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地板。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经被生活的重压和创业的失败一点点磨灭了。
3
重逢
周六的阳光带着新翻泥土的芬芳,从半开的雕花木窗斜斜洒进客厅。欢欢正蹲在地毯上搭积木,小瓷瓶里的野花被他的指尖碰得轻轻摇晃。妈妈说爸爸今天会早点回来。他把蓝色积木扣在绿色屋顶上,突然觉得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
回去写你的字帖。
苏婉的声音像被轻轻揉皱的绸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把珍珠耳钉一颗颗塞进天鹅绒首饰盒。镜中倒影里,林逸正倚在门框上,胡茬在光影里投出细碎的阴影。
爸爸说今天要给我买大蛋糕。
欢欢抬头时,额前软塌塌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他身后突然亮起一方光斑,紧接着,他的眼睛就被一双宽厚的手掌轻轻捂住。
猜猜我是谁。
林逸的下巴抵在欢欢头顶,胡茬扎得小家伙直笑。他摸索着把欢欢转过来,指腹擦过孩子柔软的脸颊,那皮肤像新剥的荔枝,带着一丝凉意。
爸爸！
欢欢的积木城堡在他挣扎中坍塌,彩色塑料块滚得满地都是。苏婉别过脸去,耳坠在光里划出两道弧线。去洗手,蛋糕快到了。
林逸站在玄关,看着欢欢欢快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门框。门框的木纹粗糙而真实,像他的心情,满是波澜。
夜幕降临得悄无声息,林逸在书房里就着台灯的光,用毛笔蘸着墨水一笔一划地写着字。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从开着的窗户飘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欢’字的右边是‘欠’,左边是‘又’。林逸自言自语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一个又一个欢字。可是,他越写越觉得这个字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一笔都像是在挖掘过去的回忆,每一划都像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
欢欢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笑声像银铃般在房间里回荡。林逸看着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楚。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欢欢的头发,却又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在欢欢和苏婉之间徘徊,苏婉正坐在不远处,眼神里满是复杂和疲惫。
别写那么晚了。苏婉的声音就像从梦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林逸的手微微颤抖,手中的笔不小心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他望着那道黑线,就像望着自己心里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欢欢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可林逸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就像一场正在消逝的梦。
欢欢的生日宴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表面上热闹非凡,实则暗流涌动。欢欢像个小国王般坐在蛋糕前,彩色的蜡烛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林逸和苏婉坐在两旁,他们努力挤出笑容,但眼神却游离在别处,仿佛在寻找什么。
随着生日蜡烛的熄灭,欢欢许下心愿,吹灭了蜡烛。那一刻,烛光摇曳,林逸看着欢欢许愿时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苏婉,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安慰,可苏婉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轻轻起身去厨房拿饮料。
欢欢切蛋糕时不慎把奶油抹到林逸西装上,他惊呼着跳开,小手瞪得通红。对不起爸爸！孩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逸刚想去安慰,苏婉却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手里的玻璃杯撞在大理石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欢欢缩成一团。
够了！她仰起头,眼泪却背叛地滑落,你心里只有工作,连孩子生日都要接电话。她的手指哆嗦着指向林逸鼓鼓的西装内袋,那里手机屏幕还闪烁着未接来电的微光。
林逸刚要解释,欢欢突然大哭着跑向卧室,小脚丫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苏婉跌坐在沙发上,身体蜷成小小一团,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抽泣声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夜深了,屋内只剩下苏婉的抽泣声和林逸紊乱的呼吸。林逸站在苏婉身后,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家,曾经满是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了沉默和伤痛。
4
抉择
林逸的手机铃声再次划破夜空。他站在阳台上,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红酒。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苏婉的妹妹苏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哥,你得来找我。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嫂子她……她喝了安眠药。
林逸的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来不及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夜路上的车流稀少,林逸的车在马路上飞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苏婉不能出事。车子在医院门口急刹,林逸近乎失控地冲进急诊室。
苏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林逸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住,他握住苏婉的手,轻声说道：傻瓜,别吓我。
林逸,苏婉的声音细若游丝,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放手。这个家,需要我们。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我们的欢欢,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林逸的泪水也在此刻决堤。他俯下身,轻轻吻去苏婉的泪水。
欢欢的生日蛋糕还摆在桌子上,彩色的蜡烛已经彻底熄灭。林逸想起那天晚上,苏婉在沙发上掩面哭泣,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想起自己在创业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却忽视了家人的感受。
他走到蛋糕前,拿起一块蛋糕,轻轻放在苏婉的床头柜上。他希望这能代表他的歉意,代表他对这个家的重视。
苏婉在病床上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希望。逸,我们重新开始吧。
林逸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知道,这个家还有希望,只要他们愿意努力。
夜深了,林逸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中思绪万千。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苏婉的信息。
逸,等我出院了,我们去爬山吧。就我们一家三口。林逸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回复道：好,等你。
5
挽回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欢欢的小书桌上。林逸轻轻推开房门,看着儿子专注的背影。欢欢正在为一幅画上色,画中是一个三层小城堡,门口站着一家人。
爸爸,你看！欢欢举起画,眼中闪烁着期待。
林逸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画纸：这是我们的家,对吗
嗯！等妈妈出院了,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吧！欢欢的画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彩虹,色彩鲜艳而充满希望。
林逸看着画,喉头一紧。他想起最初创业时,欢欢也曾用稚嫩的手画过类似的作品。那时,他为了工作忽略了这些,而现在,他想紧紧抓住这些珍贵的瞬间。
好,爸爸带你去。他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房里,水煮开的声音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林逸系着围裙,正专注地处理着一条鱼。他想起苏婉在电话里提到想吃他做的水煮鱼,尽管她总笑着说他的手艺像黑暗料理。
鱼片在热油中翻滚,香味渐渐弥漫整个厨房。林逸小心地将鱼盛入碗中,撒上香菜,动作比以往多了几分温柔。
苏婉回家那天,林逸早早地准备好晚餐。她进门时,看到满桌的菜,眼眶瞬间湿润。林逸笑着递上她最喜欢的雕花木筷,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
苏婉夹起一片鱼,轻轻咬了一口,泪水终于滚落：逸,我错了,这个家比什么都重要。
林逸握住她的手,轻轻擦拭泪水：我也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守护这个家。
夜深了,林逸走进卧室,苏婉正坐在床边,身旁放着一个未拆封的行李箱。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箱面,眼神复杂。
这是准备带走的林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婉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
林逸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不走了,对吗
苏婉摇了摇头,泪水滑落：我以为我撑不住了,可一想到欢欢,我怕他会记恨我一辈子。
林逸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我们会一起撑下去,为了欢欢,也为了我们自己。
窗外,第一缕晨光悄然洒下,照亮了整个卧室。
6
愈合
第二天一早,林逸带着欢欢来到医院。苏婉还在熟睡,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林逸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欢欢紧跟在后面。
妈妈,我们来看你啦！欢欢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苏婉的手。
苏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逸和欢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林逸轻声说道,欢欢也想你了。
欢欢从背后拿出一幅画,递到苏婉面前：妈妈,我画了我们一家,你看看。
苏婉接过画,眼中满是温柔：真好看,我们的家。
林逸看着他们母子互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希望,这个家能真正走出阴霾,重新开始。
周末,林逸带着欢欢和苏婉来到公园。阳光洒在草地上,孩子们在不远处追逐嬉戏。欢欢拉着苏婉的手,兴奋地指着湖面上的鸭子。
妈妈,你看那些鸭子,好可爱！欢欢的笑声清脆悦耳。
苏婉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宠溺：是啊,真可爱。
林逸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了感激。他深知,这个家经历了太多风雨,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逸,苏婉突然轻声说道,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再经营一下这个家。
林逸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坚定：我会努力的,为了你,为了欢欢。
他们手牵着手,在公园的小路上漫步,仿佛所有过去的伤痛都在这阳光下慢慢愈合。
7
意外
几个月后,林逸的公司终于有了起色。一个新的项目获得了投资,虽然规模不大,但足以让公司重新运转起来。林逸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心中满是感慨。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欢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逸转过身,看到欢欢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今天就早点回去,妈妈还在等我们。
欢欢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回到家,苏婉已经准备好晚餐。桌上摆着林逸最爱的红烧肉,还有欢欢喜欢的清炒时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再次填满了这个家。
来,欢欢,给妈妈讲讲学校里的趣事。苏婉微笑着说道。
欢欢滔滔不绝地讲着,林逸则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满是幸福。他知道,这个家虽然经历了很多,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走过所有的风雨。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普通的周二晚上,林逸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公安局,您是林逸吗
是的,我是。林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您的儿子欢欢在放学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请您尽快到市第一医院来。对方的声音冷静而机械。
林逸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电话从手中滑落。他疯了似的冲出家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苏婉在得知消息后,也匆匆赶到医院。他们站在急诊室门口,心如刀绞。时间仿佛停滞,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医生出来了。林逸和苏婉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严肃：孩子受伤不轻,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林逸和苏婉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泪水。他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
欢欢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几处擦伤。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爸爸妈妈在身边,轻声说道：爸爸,妈妈,我好害怕。
苏婉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爸爸妈妈在这里。
林逸握住欢欢的手：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你会没事的。
那一夜,林逸和苏婉轮流守在欢欢的床边。医院的灯光昏暗,偶尔传来走廊里的脚步声。他们的心始终紧紧揪着,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几天后,欢欢的病情逐渐稳定。林逸在医院的长椅上休息,苏婉则在病床边轻声哄着欢欢入睡。这时,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您好,我是交警队的李警官。那人向林逸和苏婉敬了个礼。
林逸迎上去：警官,欢欢的事故是怎么回事
李警官神情严肃：我们调查了监控,发现欢欢是在绿灯亮起时过马路的,但对方司机闯红灯,导致了事故。我们已经控制了司机,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林逸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那司机情况怎么样
他酒精测试超标,属于酒后驾驶。李警官叹了口气,真是太不幸了。
苏婉听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李警官摇了摇头：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个案子,给欢欢一个公正的说法。
林逸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愤怒和无奈。他希望那个司机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更重要的是,欢欢能平安无事。
8
反转
欢欢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终于可以出院了。林逸和苏婉推着轮椅,欢欢坐在上面,脸上带着虚弱的微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和煦。
回到家,林逸和苏婉开始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们知道,生命是多么脆弱,而家庭的爱是多么重要。
林逸的公司也在这段时间里逐渐走上正轨。他更加努力地工作,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忽视家人。每天下班后,他都会尽快回家,陪欢欢做作业,和苏婉一起做饭。
逸,今天公司怎么样苏婉在厨房里轻声问道。还好,项目进展顺利。林逸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我们一起努力,这个家会越来越好的。
苏婉靠在他的肩上,眼中满是信任和爱意：我相信。
几个月后,林逸兑现了带欢欢去海边的承诺。他们一家三口站在海边,海风轻拂着他们的脸庞。欢欢在沙滩上欢快地奔跑,笑声回荡在海面上。
苏婉脱下鞋子,任由海浪轻轻拍打脚丫。林逸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海边。
逸,苏婉轻声说道,我很高兴我们还在一起。
林逸点了点头：我也是,苏婉。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但最终还是没有放弃彼此。
苏婉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深情：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好吗
林逸紧紧握住她的手：好,我会一直在这里,和你还有欢欢在一起。
欢欢从远处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贝壳：爸爸,妈妈,看我找到的贝壳！
林逸和苏婉相视一笑,一起走向欢欢。海浪在他们身后翻滚,仿佛在为这个家庭的重生欢呼。
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圆满的时刻,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宁静。林逸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我是律师,关于您妻子苏婉的离婚协议,她已经重新提交了申请。
林逸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抬头看着苏婉,眼神中满是困惑和受伤。
苏婉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摇头否认：逸,这不是真的,我没有……
林逸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看着苏婉,眼中满是疑问：苏婉,这是怎么回事
苏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逸,我……我需要时间,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林逸的心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他看着苏婉,感觉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他不知道,这个家的未来,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