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知道自己是替身的那天,躲在被窝里哭到凌晨三点。
现在,姜屿的白月光要回来了。
那个叫乔兮的女人,我偷偷对比过,确实像——特别是眼睛,都是那种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看人时自带无辜感。
手机屏幕亮起,是姜屿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回去。
我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这三年里,他第一次主动报备行踪,居然是在乔兮回国的这一天。
好的。我回复得很快,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又补了个微笑的表情。
成年人的体面,就是明知道对方在撒谎,还要配合演出。
毕竟这三年,姜屿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套市中心两百平的公寓是姜屿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衣帽间里塞满了当季新品,标签都没拆的包包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白锦芊,你赚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替身怎么了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姜屿是谁姜氏集团的太子爷,25岁接手家族企业,三年内市值翻倍。
财经杂志说他是商业奇才,社交软件上他的偷拍照能转发过万。
而我,一个普通985毕业的社畜,能被他选中当替身,简直是中彩票。
我拉开抽屉,把首饰一件件装进丝绒盒子里。
这些都是姜屿送的,但我从来没戴过——乔兮喜欢简约款,所以我只能戴那条素银链子,一戴就是三年。
收拾到一半,门铃响了。
我看了眼监控,是姜屿。
他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垮地挂着。
这是他的常态,每次应酬完都这样。
我熟悉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知道他喝醉时耳垂会先变红。
怎么回来了我开门时脸上挂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眼睛微微下垂——乔兮式的表情。
姜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拿文件。
他径直走向书房,我站在原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不是他惯用的那款,而是更甜腻的女香。
这个味道,我在乔兮的社交账号照片里见过,她说是斩男必备。
三分钟,姜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他站在玄关处,突然问:你要走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卧室里敞开的行李箱,心跳漏了半拍:嗯,乔小姐回来了,我该退场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姜屿皱起眉,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我太了解他了,眉间那道褶皱的深浅代表不同的怒气值。
现在这个,大概是三级——不快但可控。
白锦芊。他连名带姓叫我,你在闹什么
我差点笑出声。
看啊,这就是姜屿,连分手都要占据主动权。
好像我先离开就是对他的背叛,就是闹。
姜总,我用最官方的语气回答,合约到期了,不是吗
我故意用了合约这个词。
这三年我们心照不宣,他给我物质,我扮演乔兮。
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甚至没有一场像样的约会。最亲密的时候,他喊的都是兮兮。
姜屿的脸色变了。他上前一步,我闻到了威士忌的味道:你叫我什么
姜总。我直视他的眼睛,或者,姜先生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皱眉。但我不喊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我这三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在姜屿面前,示弱没用。
你确定要走他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确定。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姜屿,别弄得这么难看。
....最终,他退后一步,让出了门口的路。
我拖着两个大箱子等电梯时,姜屿还站在门口。他点了支烟,火星在昏暗的走廊里明明灭灭。
东西都带齐了他突然问。
带齐了。我顿了顿,你送的那些我也带走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我走进去,转身按下关门键。在门完全合上前,我看到姜屿把烟狠狠摁灭在墙上。
楼下,司机老张已经等着了。他看到我的行李箱,眉毛挑得老高:白小姐,您这是...
搬家。我轻松地说,老张,帮个忙这箱子装了我三年青春,死沉。
老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帮我搬了箱子。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眼高层的落地窗。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姜屿。
手机震动,是条微信。
我以为是姜屿,结果是我妈:闺女,最近怎么样
我鼻子一酸。这三年,我骗家里说在外企工作忙,很少回家。
其实是不敢让爸妈知道,他们的女儿在当别人的替身情人。
挺好的。我回复,妈,我辞职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发完这条,我点开姜屿的聊天窗口。
指尖悬在删除联系人上方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分手要体面,删好友太幼稚。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是因为还抱有什么可笑的期待。
车子驶离小区时,雨开始下了。我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水模糊了整座城市。
三年替身生涯,就此落幕。
---
2
离开姜屿的第七天,我的生活终于有了自己的节奏。
早上七点自然醒,不用再假装睡到九点——乔兮喜欢睡懒觉。
我煮了咖啡,加了双份糖,这是我真正的口味。
公寓很小,四十平的开间,但每一寸都属于我。
手机震动,是林悦。我大学室友,现在在广告公司当美术指导。
芊芊,救命!电话那头传来哭嚎,陈昊那个王八蛋劈腿了!
我叹了口气:地址发我。
两小时后,我站在夜未央KTV最贵的包厢门口。门没关严,里面传来林悦鬼哭狼嚎的《体面》。
推门进去,桌上已经空了三个红酒瓶,林悦瘫在沙发上,妆花得像被暴雨淋过的水彩画。
来了她抬起醉醺醺的脸,陪我喝!
我接过酒杯,红酒在灯光下像血。这场景太熟悉了——过去三年,我替姜屿挡过无数次酒。
最狠的一次是在澳门,我喝到胃出血,姜屿抱着我去医院时,嘴里喊的却是兮兮别怕。
你知道吗林悦突然凑过来,陈昊说那女的是他灵魂伴侣!去他妈的灵魂,他就是馋人家胸大!
我噗嗤笑出声。
多纯粹的分手理由,至少比你只是替身诚实多了。
等着。我掏出手机,点开某个隐秘的微信群,姐给你叫几个真正的灵魂伴侣。
半小时后,包厢里多了三个男模。白衬衫黑西裤,身高全在一米八五以上。
最绝的是那个叫Alex的,侧脸居然有几分像姜屿。
姐姐们好。Alex笑得阳光灿烂,完全不像姜屿那种阴郁气质,玩骰子吗
林悦眼睛都直了。我靠在沙发上,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原来当金主是这种感觉——不用讨好谁,不用模仿谁,花钱买快乐,简单粗暴。
白小姐好眼光。Alex给我倒酒时,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手背,您看起来很眼熟。
我冷笑。这种搭讪套路太老土。正要怼回去,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空气瞬间凝固。
姜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他今天穿了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冷白。
目光扫过Alex搭在我肩上的手时,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哟,这不是白秘书吗那群狐朋狗友最先打破沉默,离职后改行当妈妈桑了
包厢里爆发出哄笑。我捏紧酒杯,指节发白。
过去三年,这群公子哥没少使唤我,端茶倒水都是轻的,最过分的一次让我凌晨三点去买解酒药。
周少说笑了。我放下酒杯,笑容无懈可击,陪闺蜜散心而已。
姜屿一直没说话。他走到点歌台前,随便按了几下,《成全》的前奏响起。
真他妈应景。
一起玩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像是喝了酒。
我这才注意到他耳垂泛红——至少三杯威士忌的量。奇怪的是,我居然还记得这种细节。
不了,我们准备走了。我起身去扶林悦,这丫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姜屿拦住我:今天是我生日。
我愣住。确实,4月18号。
过去三年,这一天我都会准备香槟和蛋糕,虽然姜屿从来不吃甜食——乔兮怕胖。
生日快乐。我干巴巴地说,礼物明年补上。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哪来的明年我们已经结束了。
姜屿却笑了,那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脆弱感的笑:白锦芊,你以前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因为以前我是替身啊,我在心里回答。替身没有资格任性,替身必须完美。
姜总,Alex突然插话,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包厢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等着看姜屿反应。
我知道Alex在找死——上一个这么挑衅姜屿的人,现在还在海南分公司扫厕所。
但姜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说:让他滚。
不是让他们滚,是让他滚。
我忽然觉得可笑,三年了,姜屿还是这么擅长精准打击。
该滚的是你。我听见自己说,姜屿,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姜屿的朋友们集体噤声,连背景音乐都恰好切到间奏。
姜屿盯着我,眼神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
那天在酒吧,他也是这样看着骚扰我的醉汉,然后一拳打掉了对方两颗牙。
你确定他问。
我确定。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说:林悦喝多了,我得送她回家。
这不是妥协,只是成年人的体面。
姜屿沉默了片刻让开了路。
我架起林悦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这味道曾萦绕在我的每一个梦里。
白锦芊。他在背后叫我,你忘了拿包。
我转身,看见他手里拿着我的链条包。最讽刺的是,这包是他去年送乔兮的同款。
谢谢。我伸手去接,他却没松手。
我送你。他说。
不用。
你朋友这样打不到车。
他说得对。凌晨1点,拖着个醉鬼,确实打不到车。但我宁愿走回去也不想欠他情。
僵持间,林悦突然吐了,全部吐在姜屿的限量版皮鞋上。
世界再次静止。
我等着姜屿发火。他有多洁癖我知道,上次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他文件上,他整整一周没理我。
但姜屿只是皱了皱眉:现在必须我送了。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上了姜屿的车。林悦瘫在后座,我坐副驾。
车里放着《水星记》——我最爱的歌,不是乔兮喜欢的。
地址。姜屿说。
我报出林悦家的位置。导航开始运行,车厢里只剩下音乐声。
这种沉默太熟悉了,过去三年我们经常这样——他在想乔兮,我在假装自己是乔兮。
那个男的,等红灯时姜屿突然开口,长得像我
我心跳漏了一拍。Alex确实有点像他,但只有侧脸。
姜总这么自恋我故作轻松,不是所有帅哥都像你。
姜屿轻笑一声: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顶嘴。
以前我是你员工,现在我是自由人。
自由到点男模
花自己的钱,点十个也行。
姜屿不说话了。直到车停在林悦家楼下,他才又开口:你变了。
我正费力地拖林悦下车,闻言头也不回:人都会变。
就像你,现在不也学会送人回家了吗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3
林悦的父母千恩万谢地把她接走后,我站在路边,夜风一吹,酒意散了大半。
姜屿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窗半降,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他没催我,也没走,只是沉默地等。
我本该转身就走,可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内很安静,只有导航机械的女声在报着路线。
姜屿没说话,我也没开口,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
地址。他开口,嗓音低沉。
我报了自己的公寓位置,然后靠在座椅上,侧头看向窗外。
KTV的偶遇像一场荒诞剧,我点男模,他带朋友庆生,偏偏撞在一起。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过去三年,这一天我都会提前订好蛋糕,插上蜡烛,等他回来。可他从来不吃甜食——因为乔兮不喜欢。
你朋友怎么样他突然问。
喝多了,睡一觉就好。我语气平淡,不想多聊。
姜屿没再说话,只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姜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侧过头看我,黑眸深沉:送你回家。
然后呢我嗤笑一声,乔兮回来了,我这个替身也该退场了,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眉头微蹙,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白锦芊。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沉,我们谈谈。
谈什么我冷笑,谈我怎么当了三年替身还是谈你现在突然觉得不习惯了
他下颌绷紧,手指攥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
我知道他在忍怒。
姜屿脾气不好,但极少失控,除非触及他的底线。
而他的底线,从来都是乔兮。
你今晚点的男模,他突然俯身,雪松气息混着酒气扑面而来,知道自己在找死吗
我晃着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姜总现在连我K歌、点男模都要管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拇指重重碾过Alex碰过的位置:他刚才碰的是这只手
怎么我挑衅地扬起下巴,姜总要剁了它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他猛地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皱眉。
白锦芊,他嗓音低哑,带着警告,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挣了下,没挣开,索性抬眼直视他:姜屿,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前金主还是前男友
他眸色一沉,指腹在我腕骨上摩挲了下,像是某种无意识的习惯。
过去三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这样捏着我的手腕,直到我服软。
但这次,我不会了。
松手。我冷声道。
他没动,只是盯着我,眼神复杂。
姜屿,我深吸一口气,别让我觉得你输不起。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自尊。
他猛地松开手,沉默不语。
我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公寓走。夜风很凉,吹得我眼眶发涩。
身后,他的车一直没动,车灯亮着,像一只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直到我走进电梯,那束光才终于熄灭。
---
4
凌晨三点,睡不着,我独自开车去了江边。
夜风很凉,带着江水潮湿的气息,我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
我不喜欢抽烟,但今晚,我需要一点刺激来让自己清醒。
姜屿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节奏。
我以为离开他之后,我能彻底摆脱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可当他扣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我还是会心跳加速。
真没出息。
我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被风吹散,就像我和姜屿的关系,看似浓烈,实则一吹就散。
手机震动,是林悦发来的消息:芊芊,谢谢你今晚陪我,我没事了。
我回了个嗯,然后锁上屏幕。
江面漆黑,偶尔有游轮的灯光划过,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姜屿的场景——
三年前,大学校友聚会。
那晚我喝多了,被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纠缠,他拉着我的手腕不放,嘴里说着下流话。
我挣扎不开,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然后,姜屿出现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一拳砸在那人脸上,干脆利落。
那人踉跄着后退,嘴里骂骂咧咧,却在看清姜屿的脸后瞬间噤声。
姜屿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人就灰溜溜地跑了。
谢谢。我低声说,心跳还没平复。
他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擦擦。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腕被那人捏红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手帕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价值五位数。但对姜屿来说,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日用品。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高级餐厅。
我兼职做翻译,负责接待外宾。姜屿是甲方代表,西装革履,神色冷淡。
整场饭局,他没看我一眼,仿佛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直到饭局结束,他叫住我:过年回家吗
我愣了下:不回。
跟我去个地方。他说。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
那天是除夕,他带我去了一家私人会所,顶楼的露台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烟花。
为什么带我过来我问。
他侧过头看我,黑眸深邃:一个人看烟花,很无聊。
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无聊,他只是不想一个人。
第三次见面,他表白了。
在一家法式餐厅,烛光摇曳,他递给我一束玫瑰,语气平静:白锦芊,做我女朋友。
没有询问,没有试探,像是下达一个通知。
我本该拒绝的,可那一刻,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点了头。
……
烟烧到指尖,烫得我一颤。
我掐灭烟头,自嘲地笑了笑。
多可笑啊,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
直到乔兮出现。
——直到她亲口告诉我,我只是个替身。
江风越来越大,我拢了拢外套。
身后,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像极了那晚的烟花。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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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的冷风让我清醒了不少,可回忆却像潮水一样涌来。
尤其是关于乔兮的那部分。
三年前,姜屿向我表白后的第三个月。
那天我刚从超市回来,手里拎着姜屿爱吃的食材。他说今晚要回家吃饭,我甚至特意换上了他喜欢的白色连衣裙——乔兮的风格。
推开门时,我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香奈儿套装,长发微卷,正优雅地喝着茶。听到动静,她抬头看我,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就是白锦芊..不错,果然有我七分像!
我愣在原地。
她的眼睛和我很像,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看人时自带无辜感。
但她的气质更精致,像被精心养护的玫瑰,而我只是路边的野花。
我是乔兮。她放下茶杯,瓷器碰触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姜屿的初恋,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姜屿从书房走出来,神色如常:回来了
他甚至没看乔兮一眼,直接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居情侣。
多么完美的演技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姜屿有应酬,乔兮留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姜屿会选你吗她靠在沙发上,指尖绕着发尾,语气轻描淡写。
我没说话。
因为我选的。她笑了,我要出国三年,怕他太想我,所以找了个替身。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别紧张,乔兮歪着头打量我,你做得很好,连穿衣风格都模仿得很像。
原来如此。
难怪姜屿总让我穿白色,难怪他喜欢我放下头发的样子,难怪他每次喝醉都会盯着我的眼睛发呆……
我只是一道影子,一个劣质的复制品。
继续好好扮演吧,乔兮起身,拍了拍我的肩,等我回来,会给你一笔补偿。
她走的时候,香水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那晚,我躲在被窝里哭到凌晨。
---
6
那晚我哭了很久,久到眼睛肿得睁不开。
乔兮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把这段时间所有的甜蜜都割得支离破碎。
原来姜屿对我的好,从来都不是给我的。
我蜷缩在被窝里,像个可笑的傻子一样,把脸埋进枕头里呜咽。
枕头上有姜屿的味道,淡淡的雪松香,曾经让我安心,现在却让我窒息。
你只是替身。是我替江屿选择的替身。
乔兮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一遍又一遍。
我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翻出相册里所有和姜屿的合照。
一张一张地看,一点一点地找——
他搂着我的腰,目光却落在我的眼睛上;
他吻我的时候,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我的发尾;
他喝醉时,总会盯着我的侧脸发呆……
原来这些细节,都是因为他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心脏疼得像被人生生撕开,我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我算什么
几次相遇,表白约会,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抹了把脸,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
多可笑啊,你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我居然真的以为姜屿爱我。
窗外天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刺得我眼睛发疼。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删掉了所有合照。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只是替身,那就当好这个替身。
反正姜屿有钱有势,跟着他,我不亏。
至于真心那东西太奢侈,我要不起。
7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煮咖啡。
屏幕上跳动着姜屿的名字,我盯着看了三秒,然后按了静音。
这是他这周第三次打来,和前两次一样,我没接。
咖啡机发出滴的一声,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加了两块方糖,轻轻搅拌——这才是我的口味,不是乔兮那种苦得要命的美式。
手机又亮了,这次是短信:
解酒药的方子,发我。
我盯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
多讽刺啊,三年了,姜屿连自己常吃的解酒药配方都不知道。
每次他喝多,都是我熬夜守着,按着老中医给的方子一样样抓药,熬成浓黑的汤汁,一勺勺喂他喝下。
而现在,乔兮回来了,他却来问我要方子
乔兮才是他的白月光。
我放下咖啡杯,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干山楂15克,陈皮10克,葛根20克,蜂蜜适量。
发送。
然后,我又补了一条:
乔兮怕苦,可以多放点蜂蜜。
发完这条,我直接黑屏。
窗外阳光很好,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这三年来,我到底在干什么
姜屿胃不好却总应酬,我就学着煲各种养胃汤;
他失眠,我整夜不睡给他按摩太阳穴;
他心情差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把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却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我皱眉打开。
是姜屿的回复:
她不会煮。
就这三个字,没头没尾。
我盯着看了很久,突然觉得疲惫。
是啊,乔兮是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做这种粗活
而我,不过是姜屿雇来的保姆,顺便当个替身罢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厨房倒掉了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从今天起,我要学会先爱自己。
---
8
虽然嘴上说着要离江屿远一点,去过自己的生活。其实还是在江屿的公司上班。
只是每次都提前避开他。
周一早晨的公司例会,我差点迟到。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突然伸进来,硬生生将门挡开。
我抬头,正对上姜屿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西装笔挺,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电梯空间。
早。他开口,声音低沉。
我往旁边挪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早,姜总。
姜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从我离开后,每次碰巧见面,我都刻意用这个称呼划清界限。
电梯缓缓上升,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有实质的重量。
你剪头发了。他突然说。
我下意识摸了摸发尾。上周我把长发剪到齐肩,还染了茶棕色——乔兮从来都是黑长直。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解释。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会议室楼层。姜屿没动,示意我先走。
这种绅士风度,以前从未有过。
会议开始后,我全程低头整理资料,直到部门主管点名让我汇报项目进度。
我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刚调出PPT,就听见姜屿说:字太小,看不清。
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又看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放大字体重新播放。
这次他没再打断,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或者说,盯着我。
汇报结束时,主管紧张地看向姜屿:姜总,您觉得这个方案......
很好。姜屿打断他,视线依然锁定在我身上,白总监思路清晰,执行到位。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松气声。我愣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夸我,而且用的是我的本名,不是兮兮。
散会后,我收拾文件准备离开,姜屿却拦住了我:中午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是通知。
我有约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推掉。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二点,地下车库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他也是这样霸道地闯入我的生活,不由分说地宣布:白锦芊,做我女朋友。
那时候的我,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十二点整,我直接关机,打车去了常去的面馆。
9
面馆的牛肉面吃了一大半时候,我打开手机。
十二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周秘书。
白总监,您在哪刚接通,周秘书的声音就急得变了调,姜总在车库等了一小时,现在整个总裁办都在找您!
筷子上的面条滑回碗里,我盯着飘着红油的汤面:我请过假了。
可是姜总——
告诉他,成年人该懂得被放鸽子的滋味。我挂断电话,顺手关机。
玻璃窗外,盛夏的阳光白得刺眼。三年来第一次,我尝到了自由的甜味。
但这种甜味只持续到下午三点。
当我推开公司玻璃门时,前台小妹的表情瞬间凝固:白、白总监...姜总让您立刻去68楼。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我对着镜面整理衣领。茶棕色的短发,米色西装套裙——没有一处像乔兮。
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我还没敲门,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
滚出去!姜屿的怒吼隔着门板传来。
几个高管灰头土脸地退出来,最后一个小心地带上门,对我比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
姜屿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绷紧的小臂肌肉。
地上散落着文件和一尊歪倒的青铜镇纸。
解释。他没有转身。
中午我确实有约。我站在门边,随时准备撤退,和楼下兰州拉面的老板。
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你关机。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手机没电了。
姜屿终于转过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轮廓边缘镀上一层金边,却让表情陷在阴影里。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在无意识地敲击窗框——这是他暴怒时的习惯。
你在挑衅我。他慢慢走近,身上威士忌的味道比平时浓烈,剪头发,改穿衣风格,现在公然放我鸽子...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门把手:我只是做回白锦芊。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姜屿停在一步之遥,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发梢。
棕色...他喃喃自语,比黑色更适合你。
我愣在原地。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评价我的样子,而不是像不像乔兮。
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砰地撞开。
阿屿!董事会那边——
乔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今天穿着标志性的香奈儿套装,白色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但此刻,那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我能感觉到她刀子般的视线在我身上凌迟——橘调的口红,阔腿裤下露出的一截脚踝,还有姜屿至今仍缠绕在我发间的手指。
空气凝固成冰。
打、扰、了。乔兮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精心修饰的笑容像劣质墙皮一样剥落。
她手里的文件夹几乎要被捏碎,指节泛着青白。
姜屿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有事
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她晃了晃文件夹,纸张发出哗啦的响声,你忘了
推迟。姜屿的目光纹丝不动地钉在我脸上,我和白总监有工作要谈。
他刻意加重了白总监三个字。
我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松和某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乔兮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文件夹上留下五个月牙形的凹痕。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摔门声炸响。
砰——!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毒诅咒,乔兮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就消失在门外。
但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她眼底闪过某种近乎恐惧的东西——
因为姜屿喊的是白总监。
不是兮兮。
不是那个他喊了三年的名字。
办公室突然陷入死寂。姜屿的手指还悬在半空,保持着方才抚摸我发梢的姿势。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书架。
我该走了。我抓起桌上的文件,纸张在颤抖的指间哗啦作响。
姜屿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去哪
离你远点。我用力挣脱,会让她误会的。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我说——我深吸一口气,我要辞职。
姜屿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一步步逼近,我被迫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落地窗。
想逃
我猛地推开他,冲向门口。手指刚碰到门把,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放开!我肘击他的腹部。
姜屿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冷笑,解释这三年你把我当替代品解释你每次喊'兮兮'时都在想谁
他的手臂突然僵住。我趁机挣脱,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
电梯迟迟不来。我转向消防通道,高跟鞋在楼梯间发出凌乱的声响。身后传来姜屿的喊声,我跑得更快。
冲出大厦时,冷风扑面而来。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颤抖着报出地址。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透过后视镜看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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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我的手机震动了。
是福利院李院长的电话。
白小姐,下个月的捐赠仪式您还来吗李院长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姜先生那边突然取消了今年的资助...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腰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李院长叹了口气,财务说姜氏集团撤回了所有慈善项目的资金。
手机在我掌心发烫。
三年来,我每月都会去福利院做义工,姜屿知道后,以公司名义设立了专项基金。
但现在...
仪式照常举行。我听见自己说,资金缺口我来补。
挂掉电话后,我赤脚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翻出那张几乎没动用过的银行卡。
这是姜屿这三年给我的替身费,足够普通人生活十年。
福利院的孩子们应该记得白锦芊,而不是姜屿的女人。
下午三点,我抱着募捐箱站在福利院门口。
秋日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
——那天姜屿难得陪我,小豆子拽着他的裤腿喊爸爸,他居然没发火,只是别扭地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白姐姐!小豆子飞奔过来抱住我的腿,姜叔叔怎么没来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姜叔叔很忙。但姐姐给你带了新书包。
身后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我回头,看见两辆黑色奔驰横在福利院门口,六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迅速围成人墙。
中间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姜屿迈了出来。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昂贵的皮鞋踩在福利院斑驳的水泥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扫了眼我手中的募捐箱。
显而易见。我把小豆子护在身后,募捐。
姜屿的视线落在孩子拽着我衣角的手上,眼神暗了暗:取消捐赠是为了让你来求我。
那您失算了。我扬起手中的银行卡,我有自己的钱。
空气瞬间凝固。姜屿的指节发出咔的轻响,这是他暴怒的前兆。保镖们集体后退半步。
上车。他扯松领带,我们谈谈。
不必...
话还没说完,两个保镖已经架住我的胳膊。
小豆子吓得大哭,李院长冲出来想阻拦,被另外两个保镖拦住。
姜屿!我挣扎着,你疯了
他拉开车门,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前你签的协议第七条,记得吗
我浑身一僵。貌似是有一份协议。
那份替身协议里也确实有一条——【甲方有权在任何时间要求乙方履行陪伴义务】。
被塞进车里时,我最后看了眼福利院锈迹斑斑的大门。
小豆子还在哭,而姜屿的保镖正在往募捐箱里塞厚厚的现金。
真是讽刺,他宁愿用钱砸,也不肯给我最基本的尊重。
车窗缓缓升起,姜屿的气息笼罩过来:现在,我们好好算账。
11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气。
姜屿的私人座驾,我曾经无数次坐在这里,扮演着乖巧的替身。
开车。他冷声命令,手指在真皮座椅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
窗外,福利院的铁栅栏越来越远。小豆子追着车跑了几步,被李院长抱了回去。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协议第七条我冷笑,姜总记性真好。
姜屿的侧脸在阴影里绷成一道锋利的线:你违约在先。
我违约我猛地转向他,三年前那份卖身契,你我都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车身突然急刹。姜屿一把扣住我的后颈,呼吸喷在我唇边:注意你的措辞。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指腹的薄茧磨得我皮肤发疼。
这个距离,我能看清他瞳孔里细碎的裂纹——那是他情绪失控的前兆。
放开。我梗着脖子,别逼我咬你。
出乎意料,他真的松了手,却按下了中控锁:回别墅。
车驶入盘山公路时,我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一百四十七下,正好是到达山顶别墅的时间。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包括主卧那扇永远锁不牢的落地窗。
保镖在门口列成两排。姜屿拽着我穿过客厅,大理石地面映出我们扭曲的影子。
三年前第一次来这栋别墅时,我穿着乔兮同款的白裙子,现在我只想撕碎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为什么取消捐款在楼梯拐角处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那些孩子做错了什么
姜屿转身,将我困在墙壁与臂弯之间:我要见你,有无数种方法。
他的拇指蹭过我锁骨上的红痕,这是最有效的一种。
我浑身发抖,不只是因为愤怒。他的气息太熟悉,熟悉到我的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做出反应。
主卧的窗帘换成了深灰色,不再是乔兮喜欢的奶油白。姜屿将我按在床沿,自己却退到窗边点燃一支烟。
脱衣服。他吐出一口烟雾。
什么
协议第三条,烟头在昏暗里明灭,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的生理需求。
我抓起床头的水晶烟灰缸砸过去:去死吧!
姜屿偏头躲开,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某种信号。他突然掐灭烟,扯开领带向我走来。
我后退到墙角,后背贴上冰冷的墙面。
别碰我...声音开始发抖。
姜屿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突然狠狠砸向墙面。
为什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你宁肯躲着我、宁肯陪那些孤儿,也不肯回来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预想中的台词。
姜屿的额头抵在墙上,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你知道我每天要吃多少药吗他苦笑,自从你走了以后。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他手腕上新鲜的针孔。
那些我熟悉的、知道用来稳定情绪的药剂,现在正排在他床头柜上。
姜屿...我下意识伸手,又缩回。
他突然抱住我,力道大得肋骨发疼:别动...就一分钟。
这个拥抱太陌生,没有情欲,只有颤抖。
我的下巴搁在他肩上,看见墙上的影子融成一团模糊的灰。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进衣领。我不敢相信那是姜屿的眼泪。
你赢了...好久之后,他松开我,眼神疲惫,保镖会送你回去。
我机械地迈步,却在门口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转身时,看见月光将他的身影切割成两半——一半浸在黑暗里,一半曝在冷光中。
那个蓝色药片...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会加重心悸。
姜屿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夜风卷起窗帘,将他的低语吹散在空气里:
从来就没有什么替身。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我可能看清了自己。
12
姜屿的睡袍裹在我身上,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大得几乎将我整个人淹没。
他抱着我上楼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姜屿把我放在窗边的软榻上,自己却退到阴影里。
冷吗他问。
我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睡袍腰带。
这件深蓝色的丝质睡袍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标签都没拆就被扔进了衣柜——乔兮喜欢白色。
姜屿突然单膝跪地,视线与我齐平:为什么觉得我对你不好
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这个角度,我能看清他眼里的血丝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你知道答案。我别过脸。
因为乔兮
因为三年。我的声音发紧,一千多个日夜,你看着我的时候,想的都是另一个人。
姜屿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他左胸。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困兽的挣扎。
感觉到了吗他声音嘶哑,这颗心每次为你跳动,都知道对面是白锦芊。
夜风突然变大,吹散了我鬓角的碎发。姜屿伸手替我别到耳后,指尖在发抖。
第一次见你,是在校庆演讲比赛。他轻声说,你穿着浅黄色连衣裙,辩题是《爱情不该有替身》。
我浑身一僵。那是我大三那年的事,远早于乔兮出现。
后来在酒吧,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他的拇指摩挲我手腕内侧,那晚送你回家,你在出租车后座睡着了,偷偷靠在我肩上。
记忆像被突然掀开的潘多拉魔盒。
原来他记得,记得最原始的白锦芊,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
那为什么...我的喉咙发紧。
乔兮说...姜屿的喉结滚动,说我需要一个温柔懂事的女孩照顾。
他苦笑,我居然信了。
月光移到我们之间,照亮他手腕上淡化的针孔痕迹。
那些年他依赖的药物,那些阴晴不定的脾气,原来早在我出现前就已存在。
留下来。他捧起我的脸,不是作为替身,是作为能让我戒掉药物的唯一解药。
窗外,一只夜莺突然开始歌唱。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姜屿在月光下凝视我时,眼里没有乔兮的影子。
13
姜屿的别墅成了我的金丝笼。
每天早上七点,佣人会准时送来早餐——不再是乔兮喜欢的西式早茶,而是我钟爱的豆浆油条。
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全是利落的裤装和鲜艳的色彩,没有一件像乔兮的风格。
白小姐,姜先生说今晚有个宴会。管家递来烫金请柬,礼服已经准备好了。
我翻开请柬,姜氏集团的周年庆。
往年这种场合,我都会被要求穿上乔兮同款的白色长裙,挽着姜屿的手臂扮演完美替身。
告诉他,我不去。
管家面露难色:姜先生说...希望你出席。
衣帽间中央挂着条酒红色丝绒礼服,深V露背设计,大胆得不像姜屿的审美。
我鬼使神差地抚过面料,突然在领口内侧摸到个刺绣标签——To
锦芊。
手机突然震动,姜屿发来一张照片:我大学辩论赛获奖时的剪报,穿着红色连衣裙,标题写着《最佳辩手白锦芊》。
记得这个吗紧接着又一条消息,那天的你,耀眼得让我移不开眼。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我突然想起他说过,早在乔兮出现前就见过我。
姜屿,我慢慢打字,如果我真的这么特别,为什么三年里你从不让我做自己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句:今晚见。
傍晚六点,化妆师带着全套装备上门。我闭着眼任由她们摆布,直到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
镜中的女人卷发红唇,眼线上挑,酒红礼服勾勒出饱满曲线——这是我,却又不像这三年的我。
白小姐真好看。小佣人偷偷递来手机,姜先生刚才发信息说,您要是不喜欢这身,随时可以换。
我怔怔看着镜子,突然意识到:姜屿在试着记住真正的白锦芊。
楼下传来刹车声。
我走到楼梯转角,看见姜屿站在大厅里,手里捧着束向日葵——我大学宿舍窗台上总摆着的那种。
他抬头望过来,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的眼神,和三年前酒吧初遇时一模一样。
你...他的喉结滚动,很美。
这不是看替身的眼神。
宴会厅水晶灯下,姜屿全程紧握我的手。
当乔兮穿着标志性白裙出现时,他甚至没有松开。
阿屿,乔兮甜笑着靠近,董事们都在等你。
姜屿侧身,巧妙地将我护在身后:有事可以和周秘书说。
乔兮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白小姐,借一步说话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我们诡异的身影:一红一白,像扑克牌里的Queen。
你以为赢了乔兮的指甲陷进我皮肤,知道他为什么需要替身吗
她凑到我耳边,姜屿有精神病,医生说他永远学不会爱人。
我猛地挣开她:那你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眼里的光啊。她轻笑,那种飞蛾扑火的痴情,最适合当药引子。
回到宴会厅,姜屿立刻迎上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抚平他的眉心:说你有病。
姜屿浑身一僵。
可我觉得...我踮脚凑近他耳畔,病的人是她。
音乐突然切换成华尔兹。
姜屿扣住我的腰,在众目睽睽下旋入舞池。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轻微的颤。
锦芊,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全名,如果我说,这三年我喊的'兮兮'从来不是乔兮...
舞曲到达高潮,他带着我完成个漂亮的旋转。
那是我母亲的小名。
14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数羊。
姜屿的手臂横在我腰间,睡梦中仍带着占有欲的力道。
自从宴会上那句是我母亲的小名后,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叫我锦芊,书房里乔兮的照片换成了我的素描,甚至允许我穿最讨厌的白色以外的所有颜色。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乔兮的信息:你以为赢了他永远不可能爱你这样的人。
我正想关机,身后传来窸窣声。
姜屿的鼻尖蹭过我后颈:做噩梦了
乔兮说...
嘘。他扳过我的肩膀,眼神清明,我有东西给你。
床头柜抽屉滑开,姜屿取出个丝绒盒子。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这尺寸太像戒指盒。
打开。他声音沙哑。
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枚戒指。
女戒是罕见的橙钻,在月光下像团凝固的火焰;男戒极简,内侧刻着J&Q。
J是姜屿,Q是...我嗓子发紧。
白锦芊。他纠正,一直都是。
三年来第一次,我听见我的名字从他嘴里完整念出,不是兮兮,不是小白,是白锦芊。
知道为什么选橙钻吗他托起我的手,那年校庆,你戴的向日葵胸针就是这个颜色。
记忆呼啸而来。原来他记得,记得比乔兮出现更早的白锦芊。
姜屿,我声音发抖,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翻身下床,从保险箱取出一沓文件。
最上面是份诊断书:<双向情感障碍>,日期是我们相识前三个月。
乔兮是我母亲闺蜜的女儿。他苦笑,她说找个温柔的女孩当'药引',能稳定我的情绪。
文件散落一地,露出我们初遇时的照片——我在辩论台上神采飞扬,他在观众席眼神专注。
那些'兮兮'...我攥紧床单。
是我母亲。他单膝跪地,她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精神病儿子’。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见证。姜屿将女戒举到我眼前:这次换你求婚。
什么
你说过,他眼里有细碎的光,真正的爱情应该平等。
我接过戒指,突然发现尺寸刚好是左手中指——不是无名指,是给独立女性的承诺戒。
姜屿,我深吸一口气,你确定爱的不是幻想中的白锦芊
他抓起我的手按在他胸口。掌下的心跳又快又重:这里,从校庆那天起就只为你跳动。
月光移到他脸上,照亮眼角的水光。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等待判决的囚徒。
那么...我慢慢将戒指推到他指尖,姜先生,愿意让我这个'药引'转正吗
戒指滑入他指根的那一刻,姜屿猛地将我拥入怀中。他的颤抖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比任何誓言都真实。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我忽然想起乔兮的话——他永远不可能爱你这样的人。
是的,姜屿爱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就是白锦芊,完完整整的白锦芊。
15
橙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着花园里正在和设计师争执的姜屿。
喷泉必须朝南!他指着图纸,西装袖口沾了泥土,我太太喜欢看阳光穿过水雾的样子。
这是他第三十七次用我太太这个称呼。
自从两周前戴上戒指,姜屿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恨不得在所有场合展示主权。
姜太太,管家递来平板,您要的福利院改造方案做好了。
我接过平板,指尖在白锦芊儿童之家的logo上停留。
这是用我的私人积蓄筹建的项目,姜屿知道后,默默补足了十倍预算。
怎么不用夫妻共同账户昨晚他把我圈在怀里问,手指卷着我的发梢。
因为这是我想做的事。我仰头看他,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白锦芊想做的事。
出乎意料,姜屿笑了。
那个笑容很浅,却比任何一次都真实:好。
现在的姜屿会妥协,会道歉,会在情绪失控前主动去书房冷静。
他的药量减到最低,但偶尔还是会半夜惊醒,本能地寻找我的体温。
夫人,管家轻声提醒,乔小姐在偏厅等您。
阳光房的玻璃映出乔兮的身影。她今天穿了鹅黄色套装,像朵刻意绽放的向日葵。
恭喜啊,她推过来一个礼盒,终于转正了。
盒子里是套婴儿服,绣着姜家小公主。
姜屿没告诉你吗我合上盖子,我们这几年决定丁克。
乔兮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姜屿上周刚做的决定——在得知我害怕遗传他的情绪障碍后。
你给他下了什么蛊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他明明说过最喜欢孩子...
乔兮,我平静地抽回手,你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他选了我而不是你,对吗
乔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认识二十年...
可你爱的只是那个完美的姜家继承人。我指向花园,而不是现在这个会发脾气、会犯傻、会为我学煲汤的姜屿。
落地窗外,姜屿正手忙脚乱地护着两杯果汁。
昂贵的西装沾上了橙肉,他狼狈地躲避着突然启动的喷灌系统。
会为了一杯鲜榨橙汁亲自跑厨房,
会因为我随口说酸,就往里面加三勺蜂蜜,
会在半夜惊醒时,第一反应是查看我的呼吸——
玻璃突然被敲响。
姜屿鼻尖上还沾着果肉,却献宝似的举起杯子。
乔兮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她精心修饰的美甲啪地折断在礼盒上。
二十年...她声音发颤,我认识他二十年...
可你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对吗
我接过果汁,冰凉杯壁抵着掌心,因为只有在白锦芊面前,姜屿才敢不当完美继承人。
橙汁酸甜适口,蜂蜜的余味缠绕在舌尖。
就像我们的爱情——不完美,但刚刚好。
乔兮仓皇离去时撞翻了花瓶。
姜屿跨过一地狼藉,小心翼翼把吸管凑到我嘴边:加了一勺蜂蜜。
他的袖口还沾着泥土,领带歪到一边,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澈。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爱不是寻找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看待不完美的人。
姜屿,我握住他颤抖的手指,下周的慈善晚宴,我想穿那条红色礼服。
不是乔兮的白色,不是乖巧的裸粉,是像大学辩论赛时那样热烈的红。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吻我无名指的戒指:好。
风吹乱设计图纸,姜屿手忙脚乱去追。
我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躲在被窝里哭的那个夜晚。
原来兜兜转转,我们都在学习如何正确地相爱。
——
番外——江屿
我六岁那年,第一次把母亲最爱的青瓷花瓶砸碎。
不是因为失手,而是因为愤怒——那种从血液里烧起来的、无法控制的愤怒。
这孩子有问题。家庭医生对母亲说,需要药物治疗。
母亲抱着我哭,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烫得吓人。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别人不一样。
十五岁,我差点把同学打进ICU。
因为他在背后议论我母亲。
那天之后,我的药量加倍,抽屉里摆满了镇定剂。
乔姨带着乔兮来看我,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像只乖巧的兔子。
兮兮很乖,乔姨对母亲说,让她多陪陪阿屿吧。
可乔兮怕我。每次我情绪失控,她都会躲得远远的,直到风波平息才敢出现。
二十五岁,我在一场校庆演讲比赛上看见个女孩。
她穿着明黄色连衣裙,辩论时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题目是《爱情不该有替身》,她说:每个人都该被爱最真实的样子。
可笑。我这种人,连真实的样子都是残缺的。
后来在酒吧重逢,她被醉汉纠缠。
我揍人时,她居然拦住了我:够了,会出人命的!
多奇怪,她不怕我,我还听他的话。
乔兮知道后,笑着说:那个白锦芊我观察她很久了,温柔懂事,我出国三年,最适合当我的替身。
于是我把她留在身边,却不敢告诉她真相。
每次情绪失控,我喊的都是母亲的小名兮兮——那是我唯一的镇定剂。
可白锦芊不一样。
她会在我要摔东西时递来抱枕,在我失眠时念无聊的财经新闻,甚至在我发病时紧紧抱住我:姜屿,看着我,我在这里。
三年里,我的药量越来越少。直到乔兮回国,白锦芊离开。
她走的那天,我把药瓶全砸了。
没有用。那些药物再也无法让我平静。
后来在KTV重逢,她染了棕发,涂着橘色口红,点男模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真好看。比乔兮好看一万倍。
现在她睡在我身边,无名指戴着橙钻戒指。月光照在她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昨晚我又梦见母亲。她说:阿屿,你找到自己的药了。
是的,我找到了。
不是替身,不是药引,是敢对我摔烟灰缸的白锦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