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力气挣开,紧接着给了他一巴掌。
7.
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用了全力,现在手还震得有些发麻。
我微喘着气,不可置信：陆清哲,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你发什么疯。
他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那又怎样
眼前的人和当初那个清冷干净的少年截然不同。
你有病吧。
他突然就笑了,眼里像是有亮亮的星子。
他说：方袁,你就该这样,装作很凶的样子骂我。
不要像之前一样,对我那么冷漠。
真是有病,没见过被骂了还高兴的。
我努力冷静下来：陆清哲当初分手你还憋着气是不是
那你当初装什么装让你骂你不骂给钱也不要,留到现在才来阴阳怪气要报复我早就过时不候了！
我正准备继续输出,突然感觉肩头一热。
陆清哲走到我身边,将西装给我披上,甚至认真地给我系着扣子,就好像我们在一起时那样。
他垂眸时睫毛弯弯,阴影遮住他的神色,居然有几分温柔。
他轻叹了口气：我没有要阴阳谁,报复谁,我只是怕你着凉了。
全然不见刚才暴戾的样子。
我头皮有些发麻。
我解开扣子把衣服还给他转身就要走：你喝醉了。
又被他拉住。他有些执拗：喝醉了,就可以做错事吗
他望向我的目光多情缱绻。
方袁,和你男朋友分手吧。
只要你一句道歉,过去的事我都不在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8.
我愣了一下,继而笑出了声。
一个人居然可以同时不要脸又脸大如盆。
他怎么可以用卑微的语气说出这么霸道的话,正大光明撬墙角,还要我道歉
还有今天的苏容又算什么
我甩开他：你不如做梦。
拉扯间,车灯的光从后面传来。
我把外套扔到他身上,转身跑向车停下的地方,拉开车门迅速上车走了。
后视镜里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落寞,就像当初分手时。
记得那段时间他每天在我公寓楼下守着,红着眼乞求：不分手好不好
而我都会不耐烦地挥开他,匆匆上车离开。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出现。
9.
上次不欢而散,但公司的合作依然有条不紊地持续对接着,谁看了不说他陆清哲一句公私分明。
项目不是我具体负责,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结果下班的时候就遇到了来公司刚开完会的陆清哲。
他和下属在沟通,冷着脸,眉头紧锁着,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回头看到我,突然就笑了。
他追着我到了电梯旁。
没想到他甚至还能神情淡然地提起那晚。
那晚,你男朋友看见我没有生气吧
上一秒卖技术,下一秒就卖茶叶。
我呵呵一笑,张口就来：当然没有,我都和他说了。他说和别的男人比起来,我的身体更重要。
他挤出一抹笑：好的。
看来他很能容人,想来也不会介意我的存在,对吧
我正准备回话,这时苏容也进了电梯,妆容精致,一身职业装干练。
她同陆清哲说：清哲,今晚的饭局在君盛,你胃不好,少喝点。
旁若无人的熟稔。
我有些头疼。七年了,我们三个好像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可我不想再陷进去纠缠。
电梯到了,我快步走出去。
身后有人追上来。
陆清哲同我解释：苏容是我们公司骆总的助理,我的助理小张今天请假了,所以她暂代一下。
说完又补充：小张是男的。
我依旧健步如飞。我又没问。
嗯,是我想说。
我倏然停下脚步看他。
他的眼神中写满认真。
方袁,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一点误会。
我觉得好笑。孩子死了奶来了,当年不说的话现在说有什么用
陆清哲,你忘了我们之前怎么分手的吗
记得,我还说不要分手。
……我以为我上次拒绝得很清楚了。
可你给了我做梦的权利。
当时我说的是你不如做梦。
我怒极反笑：陆清哲,你现在是听不懂中文了吗
10.
没想到几年不见陆清哲脸皮厚了那么多,每天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但再也没有像那晚一样发疯。
我头疼：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他解读：你的意思是下班了约你
哈。
似乎每一次和陆清哲见面都没法好好说话。七年前如此,七年后还是如此。
也许我们天生就不合适。
和姜妍吐槽的时候,她漫不经心说：对啊方袁,我也觉得你们现在和七年前没什么区别,就像在谈一样。
其实你脾气大得很,又很会装,只有陆清哲面前,你从来都不收敛。
有没有人说过,你发脾气真的很像,撒娇。
最后她说：方袁,承认吧,其实你现在,内心爽死了。
11.
月底天气冷暖交替,流感多发,我也一不小心中招了。
我是被拍门声吵醒的。一醒来就感觉头痛欲裂,身体又重又沉。一看手机,居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我打开门,发现是陆清哲。
你怎么来了
你秘书说你今天没去上班。
我问的是,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无奈：我担心你。
地址是我找姜妍要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也是对的,不要怪她们。
……我在他眼里就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
他侧身进了门,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果然发烧了。我买了粥和药,吃点好不好
语气像哄小孩。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别扭地点了点头。
吃了药,整个下午我都在房间里睡觉,陆清哲在客厅工作。一室安静,我萌生出一种我们还在一起的错觉。
大概是人生病了比较脆弱,我莫名有点想哭。
晚上我好了些,陆清哲做了晚饭,我们一起吃完又一起在客厅看电影。
突然他问我：方袁,你男朋友呢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硬撑
我下意识想回答死了,可想起上次姜妍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
怼他算撒娇,不能撒娇。
于是我正常回答：之前骗你的,我没有男朋友。
然后就发现陆清哲眼睛一亮。
……就不该听姜妍的,我发誓我没有在暗示什么。
果然他说：那你,要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当初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猜疑,却又不敢说明。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
现在你对我也还有感觉,不是吗
我想,一定是生病的夜晚心防更容易攻破,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想吻他。
嘴唇相触的一瞬,他一顿,继而是更猛烈的回应,像是要说尽这些年的爱意。
终于谁都没有喝醉,这个吻清醒却又才疯狂。
第二天醒来,我指责他趁人之危。
他笑着答：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
细密的吻又落下来。
12.
小别胜新婚,何况一别七年。
这大概是我和陆清哲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如今的我们比七年前更成熟,更坦诚。
无论床下还是床上。
不知不觉陆清哲的家里慢慢塞满了我的东西,曾经的照片也被从柜子里放了出来。
我拉着他又拍了不少新照片,他嘴上说着不要,却在摁下快门时吻上我的脸。
情场与商场双得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季度末,我和陆清哲都忙了起来,经常我早上醒来,陆清哲已经出门了。
这天早上我醒来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苏容。
她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有些尴尬问：怎么是你
我无辜：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清哲在吗我来取份文件。
不在,不然我帮你取
公司机密,恐怕不太方便。
我点头：那你进来取吧。
屋里明显有许多属于女性的物品,苏容彻底笑不出来了。
方袁,没想到你们又在一起了。她看向我的时候又恢复了经典的楚楚可怜表情。
我静静看她表演。
当年害你们分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我想清哲心里也是愧疚的,所以才会又找你。
无论如何,我还是替你们开心。
又是惯用的含糊不清暧昧语气。
说完了
苏容,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当初分手不过是我玩腻了,不是因为你。现在又和陆清哲在一起也只是我想玩玩而已。
你今天这三言两语也没什么用。因为我,还没玩够。
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我又补上最后一刀。
喜欢谁就找谁去说去。毕竟,如今是他陆清哲非要追在我身后犯贱当狗。
突然苏容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才发现陆清哲就在身后。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目光相对时,如撞冰山。
他从书房走出来,在我身边停下,把文件递给苏容,又低头问我：怎么不多睡会。
语气依然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苏容忍不住出声：陆总……
陆清哲有些不耐：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公司吧。还有,如果下次还是你来,我看小张可以不用干了。
苏容的脸红了又白,没说什么便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陆清哲也转身回了书房,没给我一个眼神。
13.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重新在一起之后,我们其实并没有谈过当初分手的话题。
毕竟没有人会在婴儿刚出生的时候说他总是要死的。
也不对,仔细想想,我们并没有正式确认关系,不过是半推半就地纠缠着。
感情是可能散的,但班还是要上的。
我叹息,下班再说吧。
下了班后又发现有个很重要的快递填了我自己公寓的地址,只好又回去拿。
陆清哲一整天也没有联系我。
本来说取了就回陆清哲那的,结果突然下起了暴雨,一时半会儿大概是出不去了。
我坐在窗边,手机拿起又放下,纠结要不要给陆清哲发个消息。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在雨夜里有些吓人。我透过猫眼看,是陆清哲。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他一身都淋湿了,雨水顺着发丝滑落,陷进衬衣中。可能是进了水,眼眶有些红,睫毛湿漉漉的。
他还微微喘着气,似乎是一路跑来的。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问:你怎么来了
他自嘲一笑：来当你的狗。
14.
随着砰的关门声,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几乎不给我喘息的空间。
明明他是主动的、强势的、进攻的,我却好像感觉到他的不安、恐惧。
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不想、不敢听见我的回答。
狂热的吻中还有酒精的味道。
瓢泼大雨掩饰了如鼓点疯狂跳动的心,有些情感却好像在雨水冲刷中越来越清晰。
我突然发现这段感情里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我开始回应他,试图袒露我的心声。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袭来的凉意让我们都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的是新一轮更猛烈的风暴。
我清醒地、彻底地,感受到我们完全融为一体。
最深的时候,我生理性的泪水溢出,又被他吻掉。
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凭什么一句话不说就离开
我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他却不敢听一般堵住了我的嘴。
我像是濒死的鱼寻找着氧气,恍惚间,我听见他说：方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我。
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关起来。
偏执的,暴戾的。
像是回到他强吻我那天晚上。
我惊觉他潜藏的本性。
什么温良,柔情,不过假装。
16.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清哲又恢复了原来温柔的样子。
像是暴风雨过后平静的天空,一切又如常了。
可我们都知道暴风雨后的废墟还没有清理。
他望向我的眼里有委屈。
方袁,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看着他眼中我的倒影。
或许是窥见了他的不安,我也不想再骗人。
有啊……一直都有。
那方袁,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17.
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看好我和陆清哲。
一个每天只有读书打工的穷学生和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要怎么看都难以相处。
那时候陆清哲晚上在酒吧当服务生,每天都会有很多女孩因为他而光顾。
我有些不开心：陆清哲,你换一份工作好不好。
他赶着去兼职,急匆匆的只回了我两个字：不行。
就连我去陪他的提议也拒绝了。
可我偷偷去看他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苏容坐在他的面前,两人有说有笑。
原来不想要我来,是因为有别人在。
他和苏容是高中同学,如今又是同院,两人之间总有很多我不懂的话题。
即使陆清哲和我说他们只是关系一般的同学,可苏容时常给我的两人关系匪浅的暗示。
她说,方袁,你不知道陆清哲高中的时候真的很厉害,如果没有他帮忙,我应该没法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她说,方袁,陆清哲没告诉你这周末老师要留我们做实验吗你别怪他,他总是这样,其实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上心……
这些话我当场就怼回去了,可还是不可避免在我心里埋下了隐隐作痛的刺。
所以后来部门聚会,我特意选在了陆清哲打工的地方,也没有提前告诉他。
即使我知道,那天的聚餐对他而言宛如凌迟。
可我却觉得快意。
因为我觉得我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
真的决定分手也是因为如此。
那时候我和陆清哲已经快闹僵了,父亲介绍我和合作伙伴的儿子相亲,国外名校毕业,为人温和有礼。
和陆清哲半个月没有说过话了,相亲那餐饭我选在了他打工的餐厅。
那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没有上来说一句话。
失望的心绪积累到最后萌生出了分手的想法。
我第一次等他下班。
那晚下很大雨,即使在冷战,他撑的伞也完完全全倾向我。
看着他淋得湿透的肩,我说：陆清哲,我们分手吧。
18.
那时候的我们骄傲、别扭,明明关心、在意、吃醋,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们经常吵架,最后又以陆清哲的主动示好和好,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从来没有解决。
后来我知道,过去的无数次,我的骄傲都凌驾于他的自尊上。
其实是我更爱自己。
……对不起。
为昨天的,和以前的,每次词不达意伤害了你的我。
昨天我和苏容说的都是气话,你知道我嘴就是……
好了。话没说完,他便将我搂进怀里,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没关系的,方袁。你不要再离开我就好。
你不知道,昨晚下班没看到你,我都快疯了。
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我赶紧解释：我没有要走,我只是刚好有东西要回来取。
他问：那如果我昨晚不主动找你,你会找我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而他来找我之前我确实在纠结。
对比之下,我有些心虚。
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他更好一点。
我抬头：陆清哲,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在多年后依然没有放弃。
现在在一起的我们,才是最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