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的老公不是人类。
鬼怪妖精吸血鬼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我睁大了眼,指甲嵌入面前人的皮肉,试图让面前穿着白大褂的人相信我。
林小姐,我想你需要冷静。
1
【我的老公不是人。】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是在两年前。
很普通的一个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时,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透过来一丝亮光。
家里进了小偷
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这个时间点儿,我老公应该已经睡了。
再者说,如果真的是我老公,他大可以不这样偷偷摸摸连灯都不去开。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顺手拿了门口放着的棒球棍。
冰箱半开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着我站在冰箱前。
这个身形......
我试探着叫了声:明远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吧唧吧唧,黏糊糊的咀嚼声在黑暗里无比诡异。
我走近几步,突然瞳孔紧缩。
黑影拿了块生肉,正在往嘴里送。
血淋淋、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生肉,我甚至能闻到腥腻的血腥味儿。
哐当!
我吓得浑身发软,手里紧攥着的棒球棍掉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黑影猛地转过头,迅速关上冰箱门。
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绿光,就像猫那样的眼睛反光。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他的脸,是我的丈夫,明远。
阿婉,你回来了,我有点饿了,出来找点东西吃。
我死死盯住他的嘴角:你......在吃生肉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是冰箱灯坏了,颜色看起来奇怪而已。
他擦了擦嘴角,将手指伸到我面前,你看,是番茄酱,我做了三明治。
我打开手机灯,照亮料理台,那里确实有一个做了一半的三明治。
但我知道,刚才我绝对没有看错!
那天晚上,我假装相信了他的解释,但躺在床上时,我背对着他,浑身紧绷。
结婚三年来,我第一次对睡在我身边的男人产生恐惧。
......
所以你就计划着杀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那天你加班到凌晨,或许是因为恍惚看错了呢
我怔住了,耳边传来周医生有节奏地按动笔帽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刺得我头痛。
我忍着疼,看向始终冷静的周医生,不...不单单只有这一件......
2
自发现明远吃生肉后,我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我留了个心眼儿,每天记录冰箱里肉的数量,并且开始观察他的饮食。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于是我就在网上搜索,可网友们都说我老公有异食癖,让我买点阿苯达唑片。
没有证据,没有破绽,我就在想,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
我渐渐觉得自己那天真的是因为加班太累而导致的认知出错。
可就当我几乎要完全放下心时,明远出差了。
他说周末要去杭州,要两天。
两天时间,家里就我一人,寂静中蔓延出各种无聊,接着是曾经的胡思乱想,最终明远嘴角沾血的画面一次又一次试图占据我的大脑,刺激着我本就敏感的神经。
我再次陷入了怀疑。
我打开了他的电脑,密码依旧是我的生日。
我快速浏览着他的工作邮件,却发现近三个月没有任何关于杭州项目的邮件往来。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不安。
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明远有秘密瞒着我,我翻了家里所有可疑的地方,却一无所获,我不由得看向书房。
因工作性质,明远所用的参考书很多,书架上全是我看不懂的专业性书籍,只零星掺了几本杂志。
我不太喜欢进书房,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名我看着都头疼。
那里,会有线索吗
啪嗒。
我拧开了门把手。
书房有些暗,窗帘是拉开的,外面的光很刺眼,却好似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渗透进来。
我压下心底的异样,开始翻找。
书架、书桌、柜子,接着是抽屉......
最底层的抽屉被锁上了。
我开始回忆明远的习惯,寻找了几个地方后,我在门框上摸出了一把钥匙。
我试探着将它伸进锁孔,轻轻转动。
成功了!
打开抽屉后,我发现了一本护照,上面是明远的照片,但名字也是明远,但出生日期比明远早了十年!
我颤抖着翻动护照页面,上面盖满了出入境章,最近一次是在半年前,目的地是罗马尼亚。
我记得,那次他告诉我,他要去上海出差。
我将护照放回原处,一个笔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实验计划,开头的两个字像是被故意破坏掉了,只能看清后面的字。
我又凑近了些,想要看清。
门锁突然转动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尖叫出声。
我合上抽屉那刻,明远走了进来。
阿婉,你在书房做什么他站在门口,逆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找本书。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临时取消了。他走进来,随手带上门,找到你要的书了吗
没...没找到,可能记错了。我绕过他走向门口,突然被他抓住手腕。
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凉,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因为血液循环不畅。
阿婉,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你最近有点奇怪,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强迫自己装作自然:可能吧,项目截止日期快到了。
他松开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好好照顾自己,我很担心你。
3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明远站在床边,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绿光,俯身靠近我的脖子。
我尖叫着挣扎醒来,发现卧室空无一人,床的另一侧冰凉,似乎很久没有人睡过。我颤抖着下床,赤脚走到客厅。
仍是一片漆黑。
可是我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是地下室!
我和明远住的是一栋带地下室的联排别墅,地下室被明远改成了工作室。他从不让我去,说里面的试剂非常危险,怕伤到我。
我鬼使神差忍着恐惧走到了我从未踏足的地方,一股微弱的蓝光从缝隙中透出来,还有低沉的痴狂的努力抑制的笑声,让人不由得想要逃离。
我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一条缝,眼前的景象让我后背发麻——
六个整齐排放的玻璃罐,每个里面都漂浮着某种器官——心脏、肝脏、肺、缩成拳头大小的胃......最后一个罐子里是一个成型的胎儿。
是人!
明远他杀了人!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颤抖的胳膊却碰到了门边的花瓶。
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我,花瓶破碎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明远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我看到了那双反着绿光的眼睛。
我转身就跑,冲回卧室关上门,努力平复呼吸假装熟睡。
下一刻,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把手轻轻转动,接着是明远的声音:阿婉
我假装被吵醒,迷糊地应了一声。
没事,只是看你睡得好不好。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才敢睁开眼。
内脏、血肉......我的老公究竟是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3
自那天后,我再不敢到地下室里,也开始害怕和明远有肢体接触。
他为我夹菜时,我几欲作呕。
他抚摸我后背时,我怕得发抖。
这一系列异常让他开始怀疑我了,他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当着我的面露出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黑夜里的莹莹绿光,像猫一样,带着些动摇人心的蛊惑。
......
我盯着面前周医生的眼睛,有些崩溃,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活下去,就像嫦娥后羿那样,吃了西王母的灵药,就能天长地久。
我被他的直言直语惊呆了,麻木苍白地拒绝了他,明远,那些始终是虚妄神话,不要再害人了。
不,阿婉,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我马上就成功了!
他太可怕了,他在逼我,逼我成为和他一样的怪物。
我拿出早就藏在枕头下的水果刀,威胁他放我离开。
他不愿。
我杀了他......
不,我没有杀他!
我愣了一瞬,又疯狂摇头,恍惚间感觉双手又染满了鲜血,黏腻恶心的血液渗入每一个指缝,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是他握着我的手,将刀送进了胸口。
杀人凶手从来不是我,是他!
4
警察来了。
我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一个死人,一个活人,一把水果刀,还有刀柄上的指纹。
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法官说我杀了明远。
他是我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我想为自己辩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讲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实一一道出。
他是怪物,他想要把我也变成怪物,我不愿意,他就握着我的手杀了自己。
话说出口时连我自己都笑了,我再也说不下去,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末了我对警官说,我是凶手,是我杀了明远。
不是对明远的愧疚,而是,我企图用这种方式催眠自己,忘记曾经那些可怕的噩梦。
就当我之前疯了吧。
好不容易我认罪了,可他们说我是真的发疯,将我送到了精神病院。
冒着蓝光的仪器,装着器官的罐子,那些摧毁我心理防线的记忆都是假的......他们说地下室里,只有些破旧的家具。
我在这儿待了许久,遇到的医生都说我疯了,没有人愿意听我诉说这些往事。
周医生,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把故事讲完的。
林婉,你现在已经认为它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吗
我的眼里迸出一丝亮光,周医生,你,你相信我你怎么会相信我呢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样......
我的兴奋在触及周医生平静的双眸时戛然而止。
我怔了一瞬,随即自嘲一笑,是我冒昧了,周医生,估计你也认为我是个疯子,为了脱罪才编出那样骇人听闻的故事,你......
我话未说完,他将面前的笔记推向我,我看过去,笔记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最后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永生者,体温较常人低,喜食生肉,眼睛于暗处如猫科动物。
永生实验进度,99%。
我颤抖着双手合上笔记,是熟悉的封面,上面写着永生实验计划,永生二字明显是新写上去的。
不,我相信你。
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曾经无比期待的那句话如今却让我的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5
周医生的声音在狭小的诊室里回荡,他缓缓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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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远!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很意外吗,阿婉他微笑着,眼睛里多了些掌控全局的自信,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永生者吧
他贴着我的耳边说,永生者是杀不死的。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寻回了几分理智。
原来你一直都没放弃你的实验,那些...那些罐子里的人体器官...
必要的试验品罢了。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哄孩子,就像人类用小白鼠做实验一样,只不过,我需要的是更精细的样本。
明远,你太可怕了。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转身欲跑时,手腕却被狠狠扣住,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你逃不掉的。明明是极冰冷的声音,我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温柔,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样永远活下去,我们永远都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你疯了!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呢他们的命算什么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实验总是需要牺牲的,何况他们只是普通人,而你是我的妻子。
你们,怎么会一样呢
他歪了歪头,这个曾经让我心动的动作现在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阿婉,这三百年来,你是唯一让我想要停下脚步的人。
三百年三百岁!我的丈夫已经活了至少三百年,这个认知让我的双腿发软。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人为了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怪物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在你眼里我竟是怪物我只是想让你永远陪着我啊!阿婉,你可真是执迷不悟。
我这才明白自己从未真正逃出他的掌控。
纵使那把利刃刺入他的心脏,我也只是转身跳入了他为我准备的另一个牢笼。
杀人,入狱,精神病院,周医生,一环接着一环,故意让我杀了他,故意让我陷入疯狂,然后以周医生的身份接近我,观察我,然后,同化我。
现在他终于决定动手了。
你一直在骗我。我死死盯着他,从我们结婚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做一个普通人。
他摇头,眼睛里满是偏执,不,更早,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
阿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看不出来我的真心吗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冷的指尖让我想到了毒蛇,黏腻又恶心。
我猛地偏头躲开,却被他一把抵在墙上。
别怕,很快,你就会和我一样了。
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周医生,15
床病人出现了问题。
他面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手下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阿婉,乖乖的,别再惹我生气了。
6
明远走了,有个护士进来,拉着我离开了问诊室。
我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冷冰冰的触感,顿觉孤立无援。
这里还有正常人吗有多少正常人又有多少像明远那样的人
我还能出去吗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护士往外走,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
这好像不是回我房间的路
我记得我的房间在另一边,墙上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画。
我指着墙面顿时警觉起来。
林小姐,周医生说这里的条件更利于您病情的恢复。
话刚说完,我已经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前。
比起房间,它更像是一个实验室。
透过玻璃,熟悉的诡异蓝光,运行的电子设备。
我有一种预感,若我走进去,就真的出不来了。
趁护士开门的时间,我转身就跑,冲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身后并没有追逐我的脚步声,但我仍紧张得不敢停下往回看。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关着,偶尔能看到患者呆滞的脸伸到观察窗前,被玻璃挤压的五官变得扭曲又恐怖。
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像是某种绝望的倒计时。
我越跑越快,转身时撞上了拐角出来的一个护士。
两个人一同摔到地上。
林小姐,你没事吧
那双手扶起我,我喜极而泣,紧紧反握住它。
是热的!
温热的手,不同于之前绝望的冰凉。
救我出去,救救我......快走,这里都是怪物......
我的话戛然而止,我看到她的眼睛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反光...
7
我发疯般甩开她的手,后退几步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呼喊声也越来越大,有医生的,有护士的,甚至还有病人的——他们都在追我!
林小姐!你需要镇静剂!
她病发了!快拦住她!
停下,林小姐!
那些呼喊声在我听来如同催命符,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
纵横交错的走廊似乎连成了迷宫,我不认识这里的路,只能顺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灯跑。
绿色指示灯指向的终点是一扇大门。
一扇紧闭的大门,落了锁,我推不开。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马上就要抓到我了!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我瞥见角落里放的垃圾桶。
......
很多人都在寻找我。
藏身的垃圾桶旁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杂乱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又变得越来越远。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等到他们离开后才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时发现泪水糊了满脸。
这里除了我,都不是正常人!
我要离开这里。
逃走,逃走,逃走!
很多声音在脑子里叫嚣,我却不敢轻易出去。
外面有许多人,我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时,我想到了那把锁,铁门上的那把锁。
平平无奇的铁门,就像很多普通的门一样,角落处粘着蜘蛛网,还有一层灰尘。
只有那把锁和它的周围很干净,像是每天都有人在用它。
难道......我心里有了个猜想。
精神病院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长久的思维固化让我只想着从大门逃离,却忘记了另一个出口。
我悄悄将垃圾桶打开一条缝,一双眼睛看向那扇铁门,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运送垃圾的出入口。
我激动得发抖。
有救了!
只要我熬过这一晚,等明天运垃圾的时候,我就能出去了!
我不知在垃圾桶里蜷缩了多久,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极其难挨。
手脚已经变得麻木僵直,头脑也开始有些不清醒,隐约还能听到找我的声音,不过离我这里很远。
暂时的安全让我放松了警惕,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我是被一阵晃动惊醒的。
有人推着垃圾桶在走。
对,就是这样!离开这里,离开那个怪物。
十几分钟后,垃圾桶盖子被人打开,我的笑僵直在脸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明远站在垃圾桶外俯视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阿婉,抓到你了。
长久的血液不循环导致手脚使不上一点力,我被他从垃圾桶里拽出来,按到手术台上
,四肢用束缚带固定。
明远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支泛着幽蓝液体的针管。
别怕,他柔声说,很快,你就会和我一样了。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我绝望地意识到——
我永远逃不掉了。
意识消散前,我听到他的轻喃。
那些残破的半成品怎会比得上你,你将会是最完美的永生者。
我脑中浮现出一张张呆滞的脸,原来病房里关着的人,都是他的实验品。
8
我是一个孤儿,曾在精神病院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
出院后,没有知情人愿意接近我,因为对于精神病群体认知的空白,他们害怕我会突然变得狂躁,甚至伤害他们。
除了一个人。
他说,他叫明远。
我第一次见到明远是在图书馆,他敲了敲我的桌子,问我旁边有没有人。
我抬头,看到一张有些莫名熟悉的脸。
我摇了摇头,没有多想,我正急着赶稿子,编辑催得厉害!
第二天,我又遇到了他,是在小区门口,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
我们两个总是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遇到。
接连半个月的偶遇,让我明白他是在追求我,就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
我心里生了些恶趣味,认真地看向他的脸:明先生,我有精神病,刚从院里放出来。
我扯了一下嘴角,用装出来的洒脱掩饰自己的在意。
他会像之前的人一样吧,带着一脸恐惧落荒而逃。
也有故作绅士的,寻一个拙劣的借口,比如哈哈,林小姐,你在开玩笑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我等着他失态,想去欣赏他慌不择路的背影。
哦是哪一方面的呢
竟不是我预料的结局。
妄想症,常常坚信一些不符合事实的妄想。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又觉得有些太过听话的别扭,开始恐吓他,某一天,我可能会说你是个杀人犯,说你想要杀我,甚至在极度恐惧中杀了你。
不是治好了吗
是治好了,但......
林小姐,你就那么害怕异于常人吗
真奇怪,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心痛。
9
我和明远在一起了。
谈恋爱、结婚,每一个过程都很快。
我不明白我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只隐约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无比契合,他好像比我更加了解自己。
他说的话总能精准击中我心里的某一个点,就像我看破他在追求我那天一样。
他说得对,我害怕和正常人不一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
表面装得洒脱,内心却极度在意,我害怕被当做异类。
我问过我的医生,他说不出原因,猜测可能是因为我曾经遭遇过某种创伤。
这种创伤有可能是导致我患有妄想症的主要原因。
我尝试着回忆起丢失的记忆,但医生阻止了我,这样不美好的记忆,还是忘了最好。
婚后的生活很和谐。
明远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开心。
可最近我却觉得越来越怪异。
他不止一次拿出我喜欢吃的东西,可有些我并未对他提及。
还有他口中念叨着的曾经……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曾经。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隐隐觉得我又犯病了,可我不是治好了吗
我开始感到害怕,那种虚妄的幻想想要毁了我好不容易回归正轨的生活。
我开始变得敏感又多疑,开始厌恶自己并对明远毫不设防的接受感到依赖。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一封来自十多年前的邮件,发件人是...林婉!!!
10
【还记得你所谓的妄想吗千万不要忘记!远离】
我懵了,我并不记得我在十年前给自己发了邮件。
还有这上面是什么意思说的是我之前发病时幻想出来的东西吗
我当时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呢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字,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有了裂缝。
我似乎想起来了一些...
嘴唇无意识的开合,是因为...是因为...我的老公...我觉得我的老公不是人类!
我的老公,我当时怎么会有老公呢
十年前的我怎么会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
阿柔,阿柔。脑海里有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
明远
怎么会是明远,怎么会是他,我出院之后才认识的他!
我明明杀了他!
不,是他同化了我!
我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在,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妄。
顺着破碎的记忆,我跌跌撞撞打开书房门。
与记忆中不一样的装修,不一样的摆设,干净、明亮,我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
呼。
我松了一口气,果然都是妄想,看来是最近没休息好。
就当我准备离开时,我看到了桌面放着的一面镜子,以及镜面中映出的脸。
11
一双眼睛。
是我的眼睛。
瞳孔微缩,最外圈反着淡淡的绿光。
我怔了一瞬,继而心跳如鼓。
我拿起镜子,却发现原本淡淡的光并未如幻象般消失,反而愈发明亮,直至变成翠绿色。
啊!
我尖叫着打碎镜子,破碎的镜片撒了一地,无数绿色的眼睛看向我,似乎要将我吞噬。
潮水一般的记忆往我的大脑中涌来。
不同于方才破碎的、失真的记忆,而是清晰的,真实经历的过往。
十年、二十年...上百年的记忆。
我痛苦地捂住头,跌在地上,直至夜幕降临。
明远回来了。
我听到门被打开的响声,接着是寻找我的声音。
阿婉,我回来了,阿婉……
明远在书房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我,镜子的碎片在手腕处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阿婉,你怎么了
他捧起我的脸,对上了我绿色的眼睛。
阿婉,不是告诉过你吗永生者是杀不死的,你这样伤害自己只会让我心疼。
我知道你抗拒,但我已经努力地想要将你变得更完美,就像普通人那样,你的每一次新生都在变得更好。
冰冷的手指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他的声音愈发温柔,告诉我,这次又是谁
12
我是永生者,一个由普通人改造成的永生者。
恢复记忆以来,我逐渐看清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为了永远和我在一起,一个又一个贪图长生的人被当做明远的实验耗材,或变得痴傻,或成为茹毛饮血的异类,许多人的死亡造就了我,一个完美的、几乎和正常人类一模一样的永生者。我接受不了成为恶魔的帮凶,逐渐崩溃。
精神病院是一个很好的洗脑圣地,一个妄想症,便抹去了我曾经不愿面对的所有,将我回归正常。
一次又一次的崩溃,明远不厌其烦地为我一次又一次布局,逐渐陷入了一个循环。
清醒的固执不过是一场执念,我不知道明远是真的爱我,还是将我看做他漫长生命里的执念,丝毫不在意我的痛苦,只执拗地迎接我的每一次新生。
就像现在这样。
还是熟悉的手术台。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人。
忘掉吧,在不知真相的时候,我们两个一直很幸福,不是吗
阿婉,这次,所有的一切一定会是最完美的。
蓝色液体注射到体内的时候,我渐渐昏睡过去。
明远俯身抱住我,却没看到,我微微睁开的眼中一闪而逝的绿光。
13
——永生者的爱,是永恒的囚笼。
番外
我叫林婉,是一个普通人。
在很久之前,明远也是一个普通人。
我与他既是同事,也是夫妻。
在研究人类长生的课题时,他保留了私心窃取实验数据想要达到永生。
不愧是连老师都频频称道的人,他成功了。
但研究存有漏洞,他失去了亲密关系相关的所有记忆,包括深爱的我。
研究中心曾试图抓住他,毁灭他,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未知的不稳定因素是很危险的,他就像一枚没有计时的炸弹,不知何时便会暴起摧毁一切。
我不相信,背着所有人去接近他,却发现有恃无恐的人真的有摧毁一切的欲望,脆弱的生命在它面前脆弱如蝼蚁。
但他好像对我仍能不自觉生出感情——我发现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那双冷漠的眼睛生起一丝波澜。
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爱情并不能感化一切,但能成为坚固的牢笼。
我注射了和他一样的药剂,那支他拿给我却被我拒绝的药剂如今成为了攻破他的突破口。
永生者不会死,但新生时会陷入短暂的晕厥。
研究院地下室内,我和明远身上插满了管道,在未来数不清的日子里,他会活在我为他精心编织的梦境里。
对他而言,那是永恒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