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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雨巷邂逅
深秋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像细针一般,密密麻麻地洒落。林浅抱着画具,匆匆跑进便利店躲雨。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黑色大衣往下滴着水,在地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水渍。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暖不了她的心。今天,她满心期待地去参加一个重要的画展面试,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的努力和独特的绘画风格,能够顺利通过,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评委们的否定像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心脏,将她的梦想击得粉碎。
她走到货架旁,随手拿了一瓶温热的牛奶,缓缓走到收银台前。就在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水灌了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冲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此刻却狼狈不堪,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
林浅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所震撼。男人踉跄着走到角落里,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死死地攥着一团皱巴巴的纸。林浅这才看清,那是一份被撕碎的合同,边角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
男人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林浅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一种难以名状的同情涌上心头。她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同样是被生活狠狠打击,同样是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感到无助和迷茫。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向货架,拿了一包纸巾。深吸一口气后,她朝着男人走去。给,擦擦吧。林浅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男人缓缓抬起头,泛红的眼眶与她相撞。那一瞬间,林浅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绝望和疲惫,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但在这黯淡的眼神中,又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闪烁了一下。
谢谢。男人沙哑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沧桑。他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林浅在他身旁蹲下,轻声问道: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或许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想要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给彼此一丝温暖。
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他叫程叙,是一家创业公司的负责人。为了拿下一个重要的项目,他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带领团队日夜奋战了几个月。就在今天,眼看着合同即将签订,却被竞争对手暗中使坏,抢走了这个项目。不仅如此,公司还因为前期投入巨大,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我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程叙苦笑着说,可现实却给了我狠狠一巴掌,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和无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林浅静静地听着,心里感同身受。她想起自己在绘画这条道路上,也遭遇了无数的挫折和打击。多少次,她熬夜创作,满怀希望地投稿,却石沉大海;多少次,她被人质疑,被人否定,却依然咬牙坚持。
我也是。林浅轻声说道,我是一名插画师,今天去参加一个画展面试,结果被拒绝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坚持画画,总有一天会得到认可,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程叙抬起头,看着林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理解。原来你也是追梦人。他说,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追梦的人总是伤痕累累。
两人就这样在便利店的角落里,分享着彼此的痛苦和无奈。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仿佛是他们内心悲伤的宣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浅看了看手机,已经很晚了。
我该走了。林浅站起身来,说道,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还是希望我们都能坚持下去。
程叙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他说,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能遇到一个愿意倾听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林浅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她说,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能变得更好。
两人走出便利店,雨还在下。林浅撑开伞,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程叙则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的背影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孤独而又凄凉。谁也不知道,这场偶然的相遇,会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怎样深刻的印记,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而此刻,他们只是两个在雨夜中迷失的灵魂,短暂地相互取暖后,又要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雨。
第二章:温柔陷阱
自便利店那场相遇后的第七天,林浅的手机在深夜震动。屏幕亮起时,她正对着未完成的画稿发呆,窗外的月光像碎银般洒在画板上。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简短而突兀:便利店的恩人,能否赏脸喝杯咖啡程叙。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这几天,她始终无法忘记程叙眼底破碎的光,就像她未完成的画作里那些被揉皱的线条,总在深夜里纠缠不休。犹豫再三,她回复了好,却没注意到自己鬼使神差地打开衣柜,将最旧的那件卫衣换成了淡蓝色针织衫。
咖啡馆位于老城区的梧桐巷深处,木质招牌被风雨侵蚀得斑驳。林浅推开门时,浓郁的咖啡香裹挟着古典乐扑面而来。程叙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与那日的狼狈判若两人——剪裁合身的藏青西装衬得他眉眼冷峻,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却泄露出他的疲惫。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程叙起身时带倒了桌上的钢笔,笔尖在点单纸上洇开墨痕,其实我原本只是...他突然住口,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完的话。林浅这才发现他眼下的青黑,像是连续几夜未合眼。
两人的对话从客套逐渐变得自然。程叙说起公司重组的艰难,语气里带着自嘲:现在每天都在和债主玩躲猫猫。林浅则分享起自己接插画私单时遇到的奇葩客户,说到对方要求把猫画成会开宇宙飞船的独角兽时,程叙突然笑出声,那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真正的笑意。
此后的日子里,这样的邀约渐渐频繁。程叙总能找到藏在城市褶皱里的小众画廊,那些林浅从未踏足过的角落。他会在她凝视某幅画作时,悄然递上温热的焦糖玛奇朵;在她对着速写本皱眉时,随手撕下便签纸画个搞怪的简笔画逗她开心。有次她感冒发烧,凌晨三点收到他的消息:楼下药店24小时营业,我在门口等你。
某个深秋的傍晚,程叙带她爬上废弃的天台。夕阳把城市染成蜜色,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束枯萎的向日葵:路边捡的,觉得和你很配。林浅愣住,他慌忙解释:我是说...它们就算凋谢也保持着向阳的姿态。
林浅的手指抚过干枯的花瓣,突然眼眶发热。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习惯了在灵感枯竭时收到他发来的城市街景照片,习惯了深夜聊天时他那句早点睡,明天我带早餐给你。可每当她试图靠近,程叙又会不着痕迹地退开,像只受过伤的刺猬。
变故发生在初雪那天。林浅抱着连夜赶完的画稿,想给程叙一个惊喜。推开他公司虚掩的门,却听见激烈的争吵声。程氏要破产了!你和许家联姻是唯一的出路!中年男人的怒吼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林浅透过门缝,看见程叙靠在窗边,手中的打火机反复点燃又熄灭,火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
我有喜欢的人了。程叙的声音很轻,却让空气瞬间凝固。林浅的心跳几乎停滞,下一秒却听见他接着说:但我不能拿公司几百号人的饭碗开玩笑。
画稿从手中滑落,纸张散落在冰冷的走廊。林浅转身时撞翻了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惊动了屋内的人。程叙冲出来时,只看见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雪不知何时停了,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走廊,像极了便利店那晚被撕碎的合同。
深夜,林浅蜷缩在画室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程叙发来的三十七条未读消息。从最初的你在哪里到后来的对不起,最终归于沉默。她颤抖着输入:不用解释,祝你幸福,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这荒唐的温柔彻底冲刷干净。
凌晨三点,她删除了程叙的号码,却鬼使神差地把那束干枯的向日葵插进玻璃瓶。花瓣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像极了那些摇摇欲坠的梦。
第三章:裂痕初现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成斑斓的色块,林浅握着画笔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颜料在画布上洇出扭曲的墨团。手机在画架旁震动第七次时,她终于看清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程叙。
我在你楼下。短短五个字,却像根细针刺进心脏。她跌跌撞撞跑到窗边,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梧桐树下。程叙撑着伞站在雨幕里,西装肩头已被雨水浸透,苍白的脸在路灯下泛着青灰。
电梯下行的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林浅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单薄的睡衣,连拖鞋都穿反了。程叙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把伞往她头顶倾斜: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你要和别人结婚林浅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铁门,还是谈这些日子你给我的温柔,不过是施舍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尖锐,像把生锈的刀,明明想划开真相,却先割伤了自己。
程叙的伞柄在掌心攥出深深的指痕:那天你听到的不全是事实。许氏的注资确实能救公司,但我从没...
够了!林浅突然尖叫,打断他的话。记忆如潮水涌来——天台的枯向日葵、画廊里的焦糖玛奇朵、深夜陪她找药的身影,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扎得她心脏生疼,你说过喜欢我,原来只是为了在联姻前找个临时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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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突然变大,程叙伸手想替她挡住风雨,却被她狠狠甩开。林浅转身冲进楼道,高跟鞋在台阶上磕出凌乱的声响。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叙抓住她的手腕:别这样,我可以放弃联姻...
别再说了!林浅猛地回头,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竟然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可怜虫。原来你不过是在百无聊赖时,逗弄我这个跳梁小丑!
程叙的手无力垂下,眼底的光一寸寸熄灭。林浅挣脱他的桎梏,冲进电梯按下关门键。金属门缓缓闭合的瞬间,她看见程叙站在原地,像座被雨蚀空的雕像,手中的伞倾倒在地,雨水顺着伞骨汇成小溪,流向黑暗的下水道。
此后的日子,林浅把自己锁在画室里。手机调成静音,拉黑了所有未知号码。画布上堆满厚重的油彩,全是破碎的雨伞、扭曲的向日葵,还有一张张模糊的男人面孔。有次深夜,她恍惚听见敲门声,冲过去开门却只看见走廊尽头晃动的声控灯,和满地潮湿的水痕。
半个月后,林浅接了份加急插画工作,不得不出门采购颜料。在艺术用品店门口,她远远看见程叙的车停在对面商场。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穿着貂绒大衣的女人踩着细高跟下车,挽住程叙的手臂时,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林浅转身想逃,却撞翻了路边的画架。画具散落一地的声响惊动了对面的两人。程叙的目光穿过车流与人群,与她相撞的瞬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突然笑出声: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小画家
林浅蹲下身捡拾颜料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女人甜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太太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的。说着,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拿着,就当是程总给你的分手费。
颜料管在林浅手中爆裂,青绿色的油彩溅在女人昂贵的貂皮大衣上。女人的尖叫与程叙急切的呼喊混在一起,林浅却只觉得耳鸣。她将破碎的颜料管狠狠摔在地上,转身跑进汹涌的人潮。背后传来程叙撕心裂肺的呼喊,可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溃不成军。
深夜,林浅蜷缩在画室的地板上,看着手机里程叙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下周我会公开澄清联姻的事,等我。她按下删除键,窗外的雨
又下起来了,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程叙那晚在楼下的脚步声。
第四章:致命误会
深秋的风裹着细沙,将艺术用品店门口的争吵声吹散在街头。林浅跌跌撞撞地奔逃,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绝望的脆响。她不敢回头,仿佛身后追着的不是程叙,而是那些被撕碎的温柔与希望。当她终于躲进昏暗的巷口,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大口喘气时,才发现掌心被颜料管划破,血珠混着青绿色的油彩,在皮肤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程叙的名字固执地跳动着。林浅颤抖着按下关机键,将手机塞进最深的口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伤痛。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黑暗。路过一家婚纱店时,橱窗里的白色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林浅突然想起程叙曾说过,等她办画展那天,要穿着西装站在最前排为她鼓掌。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林浅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深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她想起这些日子收到的匿名快递——有时是她最喜欢的樱花味颜料,有时是一本绝版的画册,收件人栏永远写着一位朋友。当时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程叙,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夜幕深沉时,林浅回到画室。月光从天窗倾泻而下,照亮满地狼藉的画稿。那些未完成的画作上,程叙的脸被她用黑色颜料反复涂抹,只剩下破碎的轮廓。她机械地收拾着散落的画具,突然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支票。展开的瞬间,刺眼的数字让她胃部翻涌——原来在那个女人眼里,她的感情只值这么多钱。
第二天清晨,林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透过猫眼,她看见程叙站在门外,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血丝。浅浅,开门。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我已经和许氏解除婚约了,我...
林浅捂住耳朵,踉跄着后退。她不敢听,不敢再被他的谎言刺痛。敲门声持续了很久,渐渐变得虚弱。当一切归于寂静,林浅贴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听见楼道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混着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接下来的日子,林浅像个机械人般工作。她疯狂接下所有插画订单,把自己埋在画布与电脑前,用忙碌麻痹神经。有时深夜累到崩溃,她就站在天台上,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发呆。某个雨夜,她在便利店门口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程叙撑着伞站在雨幕里,目光直直地盯着便利店的玻璃门,仿佛在等待什么。林浅转身就跑,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却不敢停下脚步。
半个月后,林浅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程叙订婚的消息。配图里,程叙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旁的女人笑容甜美,无名指上的钻戒闪耀夺目。评论区里满是祝福的话语,有人说他们是商业联姻的典范,有人羡慕新娘的美貌。林浅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直到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那天之后,林浅退掉了租约,打包了所有画具。她给父母打了通电话,说要去南方散心。收拾东西时,她在画室的抽屉深处发现了程叙送她的干枯向日葵,花瓣早已脆弱得一碰就碎。她将花轻轻放进背包,转身锁上了那扇承载着太多回忆的门。
离开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雪。林浅拖着行李箱走向车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浅浅!她浑身僵硬,却不敢回头。脚步声由远及近,程叙气喘吁吁地挡在她面前,头发被风雪打湿,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别走,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林浅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祝你幸福。她绕过他,继续向前走,泪水无声地滑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身后传来程叙绝望的嘶吼,可她始终没有回头。直到登上列车,看着窗外的城市渐渐远去,林浅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那朵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在掌心碎成了齑粉。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光线。林浅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她知道,从此之后,她与程叙的故事,就像那朵凋零的向日葵,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寒冷的深秋。
第五章:时光侵蚀
南方潮湿的空气裹着咸涩的海风,将林浅行李箱的金属拉杆浸出细密的水珠。她租下渔村码头边的一间阁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就能看见潮水反复冲刷礁石。画布上堆积的颜料开始转向冷色调,灰蓝的海浪、铅色的云层,还有永远孤身立于滩涂的白鹭。
程叙的消息像附骨之疽。起初是每天数十条未读短信,后来变成每月十五号准时出现在邮箱里的邮件。林浅强迫自己不去点开,但那些文字总会在深夜钻进她的梦境——画廊还留着你的专属展墙、我把公司搬到了你喜欢的梧桐巷、今天街角新开了家咖啡馆,拿铁味道很像你...
直到某个暴雨夜,她颤抖着删除所有账号,清空云盘里存着的三百八十七张他偷拍她画画的照片。
三年时光在调色刀的起落间悄然流逝。林浅的插画开始出现在畅销小说封面,深夜访谈节目里,主持人举着她获奖的《潮汐》系列追问创作灵感,她对着镜头微笑:不过是虚构的故事。
没人知道画中反复出现的西装剪影,衣角永远沾着未干的水渍;也没人发现每幅作品的角落,都藏着半朵干枯的向日葵。
程叙的名字却在商业周刊上愈发耀眼。他的公司不仅挺过危机,还收购了当年抢走项目的对手。财经记者拍到他出席晚宴的照片,白衬衫领口永远别着枚向日葵造型的袖扣。林浅在书店翻到那本杂志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油墨印出的冰冷面容与记忆里温柔的眉眼重叠又分离。
身体的警报来得毫无征兆。某个赶稿的深夜,林浅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画纸。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医生拿着CT片欲言又止:长期情绪压抑导致心脏功能受损,再拖下去...
她机械地接过诊断书,却在缴费窗口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薄荷香水味。
转身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程叙就站在三步之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病历本,苍白的脸色比记忆中更甚。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林浅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还有无名指上消失的婚戒;程叙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声音。
程总贵人多忘事。林浅率先打破僵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的支票我没要,现在也不需要怜悯。她转身要走,却被程叙颤抖的手拽住袖口。
我找了你三年。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许氏联姻是场骗局,我公开澄清那天,你已经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
急诊室广播突然响起,程叙的话被淹没在机械的叫号声里。林浅看着他被护士匆匆带走的背影,诊断书从指间滑落,被穿堂风卷进墙角的垃圾桶。
深夜的病房,林浅盯着输液管发呆。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照片里,程叙公司顶楼的画廊墙上,挂满了她未完成的画作。每幅画前都摆着新鲜的向日葵,花瓣上凝结着水珠,像是永远落不完的雨。
第六章:真相迟来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回荡,林浅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崩溃的夜晚。程叙被护士带走后,她鬼使神差地在医院走廊徘徊,直到看见他被推进了心内科的检查室。透过虚掩的门,她听见医生严肃的声音:心肌劳损持续恶化,必须立即住院观察......
第二天清晨,林浅是被一阵轻柔的响动惊醒的。她费力地转头,看见程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西装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眼底的血丝比昨夜更浓重。见她醒来,他慌忙起身,却因久坐腿麻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林浅别过脸,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冷漠。她不敢看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瞬间崩塌。
程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轻轻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这是当年和许氏的协议,还有我公开澄清联姻的新闻报道......他的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那天在医院遇见你,我其实是来复查的。从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在找你,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林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来积攒的委屈、愤怒和思念在胸腔里翻涌。那又怎样她的声音发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订婚的照片我都看到了,你们在媒体面前多般配啊!
程叙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是许氏设的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们想吞并我的公司,用联姻作饵,让我签了不平等条约。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为了保住公司,我只能假意配合。我原本打算公开真相后就去找你,可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满是懊悔与绝望。
林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想起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日子,想起独自在异乡的孤独与无助,想起每次看到他的消息时内心的挣扎。你为什么不早点解释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些她泣不成声,三年来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程叙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空停住。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哽咽着说,这三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里。公司越做越大,可没有你的分享,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便利店相遇时,林浅递给他的纸巾,虽然已经发黄发皱,却被他珍藏至今。
林浅看着那张纸巾,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雨夜中他泛红的眼眶,想起天台的枯向日葵,想起他无数次在她灵感枯竭时的陪伴。原来那些温柔都不是假的,原来他们都曾被命运捉弄。
我得了心脏病。林浅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程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扶住床头。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她继续说道,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多可笑,我们好不容易等到真相大白,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程叙崩溃地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泪水滴落在她手背。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要治好你!他语无伦次地说,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这三年的遗憾......
林浅轻轻抽回手,虚弱地摇头。太晚了。她低声说,有些伤口,时间久了就再也愈合不了。她转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秋的午后,在便利店的角落,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的瞬间。
程叙每天都守在病房里,推掉了所有工作。他给林浅读她喜欢的诗,讲述公司的新计划,甚至笨拙地拿起画笔,试图临摹她的画作。可林浅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
某个深夜,林浅在剧痛中醒来,看见程叙趴在床边熟睡。月光洒在他的白发上,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她轻声说,只是命运太残忍,让我们错过太多。
程叙突然惊醒,紧紧握住她的手。别说话,保存体力。他红着眼眶说,等你好了,我们去看你一直想去的极光,去你画里的每一个地方......
林浅虚弱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知道,那些曾经的梦想,那些未说出口的誓言,都将永远埋葬在这个病房里。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海浪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未尽的故事。
第七章:永恒遗憾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越来越微弱,像悬在两人头顶的倒计时。程叙彻夜未眠,守在林浅床边,将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试图用体温焐热那片渐渐失去温度的肌肤。晨光穿透病房的纱帘时,林浅突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难得凝聚起一丝清明。
推我去天台吧。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程叙瞬间红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轮椅,指腹擦过她因化疗脱落得所剩无几的发丝,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电梯上升的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金属门打开的瞬间,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
林浅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远处的海鸥掠过铅色的云层。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雨吗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轮椅扶手,那里缠着程叙连夜编织的毛线套,那天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你浑身湿透的样子,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程叙蹲下身与她平视,喉结剧烈滚动: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他的声音发颤,你在画展上盯着那幅《雨夜》看了整整四十分钟,睫毛上沾着雨水,像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后来每次路过那家画廊,我都会站在橱窗外,幻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林浅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咳出血沫。程叙慌乱地擦拭,纸巾上晕开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她抬手触碰他的脸,指腹划过他新添的皱纹:别把自己熬坏了,你鬓角的白头发,比三年前更多了。
我后悔了。程叙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林浅三年前随手画的笑脸,那天在公司走廊,我应该不顾一切追出去;你删除联系方式时,我该一家家画室找;你在南方的三年,我不该只敢用匿名邮件打扰......他的声音被海风撕碎,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公司破产,宁愿从未遇见你,也不想看你受这样的苦。
林浅摇头,指腹抚过程叙湿润的睫毛:别这么说。那些一起看画展的日子,天台的枯向日葵,还有你偷偷放在我画架旁的热可可,都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她的呼吸渐渐急促,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答应我,别把画廊关掉,挂一幅我的画在角落就好......
程叙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泪水砸在她单薄的肩胛骨上。林浅的声音越来越轻:程叙,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南方画了很多画,每幅的底色都是你西装上的藏青色......她的头无力地垂落,手指从程叙肩头滑落,像一片凋零的枯叶。
浅浅!程叙的嘶吼穿透云层,他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海鸥在头顶盘旋悲鸣,潮水冲刷着礁石的声响越来越远,整个世界只剩下监护仪绵长的蜂鸣声。
葬礼那天,天空飘着细雪。程叙独自站在墓前,将精心装裱的《潮汐》系列画册轻轻放在石碑旁。画中孤独的身影旁,他用金粉添上了另一道并肩的轮廓。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他缓缓打开丝绒盒,取出那枚从未送出的钻戒,套在墓碑镶嵌的照片上——照片里的林浅笑得灿烂,仿佛还停留在初遇的那个深秋。
梧桐巷的画廊改名为潮汐,最里间的展墙永远亮着暖黄的灯光。程叙每天都会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擦拭林浅画作上的灰尘,给花瓶换上新鲜的向日葵。深夜闭馆后,他常对着空荡的展厅轻声说话,讲述公司新签下的项目,分享街角新开的咖啡馆,就像她从未离开。
十年后的雨夜,程叙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林浅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染:若有来生,请在初雪那天遇见我,那时我会穿最漂亮的红大衣,带着完整的自己走向你。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握着日记蜷缩在地板上,像极了当年便利店角落里那个绝望的男人。晨光初现时,保洁阿姨发现画廊老板握着泛黄的日记本永远睡去,他手边散落着干枯的向日葵花瓣,还有一张便利店的小票,日期永远定格在初遇的那一天。
第八章:未寄情书
程叙的葬礼比林浅的更加冷清。细雨如纱笼罩着墓园,沾湿了挽联上褪色的金粉。他的骨灰盒与林浅的墓碑并排而置,盒盖上镌刻着半朵向日葵的图案,花瓣缺口处巧妙地衔接成环形,仿佛永远在等待另一朵的拥抱。
公司员工整理遗物时,在顶楼画廊的暗格里发现了整整三十六个铁皮箱。箱内堆满未寄出的信件,从林浅离开的第一天到他离世的前夜,字迹从工整凌厉逐渐变得颤抖模糊。每封信的末尾都写着同样的话:若你愿意,这些字句本该是说给你听的睡前故事。
最底层的箱子里,藏着程叙最后的秘密。那是他模仿林浅画风绘制的画册,三百六十五页画满了虚构的未来——他们在北海道看极光,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写生,在威尼斯的贡多拉上相视而笑。每幅画的角落,都用极细的笔写着对不起与我爱你,密密麻麻的字迹如同藤蔓,将画中人物缠绕得愈发窒息。
林浅的父母将女儿的画具捐赠给了艺术院校。搬运时,画笔筒底部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是程叙用便签写下的字迹:今天在你常去的咖啡馆坐了三个小时,服务员问我要不要续杯,我说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这行字被反复描摹,纸背凸起的纹路里,依稀可见干涸的泪痕。
梧桐巷的潮汐画廊照常营业,只是不再对外开放。程叙生前的助理每日清晨都会来打扫,擦拭那些落满时光尘埃的画作。某个暴雨夜,助理在储藏室发现一个未开封的快递盒,收件人是林浅,寄出日期是程叙离世前三天。拆开后,里面是一枚手工雕刻的木质戒指,戒面刻着交错的海浪与向日葵,附言只有短短一句:这次换我奔向你。
程叙的手机云端备份被破解时,技术人员发现了数千段未命名的录音。最新的一条录制于葬礼前一周,背景音是监护仪的滴答声,他的声音虚弱却温柔: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其实很庆幸能比你晚走,这样就能把我们错过的故事,都写成你能带走的信。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夹杂着压抑的啜泣,浅浅,我终于明白,最残忍的不是失去,是明明知道答案,却永远没机会再说出口。
城市的霓虹依旧昼夜不息,却再没人记得那个总在深夜徘徊的男人。有人说曾在暴雨夜见过他的幻影,抱着画具站在便利店门口;也有人声称在深秋的画廊,听见两个温柔的声音在讨论新到的颜料。这些传说随着季节更迭渐渐消散,唯有潮汐画廊外的梧桐树,每年都会提前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恰好落在林浅画作的展示窗下。
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林浅曾经的画友偶然提起她。你们知道吗她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画里,藏着一个秘密。众人翻开复制品,在层层油彩下,隐约可见两个交叠的轮廓——那是用刀尖刻出的,程叙和林浅并肩的身影。画框背面,用铅笔写着被岁月磨淡的字迹:如果相遇是场悲剧,那为何我依然庆幸,曾与你共享过一段月光。
程叙的遗嘱里,将所有财产捐给了艺术基金,唯一的要求是在每年11月17日——他们初遇的日子,举办一场匿名画展。画展上不设作者署名,只陈列那些未被世人看见的、关于遗憾与爱的作品。第一届展览开幕时,有人在留言簿上写道:每幅画里都有一个未说出口的故事,就像城市夜空里,那些永远无法交汇的流星。
当最后一批参观者离开,工作人员整理展厅时,发现一幅素描不知何时被挂在了墙上。画面上是便利店的雨夜,两个年轻人隔着玻璃门相望,雨水在他们脚下汇成河流。画纸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原来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沉没的岛屿。没人知道这幅画从何而来,只知道第二天清晨,它与晨露一同消失在了朝阳里,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