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蹲在废弃超市的角落,手指颤抖地拂去罐头上的灰尘。这是他和苏晴在这座死寂城市中搜寻的第七个月,也是他们在地下掩体生活的第三年。核战后的世界只剩下灰烬和回忆,而回忆正在一天天变得模糊。
番茄汤...他轻声读出标签上褪色的字迹,喉咙因干渴而发紧。这可能是今天唯一的收获。林默将罐头塞进背包,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超市里回响。每一次外出搜寻都像一场赌博,赌注是他们的生命——辐射值、变异的生物、其他幸存者,任何一样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走出超市时,林默习惯性地抬头望天。曾经湛蓝的天空如今被厚重的辐射云覆盖,呈现出病态的橘红色。他拉紧防辐射面罩,调整背包带,开始向家的方向移动。
家。这个字眼让林默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他们的家是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地下掩体,面积不足三十平米,却成了核冬天里唯一的庇护所。三年前,当警报响起时,他和苏晴正好在郊外徒步,侥幸躲过了第一波冲击。他们跌跌撞撞找到了这个掩体,从此与外界隔绝。
掩体的门被一堆杂物巧妙地遮挡着。林默移开伪装,输入密码,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打开。他刚踏进去,就听见苏晴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找到什么了她的声音比上周更加虚弱。
林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脱掉防护服,仔细地挂在隔离区。即使已经过了三年,他们依然严格遵守防污染程序——这是活下来的基本法则。
一罐番茄汤,半瓶矿泉水,还有...林默从背包深处掏出一个小盒子,一盒抗生素,过期了,但也许还有效。
苏晴从里间走出来,她的变化每次都会刺痛林默的心。曾经活力四射的女孩现在瘦得几乎透明,长发因为营养不良变成了枯草般的棕色。最糟糕的是她左腿上那道迟迟不愈的伤口,已经感染了三周。
抗生素...苏晴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过期多久了
林默假装检查标签:不久,应该没问题。他撒谎了,药过期已经两年,但他必须给苏晴希望。
苏晴接过药盒,手指碰到林默的掌心,冰冷得不像活人。谢谢。她轻声说,然后转身去储藏室——一个改装过的文件柜——将今天的收获放进去。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走路时的轻微跛行。伤口恶化了。储藏室里的食物只够维持两周,水更少。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说破,仿佛沉默能让现实不那么残酷。
我去检查过滤器。林默说,走向掩体角落的空气净化系统。这是他们最重要的设备,能将辐射粒子从空气中过滤掉。系统运转的声音比昨天更加刺耳,林默皱起眉头。又一个即将失效的设备,而他们没有备用零件。
晚餐是分配好的一小块压缩饼干和四分之一罐番茄汤。林默把自己那份饼干掰了一半偷偷放进苏晴的盘子里。
今天外面情况怎么样苏晴问,这是他们每晚的例行话题。
东区的辐射值又升高了,不能再去那里。林默搅动着汤,我在南边发现了一群野狗,体型很大,可能是变异了。得避开那个区域。
苏晴点点头,突然咳嗽起来,剧烈的痉挛让她不得不放下勺子。林默立刻起身拍她的背,感受到她嶙峋的脊椎。当咳嗽停止时,苏晴手帕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
只是喉咙干燥。她迅速收起手帕,但林默已经看见了。
他们沉默地吃完晚餐。饭后,苏晴去整理储藏室的物资,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工作,仿佛清点那日渐减少的库存能给她某种控制感。林默则检查掩体的各个系统:电力、空气、水循环。每一项都在苟延残喘。
夜深时,他们挤在狭窄的床铺上。苏晴的呼吸浅而急促,林默知道她没睡着。
我们会没事的。他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苏晴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他:默,如果...如果只剩下一份食物或药品...
别说了。林默打断她,将她拉入怀中,我们会一起想办法。
但当他听着苏晴不均匀的呼吸声,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没有一起的选择呢
第二天清晨,林默比平时更早出发。他吻了吻还在睡的苏晴的额头,留下一张纸条说他会去更远的西区搜索。
西区曾是军事基地所在地,辐射值一直很高,所以林默从未冒险前往。但绝望迫使他扩大搜索范围。他穿着最好的防护装备——一件已经过了有效期的防辐射服,带着盖革计数器、一把手枪和三个空背包。
骑行两小时后,林默到达了军事基地外围。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的辐射读数比预想的低很多。基地的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但主楼似乎结构完好。林默谨慎地靠近,手枪始终握在手中。
主楼的大门被炸毁了,林默从缝隙中挤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他的手电筒光照出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文件。看起来这里在战争初期就被遗弃了。
林默小心翼翼地探索着,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金属物体。弯腰查看,是一个镶嵌在地板上的金属环。林默心跳加速——这是一个隐藏入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林默拉开了沉重的舱门,露出向下的楼梯。下面的空气出奇地清新,说明有完好的空气循环系统。林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冒险下去。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有一个电子锁。令林默震惊的是,当他擦去控制面板上的灰尘时,屏幕竟然亮了起来——这里还有电力!
控制面板要求输入密码或识别指纹。林默试了几个常见的密码组合都失败了。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注意到面板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紧急访问端口。他用多功能工具撬开盖子,里面是老式的物理接口。
林默背包里有从各种电子设备上拆下来的零件。经过二十分钟的尝试,他成功绕过安全系统,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门缓缓滑开,林默屏住呼吸走进去。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一个完美保存的地下避难所。这个空间比他与苏晴居住的掩体大至少十倍,分成生活区、医疗室、储藏室和控制室。所有设备看起来都崭新如初。
林默首先冲向储藏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架子上摆满了罐头食品、真空包装的主食、瓶装水...足够一个人生活十年!医疗室里是完备的药品和器械,甚至有一台还能工作的血液分析仪。生活区有舒适的床铺、淋浴间、一个小型图书馆。控制室的屏幕上显示着这个避难所的各项系统——全部运转正常,能源来自地热,至少能维持五十年。
林默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们得救了!苏晴的伤可以治疗,他们再也不用挨饿...但当他兴奋地环顾四周时,注意到墙上的一块铭牌:
紧急避难所V-17,容量:1人。仅供授权人员使用。系统设定:当检测到一名以上生命体时,将自动锁定直至只剩一人。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他重新检查控制面板,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这个避难所设计为仅供单人使用。如果有人试图带其他人进入,系统会拒绝所有功能,直到只剩下一人。
他瘫坐在控制室的椅子上,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三年来,他每天醒来想的都是如何让苏晴活下去,而现在,生存的机会就在眼前,却要以失去她为代价。
林默在避难所里呆到辐射服的电量警告响起。离开前,他尽可能多地拿了一些食物和药品——足够维持几周,但远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小心地恢复了门的锁定状态,确保没有留下被闯入的痕迹。
回程的路上,林默的思绪比辐射云还要沉重。他该告诉苏晴这个发现吗如果说了,她会怎么做如果不说...他又能瞒多久
太阳西沉时,林默回到了掩体。苏晴正坐在门边等他,脸上的担忧在看到他的瞬间化为宽慰。
你去了这么久...她帮林默卸下背包,随即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食物!还有药品!
我发现了一个小型储藏室,可能是某个富豪的应急储备。林默撒谎道,不敢看苏晴的眼睛,运气好。
苏晴紧紧抱住他:这太棒了!这些够我们用一个月了!她的喜悦让林默心如刀割。
那天晚上,林默辗转难眠。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两个画面交替出现:苏晴因伤口感染而痛苦死去的模样,以及那个能救一个人却要牺牲另一个的避难所。
第二天,林默借口检查新找到的药品,为苏晴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比想象的更糟:感染已经进入血液,过期抗生素几乎无效。没有专业医疗设备,苏晴最多能活三周。
情况怎么样苏晴问,尽管她一定从林默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
会好起来的。林默说,声音干涩,新找到的药比之前的强。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每天都会找理由外出,实际上是去那个避难所。他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想破解系统限制:重写代码、物理改装控制面板、甚至寻找其他入口。但军用级的安全系统牢不可破。
与此同时,苏晴的情况持续恶化。高烧使她大部分时间都神志不清,伤口散发出不祥的气味。林默用从避难所拿来的真正有效的抗生素为她治疗,但只是延缓而非治愈。
一周后的夜晚,苏晴的高烧暂时退去,她异常清醒地叫林默坐在床边。
默,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很轻但坚定,我知道你在撒谎。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那些物资...不是从什么富豪储藏室找到的,对吗苏晴直视他的眼睛,你每次回来,衣服上的辐射值都异常低。你去的地方有完善的防护。
林默哑口无言。他早该知道瞒不过苏晴——她一直都是两人中更聪明的那个。
我...我发现了一个避难所。他终于承认,一个完好的军用避难所。
苏晴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太好了!我们可以——
只能容纳一个人。林默打断她,声音破碎,系统设定如此。如果尝试带第二个人进去,所有功能都会锁定。
房间陷入死寂。林默看着苏晴脸上的希望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理解,然后是某种奇怪的平静。
原来如此。她最终说,所以你一直在想办法破解系统
林默点点头,泪水终于决堤:我试了所有方法...所有...但就是...
苏晴伸手抚摸他的脸:嘘...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林默抓住她的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也许——
默,苏晴轻声打断他,看着我。我快死了,你知道的。
林默想否认,但真相悬在他们之间,沉重而不可否认。苏晴的感染已经进入晚期,即使有避难所里的医疗设备,救活她的几率也不到一半。
那个避难所...它能救你。苏晴说,一个人活着总比两个人都死要好。
不!林默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会接受这种选择!
苏晴只是微笑,那笑容里有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决绝: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那天夜里,当林默因精疲力竭而短暂入睡时,苏晴悄悄起床。她留下了一封信,然后带着唯一一把手枪和两发子弹离开了掩体。
林默被警报声惊醒——外门被打开了。他冲到监控屏幕前,正好看到苏晴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辐射雾中。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疯狂地穿上防护服追出去。
苏晴!回来!他在通讯器中大喊,但没有回应。
林默沿着苏晴的辐射痕迹追踪,但她的路线毫无逻辑,似乎是在故意绕圈。三小时后,林默精疲力竭地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而苏晴的踪迹消失在一条河边。
通讯器突然响起,苏晴的声音传来,平静得可怕:默,听我说。我已经注射了足够的止痛剂,感觉不到痛苦。我的坐标已经设置在你的导航仪上,但请...请在半小时后再来找我。
苏晴,求你了...林默跪倒在地,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苏晴的声音依然平稳,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一个人的生命比没有强,记得吗这是你常说的话。
通讯中断了。林默发疯般地试图重新连接,但只有静电噪音回应他。导航仪上闪烁的红点显示苏晴停在东北方向一公里处。
林默等了二十分钟——这是他能为苏晴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向那个坐标跑去。他找到了她,靠在一棵枯树下,胸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她脸上是平静的表情,手枪落在身旁。
苏晴左手紧握着一张纸条。林默颤抖着取出来,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现在你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了——替我看看明天的太阳。
林默抱着苏晴的尸体痛哭失声。辐射警报响起,但他充耳不闻。最终,当泪水流干,他轻轻吻了吻苏晴冰凉的额头,然后拿起手枪和剩下的那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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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扣动扳机前,他看到了苏晴平静的面容。她选择死亡不是为了让他跟随,而是为了给他生的机会。林默缓缓放下枪,将苏晴的尸体小心地抱起。
回避难所的路漫长而模糊。林默机械地走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苏晴用生命给了他这份礼物,他不能浪费它。
当避难所的门在林默身后关闭,系统检测到只有一人时,所有设备都启动了。屏幕上显示欢迎使用避难所V-17的字样。林默将苏晴放在床上,为她盖上毯子,然后走到控制台前。
他输入了一连串命令,调出避难所的设计图纸。在某个子系统中,他发现了一个休眠模式——可以将整个避难所置于休眠状态长达百年。林默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它。
警报声响起:警告!休眠模式将消耗85%能源储备,是否确认
林默按下了确认键。系统开始倒计时,各种设备依次关闭。最后,林默回到床边,躺在苏晴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们终于可以一起休息了。他轻声说,然后闭上眼睛。
避难所的灯光渐暗,最终归于黑暗。外面的世界继续着它缓慢的死亡,而在这里,时间停止了流动。
林默抱着苏晴穿过荒原,防辐射面具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苏晴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仿佛这三年的末日生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物质存在,只留下这个脆弱的躯壳。
避难所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时,系统发出悦耳的提示音:生物识别完成,欢迎您,唯一用户。
林默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却仍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苏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苏晴苍白的脸上,冲刷着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为什么...林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我们说好要一起...
避难所的灯光自动调节到适合的亮度,恒温系统让空气保持宜人的22度。这个完美的生存空间此刻却像一个精致的坟墓。
林默轻轻将苏晴放在生活区的床上,手指颤抖着拂过她的额头、眼睛、嘴唇,试图在记忆中刻下每一个细节。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失去弹性,但面容依然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系统,医疗诊断。林默对着空气说道,声音机械。
墙壁上的屏幕亮起:检测到一名已无生命体征的个体。死亡时间约3小时前,死因为失血性休克及辐射中毒。建议立即进行遗体处理以防腐坏。
林默猛地抓起椅子砸向屏幕。闭嘴!他咆哮着,椅子在防爆玻璃上弹开,连划痕都没留下。
他跌坐回床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揉皱的纸条。除了之前看到的那行字,背面还有一小段他刚才没注意的文字:
默,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请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总是说'一个人的生命比没有强',现在轮到我来证明这句话了。活下去,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我们两个人。替我看看明天的太阳,当它终于穿透云层的那一天。——永远爱你的晴
纸条的角落有一块干涸的水渍,可能是苏晴的眼泪。林默将纸条按在胸口,那里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控制台。屏幕上的系统界面简洁明了,显示着避难所的各项功能:生活支持、物资储备、医疗系统、娱乐学习...足够一个人舒适地生活几十年。
林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他——如果系统能检测生命体征,那么理论上它应该能够区分不同个体的生物特征。他迅速调出系统后台,输入一串命令。
屏幕闪烁,显示出更深层的控制界面:请输入管理员密码。
林默尝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全部错误。他转而检查硬件连接,发现控制台下有一个隐蔽的物理接口。从工具包里翻出适配器,他连接上自己的便携设备,开始运行破解程序。
进度条缓慢前进,林默的目光不断飘向床上的苏晴。她穿着那件他最爱的蓝色毛衣,是她在末日前亲手织的,现在已经褪色发皱。林默想起她织毛衣时的样子,舌尖微微伸出嘴角,全神贯注地数着针脚...
破解成功。电脑的提示音将他拉回现实。
系统文件在屏幕上展开,林默快速浏览着代码。正如他所猜测的,避难所的生命维持系统确实能够支持多人,但人为设置了单一用户限制。他尝试修改参数,但系统立即发出警报:
警告!核心协议不可更改!违反者将触发系统锁定!
林默咬紧牙关,换了一种方式。如果无法改变系统设定,也许可以欺骗它。他编写了一个模拟程序,试图让系统误判苏晴的生命体征。
程序运行了十分钟,然后失败。系统精准地检测到苏晴已经死亡,拒绝激活任何需要生命识别的功能。
该死!林默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渗出鲜血。他转向另一个方案——完全重装系统。但深入检查后,他发现关键部件都有物理写保护,军用级的安全设计几乎无懈可击。
三天过去了,林默几乎没有离开控制台。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甚至冒险拆开了部分控制面板,但都无法绕过那个残酷的单人限制。期间,他不得不启动避难所的遗体保存功能,将苏晴暂时安置在医疗室的低温舱内。
第四天早晨,当林默第无数次翻阅系统文档时,一个子菜单引起了他的注意:紧急休眠协议。
点开后,一段描述映入眼帘:在极端情况下,用户可选择启动休眠模式。此模式下,避难所将关闭所有非必要功能,用户进入低温休眠状态。休眠期间,能源消耗降至最低,预计可持续100年。警告:休眠有10%的失败风险,可能导致认知功能损伤或死亡。
林默盯着这段文字,心跳加速。这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案,但可能是另一种选择。他调出详细参数,发现休眠舱实际上可以容纳两人,因为设计时考虑了紧急医疗情况下的陪同人员。
系统,查询休眠模式下多人共存的可能性。林默问道,声音因缺水而嘶哑。
屏幕闪烁:休眠模式下系统不检测生命体征。物理空间限制:最多两人。
林默闭上眼睛。这不是活着,但也不是真正的死亡。一种中间状态,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时间。他想起苏晴最后的话:替我看看明天的太阳。
但太阳真的还会再次穿透辐射云层吗人类还有未来吗这些问题三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而现在,答案似乎不再重要了。
林默走向医疗室,透过观察窗看着低温舱中的苏晴。她的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他轻轻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我找到方法了,晴。他低声说,不是活着,但也不是分离。
回到控制台,林默调出休眠协议,开始进行准备工作。系统显示需要24小时来完成过渡,期间将逐步关闭非必要系统,降低内部温度,最后注入休眠气体。
确认程序后,林默做了最后一件事。他打开避难所的外部监控,调整镜头查看外面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空下,荒芜的大地延伸至视野尽头。没有飞鸟,没有绿植,只有永恒的寂静。这是苏晴选择离开的世界,也是她希望他能继续生存的世界。
但林默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走向生活区,从储物柜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他们三年来收集的小物件:一张合影、苏晴最爱读的诗集、一块形状奇特的小石头——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在河边捡的。林默将这些物品放在休眠舱旁边。
系统,启动休眠协议。林默命令道,授权码Alpha-Gamma-7-9-0,确认。
休眠协议已启动。系统平静地回应,预计完成时间23小时59分钟后。请在此期间完成个人准备。
林默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了避难所。他将苏晴从低温舱中抱出,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梳理她的头发。然后他写下自己的记录,详细描述了避难所的位置和功能,以及休眠系统的特点。也许百年后有人会发现这里,他想留下一些存在的证据。
最后,他坐在床边,握着苏晴的手,开始回忆。他回忆起他们初遇的大学图书馆,回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苏晴紧张得打翻了咖啡,回忆他们在山顶看到的最后一次日出...这些记忆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回,是末日无法夺走的珍宝。
温度开始下降。系统提醒道,请前往休眠舱。
林默轻轻抱起苏晴,走向医疗室。休眠舱已经打开,内部铺着柔软的衬垫。他小心地将苏晴放进去,然后自己也躺下,将她搂在怀中。舱内的温度舒适,某种气体开始缓缓释放,带来轻微的眩晕感。
休眠程序最后阶段启动。系统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倒计时开始:10、9、8...
林默收紧手臂,闭上眼睛。他想起了苏晴纸条上的话,轻轻在她耳边说:我选择与你一起沉睡,而不是独自面对没有你的明天。这不是结束,晴,这是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开始。
3、2、1。休眠启动。
气体充满舱室,林默感到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知觉是苏晴在他怀中的重量,和脑海中浮现的那片阳光明媚的山坡——他们曾经约定战争结束后要一起去的地方。
避难所的系统一个接一个地关闭,灯光渐暗,最后只剩下休眠舱的微弱指示灯。外部世界继续着它缓慢的死亡,而在这个地下空间里,时间停止了流动。
百年后,当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射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上时,避难所的外部传感器检测到了辐射水平的下降。系统按预设程序开始唤醒序列,但休眠舱没有反应。能源在第九十七年已经耗尽,维持生命的最后一丝电流也消失了。
在永恒的黑暗中,两具躯体紧紧相拥,面容平静。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仿佛即使在死亡中也不愿分离。避难所的墙壁上,最后一条系统日志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休眠终止。无生命体征检测。记录保存完毕。愿人类有更好的未来。
而在某个不被时间影响的维度里,也许林默和苏晴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日出——那个没有辐射云、没有战争、只有无尽阳光的早晨。他们手牵着手,走向山坡上那片从未被污染过的草地,在那里,时间不再有意义,分离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