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未曾寄出的温柔 > 第一章

1
归途漫长
夜色沉沉,车窗外只有稀疏的路灯一闪而过,把漫长的公路切割成断断续续的光斑。
程小夏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把脸埋在围巾里,指尖紧攥着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黑了,只有那通邻居李婶打来的电话,像刺进心脏的一根细针,反复扎着她。
——小夏啊,你爸不行了,快回来吧。
李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那种突如其来的慌乱,让小夏整个人一时僵住。
她顾不上收拾行李,连夜挤上了这趟回老家的夜班车。
身边的乘客已经睡着,或打着鼾,或微微打着盹。
唯有小夏,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睁着眼,疲惫又清醒。
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快点到,快点到。
可时间仿佛故意拖慢了脚步,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一场折磨。
车厢里空气沉闷,小夏闭上眼,却根本睡不着。
思绪,不受控制地倒回了过去。
小时候,她和父亲也曾亲密无间。
记忆中,父亲总喜欢用粗糙的手把她高高举起,笑着喊她小不点,然后背着她在老家的巷子里跑来跑去。
那时候的父亲,虽然寡言,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一切的变化,始于母亲离世的那个冬天。
母亲走得太突然,小夏还来不及明白什么叫失去,父亲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高中三年,父女俩的争吵频率越来越高。
尤其高三那年,父亲坚持要她留在本地师范学院读书,说女孩子离家近些好,有什么事照应得上。
而她,却一心想着逃离那个沉闷的小镇,去更远的大城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们大吵了一架,声音大的连隔壁邻居都听见了。
小夏记得自己哭着喊出那句狠话: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然后摔门而出,带着满腔的怒气和委屈,离开了家。
从那以后,父女之间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每年春节,回家也只是草草待两天,尴尬地寒暄几句,就匆匆返回城市。
电话越来越少,微信也越来越简单,只剩下节日里的保重身体四个字。
小夏以为,这种疏离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适应。
她告诉自己,父亲太固执,太专制,他们注定无法真正靠近。
可是现在——
李婶一句快回来吧,像锤子一样砸碎了所有的伪装。
小夏蜷缩着身子,眼眶泛酸,却倔强地忍着,不肯让泪水滑落。
她咬着牙,心里一遍遍责问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点打个电话回去
——为什么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
——为什么要用倔强隔着仅有的亲情
窗外路过一个服务区,朦胧的灯光照进来,映出车窗上一张憔悴的脸。
是她自己,却陌生得让她害怕。
小夏抬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哭,现在不能。
她不知道父亲还能不能撑到她赶回去。
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说一声从未出口的对不起。
夜车继续在公路上飞驰,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像是无声的催促。
小夏靠着车窗,抱紧双臂,指尖冰凉。
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快点到家。
她闭上眼,任思绪在过去与现实之间来回游走。
一边是那个总是板着脸,却在每次家长会上自豪炫耀我闺女成绩第一的父亲;
一边是那个在她青春期严厉批评、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父亲。
这些记忆交织在一起,刺痛着她的心。
夜色越来越浓,远处隐隐出现了熟悉的地标。
小夏睁开眼,死死盯着窗外。
她知道——
这一趟归途,
不仅仅是赶回家,
更是一次迟到了太久的,回归。
2
病房重逢
急诊楼的灯光,冷白得刺眼。
程小夏几乎是一路小跑冲进医院,鞋底在光滑的地砖上擦出尖锐的摩擦声,惊得四周人纷纷侧目。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
她只记得李婶在电话里急促又哽咽地说:在ICU,快点,快点……
穿过拥挤的人群,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护士站。
程建国,家属。她哑着嗓子说,声音发颤。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
ICU不让随便探视。医生正准备开家属会议,你是直系亲属吧稍等。
小夏点点头,攥紧的手心全是汗。
等候区的椅子上坐着零零散散的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灼与不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小夏在椅子上坐下,手指不断摩挲着裤缝,像是在拯救一点可怜的理智。
几分钟后,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匆匆走来,目光扫过人群。
程建国家属
小夏立刻站起。
医生朝她点点头,示意跟上。
ICU探视区的门缓缓推开。
透过厚重的玻璃窗,小夏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明明只是隔着一层玻璃,却像隔着漫长的时光。
父亲——程建国,
曾经在她心里如山般高大的人,此刻却虚弱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氧气罩罩着他微微颤动的胸膛,手背插着密密麻麻的针管,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冷漠的滴答声。
小夏怔在原地,呼吸一滞,喉咙里像哽着一块大石。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苍白消瘦,眉心深深皱着,似乎还残留着痛苦的痕迹。
曾经那个挺拔倔强、不苟言笑的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病人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前进行了紧急手术,但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家属有心理准备。
小夏听得耳鸣阵阵。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了坚强,
可此刻,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在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颤抖着抬起手,隔着玻璃轻轻贴在窗上。
爸……她哑声呢喃,眼泪倏地涌了出来。
她记起小时候摔破膝盖,父亲总是板着脸,却会蹲下来轻轻吹一吹;
记起母亲去世那天晚上,父亲默默抱着她,一夜未眠。
也记起那些年少无知时,用最锋利的话刺伤了父亲沉默背影的自己。
无数记忆在这一刻蜂拥而至,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小夏的指尖在颤抖,心脏痛得仿佛要撕裂开来。
医生低声补充:
如果有重要的话,尽量现在说。病人目前是昏迷状态,但有研究表明,昏迷患者能听到亲人说话……
小夏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走到玻璃窗前,贴得更近。
爸,我是小夏……
你听得到吗
她轻声呼唤着,声音沙哑破碎。
里面的父亲一动不动,像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小夏捂着嘴,哭出声音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
原来真正的恐惧不是争吵,不是分歧,
而是——在你终于想开口说一句我想你的时候,对方却可能再也听不到了。
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时间到了。
小夏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狼狈又绝望。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亲,低低地说:
爸……你别丢下我,
我还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然后,她咬着唇,步伐踉跄地走出了探视区。
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发白。
夜晚过去了,新的黎明即将来临。
但小夏不知道,
等来的,会是奇迹,还是无尽的遗憾。
3
尘封的铁盒
老宅的门锁早已生了锈,钥匙插进去,扭动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推门而入,一股陈旧、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里布置跟小夏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没变。
墙上挂着褪色的全家福,桌上放着父亲常用的老茶杯,柜子角落堆着几本翻旧的杂志。
这里,就像时间凝固了十五年。
小夏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客厅,
目光扫过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角落,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空洞。
李婶让她回来取些换洗衣物,还说让她找一下父亲最近的药单。
小夏叹了口气,换了拖鞋,熟门熟路地走向父亲的卧室。
屋里光线昏暗,窗帘半掩着,空气闷得发沉。
小夏随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些药瓶、收据,还有一本破旧的存折。
她随意翻找时,手指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小夏一怔,俯身扒开堆叠的杂物。
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仿佛沉睡了许多年,等着有人将它唤醒。
铁盒盖子有一道小锁,表面划痕累累,看得出被反复摩挲过。
小夏心头咯噔一下,忍不住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盒子并不重,但拿在手里却异常沉甸甸的,像是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秘密。
她试着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似乎装着什么纸张之类的东西。
小夏皱了皱眉,本能地觉得这里面藏着重要的东西。
她四下看了看,
在床头柜下层的一个小罐子里,找到了一串生锈的旧钥匙。
试了几把,终于咔哒一声,小锁开了。
小夏屏住呼吸,缓缓打开铁盒盖子。
一叠厚厚的信件,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
黄旧的信纸,边缘已经微微卷起。
每一封信的左上角,都用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收件人——
【致小夏】。
小夏怔怔地望着那熟悉的笔迹,
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
这些信……是父亲写给她的
可是为什么,她从未收到过一封
她颤抖着手,抽出最上面的一封,
发现落款时间是她上大学的那一年——
她离家出走、和父亲闹翻的那一年。
小夏捏着信,指尖微微发白。
一种复杂得几乎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那封泛黄的信封。
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一行行墨迹,仿佛还带着父亲粗粝掌纹的温度。
【小夏:
爸今天又在翻你小时候的照片。
你小时候,胖嘟嘟的,跑得慢,老是摔跤。
可那时候啊,摔一跤你就爬起来,笑着往爸怀里跑。
爸那时候想,咱家丫头,将来也一定能挺得过去,不怕摔。
……爸不该那么凶,不该逼着你留在家里。
你考上大学,爸是打心眼里骄傲。
只是不舍得,才口不择言。】
信纸上有一两处模糊的水渍,像是曾经掉过泪。
小夏的手指轻轻发颤,视线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父亲当年并不是不为她高兴,
不是不希望她飞得高远,
只是怕失去,怕孤单,怕自己保护不了她。
而她呢
当年一句狠话斩断了所有联系,
多年后才在这一封封从未寄出的信里,听见了父亲沉默的爱与悔意。
小夏咬着唇,眼泪终于一滴滴砸在信纸上。
那些年以为被忽视、被误解的委屈,
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塌陷了。
她抱着那叠信,仿佛抱着父亲沉甸甸的歉意与爱意。
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地说:
小夏,不要再错过了。
4
第一封信
屋外,暮色沉沉。
老宅里,钟表的滴答声和小夏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她捧着那封泛黄的信,小心翼翼地展开,
仿佛展开的,不止是纸张,还是一个尘封多年的世界。
墨迹有些模糊,但字迹依然力道十足。
一笔一划,像是父亲小心翼翼雕刻出来的。
小夏低头读了起来。
【小夏:
今天是你走后的第十天。
屋子太安静了,连墙角的钟表滴答声都觉得刺耳。
爸每天都想着给你打电话,
可一拿起手机,就又放下了。
爸知道,你一定还在生气。
也是,爸当初说话太冲了。
你那么想出去闯闯,爸却死死拉着你,不让你飞。
爸不是想拦你的路,只是怕你吃苦,怕你受委屈,怕你累坏了自己……
小夏,你不知道,
爸最怕的,不是你离开,
是怕自己保护不了你,还害你记恨。
那天你吼我,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爸嘴上说着随你,
可你摔门那一声响,像一拳打在爸心口,疼得直喘不上气。
你走以后,爸整天傻坐着,
翻着你小时候的相册,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模样。
你三岁时第一次自己绑鞋带,开心得像捡了金子;
七岁那年自己烧糊一锅饭,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十五岁偷偷跑去看演唱会,被爸罚站在门口,第二天还笑着给我端饭……
小夏,你一直都是个倔强又要强的丫头。
爸骂你、管你、吼你,
其实啊,是因为爸笨,不会说好听话,只会用凶来掩饰心疼。
爸不是不爱你,
是太爱了,才不知道怎么表达。
爸没念过多少书,也不懂外面的大城市什么样。
爸只希望,无论你飞多远,飞多高,
别忘了,家里永远给你留着一盏灯。
哪怕你恨爸,
哪怕你一辈子不回来,
爸也永远在这盏灯下,等你。
——建国】
读到这里,小夏再也忍不住,泪水啪嗒啪嗒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
她捂住嘴,哭得声音都在发抖。
这么多年,她以为父亲冷漠、固执,不懂自己,不在乎自己。
可谁能想到,
那个只会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男人,
在她离开的夜晚,
偷偷抱着照片一遍遍看着,
在屋子里,听着钟表滴答声,孤零零地熬过一个又一个长夜。
她甚至不知道,
父亲也曾像孩子一样无助过,
也曾害怕自己再也不回来。
小夏抱紧那封信,泣不成声。
那些年,她嘴上说着我不在乎,
心里却一次次渴望着父亲主动低头,渴望着一声简单的问候。
可她从未想过,
其实父亲早已在沉默中,低到了尘埃里。
小夏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画面:
小时候摔倒,父亲蹲下来给她拍灰;
初中生病,父亲半夜抱着她去镇上唯一的小诊所;
高考那天,父亲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攥着手里的水壶,紧张得直冒汗。
原来,她错过了这么多爱的细节。
错过了父亲一遍遍想伸出的手,
错过了他千言万语藏在沉默背后的温柔。
小夏抽泣着,把信收好,重新放回铁盒。
眼前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就像父亲的心,
表面冷硬,却藏着最柔软、最炽热的爱。
小夏抬起头,看向昏暗的房间。
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老房子里,
曾经有一个笨拙又深沉的男人,
用尽一生的力气,在无声地爱着她。
她颤抖着呼吸,喃喃自语:
爸,我看到了……
我都看到了……
夜色更深了。
但在小夏心里,
那盏父亲为她留着的灯,仿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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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遗失的温柔
翌日清晨,小夏守了一夜,终于挨到医生查房。
父亲依旧昏迷不醒,但各项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
医生叮嘱她抓紧时间准备住院手续,并让家属适当休息。
小夏点头应了,踉跄着回到医院门口的长椅上,靠着冰冷的栏杆出神。
这一夜,她读完了几封父亲未寄出的信。
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却又像被什么卡住了,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就在这时,李婶提着一篮子热腾腾的包子,快步走了过来。
小夏啊,吃点东西,别饿着。李婶笑着,把篮子递过来,眼眶却微微泛红。
小夏接过,鼻尖一酸,低声道谢。
李婶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孩子,你别怪你爸,他这个人哪,嘴硬心软,打小就是这脾气。
小夏怔怔地看着李婶,嗓子干涩得发疼。
李婶擦了擦眼角,缓缓开口:
你还小的时候啊,你爸什么活都肯干。
厂里安排加班,他总第一个报上名。
人家笑他傻,他就说,‘多挣点,给闺女攒学费。’
她停了停,声音哽咽:
你记得不
小时候你闹着要滑板鞋,城里买一双得两百多,
你爸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六百,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偷偷攒了俩月,才给你买回来。
小夏怔住了,记忆中那双鲜艳的红色滑板鞋一下子浮现出来。
她那年在全校第一个穿上滑板鞋,
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却从未想过,那双鞋背后藏着父亲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
李婶叹气道:
你爸嘴笨,从不会哄人。
你生病的时候,他在走廊里站一晚上,连坐都不敢坐,生怕吵到你休息。
你高考那年,他去庙里烧了三炷香,
跪了整整半个小时,回来膝盖都磕青了,
嘴上还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跟我说:‘咱家小夏,不用求,肯定行。’
小夏听得泪如雨下。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父亲以他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
一次次守护着她,骄傲着她,
而她却一直视而不见。
这时,一个穿着旧夹克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是父亲的老战友——老周。
小夏啊,回来得好,回来得好啊。老周笑着点点头,满眼褶皱里透着慈祥。
小夏起身,鞠了一躬。
老周摆摆手,叹气道:
你爸啊,那是真有骨气的人。
他慢慢讲起了年轻时候的故事。
当年咱们一起在部队,他是最能吃苦的一个。
执行任务,别人叫苦,他一句怨言没有,
还老是抢着干最危险的活儿。
后来本来有机会留在省城当军官的,
结果你爷爷病倒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复员回了家,照顾老人。
城里领导劝他,‘留着吧,将来前途光明’,
你爸就笑笑,说:‘家里有需要,啥前途都比不上。’
老周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爸这辈子,没出过风头,没挣到大钱,
但问心无愧。
尤其是为了你,他把自己能给的,全部都给了。
小夏咬着唇,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她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些。
在她的世界里,父亲只是不懂变通的老一辈人,
是她年轻时奋力想逃离的牵绊。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沉默寡言、脾气暴躁的男人,
曾用尽全部力气,守护了她的童年、青春,甚至未来。
而她,却用疏远和怨恨,一次次割裂了父亲伸出的手。
李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劝道:
小夏啊,趁他还在,
有些话,要早点说。
小夏抬起头,眼中氤氲着泪光,却也多了一份坚定。
她明白了。
还有机会。
只要父亲还在,她就还有机会,弥补过去,
去把那些遗失的温柔,一点点找回来。
6
未曾寄出的思念
老宅昏暗的客厅里,微弱的光线洒在那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上。
程小夏坐在木质沙发上,腿上摊着那叠厚厚的信件。
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封接一封地抽出,展开。
墨迹或深或浅,字迹时而端正,时而仓促,
却无一例外,写着那个熟悉又让人心疼的称呼——
【小夏】。
【小夏:
你上大学了,爸真高兴。
报名那天,爸没敢跟着去,怕在人群里丢了你。
晚上一个人在屋里喝了两杯,想给你打电话,打到一半又挂了。
怕打扰你,也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
小夏的指尖停住,胸口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
她以为父亲根本不在乎她走不走,
才会连送别都吝啬。
原来不是不在乎,
是怕自己崩溃得不像个父亲。
下一封。
【小夏:
今天听李婶说,你参加了社团表演。
爸真想去看看,可咱家穷,怕丢你面子。
闺女,爸在心里给你鼓掌了,拍到手都红了。】
小夏咬着唇,泪水涌了出来。
她记得那场表演。
台下没有家属接送,她独自一个人,落寞地坐着。
那晚,她对自己说:
爸根本不关心,早就忘了自己。
而实际上,在千里之外的小镇上,
有个男人,攥紧了粗糙的手掌,
在心里,一遍遍为她喝彩。
又一封。
【小夏:
你说城里的夜景很漂亮。
爸没见过。
咱家那边,只有夜里的一盏路灯。
不过,爸觉得,星星比霓虹好看。
你一个人在外,别怕,天黑了看看星星,
爸也在看。】
小夏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字迹。
父亲,从来没走远。
哪怕她走出了小镇,走到了千里之外,
走进了喧嚣繁华的都市,
父亲依旧在夜晚,抬头仰望着同一片星空,默默陪伴。
再一封。
【小夏:
今天是你生日。
爸给你准备了蛋糕,可惜你不在。
蛋糕有点小,蜡烛歪了。
爸点燃了,唱了半首生日歌,唱不下去。
屋里太安静了,只有钟表在滴答。
小夏,爸希望你过得好,比家里好多了。
可爸还是想说一句——
闺女,生日快乐。】
小夏已经泣不成声。
她记得那年生日,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买了个便利店的蛋糕,自己吹灭了蜡烛。
她以为,没人记得自己了。
却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一间老房子里,
父亲也点燃了蜡烛,
唱了半首生日歌,在孤独中,为她祈愿。
一封又一封。
从她上大学,到第一份工作,到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
每一封信里,
父亲记录着她的成长,分享着他的自豪,夹杂着对自己笨拙表达的懊悔。
每一封信,
都像一把锋利的小刀,
一刀一刀,剥开她厚厚的伪装,
让她看见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她从未真正恨过父亲。
她只是太渴望父亲能开口说一句温暖的话,
太渴望能得到一句认同,一句简单的我以你为傲。
而父亲早已用自己的方式,说了千百遍。
只是她当时太年少,太自以为是,
听不见,也看不到。
当小夏翻到最后一封信时,
信封上的日期,是半年前。
那是父亲病情开始恶化的时候。
她轻轻抽出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小夏:
爸这半年,头总疼,记性也不好了。
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怕你放弃了自己的路。
爸没用,
也没能陪你更久。
要是有一天爸不在了,
你别害怕。
爸一直在这,等着你回家。】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
小夏捂着嘴,泣不成声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父亲,连倒下了,都还想着不拖累她。
夜深了。
屋外的风吹动窗帘,沙沙作响。
小夏抱着那些未寄出的信,像抱着一整个沉甸甸的过去。
泪水早已浸湿了信纸,打湿了她的衣襟,
也洗净了她心里那些年堆积的怨恨与误解。
她终于明白了:
父亲的爱,从未缺席。
只是藏在不善言辞的沉默里,
藏在一句句平凡朴素的话语里,
藏在每一封,从未寄出的思念里。
7
对话无声
医院ICU病房外的走廊里,一切寂静无声。
程小夏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外套,靠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叠泛黄的信件。
一夜未眠,她的眼圈发红,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里面——父亲还在等她。
护士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可以短时间进入探视,不过记得戴好消毒衣帽。
要跟他说话,病人是能听得到的。
小夏拼命点头,心脏跳得又急又乱。
她换好隔离服,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进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仪器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气氛冰冷得令人窒息。
病床上,父亲安静地躺着,氧气罩下的胸膛微微起伏,脸色苍白而干瘦。
小夏走过去,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父亲那只瘦得青筋毕露的手。
手心冰冷,却带着微弱的生命温度。
小夏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哽咽着开口,声音颤抖:
爸……是我,小夏。
父亲没有反应,
只有心电图上的线条,缓缓地波动着,
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沉睡。
小夏咬咬牙,抽出怀里那叠信,颤着声音念起来。
【爸今天又在翻你小时候的照片。】
小夏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她看着病床上安静的父亲,强迫自己读下去。
【你三岁时第一次系鞋带,七岁那年烧糊了饭,
十五岁和我吵架摔门而出……
小夏,爸不是不想留你,
是怕,怕再也抓不住你。】
小夏的泪水一滴滴砸在父亲的手背上。
她紧紧攥着信纸,压抑着哭声:
爸,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可是原来你一直,都在默默地等我回头。
病床上的程建国,依旧闭着眼,没有丝毫动静。
小夏喘着气,抽出第二封信,继续哑声念着。
【小夏:
今天是你生日。
爸给你点了蜡烛,一个人在屋里唱了半首生日歌。
小夏,你在哪里呢】
小夏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那一年的生日,她在办公室楼下孤零零吃着泡面,
还冷笑着安慰自己:反正也没人记得。
可原来,有一个人,
在老家昏黄的小屋里,
点着小小的蜡烛,唱着跑调的生日歌,
默默地为她祝福。
小夏颤抖着跪在病床边,额头抵着父亲冰凉的手背。
爸,对不起……
我错了……
是我自己太任性,
太自以为是……
你不是不爱我,
是我,没听懂你的沉默。
她一遍遍轻声念着信,
一遍遍哽咽着道歉。
病房里只有她微弱的声音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却像一场漫长而深沉的告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夏读到了最后一封信。
那封半年前写下的短短几句:
【爸最近老忘事,头也疼。
怕告诉你,怕你担心。
闺女,别怕。
爸一直在。】
小夏攥着信,泣不成声。
她哽咽着把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喃喃低语:
爸,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我已经回来了,
我不走了,
以后哪儿也不去……
你睁开眼,骂我也行,打我也行,
只要你醒过来……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细细的呜咽。
病床上,程建国的指尖,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小夏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攥紧父亲的手,大声喊:
爸!你听得到吗
我是小夏啊!
一滴泪水从程建国眼角滑落,
然后——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
浑浊的视线里,映出小夏哭得狼狈的脸。
……小夏……
他虚弱地,极轻地叫了一声。
小夏扑在父亲胸前,泣不成声。
这一声呼唤,
比任何千言万语都沉重,
比任何诺言都温暖。
外面的天,微微亮了。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病房,
在父亲和女儿相握的手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场长达多年的冷战与误解,
终于在无声的对话中,
悄然瓦解。
8
雨夜的回应
天色昏沉,乌云压顶。
医院楼顶传来闷闷的雷声,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灰暗的天空倾泻而下,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ICU病房内,程小夏靠在病床旁,疲惫地闭着眼,手仍紧紧握着父亲干枯的手掌,不敢松开。
刚才父亲微微睁眼的瞬间,像一根细细的光线,穿透了她心头压抑已久的黑暗。
可是之后,父亲又陷入了浅浅的昏睡。
医生说过,这是术后常见的现象,需要时间苏醒,但小夏依然焦虑得几乎发狂。
窗外雷声滚滚,仿佛天地都在咆哮。
而在病房内,一切静得可怕,只剩下仪器滴答的心电声,提醒着这里的生命尚未熄灭。
小夏低头看着父亲憔悴的脸。
那张曾经无比威严、让她又敬又怕的脸,如今苍老得令人心碎。
她伸出手,轻轻擦去父亲眉心的细汗,声音沙哑:
爸,你听得到吗
外面下雨了,
跟我小时候害怕打雷时一样。
她强忍着喉咙的哽咽,继续低声说:
那时候,妈还在,你总是抱着我,笑着说‘别怕,有爸在’。
可是后来……妈走了,我也长大了,我们什么话都不说了……
雨打得更紧了,玻璃窗都在微微震动。
小夏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俯身靠近父亲耳边,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低语:
爸,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想回家,想回来陪你……
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雷声炸响,
病房内的灯光一闪一闪,心电监护器上的曲线微微抖动。
小夏猛地一震,
她看见父亲的手指,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忙更用力地握紧父亲的手,急切地喊:
爸!是我啊,小夏!你快醒醒啊!
窗外雷声轰鸣,雨水横扫着世界。
在那一刻,仿佛连天地都为这场迟到多年的呼唤而震颤。
缓缓地,缓缓地,
程建国的眼皮微微颤动。
他吃力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但努力地聚焦在小夏泪流满面的脸上。
小夏的心被重重击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哭喊着:
爸!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程建国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如蚊蝇:
小……小夏……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穿越了十五年的沉默与隔阂,
将所有的误解、怨怼、冷漠,一刀刀剖开,只剩下血肉鲜活的亲情。
小夏扑到床边,紧紧抓着父亲的手,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程建国的手很弱,但还是缓慢地抬起,
颤抖着,想要替女儿擦眼泪。
小夏连忙握住他的手,哽咽着摇头:
爸,别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她一边哭一边笑,语无伦次:
我没事,我好着呢,
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父亲看着她,眼角湿润,喃喃道:
对不起,小夏……
爸……没能陪你走得更远……
小夏疯狂摇头,泪流满面:
不,不是你的错。
是我不懂事,是我自己太傻……
爸,是我对不起你。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见证这场迟到的、倾尽所有的和解。
小夏捧着父亲的手,贴在脸颊上,
声音颤抖着,虔诚而坚定:
爸,只要你在,
无论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我再也不走了。
程建国微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温暖的笑容。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了告诉她——
谢谢你回来。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月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温柔的银辉。
病房内,父女俩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像是把失散多年的岁月,一点点缝合。
那一夜,
雷雨洗刷了所有误会与遗憾,
也见证了一颗颗柔软又倔强的心,终于重新靠近。
这一夜过后,
他们,真正回到了彼此的生命里。
9
迟到的拥抱
夜色温柔,月光洒满病房的地面,
窗外的雷雨早已停歇,只剩下微风轻拂着窗帘,发出沙沙的细响。
病床上的程建国半靠在床头,
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程小夏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生怕一松开,这场迟来的重逢就会化为虚无。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清晨泥土的气息,
还有,悄悄蔓延开的,一点点久违的亲情温度。
小夏……
父亲的声音干涩,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夏连忙凑近,哽咽着回应:
我在,爸,我在这儿。
程建国努力抬了抬手,
却没什么力气,只是无力地勾了勾指尖。
小夏立刻明白了,
她小心地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放进父亲掌心里。
那只粗糙瘦弱的手指,在她掌心缓慢地划着,
仿佛在确认,仿佛在道歉,又仿佛在说:别怕,我还在。
父亲眯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
爸……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有了你。
小夏听着,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哽咽着低下头,把额头贴在父亲的手背上:
爸,是我不好……
这些年……是我太倔太傻,
不懂你的爱……还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程建国微微摇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是爸没本事……
不会说好听的话,
只知道凶你……
对不起啊,小夏……
小夏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
不,爸,不是你的错。
是我,
是我一直不懂事……
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一件事,
都是为了我好。
你不是不会表达,
是我自己太笨,
没听懂你的沉默,
没读懂你的担心。
父女俩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掉着眼泪。
泪水混合着悔恨,
又慢慢融化成了,
释怀。
外面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黎明即将来临。
小夏轻轻抚摸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背,
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爸,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了。
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程建国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却又倔强得像小时候的小姑娘,
心中一片柔软。
他努力抬起手臂,颤抖着,缓缓张开。
小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立刻扑进父亲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他。
程建国的手虚虚环住女儿的肩膀,
明明力气所剩无几,
却用尽了全部的温柔。
这一抱,
迟到了整整十五年。
这一抱,
把所有的误会、疏离、痛苦、委屈、悔恨,
统统揉进了血脉亲情中,
重新缝补好。
小夏伏在父亲怀里,
哭得像个找回了家的孩子。
父亲的胸膛微微起伏,虚弱却坚定,
像一棵风雨中屹立不倒的老树,
用最后的力气,为她遮风挡雨。
良久,小夏才慢慢松开。
她帮父亲盖好被子,轻声说:
爸,休息吧,
等你身体好了,
咱们一起回家。
程建国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脸上,是安然的表情。
小夏坐在床边,静静守着他。
此刻的她,心里没有了怨,没有了埋怨,
只有无尽的柔软与感激。
感谢命运,
没有让她错过这场迟来的拥抱。
感谢父亲,
用一生的沉默,
默默地爱了她,等了她。
窗外,第一缕晨曦穿透乌云,洒进病房。
光线温柔地铺满父女俩交握的手。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
重新开始。
10
秋日风筝
秋天来的时候,小城的天格外高远。
湛蓝色的天幕下,风带着微凉,带着泥土和成熟稻谷的味道,轻柔地拂过街头巷尾。
程小夏推着轮椅,在小镇公园缓缓前行。
轮椅上坐着的程建国,脸色比三个月前好多了,虽然身形瘦削,但眼神里多了光亮。
小夏弯着腰,笑着对父亲说:
爸,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试试放风筝吧
程建国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小夏从怀里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风筝。
那是一只色彩鲜艳的燕子风筝,尾巴长长的,在风里飘飘摇摇。
她蹲下身,小心地把风筝整理好,扶着父亲的手,把线轴塞进他手心里。
爸,小时候你教我放风筝,
今天,换我来陪你。
程建国笑了,眼里有一丝湿润,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住那根细细的风筝线。
小夏退后几步,高高举起风筝,在一阵秋风吹来的时候,猛地一撒手。
风筝顺着风势,轻盈地跃上天空,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程建国吃力地摇动线轴,风筝越飞越高,
在湛蓝的天空中,变成了一只自由翱翔的小燕子。
父女俩仰着头,看着那只越飞越远的风筝,谁也没有说话。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刻,安静而美好。
小夏蹲在父亲身边,轻声道:
爸,我已经在这边找好工作了,
以后就在家里,陪着你。
程建国转头看着她,眼角满是欣慰。
我也不需要挣多少钱,
够吃够用就好,
只要每天能陪你吃饭,
陪你散步,陪你聊天,
我就心满意足了。
程建国喉咙动了动,
半天,才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
小夏……谢谢你回来。
小夏笑着摇头,眼眶微微泛红。
是我应该说谢谢。
谢谢你一直等我,
等了这么多年。
风筝在高空中飞舞,
拉扯着风筝线,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小夏仰头望着那只风筝,
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她忽然明白了,
所谓家的意义,
从来不是某一座城市,某一间房子,
而是身边有一个,无论你走得多远,
都愿意为你留灯等待的人。
夕阳慢慢西沉。
天空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晚风拂过,吹动了小夏的发梢。
父亲疲惫了,小夏推着轮椅在公园小路上慢慢走着。
路过草坪时,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风筝高高飞翔,
一条长长的风筝线连接着地面上那一对并肩而行的父女。
两道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像是这条路,会一直延伸到未来,延伸到岁月的尽头。
小夏在朋友圈里写下了一句话:
【那些未曾寄出的思念,
如今,终于可以一封封说出口。】
她按下发送,
然后收起手机,笑着推着父亲继续往前走。
夜色渐起,
街灯一盏盏亮起,
整个小镇,被温暖的灯光笼罩。
小夏推着父亲回到家门前,
天上的风筝早已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依旧倔强地飘在夜空。
她仰头望了一眼,
心中无比踏实。
未来的日子,或许依然会有风雨,有波折,
但她知道,只要这份爱和陪伴在,
无论经历多少个寒冬酷暑,她都能勇敢前行。
父亲在轮椅上轻轻打了个盹,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夏轻手轻脚地推着他进门。
屋里,灯光柔和温暖,
像一汪静静流淌的河水,
包裹着一切疲惫和沧桑。
这盏灯,一直都在,
等着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