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费是我爸爸开的亲密付,每一笔消费都会弹出她的质问。
此刻,我盯着刚支付的订单一那家24小时
药店的特殊包装服务,心跳快得发麻。
分秒不差,手机准时震动。
买的什么电话里他的声音浸着冰渣。
我盯着骑手定位的红点:成年人需要的东西啊。
听筒传来茶杯炸裂的脆响:退掉!
我抵住门把手轻笑:
来不及了。他在我的门口。
1
苗苗,到学校了吗宿舍收拾好了吗记得把床单换成爸爸给你准备的那套纯棉的,别的布料对皮肤不好。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刚刚获得的短暂自由瞬间收紧。
知道了,爸爸。
我机械地回答,眼睛扫过宿舍里其他三个正忙碌的女生。
她们的父母已经离开,而我的父亲坚持要远程指导我完成每一个步骤。
对了,生活费的事情。父亲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爸爸给你开了亲情卡,这样每一笔开销我都能看到。大学里诱惑太多,爸爸得帮你把关。
我的心沉了下去。
亲情卡意味着我花的每一分钱都会即时通知父亲。
他会知道我买了什么、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
这不是经济支持,这是全方位的监控。
爸,其他同学都是……….
其他同学是其他同学,你是我的女儿。父亲打断我。
[就这么定了,记住,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花。
挂断电话后,室友小琪好奇地凑过来:你爸爸好关心你啊,还特意给你开亲情卡。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解释这所谓的
关心背后是怎样的控制和窒息。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而我的噩梦也随之升级。
每一次消费,无论金额大小,父亲的电话总会在五分钟内打来。
苗苗,你刚才买了什么外面的饮料不健康,爸爸不是给你带了养生茶包吗这笔
19元的支出是什么哦,洗衣液学校不是有公共洗衣机吗为什么要自己买你买书了什么书教材吗把书名发给我看看。
每天,我都要为每一笔微不足道的开销向父亲解释、辩护甚至道歉。
我的室友们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她们自由地网购、点外卖、逛街,而我则活在父亲的财务监控下,连一瓶矿泉水都要接受母亲的审核。
2
一个月后的周五晚上,宿舍里难得热闹。
小琦提议:明天没课,我们点些宵夜看喜剧片吧!我请客。
不行不行,AA吧。
另一个室友小敏说:上次就是你请的。
要不。我来点吧。我鼓起勇气说。
就当感谢你们这一个月对我的照顾和包容,我妈总查我岗,有时候都吵到你们了。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请客,也是第一次尝试用进行
大额消费
-
四人餐的炸串,总共167元。
订单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我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
爸爸两个字让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喂,爸…
许苗苗!你现在在哪里
父亲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晚上十点半,你花167元买了什么你和谁在一起
我慌忙走出宿舍,压低声音:爸,我只是和室友在宿舍点了个宵夜......
撒谎!
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宿舍宿舍用得着花
167元你是不是在外面和男生鬼混我就知道,离开家你就学坏了!
真的只是炸串,爸,我可以让室友跟你说话..
不必了!立刻给我回宿舍!
不,立刻给我开视频!我要亲眼看看你在哪里!父亲歇斯底里地命令道。
我没有机会开口解释,机械地听从她的命令。
我颤抖着手打开视频通话,镜头扫过宿舍里三个目瞪口呆的室友和桌上刚到的外卖。
父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妆容精致却因愤怒而扭曲。
叔叔好…小琦怯生生地打招呼。
父亲没有理会她,眼睛死死盯着我:
这就是你说的
只是宵夜深更半夜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你的胃受得了吗你的生活费是让你这样挥霍的吗
一连串的逼迫询问,室友们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尴尬,最后归于冷漠。
小敏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拉上了床帘。
爸,求你了,我们回头再说……我的声音几乎是在乞求。
现在,立刻,把炸串退回去!父亲命令道。
爸爸已经买了,不会给退的我带着哭腔说着。
买的时候想什么了,自己想办法,另外明天早上再交给我一份检讨书
视频挂断后,宿舍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那里,手里捧着已经冷掉的烧烤,眼泪无声地流下。
苗苗小琦最终打破了沉默,你爸爸.……一直都这样吗
我点点头,无法开口。
炸串的香气此刻变得令人作呕,就像父亲无孔不入的控制一样让我窒息。
那个..…我们理解。小敏从窗帘后探出头。
但下次...还是別请客了。
我知道,和以往一样,我不会在这个学校交到朋友了。
那天晚上,我蜷缩在被窝里,一边流泪一边用手机写着父亲要求的
检讨书
凌晨两点,手机再次震动,是父亲发来的长串消息:
[检讨书写完了吗爸爸是为你好,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根本不懂怎么管钱,爸爸是在教你,明天开始,亲情卡限额降到每天
20元。记住这次教训,妈妈爱你。
我盯着这些消息,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不是爱,这是以爱为名的四禁。
父亲用经济手段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其中,而我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
第二天清晨,当室友们还在熟睡时,我悄悄起床,删掉了那份充满谎言的检讨书。
取而代之的,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宇:如何申请助学贷款和校内兼职
父亲可能永远不明白,她的控制不会让我变得更好,只会让我学会撒谎、隐藏和最终的反抗。
当我写下那行字时,我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摆脱控制的第一步。
3
校园招聘栏前,我盯着那张褪色的兼职广告已经十分钟了。
咖啡厅
招兼职,时薪10
元一—这笔钱不多,但足够我买些父亲不允许的生活必需品了。
我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下联系方式,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又缩了回来。
父亲设置的
20元日限额让我连买瓶洗发水都要分四天储蓄。
若是生理期突然到来,我不得不向室友借卫生巾。
她眼中的怜悯比父亲的责骂更让我难受。
苗苗
我猛地转身,学生会的张学姐正疑惑地看着我。
她是文学社社长,曾称赞过我的散文。
学姐好。我下意识挡住招聘栏,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来找兼职她温和地笑了笑。
文学社其实也在招编辑助理,每周整理投稿,有补贴的。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需要..…需要面试吗
把你的作品发给我看看就行。
她递给我一张传单,对了,下个月有个全市大学生写作比赛,一等奖有五千元奖金,你可以试试。
五千元!那相当于父亲给我半年的生活费。
我接过传单的手微微发抖。
回到宿舍,我迅速将传单塞进课本夹层。
宿舍空无一人,室友们大概又结伴去食堂了
自从那晚的炸串事件后,她们很少邀请我一起活动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的例行查岗。
今天上午去图书馆了吗把水印照片发给我。
父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还有,我看你昨天在食堂只花了6元,吃的什么
米饭和水煮白菜……我轻声回答。
肉呢爸爸不是说过要营养均衡吗
父亲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生病了怎么办
突然打断她:爸,我想申请勤工俭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勤工俭学你缺钱爸爸不是给了你生活费吗
不是钱的问题……我斟酌着词句。
是..…积累社会经验。
胡闹!
父亲的声音再次陡然提高。
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什么社会经验,那都是浪费时间!你是不是又受什么坏同学影响了我咬住下唇不再反驳。
挂断电话后,我从床垫下摸出那个1旧笔记本,翻到写着
助学货款的那页,在旁边重重画了个叉。
助学贷款家长肯定会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记本后面是我偷偷写的救世片段
关在高塔里的女孩,每天用长发编织绳索想要逃离。
我添了几行新内容:【女孩发现,巫婆也是有弱点的,会害怕鏡子......】
第二天文学社活动室,我把之前三篇修改过的小说交给李学姐。
写得很好啊!她翻闭着稿子,眼睛发亮。
特别是这篇《高塔之中》,隐喻很巧妙,你真的只是大一新生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习惯被夸奖。
就是.....随便写写。
不,你有天赋。她认真地说:
这次比赛你一定要参加,截止日期下周五,需要我帮你看看修改稿吗
走出活动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我站在屋檐下,手机响又了,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苗苗,你在哪背后怎么是教学楼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寝室吗
父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我的背景。
刚.……刚取作业本。我撒了谎,心脏狂跳
什么作业本
是…是空间经济,临时加的。
我迅速转移话题:爸我要赶紧去找老师了,晚上再聊。
挂断后,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撒谎这么容易,原来父亲井非无所不知。
这个认知让我既恐惧又兴奋。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周旋在两个世界中。
白天,我是父亲监控下的乖学生,按时发送课堂签到截图,在食堂消费精确到元的餐食。
晚上,我在图书馆角落奋笔疾书,将多年压抑的想象倾注到参赛作品中。
《高塔之中》最终定稿的那天,我把它缓存到中转站,手指颤抖地敲打邮箱账号。
五千元奖金是我的目标,但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次有件事完全由我自己決定。
投出去就真的不能反悔了哦。张学姐在一旁笑着说。
我摇摇头,鼠标点击发送,看着邮件已发送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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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反悔的。
回宿舍的路上,亲密付提示音响起了。父亲又转入下周的限额生活费。
我盯着那个数字,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找到了另一把钥匙,正在慢慢转动属于她的高塔门锁。
4
宿舍楼下,我看到小琦和一个男生牵着手告别。
她看到我,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苗苗那是计算机系的陈寒,我们…她脸颊微红。
恭喜啊。我真诚地说。
同时意识到父亲如果知道我和
早恋的同学来往,肯定会断掉所有生活费。
小琦突然压低声音:其实…
我们都很佩服你。
佩服我
你爸爸那样。…要是我早就疯了。
她尴尬地笑笑,但你还在坚持做自己的事,那天我看到你去文学社了
我怔佳了,原来我的地下活动并不如想象中隐秘。
那个………小琦犹豫着。
下周我生日,男朋友给我订了
KTV
包厢,你能来吗当然,如果你爸爸同意.
.
我会去的。我打断她,这次没有迟疑。
不管她同不同意。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开来。
是禁锢我多年的枷锁。
那晚,父亲照例打来查岗电话。
我平静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同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新字:消费记录可以伪造。
高塔里的女孩终于明白,巫婆的力量源于她的恐惧。
而镜子,会让巫婆看见自己扭曲的模样。
5
小琦生日那天,我在
KTV
包厢门口徘徊了十分钟
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包厢里彩灯旋转,七八个同学正跟着音乐摇摆,桌上摆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
苗苗!你真的来了!
小琦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她的脸颊因为兴奋和酒精泛着红晕。
我僵硬地笑了笑,手心已经沁出冷汗一—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的第N
通未接来电。帮你点了歌!
你上次在宿舍哼这首歌时特别好听!
音乐前奏响起时,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
一秒,然后果断按下了关机键。
就这一次,就今晚,我要做一次真正的许苗苗。
唱歌的时候,我的声音哽咽了。
同学们惊讶地看着我,小琦紧紧抱紧了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的归属感。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一点。
我躲在卫生间开机,三十八个未接来电和满屏的微信消息瞬间淹没了手机。
【从明天开始,亲情卡每日限额已调整为
15
元。】
15
元,在学校的食堂里像样一点的午饭都买不了。
此刻,我盯着刚支付的订单—那家24小时药店的特殊包装服务,心跳快得发麻。分秒不差,手机准时震动。
买的什么电话里她的声音浸着冰渣。
我盯着骑手定位的红点:成年人需要的东西啊
听筒传来茶杯炸裂的脆响:退掉!
我抵住门把手轻笑:
来不及了。
他--正在敲响我的门。
听筒里,我听见一个嘶吼的父亲。
他愤怒,暴躁,大喊大叫。
我在想,如果我在他跟前的话,他一定想哐哐
给我两巴掌。
而我,要的就是他的愤怒。
平时,她也是这样逼我的。
我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然后关机睡觉。
我的好父亲,晚安。
6
我知道我爸会报复我,只是没想到,他太快了。
第二天,他一一不请自来了。
中午,我正在食堂小心翼翼地计算着餐费——15元让我只能选择最便宜的白粥和咸菜。
突然,整个食堂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窃窃私语。
那男的谁啊好吓人
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抬头,父亲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风衣,出现在食堂门口。
我们的目光隔着半个食堂相撞,他眼中进出的怒火让我浑身战栗。
许苗苗!
全食堂的人都转过头来,我的脸烧得发烫。
爸,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我的女儿过得这么『节俭』
父亲故意提高音量,手指戳着我的白粥。
装给谁看呢不是有钱去
KTV
吗不是有钱买成人用品吗
他猛地拽过我的背包开始翻检,东西全部被倒在油腻的餐桌上。
周国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我看到小琦在远处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
父亲抽出一张折叠的纸
张学姐昨天给我打印的写作比赛复赛要求。
父亲愤怒地把纸张揉成团砸在我脸上。
父亲不允许我参赛的,很早就曾警告过我:
许苗苗,撒谎精,我警告你,我打电话问过你们辅导员,根本没有空间经济的作业!我没有给你生活费吗你要是继续参加,我立刻停掉所有生活费!你听到没有
当时父亲那张扭曲占满屏幕的脸,此刻又浮现我的脑海,我不禁浑身打颤。
此刻,食堂看戏的人群越围越多,我试图祈求母亲:
爸,求你我的眼泪砸在桌面上。
我们出去说.
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寻思什么呢父亲甩开我的手。
昨晚你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呢
我哭着解释:那根本不是什么成人用品,就是解酒药,我就是想气气您。
我以为我爸会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迎来的是对我的嘲讽。
哼,许苗苗,你以为就你聪明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和药店商家联系过了。你以为老子要不知道那是解酒药,你觉得如果是成人用品我会这么晚才来找你算账。
我擦了擦眼泪,冷笑。我的父亲是何等人啊,我这点小脑筋怎么绕得过他。
父亲掏出手机,当着我所有同学的面拨通了辅导员电话。
王老师,我是许苗苗家长。
我女儿参加的那个什么写作比赛,麻烦您取消她的资格。
对,家长不同意…什么!需要本人申请那我现在就让她写放弃声明!
他挂断电话,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和笔。
写自愿退出比赛!
我的视线模糊了,但脑海中突然浮现
《高塔之中》的结尾—女孩用镜子让巫婆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
我抬起头,声音颤抖却清晰:不。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按下了暂停键。
父亲的表情凝固了,食堂里的私语声也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我说,不。我!要!参!加!比!赛!
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我的反抗!
父亲的脸由红转白他慢慢收起纸笔,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很好!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收到一分钱生活费。
亲情卡取消,等你愿意认错的时候,再来找我。
他转身离开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短信通知,账户余额只剩下
3.72
元。
7
那天晚上,宿舍楼下,张学姐匆匆塞给我一个信封。
预支的编辑助理津贴。
只有五百,但够撑一阵子。她低头说。
我撐着信封,突然问:学姐,你上次说的校外餐厅兼职……还招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那家店要夜班服务员,但不太安全。
没关系。我打断他。
把地址给我就行。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知道,是室友们默契地给我留出了空间。
我从床垫下抽出那本笔记本,在《高塔之中》的最后一页添上结局:
【女孩终于明白,巫婆永远不可能自愿打开塔门,于是她将长发剪断,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纵身跃入黑暗。】
8
夜晚,我拨通了通讯录里存了很久却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妈,我需要谈谈………关于爸爸事。
挂断母亲的电话后,我蜷缩在宿舍床上,窗外的暴雨拍打着玻璃,像极了十岁那年我被反锁在卧室里的雨夜。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陈年的疼痛。
四岁那年,母亲离开了我们,那天我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不一样。
十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一本日记本。
那封面是一片自由的天空,我躲在被窝里,借着台灯光写下第一个秘密:今天学只考了96分,爸爸撕了我的漫画书,其实………
我故意做错了三道题。
三天后的深夜,刺眼的顶灯突然亮起。
父亲站在床前,手里拿着被撬开的日记本,脸色比冬天的月光还冷。
故意做错题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浑身发抖。
我每天工作到半夜供你上学,你就这么报答我
那晚他逼着我用红笔把故意两个字描了一百遍。
第二天,我的书包里多了一本父亲准备的
成长记录册,要求我详细记录每天的一举一动,她每晚检查。
初中时,我的头发长度永远保持在肩上一寸
这是父亲用卷尺量出的
最得体长度。
每个月理发店阿姨都会在父亲的注视下,剪去任何可能超过标准的头发。
初二那年冬天,班上转来个叫沈美心的女生。
她会在课间教我折纸千纸鹤,在我手心里塞草莓味的糖果,还偷偷借给我
—些父亲禁止我看的乱七八糟的书
那是我第一次拥有朋友。
我把书藏在课桌夹层,每天只敢看十分钟。
但不知怎的父亲还是发现了。
他不知怎么找到了我的QQ
密码翻遍了所有聊天记录。
这个沈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指着屏幕上沈美心发的一个搞笑表情包。
小小年纪就说什么『爱你』,轻浮,不要脸!
第二天,我的座位再次被调换。
沈美心困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插在我心上。
从那以后,沈美心看我的眼神和其他同学一样,带着疏远的怜悯。
高中三年,父亲的控制进化成了更精密的系统。
我的手机安装了定位软件,所有社交账号密码都必须上交,浏览器历史记录每晚接受检查。
她甚至会在垃圾袋里翻找,检查我是否偷偷扔掉了她准备的营养餐。
高考前三个月,我在书桌下藏了一本文学院宣传册。
深夜台灯下,那些关于创意写作课程的描述像一扇透气的窗。
父亲破门而入时,宣传册的纸页正在我的手里。
这是什么她抢过皱巴巴的小册子。
汉语言文学你想当穷酸文人
他的指甲陷入我的手臂。
会计专业,本地的财经大学,这才是你稳妥的选择。
志愿提交截止那天,我发着高烧被父亲搀扶着走进网吧。
她一手压着我的肩膀,一手操纵鼠标,将我的未来锁定在她设定的轨道上。
屏幕上
提交成功四个字浮现时,我吐在了键盘上。
真是不知好歹。父亲擦拭着我嘴角的污渍。
等你长大了就会感谢我。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
他抱着我说:爸爸只有你了,你必须过得很好很好.
那一刻,我突然看清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她的控制不是因为我需要被管束,而是她需要控制我。
母亲离开后,我成了父亲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事物。
我的每一次反抗都是对他世界的撼动,我的每一点独立都是对她权威的背叛。
她爱我,但那种爱像蜘蛛的爱——用丝线将猎物缠绕成合自己心意的形状。
我突然明白了母亲恐惧的根源
害怕我会像父亲一样脱离掌控,害怕再次被抛弃。
于是她用关心编织牢笼,以爱之名实施暴政。
窗外,湿漉漉的月光照在写作比赛复赛通知书上。
我轻轻抚摸标题下方自己的名字-许苗苗,不是某某的女儿,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把剪刀,走进宿舍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孩眼神疲惫,垂直的头发是父亲坚持的淑女该有的样子。
此刻,短发女孩在镜中对我微笑,那笑容陌生又熟悉。
我仿佛看到,高塔上的女孩剪断长发,将绳索物向自由的彼岸。
9
父亲取消了亲情卡后,我咬着牙撑了下来。
靠着张学姐预支的
500
元和偷偷接的餐厅夜班,我勉强湊够了生活费。
复赛作品已经修改完毕,只差最后提交。
可我的父亲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复赛截止前三天,我熬夜在图书馆修改稿子,手机突然震动一是辅导员的电话。
苗苗,你爸爸刚刚来学校了,现在在办公室。!
王老师语气复杂:他着急要见你,说有重要事情。
我的手指瞬间冰凉。
赶到办公室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热茶。
他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像个成功的男性,而不是那个会在食堂当众羞辱我的控制狂。苗苗。
他微笑,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爸爸来帮你办退赛手续。
我的瞳孔不自觉放大。
什么退赛手续我声音发抖。
父亲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自愿放弃比赛声明》
上面声明已经写好,只差我的名字。
签了吧。
她轻声说,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别让爸爸难做。
我盯着那张纸,手指擦紧,指甲掐进掌心。
我不签。
父亲的微笑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他转向辅导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王老师,苗苗最近精神压力很大,情绪不稳定。作为家长,我有权要求她退出。
辅导员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苗苗,要不…你先和爸爸好好谈谈
呵,父亲赢了,她总是能赢。
我抓起那份声明,冲出办公室。父亲的紧跟在后。
她在走廊上拽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
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
没有我,你连学费都交不起!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那我就退学!
父亲的表情终于裂开,露出底下狰狞的怒意。
退学你敢!这么多年给你养大,现在翅膀硬了知道反抗了
他一把抢过我的书包,粗暴地翻找。
你的复赛稿子呢交出来!
我死死抱紧背包,可她力气大得惊人,最终他抽出了我的U盘
还给我!
我扑上去抢,可她后退一步,当着我的面,把U盘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碎。
父亲喘着气,冷笑:现在,你拿什么参赛
我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碎裂的
U盘,突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哽咽。
你疯了父亲皱眉。
对,我疯了!
我抬头,眼泪和愤怒一起爆发。
被你逼疯的!
走廊上的学生纷纷驻足,有的人拿出手机录像。
父亲脸色变了,压低声音威胁: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家再说!
家
我笑得发抖。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他的巴掌落下来时,我没躲。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回荡,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终于他撕下了的伪装。
打啊,继续打!
我盯着她,声音嘶哑。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父亲的手悬在半空,终于,她颤抖着放下,眼圈发红。
苗苗,爸爸…
爸爸只是怕你走错路……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哭腔。
你为什么非要和爸爸作对
又是这一套。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你知道吗
我轻声说:我写的作品,结局是女孩跳下去了。
父亲愣住。她宁愿死,也不要继续被你关着。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追上来。
那天晚
他发了十几条长语音,从愤怒的威胁
到哽咽的哀求,最后一条是:
苗苗,爸爸错了,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没有回复。
凌晨两点,我坐在咖啡厅,借老板的笔记本电脑
重新写《高塔之中》。
故事可以重写,可我和母亲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张学姐推门进来时,我正盯着屏幕发呆。
苗苗,你爸爸……刚刚联系了比赛组委会。
她声音沉重,他大闹一场,要求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我闭上眼,笑了。
他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一边说着错了,一边执行她的专断。
学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我抬头。
用我的名字投稿。她说。
如果赢了,奖金还是你的。
我怔住。
学姐,你为什么帮我
她笑了笑:因为你的故事,值得被看见。
10
比赛结果公布那天,《高塔之中》获得了一等奖。
父亲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冲进我的房间时,我正收拾行李。
许苗苗!你竟敢用别人的名字参赛!
她声音尖厉,手里摸着比赛官网的截图。
我拉上行李箱,平静地看着她:不然呢让你再毁一次
父亲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她突然哭了。
苗苗,爸爸只是……只是怕你离开我…
他抓住我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妈妈走了,我只有你了
我轻轻抽回手。
爸,你从来不是只有我。
我轻声说你只是…从没想过放过我。
他僵在原地。
我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你去哪!他终于慌了。
我没有回头。
去找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可这一次,我没有心软。
11
深夜,一个陌生号码打来。
苗苗。
是母亲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爸爸进医院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冷笑:这次又是什么戏码绝症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
她吞了半瓶安眠药。
我的呼吸停滞。
不过发现得早,洗胃了。
母亲顿了顿,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握紧手机,指甲陷进肉里。
所以呢你想让我回去继续当她的提线木偶
母亲叹了口气:他需要治疗,但拒绝了医生:除非你回来。
我闭上眼,喉咙发紧。
又是这样,用伤害自己来绑架我。
告诉她
我深吸一回气:如果他真的想死,我不会拦着。但别想用这种方式控制我。
说完后,我浑身发抖,我终于,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来一趟吧,来看看你爸,他真的快要不行了母亲叹了口气。
等我急匆匆赶到医院,父亲的脸色苍白,干瘦得像具骷髅,眼下青黑,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终于肯见我了
所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声音嘶哑
父亲的表情裂开一瞬:我是为你好!
奶奶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吧
我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他胸口。
父亲猛地站起来,抬手要打我,却在半空僵住。时间仿佛凝固。
无声地对峙半天,父亲的手慢慢放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
突然,他开了口。
明明我的妈妈是这样对我的,我接受了,我这样对我的女儿,她凭什么不能接受。
我的心一抽一抽地在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便去找我的妈妈.他扯断了身上的呼吸机。
我和妈妈连忙制止了他。
直到所有耗尽了力气。
12
深夜,医院的走廊上。我想起父亲曾说过。
他十二岁那年,因为打翻一碗粥,被奶奶关在阳台一整夜。
寒冬腊月,她差点冻死。
母亲说:他控制你,是因为她这辈子从没掌控过自己的人生。
我盯着母亲,所以我就该当她的傀儡
妈妈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他只是她怕你像我一样…离开他。
我冷笑,想起了那晚和父亲的通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走
因为他对我也这样。
查手机,跟踪,甚至在我办公室装窃听器。苗苗,你爸爸有病,妈妈真的受不了。。
所以,你知道她有病,却不带我走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母亲猛地抬头,急切地解释:不是妈不带你,是你爸根本不同意!
他把你当成她生命的全部,我要是带你走,他会死的,就像今天这样!
我终于忍不住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母亲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
她低下头:妈想着你还小,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再怎么也是为你好
我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好那他对你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跑了
母亲哑口无言,把头埋得更低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爱你,但是妈妈也有苦衷。
不,你不爱我,我不留情地戳破她的伪装。
你只爱你自己,你知道带着我,你永远摆脱不了他,这么多年不联系我,就是怕我找你帮忙,怕我成为你的负担。
妈妈错了。她声音哽咽。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妈妈生活吧
不用了。我冷冷拒绝。
十八岁的我早就不需要监护人了。
他虽然囚禁我,但让我活了下来,而你,所谓爱我的妈妈,为了自己直接放弃我。
我恨她,更恨你,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是问接的凶手!
母亲还想辩解,却被护士的惊呼打断。
病房里,父亲正疯狂地扯着输液管,血珠溅在雪白的床单上。
他真的会死的。母亲喃喃自语。
那正好。我平静地说,我们三个,都需要得到解脱。
13
三个月后,我的小说《高塔之中》出版,
同时我也把母亲拉黑,关掉手机,望向窗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