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赵卫国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烟雾缭绕。我挠了挠头,最后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而桌上摊开的是刚刚从乡下传来的案情简报和现场照片。
死者,周桂兰,女,76岁。独居,与孙子陈默相依为命。死因:颈部锐器割伤,失血过多死亡。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痕迹,门窗完好,初步判断可能为熟人作案。而她的孙子,陈默,失踪了。
赵队,这个陈默……年轻的警员小李把一份旧案卷宗放在我面前,语气有些迟疑,就是三年前那起杀父弑母案的嫌疑人。
我伸手拿接过卷宗,指尖划过陈默两个字,眉头锁得更紧了。
三年前的案子,我还有印象。当时我还是副支队长,案子由我当时的上级王队负责。一对夫妇在家中被杀,现场同样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儿子陈默是第一发现人,但表现异常冷静,且据其弟弟林峰反映,案发前陈默与父母有过激烈争吵。现场也提取到陈默的一些非关键性指纹。虽然最终因为缺乏直接证据,没有批捕,但陈默背上重大嫌疑是板上钉钉的事。嫌疑人的弟弟林峰继承了全部遗产,包括一家经营不错的公司。
现在,与陈默相依为命的奶奶,以几乎完全相同的手法死在家里,而陈默本人消失无踪。
畏罪潜逃小李试探性地问。
从表面证据来看,这几乎是唯一的合理解释。一个背负杀害父母嫌疑的人,再次对唯一的亲人痛下杀手,然后逃之夭夭。逻辑似乎很通顺。
通知技术科,仔细比对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特别是凶器种类和伤口特征。另外,立刻对陈默发布A级通缉令,全市乃至全省范围进行布控。我下达了命令,声音有些沙哑。作为一名老刑警,我的职责就是依据证据和程序办事。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陈默,追捕他是第一要务。
然而,在签发通缉令的那一刻,我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多年的刑侦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首先是动机。
三年前,陈默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前途光明,杀害父母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失去一切。就算有争吵,升级到杀人的地步,似乎缺乏足够的动机支撑。
这三年来,他生活在社会底层,与奶奶相依为命,根据邻居们的说法,林默和他奶奶从未有过争吵,虽然他们都因为林默是嫌疑人而刻意边缘化林默,但在警察面前他们也只能有一说一,毕竟如果抓错了人,那么那个真正的犯人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既然邻居们的证词表明奶奶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那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这位唯一相信他、收留他的亲人仅仅因为生活困顿或和三年前一样因为一次不和争吵而痛下杀手这不符合常理。
其次是手法。
两次作案手法高度相似,精准,狠厉,这不像是一个冲动杀人或者情绪失控下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冷静的、有预谋的屠戮。如果陈默是三年前的凶手,这三年的底层生活和社会排斥,是否还能让他保持如此专业的杀人技巧如果他是这次才动手杀害奶奶,为何要模仿三年前的手法这不是明摆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但现场几乎没有留下太多挣扎的痕迹,这说明受害人和嫌疑人很有可能认识。
最后是受益人。
三年前案子的最大受益人是弟弟林峰。他不仅摆脱了养子这个可能让他不安的身份(如果父母修改遗嘱),还顺利继承了所有家产和公司,甚至接收了哥哥的女友。如今奶奶去世,虽然老太太名下没什么财产,但她的死,却能将陈默彻底钉死,永绝后患。
我重新调阅了三年前的卷宗,看得更仔细了。老王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但当时似乎也被林峰那悲痛欲绝的表现和看似合理的证词所影响,加上社会舆论的压力,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比较集中在陈默身上。卷宗里记录了林峰的证词,他说听到哥哥和父亲因为公司经营理念和毕业去向问题发生激烈争吵,言语中甚至有断绝关系的气话。他还提到陈默性格有些孤僻、偏激。这些证词,现在看来,似乎都带着某种不动声色的引导性。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时现场勘查报告提到,在靠近门口的走廊地板上,发现了一处非常不起眼的、疑似被擦拭过的鞋印,但因为太过模糊且无法提取有效特征,最终没有被采纳为关键证据。这个鞋印的尺寸,似乎比陈默的脚要小一些。
林峰……我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这个看起来阳光开朗、事业有成、对养父母孝顺、对哥哥惋惜的年轻人,会不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小李,我拿起内线电话,去查一下林峰,就是死者夫妇的养子,现在是恒通集团的董事长。查他近期的行踪,特别是案发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还有,查一下他公司近年的经营状况和他的个人财务情况,越详细越好。
查他小李有些意外,赵队,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例行排查。我打断他,另外,把三年前参与现场勘查和走访的同事名单给我,我要重新和他们聊聊。
挂了电话,我再次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陈默那张在通缉令上显得有些茫然和灵魔的脸,与林峰那张总是挂着得体微笑的脸,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直觉告诉我,真相可能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而陈默的逃亡,也许并非畏罪,而是……绝望中的自救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一定非常危险。不仅要躲避警方的追捕,还要提防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凶。而我,作为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有责任去伪存真,找出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对陈默的追捕如同撒网,遍布城市各个角落,但收效甚微。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使用身份证,没有联系任何认识的
人。这反而让我更加怀疑,一个走投无路的杀人犯,通常会慌不择路,更容易暴露。而陈默的专业躲藏,要么说明他极其狡猾,要么说明他有强烈的求生欲和……目的性。
与此同时,关于林峰的初步调查结果也送来了。他公司近两年业绩平平,甚至有些下滑。而他个人名下,似乎有不少投资,且有记录显示他近期出入过几家高档会所,消费不菲。至于案发当晚,林峰声称前往外地与客户谈生意,有酒店入住记录和机票信息,看起来像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我注意到,他的航班起飞时间是在法医鉴定死者死亡事件的2小时后,死者所在的村子正好位于从市区前往机场的路线不远处。案发当晚,他如果想去死者家里,时间是完全是来得及的。
嫌疑人和受害人可能认识吗,我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林峰。
2.陈默
时隔三年,那个秋日的黄昏依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其中。我记得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甜腻的香气,与家中那股突兀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对比。客厅的灯没有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
父亲躺在沙发旁,母亲倒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他们的眼睛圆睁,残留着惊恐与难以置信,血液早已凝固,变成了暗沉的、接近黑色的印记。我僵在门口,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报警的,只记得警察涌入时,那些探寻、怀疑、冰冷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穿我的皮肤。
然后是林峰。我那个名义上的弟弟,被父母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孩子。他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惨状,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扑倒在父母身边,捶胸顿足,悲痛欲绝的模样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动容。可我,当时的我,除了麻木和呆滞,做不出任何符合正常儿子该有的反应。也许,从那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埋下。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他们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和父母有没有争吵。我努力回忆,那天下午我确实因为毕业设计的事情和父亲有些分歧,语气可能急躁了些。林峰恰好听到了我们的争执,并在接受询问时,无意中提到了这一点,他的语气充满了为我开脱的急切,却字字句句都将我推向深渊。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了……他这样说着,眼圈红红的,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善良。
紧接着,现场勘查的结果出来了。一些模糊的指纹,与我的部分吻合,但并非决定性证据。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指向熟人作案。而我,是那个与父母有过争吵的儿子,也是那个异常冷静的第一发现人。最致命的是,苏晴,我当时的女朋友,我以为会与我共度一生的女孩,她明明和我在一起,他知道我是无辜的,但她选择了沉默。我永远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担忧,变成了后来的躲闪、恐惧,最后是彻底的冰冷和……决绝。不久后,她就和继承了父母所有遗产、摇身一变成为公司董事长的林峰走到了一起。
世界崩塌了。学校以影响恶劣为由劝退了我;朋友们避我如蛇蝎;亲戚们更是唯恐沾染上晦气。我被赶出了那个家,只带着一身洗不清的嫌疑心。
当时我完全心死如灰,漫无目的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是奶奶,我那远在乡下、身体孱弱的奶奶。
听到儿子儿媳死亡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我的身边,用她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将我从彻底的绝望边缘拉了回来。
默伢子,奶奶相信你。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回家吧,回奶奶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于是,我回到了这座南方小村的老屋。这里有我童年的记忆,也有奶奶无言的守护。这三年,我成了村上公开的秘密,那个可能杀了自己爹妈的不孝子。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在码头扛包,在建筑工地搬砖,或者跟着清洁队清理垃圾。汗水浸透衣衫,脊背被烈日灼伤,手指磨出厚茧又裂开血口。身体上的劳累远不及精神上的折磨。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窃窃私语的议论,偶尔毫不掩饰的唾骂,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离他远点,晦气!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我学会了低头,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藏。只有在夜深人静,面对奶奶担忧的眼神时,我才会偶尔流露出一点脆弱。
奶奶,他们都说是……
他们懂个屁!奶奶会打断我,用力拍拍我的背,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奶奶是我的锚,是支撑我没有彻底沉沦的支柱。她的咳嗽声,她颤巍巍递过来的一碗热汤,她絮絮叨叨的叮嘱,构成了我灰色生活中唯一的光亮。我拼命工作,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想让她少为我操心。可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我。好不容易在一个小餐馆找到一份端盘子刷碗的活,干了不到一个月,老板就知道了我的背景,委婉地辞退了我。这样的事情,三年里反复上演。
我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依赖奶奶。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无条件地相信我,接纳我。我以为,只要能守着奶奶,这样艰难的日子,总还能挨下去。
那天,我刚领了在临时工地上干活的钱,不多,但足够给奶奶买她喜欢的桂花糕。初冬的风已经有些寒意,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想象着奶奶看到点心时高兴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是我一天中难得放松的时刻。
老屋的木门虚掩着,这有点反常,奶奶平时很注意关门。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推门进去,轻声喊:奶奶,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屋子里异常安静,静得让人心慌。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味道。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那味道,和三年前那个黄昏一模一样——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踉跄着冲进堂屋。昏暗的光线下,奶奶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洇开一滩深色的血迹。她的眼睛也是睁着的,定格着最后的惊恐。脖颈处,一道整齐而深刻的伤口,与父亲母亲的致命伤如出一辙!
奶奶——!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扑倒在她身边。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冰冷得像一块石头。我的眼泪汹涌而出,视线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是他!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他没有放过我,他连我最后的光,我唯一的亲人,都残忍地夺走了!
愤怒、悲痛、绝望……所有的情绪像海啸一样将我吞没。我抱着奶奶冰冷的身体,放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声在空旷的老屋里回荡,显得那么凄凉,那么无助。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嗓子嘶哑,泪水流干。我慢慢冷静下来,或者说,是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冻结了。报警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秒,就被我掐灭了。我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警察会来,会发现又一个死者,会发现再次出现在现场、并且即将再次畏罪潜逃的我。三年前的剧本会完美重演,这一次,罪名将更加确凿,我将永无翻身之日。
不!我不能让奶奶死得不明不白!不能让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继续躲在暗处嘲笑我!我要查明真相!为了父母,为了奶奶,也为了我自己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清白!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给了我一股近乎疯狂的力量。我知道,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警察很快就会找来。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恸,用颤抖的手轻轻合上奶奶圆睁的双眼。我回到屋里,用一块干净的旧床单,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奶奶的身体。我最后亲吻了一下她冰冷的额头,低声承诺: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为您和爸妈报仇!一定!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我所有温暖和最后希望的老屋,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了黎明前的黑暗。身后,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是唯一的亲人长眠之地。身前,是茫茫未知的逃亡路,是危机四伏的追寻。
我知道,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陈默这个人,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背负着双重命案嫌疑、亡命天涯的通缉犯。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那个毁了我一切的真凶——林峰!我几乎可以肯定是他,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和直觉告诉我,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data-fanqie-type=pay_tag>
3.陈默2
逃亡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更加艰难。我像一只过街老鼠,只能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白天的世界对我来说充满了危险,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偶尔巡逻的警车,甚至路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让我心惊肉跳。我只能选择在夜晚活动,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无人的街道、废弃的工地和漆黑的桥洞下。
饥饿是常态。我不敢去餐馆,不敢买需要身份信息的食物。只能在垃圾桶里翻找还能吃的残羹冷炙,或者趁着夜色去超市偷一点面包和水。尊严在生存面前,早已被碾碎成泥。寒冷也是巨大的考验。初冬的夜晚,气温骤降,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只能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靠着回忆中奶奶温暖的怀抱来获取一丝虚幻的暖意。
但最折磨人的,是无边的孤独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我不敢与任何人交流,害怕暴露身份。夜深人静时,奶奶惨死的画面,父母临终的眼神,林峰虚伪的面孔,苏晴冰冷的背影,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击着我的脑海。我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有时候,我会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象着奶奶和父母也在看着我,无声地问自己:我真的能找到真相吗我还能坚持下去吗
放弃的念头不止一次地闪过。也许,就这样找个没人的地方,了结自己,也算是一种解脱。但每次想到奶奶临终前那不甘的眼神,想到父母枉死的冤屈,想到林峰那张得意的脸,一股不屈的火焰就会重新在我胸中燃烧。我不能死!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能!
为了生存,也为了靠近林峰,寻找他犯罪的证据,我冒险潜回了市区边缘的一个城中村。这里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是藏身的理想之地。我用捡来的废品换了点钱,租下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狭小隔间。白天我把自己锁在屋里,晚上则像猎犬一样,开始我的秘密调查。
我知道林峰现在住在哪里,那是我曾经的家,如今被他改造成了豪华别墅。我还知道他接管了父母的公司,恒通集团。我开始像影子一样,远远地观察他的行踪。看到他开着豪车,穿着名牌,搂着苏晴出入高档场所,笑容满面地应酬交际,我的心就像被毒蛇啃噬一样疼痛。那是用我父母和奶奶的鲜血换来的!
我尝试回忆更多三年前的细节。父亲书房里那把失踪的古董匕首,母亲提过几次林峰最近花钱大手大脚,还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父母在房间里低声讨论,似乎与遗嘱、公平有关……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拼图一样,在我脑海中慢慢组合。
一天深夜,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决定冒险靠近林峰的别墅。也许能找到什么被忽略的线索比如他丢弃的垃圾里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或者,能不能找到机会潜入我知道这很危险,但内心的仇恨和查明真相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我穿着一身捡来的深色衣服,尽量贴着墙角的阴影移动。别墅区安保严密,到处是摄像头。我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控范围,绕到别墅后方的围墙。就在我观察地形,寻找潜入可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别动!
一束强光手电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是保安不对,那声音和气场,更像是……警察!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被发现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转身就跑。肾上腺素飙升,恐惧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我冲出别墅区的阴影,钻进了旁边错综复杂的旧巷道。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紧追不舍,伴随着对讲机里模糊的呼叫声。
站住!警察!
我不敢回头,拼命地跑。巷道七拐八绕,我凭着逃亡多日锻炼出的对环境的敏感,左冲右突。就在一个急转弯处,脚下一块松动的石板让我失去了平衡,我重重地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传来剧痛。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追捕者已经赶到巷口。
强光再次笼罩我。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冰冷的手铐。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预想中的抓捕并没有发生。我听到追捕者粗重的喘息声,他似乎在打量着狼狈不堪的我。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张棱角分明、带着疲惫和审视的脸。是他!那天在老屋指挥现场的那个警察!赵卫国!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警察的锐利,有探究,但似乎……没有立刻将我缉拿归案的急切。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着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突然,他微微侧过头,手电光移开了一些,不再直射我的眼睛。他对着肩上的对讲机低声说道:三号岗注意,嫌疑人往东边跑了!这边没有发现,你们去那边搜!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包含着某种深意和……默许然后,他转过身,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快步跑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道的拐角。
我愣在原地,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放了我为什么一个负责追捕我的警察,竟然放走了一个重大嫌疑犯难道……他也对案情有所怀疑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寒夜里的星火,在我心中悄然点燃。
4.赵卫国2
对林峰的调查在暗中进行。他的不在场证明虽然看似完整,但仔细推敲,确实存在可以操作的空白期。而他公司的财务状况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外表光鲜,实则可能存在资金链紧张的问题。尤其是查到他有几笔可疑的大额资金流向境外账户,时间点恰好在三年前案发后不久,这让我更加警惕。
同时,我重新接触了几个三年前参与案件调查的老同事和一些当时的邻居。大部分人都还认定陈默是凶手,毕竟当时的舆论导向和林峰完美的证词影响太深。但我还是从一个当年负责外围走访的老刑警口中得知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案发前几天,有邻居似乎看到一个与林峰身形相似的年轻男子,戴着帽子和口罩,在陈家附近徘徊过,但因为当时没人在意,事后也没人再提起。
线索像一根根细线,虽然还不足以编织成一张完整的网,但它们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同一个人——林峰。
而对陈默的追捕,则陷入了僵局。这个年轻人比我们想象的更能藏。他似乎完全切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像一颗尘埃消失在茫茫人海。这让我更加倾向于他不是畏罪潜逃,而是有目的的躲藏和自救。
那天晚上,根据线报,我们在林峰居住的高档别墅区附近进行蹲守。有人报告说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影,很像通缉令上的陈默。我立刻带人包抄过去。
追捕的过程很短暂,也很惊险。那个身影确实是陈默,他非常警觉,反应极快。在狭窄的巷道里,他利用地形优势,一度甩开了我们。最终,我在一个死胡同的入口堵住了他。
当我用手电光照亮他摔倒在地的身影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比通缉令照片上苍老和憔悴了许多。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但在这之下,我还看到了一种不甘、一种执拗,甚至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悲愤。那绝对不是一个杀害了两位至亲、冷血无情的凶手该有的眼神。
那一刻,我内心的怀疑达到了顶点。多年的刑侦经验形成的直觉在疯狂预警:这个人,很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我现在逮捕他,或许能完成任务,但很可能会将真正的凶手彻底隐藏起来,让真相永无见天之日。而且,如果陈默真的是无辜的,那他将承受的是何等的不公和痛苦
理智与情感,程序与正义,在我内心激烈交战。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可能会断送我职业生涯的决定。我用对讲机故意报错了方向,支开了其他警员。
三号岗注意,嫌疑人往东边跑了!这边没有发现,你们去那边搜!
我看到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尽快离开。然后,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心跳得像擂鼓。我知道我这样做违反了纪律,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我更知道,如果放任一个可能的冤案发生,我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放走陈默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方面要继续主持追捕工作,应付上级的询问;另一方面,我需要找到一种方式,与陈默建立联系,从他那里获取更多内部信息,同时引导他进行更有效的调查。
我想到了一个只有他们老家人才可能懂的旧暗号,是关于以前镇上一个废弃报刊亭的。我匿名让人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标记,赌陈默会明白我的意图。
几天后,一个深夜,我的私人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公用电话号码。我接起,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沙哑而警惕的声音:……赵警官
是陈默。
是我。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认为,你需要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
你……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道。
因为我相信证据,也相信我的直觉。我斟酌着词句,三年前的案子,疑点重重。你奶奶的死,更是蹊跷。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想看到悲剧再次发生。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
你现在没有太多选择,不是吗我直接点明,你可以继续这样东躲西藏,直到被抓住或者被灭口。或者,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一次。我在明,你在暗,我们一起查。找到证据,才能洗清你的冤屈。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着。我耐心地等待着。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艰难。
最终,他低声说:……好。我需要做什么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脆弱的、危险的联盟,正式建立了。
我们约定了后续的联络方式,极其隐蔽,通常是通过特定的公共电话亭、或者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信息。我开始有选择地向他透露一些我通过警方渠道查到的、不至于暴露调查方向的信息,比如林峰的财务疑点,他不在场证明的漏洞等。同时,我也引导他去关注一些警方不方便直接介入调查的方向,比如林峰的私人物品,或者尝试接触一些可能了解内情但又不敢对警方开口的人。
我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我在体制内走钢丝,陈默在体制外亡命。我们任何一方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但为了真相,为了迟到的正义,我别无选择。
我开始更深入地调查林峰。我发现他不仅有赌债,还可能涉及利用公司进行洗钱活动。我还秘密约谈了苏晴。这个女人,曾经是陈默的女友,如今是林峰的伴侣。她面对我的时候,眼神闪烁,极力维持着镇定,但双手紧握的姿态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紧张。我旁敲侧击地提到三年前的案子和最近周桂兰的死,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的反应,让我更加确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参与了什么。
线索越来越多,指向林峰的嫌疑越来越大。但我们还缺少最关键的、能够一锤定音的证据。比如,凶器,或者林峰亲口承认的录音,再或者,苏晴的倒戈。
而陈默那边,也传来了一些进展。他告诉我,他怀疑父亲书房里失踪的那把古董匕首,可能就是凶器,因为那把匕首的形状和尺寸,似乎与他记忆中父母和奶奶的伤口特征很吻合。他正在想办法确认匕首是否还在林峰手中,以及藏在哪里。
我知道,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但也意味着,危险也越来越近了。林峰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5.陈默3
和赵警官建立联系后,我的生活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和绝望。虽然依然危机四伏,但我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他提供的信息,像灯塔一样,指引着我调查的方向,也让我更加坚信林峰就是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赵警官告诉我,林峰有赌债,公司财务有问题,甚至奶奶去世那晚的不在场证明也有破绽。这些信息都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将目标锁定在了那把失踪的古董匕首上。那是我父亲的心爱之物,一把来自欧洲的猎刀,刀柄镶嵌着宝石,刀刃异常锋利。我记得父亲曾说过,这把刀切肉断骨毫不费力。三年前案发后,警方搜查现场时没有找到它,当时以为是被凶手带走了。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被林峰藏起来了!
我必须找到它!这是最直接的物证!
潜入林峰的别墅比我想象的更难。那里安保严密,摄像头几乎无死角,还有保安巡逻。但这曾是我的家,我曾经在这个庄园的每一个角落玩过躲猫猫。
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观察了好几天,摸清了保安巡逻的规律。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找到了机会。
我避开监控,翻过围墙,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别墅的后院。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偶尔的闪电,我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风口。通风口的栅栏有些松动,我用捡来的铁丝费力地撬开,然后忍着狭小和污垢,钻了进去。
地下室里堆满了杂物,空气混浊。我打着一个偷来的微型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搜寻着。我重点检查那些可能被用来藏东西的角落、箱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期待。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堆满旧书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箱子。这个箱子我认得,是父亲以前用来存放一些珍贵收藏品的。林峰竟然没有处理掉它!我尝试着拉了拉锁,很结实。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找到一根废弃的金属管。我用尽全力,对着锁头猛地砸下去!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吓得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楼上的动静。好在,外面风雨声很大,似乎掩盖了这声响。
锁被砸坏了。我颤抖着手打开箱盖。里面放着一些父亲的旧物,信件,勋章……在最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正是那把古董猎刀!刀柄上的红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凑近鼻尖,一股极其微弱、但绝对不会错的血腥味钻入鼻孔,似乎还混杂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他试图清洗过!
找到了!我找到了!那一刻,激动、愤怒、悲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爸,妈,奶奶,我找到证据了!
我不敢带走匕首,怕打草惊蛇,也怕留下指纹。我用手机拍下了清晰的照片,包括匕首的细节和藏匿的地点。然后,我迅速将箱子放回原处,从通风口原路返回,消失在风雨夜中。
我立刻将照片和信息通过约定的方式传给了赵警官。我知道,有了这个发现,距离林峰伏法不远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赵警官那边却传来一个坏消息。他告诉我,他秘密约谈苏晴后,苏晴可能向林峰告密了!林峰变得异常警惕,甚至可能已经开始转移证据!赵警官提醒我千万要小心,林峰很可能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他,甚至可能猜到了我的存在!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我藏身的城中村也变得不再安全,我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必须尽快行动!我不能让林峰销毁证据!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去见林峰,当面揭穿他!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手里还有一张牌——我偷偷录下了林峰之前与一个境外赌博网站联系人通话的录音,虽然内容隐晦,但足以证明他深陷赌博泥潭,并且言语中透露出对父母和奶奶的抱怨和某种暗示。我要用这个录音,刺激他,让他露出马脚!或许,还能策反苏晴毕竟,她曾是我的爱人,我不相信她已经完全泯灭了良知。
我选在白天,直接去了恒通集团的总部大楼。我知道林峰肯定在办公室。我没有预约,直接闯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秘书拦住了我。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林峰!我是他哥!我沉声说道,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秘书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忘了阻拦。我推开她,直接冲向董事长办公室,拧开了门把手。
6.赵卫国3
收到陈默发来的匕首照片和位置信息,我精神为之一振!这是重大突破!虽然照片不能作为直接呈堂证供,但足以支持我申请更进一步的强制措施,比如,搜查令!
然而,就在我准备向上级汇报,申请对林峰住所和办公室进行搜查时,我安插在林峰公司附近监视的人传来消息:苏晴在与我会面后,当天下午就秘密去见了林峰,两人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苏晴出来时脸色很难看。
坏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苏晴很可能把我的试探告诉了林峰!林峰这个人心思缜密,极其狡猾,他一定会立刻意识到危险,并采取行动!他很可能会转移或销毁那把匕首!
我立刻联系陈默,告诉他情况有变,让他务必隐藏好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林峰现在肯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甚至可能已经布下陷阱。
但陈默那边却没有回应。我心急如焚,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陈默会不会……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另一个紧急消息:有人在恒通集团总部大楼闹事,自称是林峰的哥哥,已经冲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是陈默!他还是去了!这个冲动的家伙!
我立刻带上配枪和几名得力干警,拉响警笛,火速赶往恒通集团。我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最终的对决了!林峰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必须尽快赶到,控制局面,保护陈默的安全,并将林峰缉拿归案!
警车呼啸着在路上疾驰,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在脑海中快速预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林峰挟持人质负隅顽抗或者,他已经……
赶到恒通集团楼下,我让其他警员封锁出口,自己则带着两名队员,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一眼就看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的骚动。秘书和几个保安围在门口,一脸惊慌。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但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警察!让开!我亮出证件,推开人群,示意队员准备破门。
7,林默4
我推开林峰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面前站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苏晴。看到我闯进来,林峰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阴鸷和狠毒取代。
哥你怎么来了他假惺惺地站起来,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我相信奶奶一定不是你杀的。
谈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林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父母的在天之灵,奶奶的冤魂,都在看着你!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伪装的平静。林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被通缉逼疯了吧!
苏晴在一旁拉了拉林峰的衣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苏晴,你也在这里,正好。我转向她,语气中带着最后一丝期望,三年前,你选择了他,我认了。但现在,人命关天!你告诉我,三年前的晚上,还有奶奶去世的那天,他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
苏晴的眼神闪躲,不敢看我,只是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逼近一步,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简易的录音播放器,那这个,你应该听过吧
我按下了播放键。林峰与境外赌博联系人那段隐晦但充满暗示的通话录音,清晰地在办公室里响起。林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两个老的太碍事了……老太婆最近好像也察觉了什么……必须彻底解决……
录音播放完毕,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怎么样林峰,还要继续演戏吗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以为能瞒天过海一辈子你这个为了钱财、为了嫉妒,连养育之恩都不顾的畜生!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林峰终于撕下了伪装,面目变得狰狞可怖,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咆哮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父母的爱,万贯家财,还有苏晴……凭什么我只是一个被施舍的养子!我受够了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才应该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长久压抑的嫉妒和怨恨的总爆发。没错!人是我杀的!那两个老东西本来就该死!他们居然想改遗嘱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你做梦!还有那个老虔婆,多管闲事,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也该死!
他指着我,狂笑道:而你,我亲爱的哥哥,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所有人都相信是你干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洗清!哈哈哈!
苏晴听到林峰亲口承认,吓得瘫软在地,失声痛哭。疯子……你这个疯子……
还有你!林峰厌恶地看了一眼苏晴,要不是你贪图富贵,半推半就,我会这么顺利吗你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8,赵卫国4
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到了办公室里的情景:陈默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一个录音设备;林峰状若疯狂地咆哮着,面目狰狞;苏晴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警察!都不许动!我大喝一声,拔出配枪,指向林峰。身后的队员迅速上前,将已经情绪失控的林峰控制住。
林峰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他是通缉犯!是他杀的人!
林峰,我走上前,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声音冰冷,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害养父母和周桂兰的证据。包括你藏匿的凶器,你的日记,还有你刚才亲口承认的供词,我们都记录下来了。我扬了扬手中的执法记录仪。
听到日记两个字,林峰的挣扎骤然停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带走!我一挥手,两名队员将瘫软的林峰押了出去。另外两名队员则将哭泣的苏晴也带走,她涉嫌包庇罪,需要接受进一步调查。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陈默。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经历了无数风霜的雕像。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深的哀伤。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结束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结束了。陈默的声音沙哑,眼中噙满了泪水,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而是掺杂着沉冤昭雪的复杂情绪。
9.尾声
案件的后续,如同预料中那样,引起了轩然大波。林峰对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供认不讳,他详细交代了如何因为嫉妒和贪婪,精心策划并实施了三年前对养父母的谋杀,并巧妙地将所有嫌疑引向我。又如何在最近因为担心奶奶察觉真相,再次痛下杀手,并试图彻底将我钉死。他的日记更是成为了他内心阴暗扭曲的铁证。
苏晴也因为包庇罪和可能存在的间接参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据说她在审讯中痛哭流涕,忏悔不已,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的通缉令被撤销,名誉得到恢复。媒体蜂拥而至,将我塑造成一个蒙冤受屈、忍辱负重、最终依靠智慧和勇气(当然,还有警方的帮助)成为了一个洗清冤屈的悲情英雄。各种采访、节目邀约不断。
但我都拒绝了。
站在阳光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我却感觉不到太多的喜悦。迟来的正义,无法换回逝去的亲人,无法弥补我这三年所承受的痛苦和屈辱。林峰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世上,再也没有我的父亲、母亲、奶奶了。
至于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我一分未动。我委托律师将其全部捐赠给了慈善机构,一部分用于资助孤儿,另一部分用于犯罪受害者救助。那些沾染了亲人鲜血的财富,只会让我感到沉重和罪恶。
我和赵警官成了特殊的朋友。他因为在此案中的出色表现和揭露真相的勇气,受到了嘉奖。我们偶尔会联系,他会关心我的近况,鼓励我开始新的生活。我很感激他,在最黑暗的时候,是他选择相信我,给了我追寻真相的机会。
最终,我选择离开了那个承载了太多伤痛的城市。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海滨小城,租了一间能看到海的小屋,找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书籍的宁静工作。
我常常在黄昏时分,独自走到海边,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带着咸湿的气息,也似乎吹散了一些积压在心头的阴霾。
我知道,过去的伤疤永远不会完全消失,它们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不再沉溺于仇恨和痛苦。我要带着父母和奶奶的爱,好好地活下去。
清明节,我还是会回去,回到那个小镇,在后院的老槐树下,在父母的墓碑前,献上洁白的花束。我会告诉他们,凶手已经伏法,冤屈已经洗清。我会告诉他们,我会努力生活,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草地上,温暖而宁静。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我,用他们的方式,守护着我。而我,也将带着这份沉重而温暖的爱,继续前行,走向属于我的,那个虽然伤痕累累,但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