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养猫了吗
隔着人群,他的话精准的落在我的耳朵里。
我有些心虚。
裴延周末的时候说要庆祝,要请我吃饭,
可我还想学习,拒绝了。
难道是我咳嗽的声音被他听到了吗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技能了
没等我想明白,
江薇忽然开口,宋川,过来坐呀。
原本在我身边的宋川坐了过去,
他们零散的坐在一起,位置一下子不够了。
我一个人尴尬的站在门边。
江薇带着歉意的捂着嘴,不好意思啊,位置不够了,要不你坐中间那吧。
那是裴延的位置,她明明知道。
江薇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无声无息地向我施压。
我摆手拒绝,可她的兄弟推搡着我,直接把我按在了位置上。
我看向宋川,他躲避了我的目光。
只是偏着头,温柔的问江薇。
我早说了,她就是个书呆子,没什么意思,现在你看到了,胆子小的和什么似的。
江薇笑了几声,
哈哈哈,谁想到她这么怂啊,无趣的要死,你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够能忍的。
她抬手拿着酒杯就要喝,
宋川拦了下来,略带亲呢的责备,别喝那么多,伤身体。
他小心翼翼哄着江薇的模样,和对我不耐烦时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
原来,人真的可以有两幅面孔。
江薇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光等着多无聊啊,我们来玩游戏！酒瓶转到谁,谁就喝酒！
她的目光扫到了我,透着精明的算计,
果然,酒瓶精准的转到我这里。
有人要给我倒酒,
我反手盖住杯子,平视着江薇,我不会喝酒。
江薇微微挑眉,朝宋川抱怨。
宋川,你朋友可真够没意思的,场子刚要热起来,她就这么扫兴。
宋川谴责的瞪了我一眼,
然后自己端起了酒杯,我替她喝,大家该怎么玩该怎么玩。
有人嗤笑一声,
喂,你谁啊,多大脸啊,凭啥你替她喝我们就要给你面子
宋川脸色一阵青。
江薇忙打圆场,说那人不认识他很正常,让他别往心里去。
有人叩了叩门,裴延倚在门边,黑色的碎发微微乱,
他左耳的星星耳钉折射出一抹银光。
和正中央的我精准对视。
然后他错开了视线,扫了一圈,目光定在转向我的酒瓶。
他笑着开口,哟,玩这么大呢。
然后他看了一圈发现没他的位置,于是直直往我这走,
江薇幸灾乐祸的看着我笑,我坐好了站起来让位的准备。
谁料他毫不客气地挤开在我身边的人,愣是挤出了个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薇脸色一僵,那个出言讽刺宋川的人起了身,端着满满一杯酒,
他是其他中学的混混,是蹭着江薇的面来的。
哥,早就听江薇姐说你的英雄事迹了！我也是蹭了江薇姐的福气,才能看见你本人！我想敬你一杯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江薇一听,眼神带着希翼的看着裴延,毕竟她这个人要面子,
如果裴延拒绝了,她会当众下不来台。她笑的温柔,
我和裴延一个学校,他肯定愿意。
所有人都把刚才的不愉快忘了,宋川坐在另一边,面色很难看。
他才意识到,这个圈子里,谁都不好惹,他受了气也只能忍。
甚至没人把他当个人物。
宋川怀念以前了。
他成绩优异,在学校里老师喜欢他,同学尊敬他,他是所有家长心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还有一个,和自己目标一致的好妹妹。
感受到宋川炙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不由自主的往裴延身后靠了靠。
那人还在等着裴延的回答,江薇的目光热烈,裴延却像是没看见般淡然,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忽然说道,能不能喝我说了不算。
那人有些疑惑,然后想到了什么,理解道,
早听闻你有个管的严格的妈妈,原来是——
裴延打断了他,疑惑的问,你在想什么
然后修长的指尖指了指我,是她说了算。
所有人都惊了。
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尊敬了起来。
我手抖的杯子都差点拿不稳,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延把他的手机塞进了我手心,上面赫然打着一段字。
哥好人做到底,替你撑腰,以后没人敢骚扰你。
宋川直接失态的站起身拍了桌子,你和她什么关系！
裴延看着他笑的很坏,你猜～
宋川一下子涨红了脸,然后被江薇拉着坐了回去。
那杯酒最终没喝,我在他的手机上打字回复,高中生不能喝酒。
江薇笑的很牵强,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好像怎么都不敢相信我能管着裴延。
裴延心直口快,没想到他那话一出,显得我们两分外暧昧。
8
我感觉自己也有点晕了,于是逃也似的出了包间透气。
裴延没走,只是他的耳根也熟悉的红透了。
等我在回来的时候,包厢里谈话声很大,大到我连推门的勇气也没有了。
江薇缠着宋川介绍我,所有人都对我来了兴趣。
宋川有些烦躁和赌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啊她能有什么好说的,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妈成了寡妇,那时候我们镇上人见人嫌的存在。
小时候还来我家找我爸妈,我爸自然嫌弃啊,后来我妈偷偷找我,非要我去给她补习,说实话,要不是看在我妈的份上,我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
江薇好奇的追问,她妈真捡破烂
宋川嗤笑一声,像是不解气一样,继续说,
对啊,她妈白天去干保洁,有空就捡破烂,你是不知道,夏天她们家那个味,哎呦,熏死人了。
我听的心口发闷,
我妈很爱干净,夏天她去废品站一天就七八趟,不会有异味。
周遭的人此起彼伏的笑,还有人故意捏着鼻子说话。
我捏紧了门把手,要推开时,裴延一脚踹在桌腿处,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他垂着眼,明明是笑却眉间透着凶狠,
不是没完没了了我看你嘴这么臭,就挺熏人的。
这一刻,他的身份好像才一致,
裴延气场危险,真发起了狠,谁都干不过他。
他转着玻璃杯,看着宋川笑,
不是哥们,我没记错你成绩比不上顾桃吧给人补课还被人反超,你不觉得丢脸呢
还有她妈没偷没抢靠劳动挣钱怎么了难道你们这群高中生偷偷喝酒就对了讲别人之前看看自己干的是不是人事。
宋川不爽的咬牙,
裴延收了笑,冷冷的盯着他,怎么想打架吗
气氛很低沉,没有人敢出头。
我把门彻底推开,宋川看着我,信誓旦旦的觉得我会站他那一边。
他真是想太多了。
我略过了他,拉起裴延的手。
他低着头,没有推开我的手。
我笑着问他,不是来找猫的吗找到了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收了戾气,有些无奈和纵容,
找到了。
我轻松的吐出一口气,那走吧。
9
裴延送我回的家,只是在路上,他不断的哀嚎。
哎呦,我的那只猫啊,根本都不带搭理我的。
我懂他的意思,
还在说我拒绝他的吃饭邀请呢。
走在树荫小路上,我回他,你叫它它不应吗
裴延气呼呼的说,它能应我就有鬼了——
喵。
裴延愣在原地。
我停下脚步转身,若无其事的问他,
怎么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小猫叫。
哦,是吗
我回过头走路。
裴延凑了过来,笑的比今天的阳光还灿烂,
我收回那句话,它不仅会回应我,耳朵还会红呢。
我没搭理他,只是加快了步伐。
晚上的时候,宋川又来了我家,
和我妈说要给我补数学。
他带着歉意,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可是裴延不是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我抬头,谢谢你的关心,我有分寸。
突然其来的距离感很陌生,宋川被噎住,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心,以前我说什么你都很听话的。
我没搭话,宋川拿出数学卷子,笑着看我,
你有哪些题不会,我给你讲讲吧
我叹了口气,不用了,我都改正完了。
宋川捏着试卷,突然说,我和江薇分手了。
顾桃,我们以后还一起考同样的大学好吗
我条件反射的回答,不好。
气氛有些尴尬。
宋川愣在原地,然后他起身要走,
桃桃,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10
宋川改邪归正,班主任特别满意。
他课间找了一次裴延,裴延回来后,就再也不要我给他写作业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磨着牙,恶狠狠地说,宋川拿这事嘲讽我！忍不了一点！
我噗嗤一乐。
这样也挺好的,他两在互相攀比中,成绩突飞猛进。
直到有一天放学,裴延说他有事,提前走了。
我才出学校,有好事者疯狂大喊。
那边打架啦！我靠,打得可狠了大家快去看！
人越聚越多,我靠,是真的！听说是校霸裴延在暴打一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心中一紧,循着人流找过去,
包围圈里,警车停在边上,现场只有一些红色血迹。
裴延被带走了。
第二天,他也没来上学。
学校里八卦不断,七嘴八舌的拼凑出裴延的过往。
他爸妈离婚了,他爸出轨好几年,外面养了个私生子,裴延跟着他妈净身出户,
后来他妈凭借自己的实力重新开公司,给了裴延好的生活。
可是他爸的私生子不安分,三番五次上门捣乱。
裴延之所以打架这么狠,大半都是为了保护他妈妈。
就在昨天,他爸的私生子又来了,
绑了他妈要求转让公司。
他妈没同意,意外的,死了。
所以裴延疯了,把人往死里揍。
我越听心越难受。
难以想象,他又承受了多少痛苦。
放学后,我整理好笔记去了警察局。
他被关禁闭一周。
禁闭室里,他缩成一团,藏在阴暗的角落。
我把笔记推进去,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站在那里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沙哑的开口,你回去吧。
我没动。
裴延突然起身,红着眼睛冲了过来,一把抄起我的笔记本,
他的手高高的抬着,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笔记本被他粗鲁的推了回来,
我妈都没了,我还学什么学,你赶紧走！
他恶狠狠的对我说。
我收回了笔记本,垂着眼睛,
裴延,阿姨希望你好好学习,她走了不代表她就愿意看见你这样自甘堕落。
他死死的盯着我,情绪很失控。
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人没办法感同身受,我不怪他。
就像宋川,
他走错路的时候,也很讨厌我。
裴延捂着头,撇开了目光,
他无力的背对着我,我现在不冷静。
我呼吸一顿,压住心里的担忧,好。
很晚我才到家,
妈妈坐在桌边等我。
我心中一紧,她拉过我的手,目光温柔安静,
桃桃,最近和宋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
我鼻头一酸,将宋川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还有裴延。
妈妈温柔的安抚我,没有怪我。
她说,裴延是个好孩子,你愿意拉他一把,证明乖宝也很棒。
后面的几天,我除了带着笔记,还有妈妈特意热的牛奶。
只是裴延每次都吃的很少,像是要饿死自己。
第五天,我看着他只喝了一口的牛奶,问警察叔叔要了禁闭室的钥匙,
开了门,裴延毫无生气地看了过来,
我目光冷冷的甩了他一巴掌。
手心火辣辣的疼,我气的红了眼,
裴延！如果你真的这么轻易就放弃,我真心替阿姨感到不值！她完全看错了她儿子！
当初,在班主任办公室,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放狠话吓走裴延后,她很亲切的拉住我,
你就是班级第一的顾桃吧
能不能拜托你找机会带带裴延呢
当初我拒绝了,因为我根本没这个资本去教导一中校霸。
说不定书还没翻开,我人先倒地了。
可是她坚持不懈,
那小子其实看着坏,心底特别善良的！哎呀就是我工作忙,没空管他,我没读过多少书,我希望他成才呀。
小同学,你多多关照一下他嘛,我怕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不得疯的没边了……
其实,阿姨早就有预感她逃不掉。
豪门世家勾心斗角,她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握住我的手很有力量,
我像是看到了妈妈曾经到处求人也要教好我的坚持。
可我退缩了,我不敢保证能教好他,也怕会惹祸上身。
后来,阴差阳错的巧合,促使我和裴延交集不断。
裴延偏着头,没有说话。
我手还在抖,心跳的很快。
我转身往门口走,把他只喝了一口的牛奶拿走,
仰头一饮而尽。
不喝,那我喝,我舍不得浪费。
裴延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他的声音闷闷的,我饿了。
我把他没吃几口的饭菜推到他面前,
裴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太快了,噎着他直拍胸口。
我把自己的那瓶牛奶递了过去,第一次凶他,全部喝完,不许浪费！
11
裴延回了学校,虽然不像之前那么低落,却也焉了吧唧的。
我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让他写作业,他写的又快又好,让他吃饭,吃的也很干净,
总是有种淡淡的死欲。
这就很不符合他之前的个性。
补数学的时候,我撑着头看着他毫无波澜的写解题思路,轻轻启唇,
喵。
裴延整个人僵住了,他的眼神聚焦,然后盯着我,目光里别有深意。
我干巴得开口,好像听到野猫叫了。
裴延忽然轻轻一笑,恢复了几分元气,
嗓音藏着淡淡的温柔,不是野猫,是家猫。
微风吹过,我咬着舌头撇开视线。
我也是抽风了。
江薇成了学校的老大,
她自封的。
走廊偶遇裴延,她带着一众跟班堵着他的去路,
呦,我当谁呢,不是学校最牛逼的人物,裴延嘛～
听说你妈死了啊,真是可怜,这下你彻底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了呗。
江薇的话字字诛心,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吐露更多,就被我抓了现行。
我身后跟着班主任,从同学口中听到他被江薇堵了的时候,我就跑去了办公室喊老师。
此刻,我气喘吁吁的挡在裴延面前,老师,江薇不仅佩戴耳钉还涂口红。
江薇慌乱的掏出纸巾要擦,没想到掉了一兜口红镜子。
她下课才涂上臭美,此刻就被抓了,被带走的时候,她气的说要让我好看。
裴延站在走廊上,阳光打下来,衬得他眉眼特别好看。
我本来要去办公室,被他反手拉住,
他朝我笑,顾桃,你要考哪所大学啊
12
高考结束后,学校邀请我演讲。
我站在讲台上,有些紧张。
直到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影,裴延拿着另一个话筒,站在我的身侧。
他的黑发被风吹的微动,看过来时,眼里像是藏了一轮温柔的月,有着让人安静的魔力。
他低声凑到我耳畔,知道你会紧张,所以我来陪你啦。
我心跳不争气的加快。
学校领导自豪的向底下所有年级的同学介绍我们,因为只有我和他考上了圣京大学。
宋川落了榜。
听说他要复读,他妈妈有些惆怅的感慨,他走了歪路,当初怎么劝都不听,也是该吃个苦头了。
后来他复读上了圣京,开学那天,他给我发消息等他。
看见我后,宋川提着行李箱过来,
他眼里都是感动,桃桃,我真没想到你还愿意来接我……
他伸手就要捞我怀里的花。
裴延刚买了两个冰淇淋,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他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盯着宋川,
不是,这么久没见,你干上偷花的勾当了
宋川僵在原地,我怀里的花是裴延送的。
裴延说是当初我送他毛衣的回礼。
他甚至不嫌热的把毛衣穿身上了。
宋川盯着他身上的毛衣,脱口而出,
这不是我的吗
裴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礼貌,什么你的,这是我的！
裴延私底下偷偷和我说,看见宋川悔不当初的表情,他爽死了。
后来,也有人找裴延表白,
他直接画了一个卡通的名片卡,上面是我的学院信息和名字。
还有一张他偷拍我的照片,是当年他被叫家长那次,在窗户外拍的我的侧脸。
裴延说,早在那次他就对我感兴趣了。
他妈愿意给我开工资,我都拒绝给他补课,他第一次见怕他怕的连钱都不要的人。
太宁死不屈了,他忘不了。
那张名片被他笑眯眯的挂在胸口,
有人来,他就指一下下面的四个大字,名花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