十三,离月圆还有两天。你们哥俩要是不想变成画鬼的夜宵,就麻溜儿跟我去趟大栅栏。
又去琉璃厂我扶着陆明远往三轮车上爬,他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冰碴子,上回买的朱砂还够画三十张符呢。
这回得找活人画。胡老头把烟袋锅子往车把上一别,七门当家的藏在戏楼地宫里,得用‘七情六欲’当墨,‘贪嗔痴恨’作笔,画幅《百鬼问心图》才能把人勾出来。
陆明远突然嘶地抽了口冷气,脖颈上的血纹已经爬到耳根:您老直说,得找哪七个人
喜、怒、哀、惧、爱、恶、欲。胡老头掰着手指头数落,头一个得找大喜之人,最好是新婚燕尔的——东四胡同老张家那小子今儿个娶媳妇,咱去讨杯喜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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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院里正吹吹打打,新郎官张二毛被起哄的哥们儿架着灌酒。陆明远裹着军大衣往墙根一蹲,活像只冻僵的耗子:要我说,直接拿麻袋套他头得了,还讨什么喜酒
我踹了他一脚:七情得人家心甘情愿给,强取豪夺算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新娘子盖头被风掀了。我盯着她眉心那颗朱砂痣,浑身血液嗡地往天灵盖冲——这模样,和《婴戏图》里唱贵妃醉酒的万娘娘一模一样!
哥!新娘子……
话没说完,陆明远已经蹿出去了。他抄起桌上的交杯酒,拽着张二毛就往我手里塞:兄弟,这杯酒你替哥喝了!
张二毛正乐呢:远子哥,您这算抢亲还是闹洞房……
少废话!陆明远把酒杯往他嘴里一怼,指尖沾着酒水就往新娘子眉心点。那颗朱砂痣突然渗出血来,整张盖头唰地自燃,火苗里浮现出万娘娘的脸:陆家小子,你还真敢来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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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我们站在个荒戏台上。台下乌泱泱跪着七百来个纸人,每个都顶着张熟脸——孙二癞子、李卫国、甚至还有我师父!
欢迎来到七门审判庭。万娘娘踩着纸人堆走来,凤冠霞帔上的东珠簌簌掉粉,李小满,你可知罪
我攥紧藏在袖子里的裁纸刀:我有什么罪偷你家大米了
一罪欺师灭祖。她广袖一挥,戏台后方浮出面水镜。镜中师父正跪在青铜镜前,把我的心头血往镜面泼:你本该是画鬼的祭品,是李卫国偷天换日,用陆家血脉养了画鬼二十年!
陆明远突然暴起,后背太极图金光大盛:放你娘的屁!小满是我妹子,跟画鬼有个屁关系!
二罪弑兄夺命。万娘娘指尖轻点,水镜画面一转。昨夜陆明远结契时,我攥着裁纸刀的手在发抖——只要再深半寸,就能捅穿他天灵盖。
我后背唰地冒冷汗:那是我怕你操控我……
三罪包藏祸心。水镜第三次变幻,映出我藏在枕头底下的紫檀木匣。匣中七块玉佩组成罗盘,正指向陆明远心口:你早知他是画鬼容器,却故意拖延不除,是想等他彻底鬼化后,夺了他的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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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突然剧烈摇晃,纸人纷纷抬起头,眼眶里淌出黑血。陆明远把我护在身后,军大衣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万娘娘,您这挑拨离间的本事,比东来顺的涮肉还膻!
胡老头的声音从天而降:丫头,咬破舌尖!七情墨得用真心血调!
我咔地咬破舌尖,血珠子啪嗒啪嗒往戏台青砖上砸。每滴血落地,就绽开朵红莲,纸人沾着血花的瞬间,竟开始唱起《锁麟囊》: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喜!我抓起把朱砂往血里掺,张二毛的洞房花烛!
红莲突然化作漫天喜绸,缠住万娘娘的凤冠往下拽。陆明远趁机扑过去,后背太极图嗡地吸住她半边衣袖:怒!孙二癞子炸坟的火气!
戏台地砖裂开道缝,孙二癞子的鬼魂举着铁锹钻出来,照着万娘娘的绣花鞋就拍:让你丫刨我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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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娘娘突然化作七道鬼影,分别钻进七个纸人里。纸人们齐刷刷转头,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哀、惧、爱、恶、欲……李小满,你选哪样
我盯着最前头那个纸人——它顶着师父的脸,眼角还挂着道血泪。喉头突然泛起腥甜,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翻江倒海涌上来:五岁那年,师父把我从孤儿院抱走时,怀里其实搂着两个襁褓;十二岁,我在他阁楼发现本《七门秘录》,书页间夹着张婴儿襁褓的布料,和陆明远胎发编的红绳缠在一起……
小满!别看!陆明远突然捂住我眼睛,掌心烫得吓人,你选‘爱’就着了她的道!
我掰开他手指,对着师父的纸人噗地吐出口血沫子:爱个屁!我选‘欲’!
话音未落,戏台四周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里浮现出陆明远这些年为我受的伤——为护我被画鬼抓烂的后背,替我挡刀留下的疤,还有结契时插进心口的半截毛笔……
这就是我的欲。我抄起裁纸刀划开掌心,我要他活着,比谁都痛快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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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溅到七个纸人身上,它们突然扭打成一团。万娘娘的惨叫声混着纸人碎裂的咔嚓声,在火场里炸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勘破七情……
胡老头的声音从火海外传来:丫头,快画《百鬼问心图》!用她的七情当墨!
我拽着陆明远滚进火场,就着掌心血在青砖上狂涂。画到一半,陆明远突然抢过裁纸刀:转过去!别看!
他割开自己手腕,血水混着我的血在砖上蜿蜒。画中万娘娘的脸逐渐扭曲成师父的模样,最后定格成个戴青铜面具的古装男人——他胸口插着七把剑,每把剑柄都刻着陆、李、孙等姓氏。
这才是七门当家的。胡老头踹开烧焦的戏台梁柱,1900年他们为保青铜镜,把魂魄一分为七封进画里。李卫国偷换祭品,陆明远结契续命,都是在给这老东西当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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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面具突然炸裂,七道鬼影尖叫着往陆明远身体里钻。他后背太极图咔咔裂开,镜片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经文。我扑过去攥住他手腕,发现他脉搏竟和青铜镜的震颤频率一模一样。
哥!你听得见吗我拍打他青灰的脸,想想咱们涮肉时抢的毛肚!想想你偷喝我酸梅汤的德行!
他睫毛颤了颤,突然张口咬住我手腕。剧痛中,我听见他含糊的声音:双份……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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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我们躺在四合院的葡萄架下。陆明远裹着三床棉被还直哆嗦,鼻尖冻得通红:操!比坐冰窟窿里还冷……
胡老头蹲在石磨上熬药,砂锅里飘出股焦糊味:知足吧,没变成活尸就烧高香了。那七门当家的魂魄太凶,得用你的心头血养他七七四十九天。
我往陆明远嘴里塞了颗话梅糖:要不说你是我亲哥呢连画鬼都挑你当容器。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冰凉得像死人:小满,你说师父当年……为啥要把咱俩调包
我望着房梁上垂着的蛛网,蛛丝在晨光里泛着金:或许他早知道,七门当家的根本没死。咱俩一个器灵一个容器,都是给他们准备的替死鬼。
陆明远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里渗出黑血:那现在怎么办等月圆了,画鬼再钻出来
胡老头把砂锅往地上一墩:所以得去八大处!那地界儿埋着七门叛徒的尸骨,用他们的怨气镇画鬼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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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前,陆明远在衣柜里翻出件红斗篷。那斗篷内衬绣着并蒂莲,和万娘娘戏服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你从哪儿顺的我拽着斗篷角往回扯。
他死活不撒手:万娘娘的陪葬品,能辟邪!再说了……他突然把斗篷往我头上一罩,你穿着跟唱贵妃醉酒似的,多喜庆!
我隔着斗篷揍他:去你大爷的!老娘这是去驱鬼,不是去唱堂会!
胡老头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快点儿!待会儿日头毒了,画鬼该出来遛弯儿了!
6
鬼门关启
子时的城隍庙笼罩在血雾中,师父的骸骨跪在画轴前,头颅却转向我所在的方向。画中仕女踏着纸钱走来,每一步都留下血色脚印:最后一步,需要活人献祭。她广袖轻扬,师父的骸骨突然站起,手中握着那半枚簪子。
不!我扑过去时,簪子已刺入我肩头。剧痛中,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六十年前,真正的修复师为保画作不被日寇掠夺,自愿成为祭品;三十年前,师父的师父发现真相后被灭口;十年前,师父为续命将我选为新祭品……
该结束了。我握住两半簪子刺向心口,鲜血喷溅在《月下簪花图》的瞬间,画中界轰然崩塌。百鬼的哀嚎中,我看见万贵妃的真灵从画中浮现,她指尖点过之处,所有祭品化作金粉消散。
晨光刺破阴云时,我抱着修复如初的古画走出城隍庙。师父的怀表从袖口滑落,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致吾徒:若见此字,速毁此画。远处传来警笛声,我微笑着将怀表扔进护城河——有些诅咒,终究要活着的人来终结。
八大处山道上,陆明远裹着红斗篷直打滑,活像只裹了红布的耗子。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能掐出青印子:丫头,你听见没这林子里有啃骨头的响动!
我甩开他爪子,摸出罗盘瞅了眼——紫檀木针正疯狂转圈,跟抽了风似的:胡老头说七门叛徒埋在虎头峰,这罗盘要转成陀螺了,八成是到了。
话音未落,胡老头从棵老槐树后头钻出来,脑门上还粘着片枯叶子:可算找着你们了!昨儿夜里七门当家的又作妖,差点把老道我的山羊胡给燎了!
陆明远嗤地乐出声:您老那胡子早该燎了,跟茅坑里的拖把似的。
去你大爷的!胡老头蹦起来揪他耳朵,待会儿开鬼门,你小子得当诱饵——谁让你身上画鬼味儿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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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峰是片乱葬岗,墓碑东倒西歪跟烂牙似的。陆明远刚踩上一块青石,地下突然咕嘟咕嘟冒黑水,泡出具白骨骷髅,手里还攥着半截翡翠烟嘴。
这……这是李卫国的烟嘴!我盯着骷髅手腕上的铜钱串——七枚开元通宝,和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一模一样。
陆明远突然嗷一嗓子往后蹦,后背太极图唰地泛金光。黑水里浮起七具棺材,棺材板缝里钻出七条黑线,直往他心口钻。
别动!胡老头甩出七根墨斗线,把黑线缠在槐树上,七门当家的想借你的身还魂!丫头,快把罗盘按他天灵盖上!
我扑过去摁罗盘,指尖刚触到陆明远脑门,突然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小满!别信这老东西!当年是他把咱们推进火坑的!
陆明远突然掐住我脖子,瞳孔变成青灰色:李小满……你早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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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感涌上来时,我摸到兜里裁纸刀。刀刃抵住他心口瞬间,他后背突然传来咔嚓碎裂声——青铜镜片从皮肤下凸出来,镜面映出张陌生男人的脸。
胡九霄!师父的鬼魂从我身后冒出来,手里攥着半截桃木剑,1900年你勾结洋人盗镜,害得七门灭门,今儿个该还债了!
胡老头突然怪笑起来,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李卫国啊李卫国,你当老子真信你会为七门守节当年你偷换祭品,不就是想让你闺女活命么!
我脑袋嗡地炸了——原来师父早知道我是他闺女!那些年他对我非打即骂,是怕画鬼闻着血亲味儿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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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远突然松手,踉跄着撞上块残碑。碑文被血苔糊得看不清,他伸手去擦,指尖蹭掉块青砖,露出底下刻的李字。
这……这是我爹的碑他声音发颤,后背太极图裂开道血口子,镜片哐当掉在地上。
胡老头趁机甩出张黄符,符纸轰地烧成火球,照亮碑后暗门。暗门里飘出股腐臭味,混着画鬼的腥气,熏得人直犯恶心。
七门地宫!师父的鬼魂突然钻进我身体,借我的嘴说话,丫头,进去把青铜镜砸了!镜毁魂散,画鬼就再翻不了身!
陆明远突然暴起,捡起镜片就往暗门里冲:去你娘的镜毁魂散!老子要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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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里阴风刺骨,墙壁上嵌着七盏人油灯,灯芯都是半截舌头。陆明远举着火折子在前头开路,后背太极图还在渗血,把红斗篷染得跟新娘子的盖头似的。
哥,你慢点儿!我拽住他后衣襟,这地界儿邪性,指不定藏着什么……
话没说完,暗处突然窜出条黑影。陆明远反手就是一刀,裁纸刀噗地扎进黑影心口——竟是个纸扎童男,胸口贴着张黄符,符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操!他一脚踹翻纸人,这他妈是替身傀儡!七门当家的早算准咱们会来!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地声。师父的鬼魂突然在我身体里尖叫:快走!他在引你上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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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是个八卦阵,中间摆着口青铜棺。棺盖上刻着七门图腾,正中央凹槽里嵌着块镜片——和陆明远那块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胡老头攥着烟袋锅子直哆嗦,七门当家的把魂魄一分为八,七块镜片镇着七情,最后那块主魂在棺材里!要灭画鬼,就得把八块镜片全砸了!
陆明远突然抢过我的裁纸刀,往自己手腕上划拉:那还等什么砸啊!
你疯了!我扑过去抢刀,镜毁你也得魂飞魄散!
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颗小虎牙:横竖老子都是容器,倒不如最后当回英雄。说着把染血的手按在八卦阵上,阵眼嗡地亮起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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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棺突然炸开,黑雾里钻出个古装男人。他胸口插着七把剑,剑柄上的姓氏正是陆、李、孙等七门。
胡九霄,你果然没死。男人盯着胡老头冷笑,当年你为保命,把七门弟子推去喂画鬼,如今倒装起救世主了
胡老头呸地吐了口痰:少他妈放屁!老子是为等今天——用你们七门的命,换画鬼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他掏出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就往八卦阵上倒。瓶里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暗红色的血,还带着股檀香味。
师父的血!我盯着血迹在地上画出符咒,您早就算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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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男人突然惨叫起来,身上七把剑开始震颤。陆明远趁机扑过去,把两块镜片往他胸口剑柄上一拍——剑身突然迸出金光,把男人钉回棺材里。
还不够!胡老头嘶吼着割破手掌,丫头,把罗盘按他天灵盖上!用你心头血催动!
我握着裁纸刀的手直抖,眼前闪过师父的脸——他教我认符咒时的严厉,发现我偷吃供果时的佯怒,还有临终前塞给我铜钱串时的温柔。
爹……我咬破舌尖,把血喷在罗盘上,您安心去吧,女儿给您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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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嗡地飞起来,化作七道金线缠住古装男人。他身体逐渐透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经文——竟是用无数小字写的《往生咒》。
原来……七门当家的早想超度画鬼……陆明远盯着经文喃喃,是胡九霄篡改了镇魂咒,才让画鬼成了恶鬼……
胡老头突然狂笑起来,脸上皮肉开始脱落:晚了!你们都晚了!鬼门已开,百鬼夜行……
他话音未落,地宫顶上轰地裂开道口子,无数黑手从裂缝里伸出来。陆明远把我往身后一拽,后背太极图唰地展开,竟把黑手全吸了进去。
哥!我盯着他逐渐虚化的身体,你……
没事儿。他喘着粗气笑,就当给画鬼当回自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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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男人突然化作漫天金粉,金粉里飘出个青铜铃铛。胡老头扑过去抢铃铛,却被黑手拽进裂缝。他惨叫着消失前,冲我喊了句:丫头!摇铃铛!摇铃铛能关鬼门!
我攥着铃铛的手直哆嗦,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陆明远突然握住我的手,带着我一起摇铃:怕个屁!就当给画鬼送葬!
铃铛声叮铃铃响彻地宫,黑手逐渐缩回裂缝。最后一道黑手消失时,陆明远突然软倒在地,后背太极图彻底消失,只剩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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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我们躺在八大处山脚的破庙里。陆明远裹着破棉被直哼哼:操!比被卡车碾过还疼……
我往他嘴里塞了颗止痛片,盯着他胸口碗大的疤:你说……咱们真把画鬼灭了吗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冰凉得像死人:小满,你听。
庙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只脚踩过枯叶。我抄起桃木剑冲出去,却见漫山遍野的纸人正在烧纸钱,火堆旁跪着七个虚影——正是七门当家的。
多谢姑娘。为首的古装男人冲我作揖,若非你以心头血破咒,我等永世不得超生。
陆明远裹着棉被晃出来:那胡老头呢真被鬼吃了
男人突然笑了,笑声像风铃般清越:他啊,去他该去的地方了。说着七人化作七道金光,钻进了陆明远胸口的血窟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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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陆明远突然说:丫头,我梦见师父了。
我踢开块挡路的石头:梦见他骂你笨了
没。他摸着胸口笑,他给我做了碗炸酱面,说下辈子还当我爹。
我眼眶突然发酸,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今儿个阴历十五,月亮圆得像面青铜镜。
哥。我拽住他袖子,等开春了,咱去八大处给师父立个碑吧。
他嗯了一声,把红斗篷披我肩上:行啊,碑文就写‘李卫国之墓——亲闺女李小满、亲儿子陆明远立’。
去你大爷的!我捶他一拳,谁是你亲儿子!
他嗷地蹦起来,后背伤口又开始渗血:轻点儿!老子这身子骨可是拿命换的!
7
诅咒再现
三个月后,我在故宫文物医院的新展厅前驻足。修复后的《月下簪花图》陈列在防弹玻璃后,仕女眉心的金粉在射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讲解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幅画曾离奇失踪七十年,据传接触过它的人都会……
我转身时,正对上双熟悉的眼睛。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胸牌上印着特聘顾问:陆沉舟。林小姐对古画修复很有天赋。他指尖划过玻璃,仕女的广袖突然无风自动,比如这幅画里,其实藏着两重空间。
警报声骤然响起,展厅灯光全部熄灭。在黑暗降临前的刹那,我看见他袖口闪过道熟悉的梵文——与画阁梁柱上的诅咒印记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