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凶宅·破局》
清明时节雨纷纷。程默站在老屋前,举着手机拍下照片的瞬间,屏幕上的画面让他手指一颤。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照片里却像极了眼泪——这就是风水上说的滴泪屋。
他放大照片细看,突然发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二楼窗户的排列形状,分明是火葬场火化炉的构造;外墙白色的装饰线条,在雨中模糊成纸扎房子的纹路;整个建筑没有地基,像是凭空浮在山坡上的一口棺材。
这房子...在吃人。程默喃喃自语,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五年前,他出钱让表叔林强帮忙翻建祖屋。房子落成那天,父亲在宴席上突发心梗去世;三个月后,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离开了他;接着是公司破产,他不得不卖掉城里房子还债。最后只剩下这栋山里老屋,和一身债务。
程默推开斑驳的木门,霉味混着香烛气息扑面而来。室内装修在手机闪光灯下显出诡异细节——天花板横梁交错如棺材板,楼梯扶手雕刻着扭曲的人脸,客厅正中央的地砖拼出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却缺了代表生门的那一角。
表叔当时说这是新式装修...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三小时后,白发苍苍的陈三爷拄着拐杖在屋里转了一圈,脸色越来越难看。程小子,你这是被人做了'阴宅引煞'的局啊。老人用拐杖敲着地砖,房子八个方位全错,门窗纳阴不纳阳,再加上这火化炉似的窗户设计,分明是要把屋主的运势往死路上引。
谁会这么害我程默声音嘶哑。
陈三爷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建房的人收了你的钱,又收了别人的钱。这种局要生效,必须用至亲的血祭——你父亲死在这屋里对吧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程默想起父亲去世那天,表叔林强反常地坚持要在新屋办酒席;想起林强突然发达的建材生意;想起村里人说林家祖坟新立的石碑气派非凡……
第二天清晨,程默站在林家气派的别墅前。林强见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堆满笑容:默默啊,怎么突然...
表叔,程默直接亮出手机里的照片,这房子是你故意建成这样的吧
林强的笑容僵住了。他转身往屋里走,程默紧跟其后。别墅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家族合影,林强一家红光满面,背景赫然是一栋与程家老屋结构相似但方位完全相反的建筑。
你知道了也好。林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二十年前你爸抢走我家的生意机会时,就该想到有今天。他抚摸着合影,知道为什么我家这几年顺风顺水吗因为所有的霉运都通过那栋房子转嫁给你家了。风水轮流转啊,侄子。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起女儿持续不退的高烧,想起前妻离开时说的你们程家被诅咒了,想起自己每次回老屋住就会做被活埋的噩梦...
你父亲、你的事业、你的婚姻,都是我送给那栋房子的祭品。林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齿,不过最妙的是,这一切都是合法的。你自己出钱请我建的房子,合同上可没写不能按照风水布局啊。
程默的拳头攥得发白,但更让他心寒的是林强接下来的话:对了,你女儿最近生病了吧小孩子阳气弱,最容易受阴宅影响。要不要表叔给你介绍个道士当然,价钱嘛...
那一刻,程默明白了最恶毒的风水不在房屋结构,而在人心。他平静地拿出手机:表叔,刚才我们的对话都录下来了。你说,如果这段录音传到网上,传到你家客户耳朵里...
林强的脸瞬间惨白。程默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砸碎的声响。雨又下了起来,但这次,他感觉落在脸上的雨水是温热的。
三天后,程默带着挖掘机回到老屋。当铲车第一次砸向那些形似火化炉的窗户时,他仿佛听见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不仅是砖石,还有那些依附在迷信之上的贪婪与恶念。
挖掘机的机械臂第三次砸向二楼窗户时,整面墙像纸糊般坍塌。程默站在雨中,看着那些形似火化炉的窗框扭曲变形,跌落泥泞。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幼儿园老师的第八个未接来电。
程先生,雯雯又烧到
39
度了!最新语音消息里老师声音发颤,她一直说看见屋里有个白影子...
程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拨通陈三爷电话。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奔驰碾过泥路停在废墟前。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陈三爷,而是一个穿深灰唐装的中年人,手里攥着两枚玉球。
程先生是吧我是杨天师。来人瞥了眼正在作业的挖掘机,玉球转得更快了,陈老让我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砖,已经破局了
程默注意到他说的不是拆房子而是破局。杨师傅,我女儿——
先看房子。杨天师已经踩着废墟往深处走,阴宅引煞分三重,你才破了最浅的表局。他在原本客厅的位置蹲下,扒开碎砖露出那个残缺的八卦地砖,果然埋了东西。
程默看着他从土里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绺缠着红绳的头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程默父亲五十岁生日时的单人照,但眼睛部位被针刺穿了。
这是血亲厌生术,第二重局。杨天师用桃木枝挑起头发,用至亲毛发和相片为引,让煞气认准一家血脉。他忽然凑近程默,你最近是不是总做同一个梦
程默后背一凉。这半年来,他确实反复梦见父亲站在老屋楼梯口,七窍流血地说快逃。
第三重局在你女儿身上。杨天师下一句话让程默如坠冰窟,林强是不是送过她长命锁
幼儿园医务室里,雯雯小脸通红地昏睡着。程默轻轻取下她脖子上的银锁——这是去年春节林强送的礼物。杨天师接过锁,用打火机烤了烤锁背,原本光滑的银面上竟浮现出细小的符文。
借寿锁。杨天师冷笑,表面刻《心经》,背面藏《摄魂咒》。孩子每戴一天,就借一年阳寿给施术者。
程默拳头砸在墙上,惊醒了雯雯。孩子睁开眼突然尖叫:爸爸!那个白衣服叔叔又来了!她恐惧地指着杨天师身后。
杨天师迅速掏出一把糯米撒向空中,程默分明看到有几粒米在半空停顿了一瞬,就像……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人。
来不及了,煞灵已经跟出来了。杨天师额头渗出冷汗,现在去林强家,他肯定供着转煞的法器!
林强别墅大门紧锁,但车库门没关严。程默弯腰钻进去时,闻到浓重的檀香混着某种腐败的味道。墙上电子钟显示
23:17,但所有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分不清昼夜。
那是七星灯。杨天师指着客厅角落七盏油灯,排成北斗形状,每盏灯代表一个被转嫁灾祸的...他忽然噤声,灯光照出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照片——程默全家福、公司团建照、甚至雯雯的幼儿园毕业照,每张照片上都扎着三根银针。
程默正要上前,车库传来响动。他们躲进储物间,透过门缝看见林强带着个穿道袍的老者进来。
张天师,借寿锁被发现了。林强声音发慌,程默那小子不知从哪请来个懂行的...
慌什么。老者袖中滑出把匕首,竟然软的不行...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正好用血祭强化阵法。他女儿八字纯阴,是上好的...
程默肺里的空气仿佛瞬间结冰。他认出这老者——五年前父亲葬礼上,就是这人主持的法事!
杨天师突然按住他肩膀,在他手心写了个报字。程默会意,悄悄开启手机录像。画面里,林强正从保险箱取出一本账簿:这是最近三年客户的名单,每家都按照您教的方法布了局...
蠢货!张天师厉喝,这些能见光吗上次李家发现祖坟被动过手脚,差点——
差点怎样程默踹开门冲进去,手机镜头直对二人,张天师,五年前你在我父亲葬礼上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混战中,程默只记得杨天师撒出的朱砂在空气中烧出诡异绿火;张天师袖中飞出的黄符像活物般追着人贴;林强抄起花瓶砸来时,他本能地举起手机——那个装满罪恶的保险箱突然爆炸,飞溅的钞票中夹杂着无数照片,每张背面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当警察赶到时,只看到昏迷的林强、疯癫念叨反噬了的张天师,以及满地照片中诡异同步自燃起来的火焰。
三个月后法院开庭,程默作为证人出示那段关键录像。审判席上的林强忽然抽搐起来,法警从他衣领里揪出个黄布包——里面是程默父亲的一截指骨。
原来如此...旁听席上的杨天师喃喃自语,用亡者遗骨做媒介,这才是真正的第三重局...
走出法院时,程默接到幼儿园电话。雯雯今天画了幅画:一栋着火的房子前,三个小人手拉着手,天上太阳笑得弯起眼睛。
爸爸,女儿在电话里开心地说,白衣服叔叔变成金颜色啦!他说要保护我们...
程默望向万里无云的晴空,那里什么也没有,又或许,什么都有。
第二章《凶宅·名单》
结案后的第七天,程默在整理证物时打翻了咖啡。褐色液体在林强的那本客户名单上蔓延,却诡异地避开了某些名字。他连忙用纸巾去吸,手指突然僵住——那些未被咖啡浸湿的名字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痕迹。
李兆昌、王德海、周明华...程默念着这些突然显形的名字,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前两个是本地知名企业家,最后一个是...他翻出手机新闻比对——住建局副局长。
雯雯的蜡笔画就贴在书桌上方,画中那个金颜色叔叔此刻在台灯照射下似乎眨了眨眼。程默摇摇头,继续研究名单,发现每个红字名字后都跟着一组数字:12.21、03.08...
是日期。身后突然响起女声。
程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她举起记者证:苏芮,《深度周刊》的。你家门没关,我敲了三次...
这些是死亡日期程默下意识挡住名单。
不,是这些人家里老人或孩子突发重病的日期。苏芮从包里掏出一叠档案,我跟踪风水诈骗案两年了,模式都一样——先接近目标,再通过装修、赠礼等方式布风水局,最后以'化解'为名勒索钱财。
程默翻看档案,呼吸逐渐急促。里面五个案例的装修设计图,都与他家老屋有相似之处:缺角的玄关、正对卧室的镜子、埋在墙角的铜钱……
林强只是小喽啰。苏芮指着档案最后一页的照片,上面是张天师与一个穿西装的老者在茶楼交谈,真正的大鱼是他——'古建筑保护协会'会长郑怀古。
照片上的老者让程默太阳穴突跳。他冲进卧室从床底拖出父亲遗物箱,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某座祠堂前,身旁正是这个郑怀古,两人手臂相挽,背后横幅写着程氏宗祠重修竣工典礼。
1998
年...程默声音发哑,郑怀古是我父亲的老友,他介绍张天师来主持葬礼的。
苏芮眼睛亮起来:这就串起来了!他们专挑有交情的下手,利用信任...她的话被雯雯的尖叫声打断。
孩子站在走廊上,玩具熊掉在脚边。爸爸!黑雨衣叔叔在阳台!她指着空荡荡的阳台拉门。程默抄起花瓶冲过去,只看到晾衣架上挂着的黑色塑料袋在风中摇晃。
她一直这样吗苏芮蹲下来平视雯雯。
自从拆了老屋...程默抱起发抖的女儿,突然愣住,等等,你怎么知道名单会显形
苏芮从包里摸出瓶无色液体:酚酞试剂,我猜他们用碱性墨水写了隐藏名单。她顿了顿,上周有个线人准备给我这份名单的副本,结果...
结果
车祸。临终前他说'别碰青砖'。苏芮眼神变暗,我在他口袋里发现了这个。她摊开手掌——一块青色碎砖,上面沾着暗红印记。
程默感到怀里的雯雯突然僵硬。孩子盯着碎砖,瞳孔放大:爷爷说...那是他的...
夜半时分,程默被书房的响动惊醒。他摸黑过去,发现雯雯正跪在地上画画,身边散落着七八张已完成的作品:不同角度的祠堂、一个被撬开的地砖、穿着古装的人围着一口井...
宝贝,怎么不睡觉
雯雯抬头,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奇异的光泽:爷爷带我参观老家。她指着最新一幅画——祠堂偏殿的地砖下,埋着个雕花木盒,他说坏人拿走了假的,真的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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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古怪的呓语:...井...西厢房第三块砖...
次日清晨,苏芮带来更惊人的发现。她在档案里找到郑怀古名下公司的建筑项目表:过去二十年,他们以修缮古建筑为名,在七省二十一市的宗祠、老宅里'做手脚'。她调出卫星地图,所有动过工的地点连起来,竟形成一个巨大的符咒图案。
他们在布一个超大型风水局。苏芮声音发颤,用整个中国的古建筑能量为...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窗外,一辆无牌面包车急停在程默家对面,三个戴口罩的男人下车,其中一人拎着汽油桶。
程默立刻抱起雯雯冲向后门,苏芮抓起名单和档案紧跟。他们刚钻进小区绿化带,身后就传来玻璃碎裂声和汽油味。
名单上的人要灭口。苏芮边跑边拨通某个号码,老陈,启动
B
计划!
他们在城中村安全屋躲到天黑。程默从雯雯断续的描述中拼凑出线索:程氏宗祠西厢房的地砖下,藏着真正的家族信物——一枚能破除邪术的青铜镜。
必须去祠堂。程默检查手机余额,在邻省,动车三小时...
太明显了。苏芮调出新闻页面——郑怀古正在邻省参加古建筑保护论坛,配图里他身后站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他新收的徒弟,龙虎山来的。
雯雯突然拽程默衣角:爷爷说...走水路...
程默与苏芮对视一眼,同时想起档案里那条备注:郑怀古晕船。
第三天凌晨,他们伪装成游客登上夜航渡轮。雯雯趴在程默肩上熟睡,怀里紧抱着画满祠堂细节的图画本。苏芮在甲板上低声说:我联系了当地同行,他说祠堂上月突然开始'维修',但工人都是生面孔...
渡轮破开漆黑的水面,程默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想起父亲生前最爱说的话:老房子是有灵魂的。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灵魂不仅在守护,也在...复仇。
第三章《凶宅·古镜》
渡轮在凌晨三点靠岸时,程默把雯雯裹在自己的外套里。孩子睡得正熟,手里还攥着那支画过祠堂细节的蜡笔。苏芮压低棒球帽檐,警惕地扫视码头:我朋友说郑怀古的人监视着所有去程家村的路。
所以我们不走陆路。程默指向泊在阴影处的一艘小渔船,老周是我爸当年的船友。
渔船随着夜雾驶入河道,柴油机声响被厚重雾气吞没。老周是个沉默的独眼老人,他递给程默一个油布包:你爹二十年前存的。里面是把老式钥匙和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祠堂七条密道。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程默抚过父亲熟悉的笔迹。
老周那只独眼里闪过复杂神色:你爹死前一个月,突然来找我喝酒,说要是他'意外'死了...船身突然一震,老周猛打方向盘,水下有东西!
船底传来刺耳的刮擦声。雯雯惊醒,指着黑漆漆的水面:铁乌龟!下一秒,渔船的螺旋桨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磁铁拖网。老周咒骂着摸出砍刀,他们在河道布了防线!
程默抱起雯雯跳上河岸,苏芮紧跟其后。他们刚躲进芦苇丛,两艘快艇就冲破雾气包抄了渔船。探照灯下,穿黑衣的男人们跳上甲板,领头的赫然是郑怀古那个龙虎山徒弟——年轻道士手腕上的火焰形胎记在强光中清晰可见。
分头走。程默把地图塞给苏芮,你带雯雯去村东的李婆婆家,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雯雯突然死死抱住他脖子,爷爷说必须三个人一起进祠堂!黑衣服叔叔能闻到单独走的人!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犬吠声。老周渔船的方向突然爆出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借着混乱,三人钻入一条被荒草掩盖的排水渠。
排水渠通向村外的水稻田。凌晨五点,他们浑身泥泞地摸到程氏宗祠后墙。这座三进院落的老建筑正在维修,脚手架上的防尘网在风中如招魂幡般飘荡。
西厢房在第三进。程默对照地图,但要穿过整个祠堂...
苏芮突然按住他肩膀。透过砖雕花窗,他们看见郑怀古正在前院与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交谈:...文物保护资金已经批下来了,下周就能拆掉西厢房那堵危墙...
雯雯的小手突然抓紧程默:爷爷在哭。她指向西厢房方向,他说镜子在流血。
他们绕到祠堂西北角,地图显示这里有口枯井直通西厢房地下室。井盖被新铸的水泥封死了,但旁边堆放的建材里有撬棍和铁锤。
太明显了。苏芮检查工具,像是故意...
陷阱。程默盯着砖墙上几处不自然的反光——微型摄像头。他看向雯雯:能问问爷爷还有其他路吗
孩子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片刻后她指向不远处一棵老槐树:树肚子里有路。
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成年人需要蜷缩身体才能挤入。树心早已腐烂中空,形成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程默打头阵,手机照明下,他们发现这竟是条人工开凿的密道,石阶上刻着程家族徽。
你父亲准备的退路。苏芮摸着石壁上新鲜的刮痕,有人最近来过...
密道尽头是间石室,正中摆着口黑漆棺材。雯雯却欢快地跑过去:爷爷在这里!她小手按在棺盖上某处花纹,机关转动声响起,棺材侧板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地下室比想象的宽敞。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中央石台上的一面青铜镜——它悬空浮在石台上方三寸,镜面泛着幽蓝光芒,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符咒。
这就是...程默刚迈步,整个房间突然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机械轰鸣。
挖掘机!苏芮脸色煞白,他们要强拆西厢房!
程默冲向石台,却在距离青铜镜两步时被无形屏障挡住。雯雯被什么力量牵引般走到石台前,小手按在镜面上。镜中浮现出程默父亲清晰的面容,老人开口说话,声音却从三人身后传来:默默,看脚下。
程默低头,发现石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破镜需以血亲之血,润七宿之位。对应的是地板上七个凹槽组成的北斗七星图案。
要血祭苏芮倒吸冷气。
天花板传来梁柱断裂的脆响。程默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将血滴入第一个凹槽。血液竟如活物般顺着凹槽流向青铜镜,镜面蓝光转为暗红。
当第四滴血落下时,整面镜子开始剧烈震颤。程默因失血而眩晕,恍惚间看见镜中父亲的面容扭曲成郑怀古的脸,正对他狞笑。
停下!苏芮突然拽开他,这不是破局之法!她指着随血液流动逐渐显现的隐藏纹路——那些凹槽连接起来,分明是张吞噬人形的巨口图案。
雯雯突然尖叫着抱住头:爷爷说错了!镜子是假的!真的在——
天花板轰然坍塌。程默在最后一秒扑向女儿,用身体护住她。烟尘散去后,他们看见龙虎山道士站在废墟上,手腕胎记正发出与假青铜镜相同的红光。
程先生,道士微笑,多谢你帮忙激活阵法。你父亲的血,加上你的血,终于凑够开启'镇煞七器'的钥匙了。
程默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那面假镜子缓缓吸入。更可怕的是,雯雯的影子也开始分离——而年轻道士脚下,竟没有影子。
第四章《凶宅·血镜》
程默的影子被吸入假青铜镜的瞬间,他看清了镜底篆刻的小字——程氏癸卯年封。这个发现像闪电劈开迷雾:癸卯年正是
1963
年,那年程家祠堂经历过一次大规模修缮。
你们用我家的器物对付我程默挣扎着喊道。
龙虎山道士的笑声像碎玻璃刮擦耳膜:聪明。可惜这是你曾祖父亲手铸的'锁魂镜'...他掀起道袍,露出腰间七枚铜钱组成的诡异腰带,七器已得其六,就差你们父女的血脉相连了。
雯雯突然停止哭泣。她瞳孔扩散成诡异的全黑色,声音变成双重音调:程云河,你忘了谁给你这条命了这分明是程默父亲的声音。
道士——现在该称他程云河了——踉跄后退两步,手腕胎记突然渗出血珠。趁这空隙,苏芮从废墟中抄起一根钢筋刺向假铜镜。镜面蛛网般裂开,程默的影子如黑烟窜回脚下。
走!苏芮拽起程默和雯雯冲向密道。身后传来程云河歇斯底里的咒骂:你们根本不懂郑会长要唤醒的是什么!
他们钻出槐树洞时,整个西厢房已在挖掘机的轰鸣中坍塌。奇怪的是,工人们似乎看不见他们,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帷幕。雯雯的小手紧攥着程默的手指:爷爷说...这是镜子的保护...
真镜子在哪程默抹去额头的血。
雯雯的黑瞳孔渐渐恢复正常:在...妈妈的照片后面...
程默如遭雷击。他想起离婚时前妻唯一带走的,就是那本家族相册。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前妻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背景是程默城里公寓的卧室。文字只有一句:想要母女平安,拿真镜子来换。
苏芮检查照片细节:看窗帘光影,是半小时前拍的。她突然放大照片角落,等等,这反光...
程默认出了那个青铜烛台——那是陈三爷书房的物件。所有线索瞬间串联:陈三爷所谓的帮忙,不过是为了确认程默是否知道真镜下落。
兵分两路。苏芮调出手机地图,我去救你前妻,你和雯雯找镜子。她塞给程默一个
U
盘,这是我收集的所有郑怀古犯罪证据,已经设置好定时发送。
分别前,雯雯突然抱住苏芮,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记者脸色骤变,深深看了孩子一眼,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程默带着雯雯潜回老周的安全屋。孩子一进门就奔向卫生间,从水箱后摸出个防水袋——里面是前妻偷偷留下的相册内页。
妈妈上周寄来的...雯雯抽出那张程默父母结婚照。对着灯光,可见相纸背面有细微凸起。程默小心拆开,一片薄如蝉翼的青铜片滑落,上面密布比发丝还细的铭文。
当青铜片触到程默未愈的伤口,异变陡生。血珠被青铜片吸收,铭文逐一亮起红光,在空气中投射出立体影像——年轻的程父跪在祠堂,面前是七位手持不同法器的老者。为首的白须老者沉声道:程氏后人谨记,镇煞七器永不可聚,否则'它'将...
影像突然扭曲。程父的面容变得狰狞,他转身扑向虚空:默默快跑!下一秒影像炸裂成血雾,青铜片上的铭文全部变成了诅咒般的黑色。
雯雯突然剧烈咳嗽,鼻血流到青铜片上。那些黑色铭文遇血沸腾,竟重新转红,最终凝结成一张精确的地图——城郊废弃火电厂的地下室被红圈标注。
爷爷说...那里有口井...雯雯虚弱地倒在程默怀里,郑爷爷的'它'在井里睡觉...
程默正要细问,手机响起。视频通话里,苏芮被铁链锁在某个潮湿空间,身后是昏迷的前妻。陈三爷的脸挤进镜头:程小子,你还有四小时。七器齐聚的时辰是今日午时,错过的话...画面转向一个青铜鼎,里面浮着程云河那张人皮,手腕胎记处插着三炷正在燃烧的血红色香。
看到没你家族的血脉诅咒。陈三爷的假慈祥面具彻底撕下,程云河是你曾叔公,百年前被选为镇煞人柱。现在他的怨灵要所有程家人陪葬!
视频戛然而止。程默抱紧发抖的雯雯,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距离午时,只剩三小时五十分钟。
他摸出父亲留下的钥匙——这不是开任何门的钥匙,而是火电厂老式配电箱的启动匙。青铜片上的地图此时浮现第二层信息:火电厂地下室的通风管道图,其中一条用血线标出,终点正是井所在。
雯雯,我们得...程默回头,骇然发现女儿正用碎玻璃划破手掌,将血滴在青铜片上。血滴在触到铜片的瞬间汽化,形成一团血雾将孩子包裹。
血雾中传出雯雯空灵的声音:爸爸,爷爷说我也要成为镜子...雾气散去后,地上只剩青铜片和一张新出现的蜡笔画:火电厂地下室里,七面青铜镜围着一口井,井中伸出无数手臂,最中间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程默母亲的婚戒。
程默拾起青铜片,发现它已变得滚烫。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雯雯在某个黑暗空间奔跑的画面。远处传来程云河的呼唤:来啊小丫头,曾叔公带你找妈妈...
窗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晨光中,程默看清了停在电线上的并非乌鸦,而是一只纸折的鸟,它的眼睛是两颗正在渗血的玻璃珠。
第五章《凶宅·井中人》
火电厂的铁门在程默面前自行开启,锈蚀的铰链发出如老人咳嗽般的声响。他握紧那片发烫的青铜镜残片,镜面里雯雯的影像正变得越来越模糊。地下通道的墙壁上布满抓痕,有些还很新鲜,夹杂着暗红色的手印。
雯雯...程默低声呼唤,青铜镜残片突然剧烈震动,投射出新的画面:雯雯站在一口古井边,井沿七盏油灯排成北斗状。孩子转过头,瞳孔已变成完全的镜面,反射出程默身后一个佝偻身影——陈三爷正举起铁锹!
程默本能地翻滚躲避,铁锹砸在墙上迸出火星。陈三爷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扭曲变形,皱纹间竟隐约浮现另一张年轻得多的面孔。
把镜子给我!陈三爷的声音忽老忽少,百年大计不能毁在你这小崽子手里!
缠斗中,程默扯开了陈三爷的衣襟——苍老皮肤上布满缝合线,心脏位置嵌着块青黑色的铜钱,铜钱中央是个祭字。陈三爷狂笑着撕下脸皮,露出下面程云河的脸:认得你曾叔公吗
程默趁机将青铜镜残片按在对方胸口。铜钱与残片相撞发出钟鸣般的声响,陈三爷——或者说占据陈三爷身体的程云河——发出非人的尖叫。墙壁上的抓痕突然渗出血珠,凝聚成一只只小手将他拖向黑暗深处。
顺着血迹斑斑的通道,程默终于找到那间圆形地下室。七根石柱环绕中央的古井,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一个人:苏芮、前妻、老周,以及四个陌生男女。雯雯站在井边,身上的连衣裙已变成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材质。
爸爸,来不及了。雯雯的声音夹杂着金属回音,午时到了。
井中传出液体沸腾般的声响,一只由无数人手聚合而成的巨掌攀住井沿。程默扑向女儿,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雯雯开始用古老语言吟诵,她小小的身体逐渐透明化,如同正在融化的水银镜。
程默疯狂地翻找口袋,掏出父亲留下的钥匙。钥匙在接近井沿时突然融化,变成一滴水银落入井中。沸腾声戛然而止,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不!程云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不能唤醒它!
地下室突然亮如白昼。七根石柱上的锁链同时断裂,七个被囚者飘浮起来,每人胸口浮现一件青铜器的虚影。程默这才明白,苏芮他们正是当代的镇煞七器宿主!
雯雯完全变成了镜面人形,她转向程默:爸爸,看井底。
井水此刻清澈见底,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间民国风格的办公室。程默母亲正在微缩胶片相机前整理文件,文件上清晰可见郑怀古的犯罪证据。门突然被撞开,年轻版的陈三爷带着几个人冲进来……
妈妈不是离开...程默的喉咙发紧,是被谋杀。
雯雯-镜子开始崩裂,无数裂痕中射出金光:爷爷说,程家的血能重封。她指向井沿某处——那里有个隐秘的凹槽,形状与青铜镜残片完全吻合。
井中的巨掌再次伸出,这次程默看清了,那些不断蠕动的人手里,有一只戴着母亲的婚戒。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将血滴在青铜残片上,然后按进凹槽。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程默看见自己的血沿着井壁纹路流淌,与七根石柱连接成复杂的星图。七个宿主胸口的青铜器虚影同时射向雯雯,将她破碎的镜面身体重新拼合。一个巨大的青铜镜虚影在井口形成,将那只巨掌一寸寸压回井底。
不!!!程云河的惨叫中,程默看见一个穿长衫的老者虚影从陈三爷尸体上浮出——这才是真正的陈三爷魂魄。井中伸出无数血手将他拖入深渊。
当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时,程默抱住了从空中跌落的雯雯。孩子的体温低得吓人,但胸口还有微弱起伏。苏芮和其他人陆续醒来,前妻手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变成腐烂的藤蔓。
井口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青铜膜封住,膜上浮现一行小字:癸卯年程氏重封,待有缘人再现。
程默从母亲婚戒的暗格中取出微型胶卷,对着光能看见最后一张照片:年轻的郑怀古跪在某个密室里,面前是口相似的井,井边石碑上刻着镇万年煞。
离开时,雯雯在程默怀里动了动,小手摸向他胸前的青铜镜残片。残片上,一个模糊的老人面孔一闪而过——那是程默父亲欣慰的笑容。
火电厂外,朝阳正好。程默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加密邮件,附件是张古老地图,标注着中国境内七个星形标记,第一个就是程家祠堂。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它不止一个。——S
第六章凶宅·守镜人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程默坐在雯雯病床边,看着各种仪器管线连接着女儿瘦小的身体。七十二小时过去了,雯雯的体温始终维持在异常的
23
度,皮肤偶尔会闪现镜面般的反光。
程先生。主治医生欲言又止,您女儿的血液样本...出现了金属结晶。他递过化验单,上面显示血红蛋白中混入了铜离子,就像...
就像镜子生锈。程默接过话头。窗外,一只纸鸟撞在玻璃上,落下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苏芮推门而入,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拿着份档案:郑怀古名下的'古建筑保护协会'在全国有七个分会,每个分会都建在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她看了眼病床上的雯雯,压低声音,...精神病院旧址。
程默想起火电厂井下看到的影像。他拿出母亲婚戒里的微型胶卷:帮我查查这个。
苏芮对着灯光细看,突然倒吸冷气: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749
局'的绝密档案!你母亲怎么...她突然噤声,因为雯雯的心电监护仪开始发出尖锐警报。
孩子全身痉挛,病号服下透出诡异的蓝光。程默掀开衣领,骇然发现雯雯胸口皮肤已半透明化,隐约可见里面有个缩小版的青铜镜在旋转。
它在召唤同类...雯雯突然睁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镜面,爸爸,第七面镜子要醒了。
病房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雯雯胸口的光芒投射到墙上,显现出一幅地图——七个光点分布在中国不同省份,其中一个正剧烈闪烁,位置显示是邻省的青松岭疗养院。
那是郑怀古的老巢。苏芮的声音发紧,我调查过他,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
程默轻抚女儿额头,触感像冰冷的青铜:还能撑多久
雯雯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指,皮肤下金属光泽流动:月圆之夜...它们要凑齐七器开天门...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铜锈颗粒,爷爷说...要救我必须找到真正的守镜人...
护士匆忙推门而入时,灯光恢复正常。雯雯胸口的异象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但程默掌心多了一枚铜钱——与陈三爷胸口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中央刻的是守而非祭。
当夜,程默独自驱车前往青松岭。山路上雾气浓得反常,车灯只能照出两三米远。收音机自动调到一个不存在的频率,沙沙声中传出程云河的冷笑:程家小子,你以为封了井就结束了那只是眼睛,现在它要醒来了...
车突然熄火。雾气中浮现无数人影,都穿着不同年代的精神病号服,手腕统一拴着青铜小镜。他们机械地拍打车窗,镜面反射出的却不是程默的脸,而是各种扭曲的痛苦表情。
滚开!程默掏出那枚守字铜钱。铜钱发出清越鸣响,雾气瞬间退散。后视镜里,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子站在路中央,胸前名牌反射月光——主治医师郑怀古。
疗养院铁门大敞,院内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主楼大厅的墙上挂满照片,记录着郑怀古与各界名流的合影。程默驻足在一张
1988
年的老照片前:年轻的郑怀古身旁站着程默父母,三人共同剪彩的横幅写着青松岭疗养院一期工程竣工典礼。
你父亲本可以成为伟人。郑怀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差点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程默跟随声音来到地下室。这里被改造成巨大的祭坛,六面青铜镜悬浮在空中,围着一口熟悉的古井。郑怀古站在井边,白大褂下竟是件绣满符咒的古老道袍。
知道为什么选精神病院吗郑怀古的指甲突然变长,划过最近的一面铜镜,疯子的魂魄最纯净,是最好的...建筑材料。镜面浮现出无数痛苦人脸,正是路上那些病号服幽灵。
程默握紧铜钱:我母亲发现了你的秘密。
何止发现。郑怀古轻笑,她差点毁了一切。多亏你父亲...他故意拖长音调,观察程默的反应,...及时'处理'了她。
愤怒让程默眼前发红。他扑向郑怀古,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这只是个幻影。真正的郑怀古出现在井沿上,手里拿着第七面青铜镜:猜猜这是用什么铸的你母亲的骨头,和你妹妹的...
程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从未有过妹妹。
郑怀古欣赏着他的震惊:1989
年冬天,你母亲带着两个月大的女儿来质问我。那孩子哭声太吵,我就...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正好用来铸这最后一面镜子。
程默的拳头砸在祭坛上,鲜血渗入石缝。整个地下室突然震动,六面铜镜同时转向他,镜中浮现出同一个画面——雯雯所在的病房,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俯身向病床。
月圆了。郑怀古的声音变得空灵,你女儿会成为完美的钥匙...
程默转身狂奔,却在楼梯口撞见意想不到的人——苏芮举着手枪,枪口却对准了他。
对不起。苏芮眼中流下血泪,我祖母是第一个被献祭的守镜人...她扯开衣领,锁骨位置嵌着块青铜镜残片,郑医生答应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子弹穿透程默肩膀的瞬间,整栋建筑响起钟鸣般的声响。月光透过天窗直射井口,井水沸腾起来,伸出的不再是手臂,而是一颗由无数人脸组成的巨大头颅。郑怀古跪在井边,狂热地高举第七面铜镜:恭迎镜尊降临!
程默挣扎着爬向祭坛。鲜血滴在铜钱上,钱币突然融化,形成一条青铜小蛇钻入他的伤口。剧痛中,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他看到程家先祖如何将它分尸七处封印;看到父亲在得知郑怀古计划后,如何偷偷更换了关键的青铜镜;看到母亲抱着婴儿冒雪前往疗养院的最后一程...
它不需要七镜。程默摇摇晃晃站起来,它只需要守镜人的绝望。
郑怀古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程默继续向前,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血脚印:你故意让我找到假镜子,故意让我以为雯雯会成为祭品...都是为了这一刻。
人脸组成的头颅完全伸出井口,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好痛苦啊...其中赫然有陈三爷、程云河、苏芮祖母...以及程默母亲的脸。
真正的第七镜在这里。程默撕开衬衫,胸口浮现出与雯雯相同的镜面纹路——守镜人血脉的最终觉醒。他扑向井口,抱住那颗可怖的头颅:妈妈,我来了...
整个时空仿佛静止。头颅上母亲的脸突然变得清晰,流下两行血泪:默默...走...
一道金光从程默胸口射出,与病房里雯雯身上的光芒隔空相连。月光被折射成七彩,六面悬浮的铜镜一个接一个爆裂。郑怀古尖叫着想去抓住碎片,却被井中伸出的大量手臂缠住。
不!我准备了三十年!他的抗议戛然而止,因为苏芮的子弹精准命中他锁骨间的镜片。裂纹蔓延全身,郑怀古像件打碎的瓷器般崩塌,落入井中。
程默趴在井沿,看着井水恢复平静,映出满天星光。恍惚间,他看见母亲抱着个婴儿对他微笑,旁边站着年轻的父亲。三人身影渐渐淡去,水面只剩下他自己的倒影——以及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雯雯。
孩子的小手按在他流血的肩膀上,伤口处泛起青铜光泽:爸爸,爷爷说我们赢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程默抱起雯雯走向出口,路过呆立的苏芮时,她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它...还在我里面...
雯雯伸手触碰苏芮锁骨的镜片,轻声哼唱起古老的摇篮曲。镜片化作细沙飘散,一缕白发从苏芮鬓角脱落,落地变成了一只青铜小鸟。
晨光中,程默抱着熟睡的雯雯走出疗养院。他胸口的镜面纹路已消失,只在心脏位置留下个小小的守字印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雯雯的所有异常指标恢复正常。
当夜新闻播报:青松岭疗养院因煤气泄漏引发爆炸,考古学家在废墟下发现明代道教遗迹。镜头扫过一块残碑,上面刻着七面镜子环绕一口井的图案,碑文只有四个字:
镜灭缘生。
三个月后的清明节,程默带着雯雯回到已修复的程家祠堂。孩子在新立的祖先牌位前放下一面小铜镜,镜中隐约可见三代同堂的笑脸。
风拂过院角的古井,井水泛起涟漪,仿佛在轻声应答。
第七章《凶宅·镜缘》
清明节后的第一个雨天,程默在整理老屋阁楼时,发现了一个被藏在房梁缝隙中的铁盒。盒子上斑驳的红色漆字写着1989
年冬,勿启——母亲的笔迹。
雯雯在窗边画画,彩色蜡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自从青松岭事件后,孩子再没提起过爷爷或那些镜子,但她的画风明显变了——现在她只画各种角度的古井,每口井的水面都倒映着不同季节的月亮。
爸爸,林老师说我的画很特别。雯雯突然开口,小手指着最新作品:一口被七朵花环绕的井,井边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说她奶奶也画过这样的画。
程默手中的铁盒啪地掉在地上。盒子里滑出一本带锁的日记和一台老式宾得相机。相机镜头已经霉变,但当他下意识按下快门时,取景框里竟显示出阁楼角落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
80
年代流行的红色连衣裙。
妈妈程默轻唤,再看时角落已空无一人。
相机自动吐出那张本不该存在的拍立得相片。显影过程中,程默看到相片角落有个被红圈标记的日历——今天的日期,下面用针尖刻着青松岭重逢五个小字。
手机突然震动,是雯雯的幼儿园老师林玥发来的消息:程先生,方便今天接雯雯时稍留片刻吗有些事想请教。附图中,林玥手腕上的火焰形胎记特写让程默瞳孔骤缩——那胎记边缘有细微的青铜色纹路,与守镜人血脉觉醒时的特征一模一样。
雨越下越大。程默撑着伞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林玥牵着雯雯走来。年轻老师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耳后一个不起眼的小痣——位置形状与程默母亲完全一致。
程先生。林玥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某种古老韵律,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她从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两位年轻女性站在程家祠堂前,其中一个是程默母亲,另一个与林玥有七分相似。两人中间摆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是三个手挽手的人影。
我祖母说,当第三面镜子出现时...林玥的话被雯雯的惊呼打断。
孩子指着幼儿园围墙外:苏阿姨在那里!
马路对面,穿着旅行装的苏芮靠在一辆越野车旁,手里摊开的地图上标记着五个红点。见程默看来,她举起左手腕——上面缠着一条用青铜镜碎片编织的手链,在雨中泛着奇异的光泽。
林玥轻轻啊了一声,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项链——吊坠正是块青铜镜碎片:看来,我们找到彼此了。
雯雯突然挣脱程默的手,跑到三人中间转起圈来:镜子家人到齐啦!她欢快的童声里,雨滴悬停在空中,每一颗都映出不同的人脸:程默父亲、母亲、一个陌生的老太太、三个模糊的年轻面孔...以及最后那颗雨滴里,对着程默微笑的郑怀古。
月圆之夜...郑怀古的嘴型在雨滴中说,我们井里见...
程默猛地眨眼,幻象消失了。林玥和苏芮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雯雯仰起小脸,瞳孔泛起熟悉的镜面光泽:爸爸,爷爷说下次要带奶奶一起来看我们。
幼儿园的广播突然响起失真的音乐,是一首
80
年代的老歌《弯弯的月亮》。程默记得,这是母亲最爱哼唱的曲子。
在无人注意的围墙角落,一只青铜小鸟雕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注视着四人走向不同的方向。它的翅膀上刻着细小的篆文:
镜非镜,井非井,守镜人永世不得安宁。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