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李唯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辆在浓雾中迷失方向的破旧汽车,油箱见底,引擎嘶哑,却不知该驶向何方。三十五岁,一个尴尬的年纪,曾经引以为傲的才华在现实面前碎得像路边的玻璃碴。他是个作家,或者说,曾经是。一本还算畅销的悬疑小说后,他便陷入了无尽的瓶颈期,出版社的催稿电话像午夜凶铃,前妻的赡养费账单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逃避,也为了寻找那该死的灵感,他来到了这座位于江南深山中的废弃疗养院——回音疗养院。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所有进入这里的声音,最终都会变成诡异的回响,缠绕不去。
当地人对这座疗养院讳莫如深。传说,它建于民国时期,曾是达官显贵的私密疗养地,后来几经易手,最终在二十年前彻底废弃。关于它的传闻很多,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夜半琴声和哭泣的白衣女人。据说,深夜时分,疗养院的主楼会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悲伤而诡异;同时,会有一个穿着旧式护士服的白衣女人,在走廊里游荡、哭泣,像是在寻找什么失去的东西。
有人说,那是一个枉死的护士的冤魂;也有人说,那是一个疯掉的病人的执念。但所有版本都指向一个共同点:进入疗养院的人,鲜有能全身而退的,要么失踪,要么疯癫。
这些传说,对走投无路的李唯来说,却像是黑暗中的灯塔。他需要一个足够刺激、足够阴森的故事背景,需要一种能逼迫自己写出东西的绝境。鬼怪他在心里冷笑,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鬼,是人。他带着一个背包,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满心的绝望和一丝病态的期待,踏上了通往回音疗养院的山路。
(一)
通往疗养院的山路早已被荒草吞噬,吉普车颠簸得像要散架。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本地人,收了李唯三倍的价钱才肯跑这一趟,并且言明只送到山脚下,绝不靠近那座不干净的建筑。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下车时,司机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那地方邪性得很,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真要找刺激,不如去山下的古镇转转。
李唯只是笑了笑,付了钱,背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条被藤蔓和阴影覆盖的小径。
走了近一个小时,拨开最后一道缠绕的枝蔓,回音疗养院终于出现在眼前。它像一头匍匐在山坳里的巨兽,沉默而压抑。主体建筑是一座西式风格的三层小楼,红砖墙面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许多窗户玻璃破碎,黑洞洞地如同窥视的眼睛。两侧是稍矮的副楼,同样破败。整个院落被高高的围墙圈着,铁艺大门锈迹斑斑,虚掩着,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在邀请,又像是在警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和泥土混合的气味。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风穿过破窗时发出的呜咽声,以及偶尔几声乌鸦的聒噪。
李唯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没过了膝盖,一座早已干涸的天使喷泉雕像立在中央,天使的翅膀断了一边,脸上布满青苔,表情诡异。
主楼的大门是厚重的双开木门,油漆剥落,露出深色的木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李唯咳嗽了几声。
大厅异常宽敞,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气派。地面铺着蒙尘的大理石,穹顶很高,悬挂着一盏巨大的、布满蛛网的水晶吊灯。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宽大的楼梯,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已经腐烂褪色。楼梯旁是一个废弃的前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发黄的纸张和一本破烂的登记簿。
李唯打开手电筒,光柱在昏暗的大厅里扫过,照亮了角落里堆积的破败家具、墙壁上剥落的墙纸,以及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寂静在这里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决定先不急着探索,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安顿下来。二楼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扬起一片灰尘。楼梯转角处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是一片宁静的湖泊,但画面被一道长长的、深色的污渍破坏了,像是干涸的血迹。
二楼的走廊比大厅更显阴森,两旁是一间间病房。房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锈蚀的铁床架和翻倒的柜子。光线从破窗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李唯选了一间朝南、窗户相对完好的房间。他用带来的报纸铺在地上,放下背包,拿出电脑。就在他准备开始工作时,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啜泣声。
李唯猛地抬起头,心脏骤然收紧。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仿佛是从走廊的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
是风声吗还是自己的幻觉他站起身,握紧了手电筒,像握着武器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探出头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光柱中缓缓舞动。那啜泣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唯咽了口唾沫,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安慰自己,这只是老房子的正常现象,木头收缩、风声作怪而已。但他知道,那个关于哭泣的白衣女人的传说,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回到房间,试图集中精神写作,但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刚才那微弱的哭声,以及关于疗养院的种种不祥传闻。
夜幕悄然降临,山中的夜晚黑得特别彻底。浓雾不知何时升起,将整座疗养院包裹起来,窗外一片迷蒙,连月光都无法穿透。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李唯啃着冰冷的面包,喝着矿泉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异常。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营造的紧张气氛逼疯时,一阵清晰的钢琴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二)
那琴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和浓密的夜雾,飘进李唯的耳朵。旋律简单而重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破碎感,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在无意识地敲击着琴键。
李唯的心跳瞬间加速,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他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
琴声还在继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弹奏者在犹豫,或是在与什么东西对抗。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楼下的大厅
去看看还是躲在房间里李唯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恐惧让他想缩回安全的角落,但作为一个悬疑小说家(哪怕是过气的),强烈的好奇心和挖掘真相的本能又驱使着他。更何况,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刺激和灵感吗
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他握紧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房门,踏入了漆黑的走廊。
走廊比白天更加阴森,手电的光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脚下的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骨骼上。
他小心翼翼地向楼梯口移动,琴声越来越清晰。那旋律并不复杂,甚至有些单调,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异常浓烈,悲伤、绝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
来到楼梯口,他向下望去。大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他手电的光柱在晃动。钢琴声似乎就来自大厅的某个角落。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心提到了嗓子眼。楼梯的拐角处,那副被污染的湖泊油画在手电光下显得更加诡异,那道深色的污渍在黑暗中仿佛在缓缓流动。
当他踏上大厅的大理石地面时,琴声……戛然而止。
寂静再次笼罩了一切,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李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张地环顾四周。手电光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废弃的前台、倾倒的沙发、布满灰尘的壁炉……最后,光柱落在了大厅尽头,楼梯下方的一个凹陷处。
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一架蒙着厚厚灰尘的三角钢琴。琴盖紧闭着。
李唯慢慢走过去,心脏狂跳。他伸出手,手指在冰冷的琴盖上划过,留下清晰的指痕。灰尘很厚,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刚才的琴声,难道真的是幻觉是风声通过建筑物的某个孔洞发出的怪响
就在他疑惑不定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通往侧楼的走廊入口处一闪而过!
谁!李唯厉声喝道,同时将手电光猛地扫过去。
走廊入口处空空如也,只有摇曳的蛛网和剥落的墙皮。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是一个白色的、模糊的人影,速度极快。是那个传说中的白衣女人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唯。他感到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想往楼上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你也是来这里探险的吗
李唯吓得几乎跳起来,手电筒差点脱手。他猛地转过身,光柱直直地射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楼梯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户外装,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也拿着一个手电筒。她的脸色在手电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而镇定,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你是谁!李唯惊魂未定地问,声音有些颤抖。
女子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我叫林潇。林木的林,潇洒的潇。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一个民俗爱好者,也是个摄影师。听说这里有很多故事,所以过来看看。
李唯打量着她。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长发扎成马尾,面容清秀,虽然衣着简单,但气质不俗。她的出现太过突然,也太过……正常,反而让李唯更加警惕。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李唯皱着眉问。
我比你早来一天,林潇耸耸肩,我住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就下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同好。她晃了晃手里的手电,刚才那琴声,你也听到了
李唯点了点头,心中的恐惧稍稍退去了一些,但疑虑未消。那琴声……还有刚才那个白色的影子……
林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琴声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昨晚也听到了。至于白影……我没看到。不过,这里的确有些古怪。她顿了顿,看向李唯,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普通的探险者。
李唯犹豫了一下,决定说一部分实话:我叫李唯,是个作家。最近遇到点麻烦,想来这里找找灵感。
作家林潇的眼睛亮了一下,写什么的悬疑惊悚
算是吧。
那这里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林潇笑了笑,但笑容里似乎藏着别样的意味,不过,李先生,我得提醒你,这里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什么意思
林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那架钢琴前,用手指轻轻拂去琴盖上的灰尘。这架钢琴,据说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女病人苏曼最喜欢的。她每天都会在这里弹琴,直到她……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低沉,直到她突然失踪。
失踪
是的。有人说她受不了疗养院的压抑,逃走了;也有人说,她是被……灭口了。林潇转过头,看着李唯,因为她发现了疗养院里的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李唯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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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些零散的传闻。据说和当时疗养院的院长有关,还有一些……不太人道的治疗实验。
李唯的心沉了下去。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眼前的这个林潇,她真的只是个偶然闯入的民俗爱好者吗还是她也和这里的秘密有所牵连
那‘哭泣的白衣女人’呢李唯问道。
传闻里,那个失踪的女病人,有时会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回来,在走廊里哭泣,寻找什么东西。林潇的声音压得很低,当然,这很可能只是人们的想象。但是……
她的话再次停住,眼神飘向大厅的阴影处,仿佛那里潜藏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但是,有些事情,空穴不来风。
寂静再次降临,只有两人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交错。李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他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又看了看周围阴森的环境,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决定,是否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三)
和林潇的相遇,让李唯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两人简单交流后,决定暂时结伴,至少在白天可以互相照应。林潇似乎对疗养院的布局相当熟悉,这让李唯更加怀疑她的民俗爱好者身份。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破窗艰难地洒进疗养院,驱散了些许阴霾,但建筑内部依旧显得阴冷潮湿。李唯和林潇开始分头探索,约定每隔一小时用对讲机联系一次(这是林潇带来的装备,再次加深了李唯的疑虑)。
李唯将目标锁定在了主楼一层的办公室区域。他推开一扇标有院长室的房门,里面一片狼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翻倒在地,文件柜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撕碎的文件。显然,疗养院废弃时,这里经历过一场混乱。
他在废墟中仔细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在一堆湿漉漉、几乎化成纸浆的文件下面,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抽屉,上了锁。李唯费了些力气,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撬开了锁。
抽屉里只有几样东西: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还有几张发黄的老照片。
李唯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先拿起照片。第一张是疗养院的全景照,看起来是刚建成时的样子,崭新而气派。第二张是一群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疗养院的大厅。照片正中是一个穿着西装、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旁边站着几个医生护士模样的人,还有一些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李唯仔细辨认着,想找到传说中的白衣女人或者弹钢琴的女病人,但一无所获。第三张照片,则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旧式的护士服,面容清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忧郁和不安。她站在疗养院的天使喷泉旁,背后是主楼的入口。这个女人的脸……竟然和林潇有七八分相似!
李唯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林潇难道是这个护士的后人她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民俗摄影,而是为了调查自己祖辈的事情她对他隐瞒了多少
他压下心中的震动,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一些零散的信件和一份看起来像是病历的东西。信件的字迹潦草,内容大多是抱怨疗养院的环境和治疗,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那份病历,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病历的主人名叫苏曼,女性,年龄记录是23岁,入院原因是神经衰弱,伴有幻觉。记录很简单,但最后一页却用红笔潦草地写着:病人于19XX年X月X日凌晨失踪,下落不明。
苏曼……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林潇昨晚提到那个失踪的女病人时,好像就叫这个名字!难道弹钢琴的、失踪的,就是这个苏曼而那个和林潇长得极像的护士又是谁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最后,李唯翻开了那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这似乎是院长的日记。字迹工整,但内容却越来越令人不安。
日记的前半部分大多是疗养院的日常管理和一些应酬记录。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日记的内容变得隐晦而诡异。开始频繁出现实验、进展、副作用、保密等字眼。其中几段提到了一个代号为夜莺的项目,似乎是一种精神类药物或治疗方法的实验。
……‘夜莺’项目进展顺利,受试者反应在预期内,但部分出现强烈的情绪波动和幻觉……必须加强剂量控制和安保措施……
……苏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最近总是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是实验的副作用,还是她真的知道了需要密切观察……
……护士长赵兰似乎也对‘夜莺’项目有所怀疑,她和苏曼走得很近。这很危险。必须想办法让她保持沉默,或者……
后面的内容开始变得更加潦草和疯狂。
……赵兰越来越碍事了,她似乎想把资料带出去!不能让她得逞!为了项目的成功,为了这一切……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苏曼失踪了。处理得很干净。赵兰也变得沉默了许多,她应该明白了。‘夜莺’必须继续下去……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页码被撕掉了。
李唯感到一阵寒意。这本日记揭示了一个可怕的秘密:疗养院的院长(很可能就是照片上那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在进行着某种不人道的秘密实验,而病人苏曼和护士赵兰很可能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遭遇了不幸。苏曼失踪,赵兰沉默,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血腥和罪恶
那个和林潇长得很像的护士,会不会就是赵兰如果林潇是赵兰的后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寻找真相,为祖辈复仇
就在李唯沉浸在这些发现带来的震惊中时,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就像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院长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破败的家具和散落的文件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的影子。窗外,浓雾依旧没有散去,灰蒙蒙的一片。
那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他汗毛倒竖。他站起身,握紧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错觉吗还是……这里真的有除了他和林潇之外的人或者,不是人
他想起昨晚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影,想起那悲伤的琴声和啜泣声。难道,真的是苏曼和赵兰的鬼魂在作祟
不,李唯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鬼怪是假的,人心才是真的。如果这里真的有危险,那危险一定来自于活人。是谁在暗中窥视是林潇吗她在监视自己还是有第三方势力潜伏在这里
他将日记本和照片小心地收进背包,那个铁皮盒子里的病历和信件也一并带上。这些东西太重要了,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拿出对讲机,呼叫林潇:林潇,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林潇略带喘息的声音:收到,李唯。怎么了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我找到了一些……东西。李唯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告诉她照片和日记的事情。
我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在厨房后面。林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但我一个人不敢下去,里面太黑了。你找到的东西重要吗
非常重要。李唯下定决心,暂时不提照片的事,但日记的内容或许可以和她分享,看看她的反应。我找到了一本院长的日记,里面提到了一个叫‘夜莺’的秘密实验,还有失踪的病人苏曼和一位叫赵兰的护士。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林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兰……她是我奶奶。
(四)
林潇的回答证实了李唯的猜测,但也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如果赵兰是她的奶奶,那么照片上那个和她酷似的护士,应该就是年轻时的赵兰了。林潇来此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调查奶奶当年的遭遇,甚至可能是为了寻找奶奶留下的证据。
李唯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林潇的隐瞒让他感到不快和警惕;另一方面,她作为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又让他产生了一丝同情。他决定暂时放下芥蒂,和她一起探索地下室,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两人在主楼大厅汇合。李唯注意到林潇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一种混合着激动、恐惧和悲伤的复杂情绪。
你找到的日记……能给我看看吗林潇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本皮革笔记本递给了她。林潇接过笔记本,手指微微颤抖,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当她读到关于赵兰的部分时,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奶奶……她当年从疗养院回去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精神也一直不好,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林潇哽咽着说,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工作压力太大,或者受了什么刺激,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无意中发现了她留下的一张老照片(就是李唯找到的那张合影的另一版本,但赵兰的表情更加凝重)和一封语焉不详的信,提到了‘回音’和‘秘密’,我才开始怀疑,决定来这里寻找真相。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也充满了感情。李唯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或许,她之前的隐瞒只是出于自我保护和不确定。
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实情。林潇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李唯,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但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李唯点了点头: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也许地下室里,藏着你奶奶想揭露的秘密。
厨房位于主楼的后侧,同样一片狼藉。林潇带着李唯来到一个角落,挪开一个倒塌的巨大铁皮储物柜,露出了一个嵌在地上的方形铁板。铁板边缘有一个锈蚀的拉环。
两人合力拉开沉重的铁板,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底下是黑漆漆的台阶,通往未知的黑暗。
你确定要下去李唯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有些犹豫。地下室往往是恐怖故事里最危险的地方。
我必须下去。林潇的眼神异常坚定,为了我奶奶,为了真相。
她打开头灯(比李唯的手电筒专业得多),率先走了下去。李唯深吸一口气,也打开手电,跟在她身后。
台阶又湿又滑,布满了青苔。越往下走,空气越是冰冷,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走了大约二三十级台阶,终于到达了底部。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但高度很低,让人感到压抑。手电光和头灯的光柱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潮湿的石壁、锈迹斑斑的管道,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像是消毒水、血腥和腐烂物的混合体。
这里……感觉像个实验室。林潇喃喃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产生了回音。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地下室被分割成了几个不同的区域。第一个区域堆满了废弃的药品、针剂和一些看不懂标签的玻璃瓶。第二个区域则更像手术室,一张锈迹斑斑的手术台摆在中央,旁边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覆盖着白布的仪器。
李唯掀开一块白布,看到一台类似电击治疗仪的设备,但造型更加粗糙和恐怖。旁边的墙上,还残留着一些深褐色的、疑似血迹的污渍。
他们在这种地方……进行‘夜莺’实验李唯感到一阵恶寒。院长的日记里提到的不太人道的治疗,恐怕就是指这些。
他们继续往里走,来到了最后一个区域。这里似乎是档案室或储藏室,靠墙排列着几排高大的铁皮文件柜,大部分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同样被洗劫过。
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夜莺’项目或者苏曼、赵兰的档案。林潇说道,两人开始分头在狼藉的文件中翻找。
大部分文件都已经受潮、字迹模糊不清。就在李唯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在一个文件柜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被塞在角落里的、看起来比较完好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封面已经模糊,但隐约能看到夜莺和机密的字样。李唯的心跳再次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夹。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包括实验记录、受试者名单、药物成分分析、以及一些手绘的图表。记录详细描述了夜莺项目的过程和结果,证实了这确实是一种旨在控制精神、甚至改造人格的药物实验。受试者大多是疗养院里被认为难以管教或无依无靠的病人。
记录中提到了苏曼,她是项目的关键受试者之一,因为她对药物的反应非常特殊,产生了强烈的艺术创造力(那架钢琴!),但也伴随着严重的幻觉和精神崩溃。而赵兰的名字,则出现在几份异常情况报告中,记录了她对实验提出的质疑和试图接触苏曼的行为。
最让李唯感到震惊的是文件夹的最后几页。那是一份意外事件处理报告,详细记录了如何处理试图将资料带出疗养院的赵兰,以及如何伪造苏曼失踪的假象。报告的措辞冷酷而高效,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而不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虽然没有明确写出赵兰的最终结局,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找到了……李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将文件夹递给林潇。
林潇接过文件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当她看到那份意外事件处理报告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奶奶……他们……他们竟然……她泣不成声,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让她几乎崩溃。
李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能做的,只是将手电光照亮她周围,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地下室的更深处传来。
咔哒……咔哒……
那声音很轻微,像是金属碰撞,又像是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和诡异。
李唯和林潇同时止住了动作,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似乎还有通道延伸进去。
是谁李唯压低声音问道。
林潇也紧张起来,擦干眼泪,握紧了手里的什么东西(李唯瞥见那似乎是一把小巧的电击器)。
咔哒……咔哒……声音越来越近了。
两人慢慢向后退去,手电光紧张地扫视着黑暗的深处。
突然,一个佝偻的、穿着破旧工装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
是那个疗养院的老看守!那个一直神神秘秘、偶尔在院子里出现,又很快消失的老人!李唯之前只远远见过他一两次,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李唯,又看了看哭红了眼睛的林潇,以及她手中那份致命的文件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
不该看的……就当没看见。离开这里,还能活命。
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唯和林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警惕。这个老看守,他知道这里的秘密!他一直潜伏在这里,他在守护着什么还是在……监视着他们
你是谁你知道些什么李唯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李唯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走了。老人的声音变得阴冷,那就……留下来陪他们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举起斧头,朝着两人猛地冲了过来!
(五)
老看守的动作远比他佝偻的外表要迅捷得多。锈蚀的斧头带着风声劈下,李唯和林潇惊叫着向两边躲开。斧头砍在旁边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火星四溅。
快跑!李唯大喊一声,拉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林潇,转身就往地下室的入口跑。
老看守紧追不舍,沉重的脚步声和斧头拖地的摩擦声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上湿滑的台阶,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李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点。
就在快要到达地面出口时,林潇脚下一滑,摔倒在台阶上。眼看老看守的斧头就要再次劈下,李唯急中生智,将手中的手电筒猛地朝老看守的脸上扔去。
老看守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动作稍稍停顿。趁着这个机会,李唯拉起林潇,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地下室,然后合力将沉重的铁板盖了回去,并用旁边倒塌的铁皮柜死死压住。
地下传来老看守愤怒的咆哮和用斧头猛砸铁板的声音,但那铁板异常厚重,一时半会儿他根本出不来。
两人瘫坐在厨房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林潇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李唯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个老看守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所有推测。他不是鬼魂,也不是什么传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敌意的威胁。他守护着地下室的秘密,不惜杀人灭口。他是当年院长的帮凶还是有其他的身份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李唯喘息着说,这里太危险了。拿到这些证据,报警!他指了指林潇紧紧抱在怀里的文件夹。
林潇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但还有一丝复仇的快意。对,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罪恶!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离开时,一个冰冷而带着嘲讽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离开恐怕你们哪儿也去不了了。
两人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厨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他身材高大,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李唯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果然,还有第三方!这个男人是谁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直隐藏在暗处吗那个窥视自己的眼神,难道是来自于他
你是谁李唯强作镇定地问,同时将林潇护在身后。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的脸。那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嘴角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容。
我男人笑了笑,我是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的人。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潇怀里的文件夹上。
那些东西不属于你!林潇激动地喊道,那是我奶奶用生命换来的证据!
你奶奶男人嗤笑一声,赵兰那个愚蠢的女人她差点毁了一切!还有那个苏曼,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试验品罢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屑和冷漠,让李唯和林潇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唯紧紧盯着他。
我是谁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你们找到的那本日记的主人,那位伟大的院长先生,是我的爷爷。
李唯和林潇都惊呆了。院长的……孙子
我爷爷当年为了医学的进步,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有了‘夜莺’项目的成果。男人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那些成果本该震惊世界!但就因为赵兰的多管闲事和苏曼那个疯子的失控,一切都被迫中止,我爷爷也身败名裂,郁郁而终!
他那是罪有应得!林潇愤怒地反驳,他草菅人命,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闭嘴!男人厉声喝道,眼神变得凶狠,你们懂什么牺牲少数人,是为了全人类的进步!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找到这些遗失的研究资料。它们对我非常重要,绝不能落到你们手里,更不能交给警察!
李唯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院长的孙子,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找到并带走夜莺项目的研究资料!这些资料可能包含了危险的药物配方或精神控制技术,对他来说具有极高的价值(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其他方面)。而之前那些所谓的闹鬼事件——琴声、哭声、白影,很可能都是他为了吓走无意中闯入者而精心布置的!
所以,琴声是你放的录音白影是你装扮的李唯问道。
男人冷笑一声:一些简单的声光效果和心理暗示,就能把你们这些蠢货吓得屁滚尿流。至于那个老东西……他瞥了一眼被压住的地下室入口,他是当年参与处理‘意外’的一个杂役,一直留在这里看守秘密,也算忠心。不过,现在他也没用了。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没有鬼,没有冤魂,只有延续了数十年的罪恶,以及为了掩盖和继承这份罪恶而不择手段的人。
人心为真……李唯喃喃道,心中充满了苦涩和冰冷。这世上最可怕的,果然还是人心。
把文件夹交出来。男人的匕首指向林潇,我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休想!林潇将文件夹抱得更紧了。
李唯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眼前的男人显然不会放过他们。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潇,又看了看男人手中闪亮的匕首,大脑飞速运转着。
好,我给你。李唯突然开口道,同时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林潇身前,但你要保证放我们走。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文件夹在她手里,你想拿到,总要给我们一点希望吧李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只是想活命,对那些资料没兴趣。
男人犹豫了一下。李唯趁机对身后的林潇使了个眼色。林潇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李唯的意图。
就在男人注意力稍稍分散的瞬间,李唯猛地扑向他,试图夺下他手中的匕首。同时,林潇抓起身边一个沉重的铁锅,狠狠地朝着男人的后脑砸去!
男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了李唯的扑击,但没能完全躲开林潇的铁锅。砰的一声闷响,铁锅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吃痛,踉跄了一下。
李唯趁机抱住了他的腿,将他绊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男人的力气很大,匕首在挣扎中划破了李唯的手臂,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林潇见状,再次举起铁锅,但这一次,男人反应更快,一脚踹开了她。文件夹也从林潇怀里掉落,散开一地。
男人挣脱李唯的束缚,捡起匕首,眼神凶狠地看向地上的文件。他没有立刻去捡,而是先看向李唯和林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看来,你们选择了艰难的死法。
他一步步逼近倒在地上的李唯,举起了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铁板猛地被撞开!那个老看守,浑身沾满泥土和血迹(似乎是在撞击中受伤了),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冲了出来,他看到了扭打的场面,看到了院长的孙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仇恨。
是你!原来是你这个孽种在搞鬼!老看守嘶吼着,他没有去管李唯和林潇,而是径直冲向了院长的孙子,手中的斧头带着无尽的怨气,狠狠劈下!
尾声
院长的孙子显然没料到老看守会突然冲出来,而且目标是自己。他仓促地用匕首格挡,但斧头的力量远非匕首能比。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被打飞,斧头余势不减,狠狠地砍进了他的肩膀!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涌而出。
老看守像是疯了一样,抽出斧头,再次劈下。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嘶吼着:都是你爷爷害的!害死了苏曼!害死了赵兰!也害了我一辈子!我守在这里赎罪,你这个孽种还想继续作恶!
院长的孙子在地上翻滚躲避,但老看守状若疯狂,完全是不顾一切的打法。
李唯和林潇趁机爬起来,躲到一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如同野兽互搏的惨烈场面。
原来,这个老看守并非完全是帮凶,他更像是一个背负着罪恶感和悔恨的赎罪者。他留在这里,或许是为了守护秘密,但也可能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护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而院长孙子的出现和他的所作所为,彻底点燃了老看守压抑多年的愤怒和绝望。
最终,在付出几道深深的伤口后,老看守用尽全身力气,一斧头砍中了院长孙子的头部。男人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老看守扔掉斧头,跪倒在地,浑身是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地上男人的尸体,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夜莺项目文件,眼神复杂,有解脱,有茫然,还有无尽的悲凉。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唯和林潇,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血泪:带……带走吧……让这一切……都结束……
说完,他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也失去了生息。多年的守护、内心的煎熬以及刚才的搏斗,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只剩下李唯和林潇两人,以及两具冰冷的尸体。
李唯看着眼前这惨烈的结局,心中百感交集。他走过去,默默地将散落一地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来,重新整理好,递给林潇。
林潇接过文件夹,手指冰冷,眼神空洞。真相大白了,仇人也死了,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伤。那些尘封的罪恶,最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但留下的创伤,却可能永远无法愈合。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座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疗养院。他们沿着来时的山路,一步步走出浓雾,走向山外的世界。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他们心中的寒意。
李唯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隐藏在雾气中的破败建筑,它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那些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罪恶、挣扎、绝望和死亡,仿佛都化作了无声的回音,永远地萦绕在这片山林之中。
他知道,这次经历将会成为他写作生涯中无法磨灭的印记,甚至可能成为他下一部小说的素材。但他更清楚,这部小说的主题,不会是鬼怪传说,不会是超自然现象,而是那比任何鬼魂都更可怕、更幽深、更难测的人心。
鬼怪为假,人心为真。
当所有的谜团解开,所有的伪装剥落,剩下的,往往是赤裸裸的贪婪、自私、残忍和疯狂。而这,才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李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回头。前路依旧迷茫,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带着这份沉重的灵感,去书写那些隐藏在阳光之下,比黑暗更黑暗的故事。
而回音疗养院,以及它所埋葬的一切,终将被时间遗忘,只剩下风声穿过破窗时,那若有似无的呜咽,如同最后的、无人听晓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