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民国恩怨之替嫁风云 > 第一章

1
红烛血
窗外簌簌的雪声裹着北风,将大红的喜字拍打得簌簌作响。
我望着铜镜里被金丝点翠压得发颤的新娘髻,伸手按住颈间冰凉的翡翠璎珞。这原是林府库房里最贵重的头面,此刻却像条毒蛇缠在喉间。
大小姐,吉时到了。
喜娘的声音在门外尖利地刺进来。
我最后看了眼妆奁里叠得整齐的素色帕子,那是母亲临终前绣的。
她枯槁的手抚着我的鬓角说:阿婉,林家女儿生来就是要还债的。
檀木匣子合上时发出咔嗒轻响,像命运落锁的声音。
沈府迎亲的八抬大轿在雪地里碾出深辙,轿帘上绣着金线的凤凰被雪粒子打得斑驳。
我数着心跳,听着轿外唢呐声忽远忽近。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沈家大少爷坠马时脖颈折断的脆响,和着父亲在灵堂里摔碎的茶盏,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新妇跨火盆——
喜绸另一端突然传来猛力,我踉跄着撞进檀香混着硝石的气息里。
盖头下瞥见玄色锦靴上沾着雪泥,金线绣的蟒纹鳞片泛着冷光。沈墨轩的手掌像块寒铁,攥得我腕骨生疼。
合卺酒泼在龙凤喜袍上时,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却带着道寸许长的疤,生生将原本清隽的轮廓割裂成阴鸷的模样。喜烛在他眸中投下跳动的影子,却融不化那层冰壳。
你就这么想娶我妹妹
话出口才惊觉声音抖得厉害。
他抬手摘下我发间的九鸾衔珠步摇,金翅刮过耳垂带起细微刺痛。
林婉儿,
他低笑时喉结滚动,像猛兽舔舐猎物前的沉吟,
你以为沈家要的是林月容
缠枝莲纹的银酒壶被掷在案上,发出钝响。
三年前你们林家往马鞍里藏铁蒺藜时,就该料到今日。
他指尖抚过我颈侧跳动的血脉,
我要的是林氏嫡长女的命。
窗外风雪骤然呼啸,将喜烛吹得明明灭灭。
我望着妆台上并蒂莲纹的铜镜,忽然想起昨夜父亲书房里飘出的对话。
横竖是嫡女,沈家要泄愤便由得他们......
二姨娘尖利的笑声混着算盘珠子的脆响,
总归月容是要许给督军府的......
沈墨轩的扳指硌在我锁骨上,凉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龙凤喜烛爆了个灯花,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描金屏风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困兽。
我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抚上他眼尾那道疤:二少爷可知,当年那匹马......
话未说完便被掐住咽喉,他眼底翻涌的暴戾让我想起沈家大少爷出殡那日,沈墨轩徒手掰断林家送来的沉香木挽联。
碎木刺扎进掌心,鲜血顺着节哀顺变的金字蜿蜒而下。
你以为说这些就能换条活路
他拇指按在我唇上,力道大得尝到血腥味,
从你踏进沈府那刻起,就是给沈家养的药引子。
喜床的百子千孙帐忽然被风掀起,露出枕下压着的白绫。
我望着帐顶绣的并蒂莲花,想起替嫁前夜去城隍庙求的签。
解签的老道盯着凤凰泣血的签文直摇头:姑娘命里带煞,怕是活不过三个满月。
沈墨轩扯开衣襟时,我摸到了袖中藏的银簪。
那是用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只耳坠子,跟当铺伙计换的。他肩胛处有道狰狞的箭伤,结痂的皮肉像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听说沈家二少奶奶都活不过半年。
我盯着他心口跳动的阴影,
大少爷的未亡人是怎么死的砒霜白绫还是......
他突然暴起将我掼在床柱上,后脑撞在雕花木棱上嗡鸣不止。
喜烛终于被风吹灭,黑暗里他的喘息混着血腥气喷在耳畔:上一个多嘴的,被我做成了人彘养在后院井里。
雪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交叠的嫁衣像摊开的血泊。
我攥紧簪子的手被他反剪在背后,翡翠璎珞在挣扎中崩断,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母亲绣的素帕从袖中滑出,落在猩红的地衣上,雪白的并蒂莲渐渐洇开暗红。
2
药引
晨光穿过冰裂纹窗棂时,我正将最后一颗翡翠珠子穿回璎珞。
昨夜崩断的珠串散在青砖地上,倒像是谁落了一地带血的泪。手指抚过银簪暗藏的锋刃,铜镜里映出颈间淤紫的指痕,像朵将败的鸢尾。
少夫人,该用早膳了。
丫鬟春桃的声音裹着初雪寒气。
我望着雕漆食盒里冒热气的红枣桂圆羹,银勺搅动时忽然瞥见碗底沉淀的朱砂色。
昨日沈老夫人塞给我的鎏金手炉还在榻边发烫,她枯藤般的手拍着我的手背说:墨轩那孩子心里苦。
正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七碟八碗,沈墨轩的象牙箸尖正戳破灌汤包薄皮。
金黄的汤汁漫过青瓷碟,像极了那年他大哥摔碎在灵前的翡翠扳指。吃。他眼皮都不抬,玄色锦袍袖口沾着几点墨痕,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夹起一片胭脂鹅脯,忽然听见瓷盏碎裂的脆响。
他手中的定窑茶盏裂成三瓣,碧色茶汤泼在缠枝莲纹地衣上。
林家的女儿,连吃饭都要人教
他冷笑时眼尾疤痕微颤,昨日掐过我的手指正摩挲着腰间佩玉——那是块血沁古玉,刻着篆体的沈字。
西厢廊下的冰凌子滴滴答答化水,我数着步子往佛堂去。
路过梅园时听见两个洒扫婆子嚼舌根:听说前头那位二少奶奶,临了还攥着送子符呢......
可不是,灌了三碗红花才咽气......
我攥紧袖中银簪,忽然想起昨夜他肩胛处的箭伤。
新结的痂还泛着粉,倒像朵开在雪地的红梅。
沈老夫人的佛堂终年燃着沉水香,鎏金香炉里积着寸许厚的香灰。
好孩子,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她腕间的伽楠佛珠擦过我手背,汤药里浮着几粒艳红的枸杞。
我望着供桌上那尊送子观音,玉净瓶里的柳枝蔫着半边叶子。
墨轩五岁就被送去关外大营,
她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暗红,
沈家的男人,心里都结着冰碴子。
更深露重时,我盯着帐顶的百子图数到第七十八个胖娃娃。
沈墨轩带着夜露寒气掀帘而入,玄色大氅上沾着零星的雪。他解玉佩时我瞥见袖口暗褐色的血迹,混着某种熟悉的草药味——正是晨间那碗安神汤的气息。
二少爷受伤了
话出口才惊觉逾矩。他解衣带的手顿了顿,中衣领口滑出半截染血的绷带。
林家派你来打探沈家机密
他反手将我按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
还是说,你也想往我药里加料
螺钿妆匣被撞翻在地,母亲留下的素帕飘落在脚踏上。
他拾起帕子时眼神忽然凝住,指尖抚过角落褪色的芸字——那是我母亲的闺名。
当年沈家送去的聘礼里,也有这样的苏绣帕子。
他声音突然变得古怪,像是喉间哽着块冰,
可惜后来都烧给死人了。
三更梆子响时,我摸到耳房后的僻静处。
白天藏的雪水在粗瓷碗里泛着冷光,银簪浸入水中泛起细密气泡。月光忽然被黑影截断,沈墨轩鬼魅般立在月洞门前,手中提着个滴血的布袋。
验毒
他踢翻水碗,碎瓷划破我脚踝,
不如直接问我。
染血的布袋散开口,滚出只通体雪白的狸奴。
那小畜牲嘴角还挂着我的胭脂鹅脯残渣,此刻却七窍流血僵如石块。
你们林家就这点手段
他靴底碾过猫尸,肠肚爆裂的闷响混着冷笑,
明日该让后厨给你炖碗猫胎汤补补。
冬至那日,沈老夫人硬要我们去祠堂上香。
沈墨轩跪在先祖牌位前,脊背挺得笔直如枪。我偷眼瞧他低垂的睫毛,在香烟缭绕中竟显出几分慈悲相。供桌下突然滚出个褪色的布娃娃,粗布缝的嫁衣上沾着暗红污渍。
轩儿......
沈老夫人突然踉跄着要抢,沈墨轩已将那娃娃攥在手中。
褪色的红绸从娃娃颈间滑落,露出里头塞着的发黄信笺。
我瞥见婚书二字,落款处的沈云亭三字却让我浑身发冷——那是他大哥的名讳。
祠堂的穿堂风卷着纸钱灰扑在脸上,我忽然明白为何每次合卺酒都是苦的。
供桌上沈家大哥的牌位突然倾倒,沈墨轩伸手去扶时,我清楚看见他掌心蜿蜒的疤痕——正是三年前被沉香木刺所伤的形状。
那夜他破天荒地宿在房中,却抱来床锦被铺在贵妃榻上。
月光漏过茜纱窗,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银边。
我数着他绵长的呼吸,忽然听见梦呓般的呢喃:阿姊......尾音散在雪夜里,轻得像那年灵堂飘落的纸钱。
五更天时我被窸窣声惊醒,沈墨轩正对着铜镜包扎左臂新伤。
菱花镜里映出他背肌上陈年的箭疤,那形状竟与沈老夫人佛堂挂的狼头箭簇一模一样。染血的绷带扔进炭盆,腾起的青烟里浮着曼陀罗花的甜香。
明日随我去城西别院。
他系腰封时突然开口,玄色劲装衬得眼尾疤痕愈发凌厉。
我望着妆台上将尽的红烛,忽然想起合卺那夜他说药引子时的神情。
铜镜里我们的目光猝然相撞,他飞快转身时,大氅扫落了案头的《金刚经》。
经卷散开处,飘出张泛黄的庚帖。
生辰八字上的朱砂褪成褐色,却仍能辨出林月容三个小楷。
我蹲下身时,看见沈墨轩的皂靴尖在门槛处顿了顿,最终踏碎了一地清霜。
3
裂冰
冬至后的梅枝凝着冰凌,我在西窗下煎药时,总能看到沈墨轩在练剑。
玄铁剑破开雪幕的寒光里,他肩胛处的旧伤像条蛰伏的蜈蚣,随动作在月白中衣下若隐若现。药吊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几片从佛堂暗格顺来的曼陀罗叶。
少夫人,二少爷的参汤。
春桃递来的青瓷碗沿结着霜花。我望着廊下那抹翻飞的玄色身影,将银簪浸入汤中三息。
簪头的梅花纹泛起幽蓝,与昨夜验出的猫血毒如出一辙。
沈墨轩收势时剑尖正指我眉心,霜气凝成白雾扑在脸上。
又在试毒
他眼底浮着讥诮,剑身却轻轻拍掉我发间的落梅,
林家就教你这些下作手段
我捧着汤碗的手稳稳递到他唇边:二少爷若真当我是药引,就该留着试毒的用处。
他喉结滚动着饮尽参汤,嘴角沾着点琥珀色的药汁。鬼使神差地,我掏出绢帕去擦,却在碰到他下颌时被攥住手腕。
梅香混着血腥气突然逼近,他垂眸看我腕间的翡翠镯——那是沈老夫人昨日刚给的。
你以为讨好了祖母,就能在沈家立足
他拇指按在我脉门,力道却比初婚时轻了三分,
林家的探子,最近可还常去城西当铺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窗纸上,我忽然想起那日城西别院的情景。
沈墨轩在枯井前驻足良久,井栏上深深浅浅的抓痕里嵌着半片染血的指甲。他解下大氅扔给我时,披风内衬绣着的芸字,与我母亲留下的帕子如出一辙。
晚膳时八宝鸭突然换了素斋,沈老夫人腕间的佛珠缠在筷尖。墨轩该去灵岩寺还愿了。她咳嗽着往我碗里夹冬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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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跟着去,求个送子符。
我瞥见沈墨轩握筷的手青筋暴起,定窑碗底粘着片未化的符灰。
夜半惊雷炸响时,我正对着铜镜数鬓角的白发。
菱花镜里突然映出沈墨轩苍白的脸,他中衣半敞着倚在门框,左肩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
换药。
他扔来药箱的力道失了准头,青玉瓶滚到脚踏下裂开道细纹。
烛火摇曳中,我看清那道新伤竟是箭簇形状。
金疮药洒在翻卷的皮肉上时,他闷哼一声攥住我衣袖。
当年关外的雪比这还大,
他忽然开口,气息喷在我耳后,
战马饿得啃帐篷,我们就煮皮甲充饥。
我指尖发颤地缠着纱布,忽然触到他心口处的旧疤。
那处肌肤上竟纹着朵墨色莲花,与沈老夫人佛经上画的往生咒一模一样。
疼吗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他猛地转身将我压在妆台上,妆奁里的珠钗叮当作响。
林家大小姐也会心疼仇人
他眼尾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红,掌心却虚虚护着我后脑,
你可知当年那匹疯马......
话音戛然而止,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沈墨轩眼神骤冷,抄起佩剑破窗而出时,一片玄色衣角勾走了我鬓间的白梅。
腊八那日,沈老夫人硬要我们同乘去灵岩寺。
马车颠簸中,沈墨轩的膝盖三次碰到我的。他握着剑鞘的手背青筋凸起,却在第五次颠簸时突然揽住我的腰。
坐稳。
他声音硬得像冻土,掌心温度却透过锦袄传来。
山门前的石阶积着薄冰,沈墨轩走在前头,每一步都踩碎我映在冰面上的影子。
大雄宝殿的蒲团还留着雪痕,我跪下时瞥见他供的往生牌位——沈林氏芸娘之位,香炉里插着三支将尽的长明灯。
你母亲......
我转头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他指尖拂过褪色的牌位,积年的香灰簌簌落下:当年披着嫁衣进沈家门的,本该是她。
殿外钟声突然轰鸣,惊起檐角铜铃一串乱响。
归途遇劫时,沈墨轩将我塞进马车夹层。
刀剑相击声混着血腥味渗进来,我攥着银簪的手心全是冷汗。突然一声狼啸,车壁震开道裂缝,我看见沈墨轩反手将剑捅进黑衣人心口,喷溅的血珠在雪地上绽成红梅。
闭眼!
他嘶吼着甩来染血的大氅。我却在缝隙中瞧见他后颈浮现的诡异纹路,像无数蜈蚣在皮肤下游走。
那是……曼陀罗毒的斑痕
更深夜重,沈墨轩带着满身寒气闯进卧房。他醉得厉害,龙泉剑哐当砸在青砖上。为什么要学她绣并蒂莲……他扯开我衣襟时,露出我贴身戴着的绣囊——那里头藏着母亲的素帕。
我摸到他滚烫的额头,惊觉他旧伤溃烂处流着黑血。解毒药灌进去三碗才止住呕血,他昏沉间攥着我的手喊阿姊。菱花镜映着我们交叠的身影,恍惚竟像极了祠堂供着的沈家大哥与林芸娘的婚画像。
五更鸡鸣时,我在他枕边发现半块残玉。对着晨光细看,玉上白首二字竟与母亲留下的玉佩严丝合缝。妆奁最底层泛黄的婚书上,沈云亭与林月容的名字并列,墨迹却比旁边沈墨轩三个字陈旧十年有余。
雪停了,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在石阶上凿出小坑。
沈墨轩醒来时,我正对着铜镜梳他昨夜攥散的发髻。他从镜中望过来,目光落在我颈间挂着的残玉上,眼底风暴骤起:这玉你从哪......
话未说完,佛堂方向突然传来丧钟。
九声闷响震落窗棂积雪,春桃带着哭腔拍门:二少爷,老夫人......老夫人殁了!
4
锁麟囊
立春那日,我在佛堂暗格里摸到带血的铜钥匙。
沈老夫人的伽楠佛珠还挂在莲花座旁,香灰里凝着未干的血迹。钥匙捅进檀木匣锈锁时,碎屑簌簌落在素白孝服上,像极了那日灵岩寺飘落的纸钱。
泛黄的婚书展开时抖落几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沈云亭与林芸娘的名字并列,朱砂小楷刺得我双目生疼。
原来母亲绣帕上的并蒂莲,本是该开在沈家大少爷的喜帐上。压箱底的玉佩只剩半枚,白首二字裂痕处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账本最后一页的墨迹力透纸背:壬戌年腊月,往关外送曼陀罗种子三车。
落款是父亲惯用的花押,日期正是沈墨轩中箭那年。
我望着夹在其中的狼头箭簇拓样,忽然想起他背上狰狞的旧伤——那箭尾刻着的林字,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少夫人,药熬好了。
春桃的声音惊得我打翻砚台。墨汁泼在沈家大哥的庚帖上,渐渐显出水印的弑字。
我慌忙用孝服去擦,袖中却掉出半块残玉,正正嵌进地砖缝隙里——那形状竟与沈墨轩枕下藏的另半枚严丝合缝。
沈墨轩带着夜露闯进来时,我正对着铜镜将玉佩贴在颈间。
菱花镜里映出他骤变的脸色,玄铁剑当啷一声砸在青砖上。
你果然藏着这个!
他掐住我脖颈将人抵在供桌,牌位哗啦啦倒了一片,
说!当年是不是你爹往箭头上淬的毒
供桌上的长明灯被撞得摇晃,我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火焰。
那三车曼陀罗......
话未说完便被撕开裂帛声打断。
他扯开孝服露出我胸口的墨莲胎记,眼神突然癫狂如困兽:芸娘肩上也有这样的印记!
雪粒子突然噼里啪啦砸在窗纸上,我望着满地散落的账册,忽然明白父亲书房暗格为何常年飘着曼陀罗香。
沈墨轩肩头的旧伤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素麻孝衣。我伸手去碰他颤抖的指尖,却被他反手按在佛龛前。
你们林家女子都是祸水!
他扯断我颈间红绳,玉佩咔嚓碎成两半,
先是我娘,再是阿姊......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洞开,滚出个褪色的布娃娃——粗布缝的小脸上用胭脂点着酒窝,正是那日在祠堂见过的。
子夜钟声惊飞寒鸦,沈墨轩突然掐着我后颈逼视佛像:知道为何沈家要续弦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墨莲,那纹路竟与账本上的曼陀罗花一模一样,
每月月圆都要放碗心头血给沈家人解毒——你们林家造的孽,就该用林家女儿的血来偿!
我望着佛龛后突然出现的密道,石阶上拖曳的血迹新鲜得刺目。
沈墨轩拽着我往下走时,腕间银镯撞在玄铁剑上迸出火星。地牢腐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数十个药罐在壁龛里泛着幽光,最末那个陶瓮上贴着甲子年林氏的黄符。
认得这个吗
他剑尖挑开瓮口符纸,浮起的头盖骨天灵盖上赫然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我踉跄着撞翻药柜,曼陀罗干花洒了满地,其间混着几缕银白长发——正是沈老夫人临终前赠我的那串伽楠佛珠上的。
五更梆子响时,我摸到沈墨轩枕下的半块残玉。
月光漏过茜纱窗,照见玉上之约二字与母亲那半枚白首契合。
妆奁暗层突然滑出张泛黄的信笺,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芸娘既死,当令婉儿替之。
突然响起的破窗声惊落妆台玉梳,黑衣人袖箭直指我咽喉。
沈墨轩破门而入的瞬间,我瞥见刺客腕间的刺青——竟是林家暗卫的狼头图腾。龙泉剑贯胸而过时,那人的血喷在婚书上,将白首之约染得猩红。
为什么......
沈墨轩握着滴血的剑,看向我手中染血的玉佩。
佛堂方向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我们冲过去时,正看见父亲的心腹往长明灯油里倒曼陀罗粉。
沈墨轩的剑比我的惊呼更快,那人临终前却盯着我惨笑:老爷说...二小姐该嫁督军府了......
话音未落,佛龛后的密道突然爆炸,气浪将我们掀翻在雪地里。
我趴在沈墨轩染血的胸膛上,听见他渐弱的心跳混着飞雪声。
怀中掉出的账本被火舌舔舐,露出夹层里母亲的手书:婉儿非林氏亲生,实沈家......
余下字迹化作青烟,消散在破晓的天光里。
5
解连环
青瓷香炉吐出的烟线突然断了,沈老夫人腕间的伽楠佛珠正压在那叠泛黄信笺上。
我望着她袖口露出的墨莲刺青,与沈墨轩心口那朵一模一样,喉间忽然泛起曼陀罗的甜腥。
好孩子,摸摸这个。
她枯枝般的手递来半枚玉佩,裂痕处还沾着陈年血渍。指尖触到白首二字的瞬间,铜镜突然映出我后颈的墨色胎记——那形状竟与佛堂供奉的往生符咒分毫不差。
窗棂外的梅枝咔嚓折断,沈老夫人咳出的血沫子溅在婚书上。
我望着林芸娘三个褪色小楷,忽然记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方染血喜帕。
当年你娘穿着嫁衣冲出沈家大门时,
老妇人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怀里还裹着个刚足月的婴孩。
供桌上的长明灯爆了个灯花,我这才看清佛龛深处供着的无名牌位。
积灰的灵牌突然倾倒,露出背面刀刻的沈婉儿三字,划痕里渗出的朱砂像道陈年旧伤。
你爹造的孽,何止那些曼陀罗。
沈老夫人颤巍巍掀开袈裟,腰间溃烂的伤口爬满紫黑色毒纹,
他用你的脐带血养蛊那日,就该料到沈林两家要世代相噬。
我踉跄着撞翻药罐,曼陀罗干花洒在沈墨轩昨夜换下的染血绷带上。
忽然明白为何每次验毒银簪都会泛蓝——原来我血脉里早就融着解毒的剧毒。
戌时的更鼓混着雪粒砸在瓦当上,沈老夫人突然攥紧我腕间的翡翠镯。
那镯子内侧竟刻着细密的梵文,与她腕上佛珠的经文首尾相接。
墨轩每月取你心头血,不是为了解毒......
她指甲掐进我掌心,
是要压住你体内反噬的情蛊。
门廊传来积雪坠地的闷响,沈墨轩的玄色大氅在月洞门下凝成浓墨般的影。
他手中提着的龙泉剑还在滴血,剑穗上系着的半枚玉佩与我的残玉发出共鸣般的轻颤。
当年劫走你的马匪,昨夜被我屠尽了。
他甩来沾血的襁褓布,上面曼陀罗纹样与父亲账本上的印记重合,
林尚书竟连亲生女儿都舍得拿来炼药人。
我突然想起佛堂密道里那些贴着黄符的药瓮,每个都标着天干地支。
最末那个陶罐里浮起的头盖骨,后颈处赫然生着与我相同的墨莲胎记。
沈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里掉出半粒丹丸。
那腥红的药丸滚到沈墨轩靴边,被他碾碎成粉——正是每月逼我服下的解药。
祖母还要骗她到几时
他剑尖挑起褪色的襁褓布,
当年把婉儿扔进狼山的,不就是您吗
雪光突然大盛,照见供桌下藏着的青铜匣。匣中密信露出父亲的字迹:芸娘携女出逃,当诛。日期恰是我生辰那日。我摸着颈间齿痕状的胎记,忽然记起幼时梦里的狼嚎与温暖怀抱。
三更梆子惊飞寒鸦,沈墨轩突然将剑横在我颈间。
现在你知道了,
他眼尾疤痕泛着猩红,
是继续当林家的刀,还是......
剑锋一转挑开我衣带,露出心口情蛊蠕动的凸起,
做解药
我抓起妆台银簪刺向蛊虫,却被他徒手攥住刃口。
血珠滴在婚书上,将白首之约染得愈发鲜艳。
你体内流着沈林两家的血,
他沾血的手指抚过我眉间朱砂
是这死局里唯一的活棋。
佛堂梁柱突然发出龟裂哀鸣,沈老夫人瘫在蒲团上气若游丝:去...灵岩寺地宫...
她腕间佛珠轰然断裂,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滚进地砖缝隙,拼出弑父二字。
沈墨轩的吻落在蛊虫上时,我尝到他唇间曼陀罗的苦香。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扑灭红烛,黑暗中他的喘息混着剑刃破空声:当年那匹疯马踏碎的,原该是我们的合卺酒。
五更天光刺破窗纸时,枕畔只剩半枚染血的玉佩。
妆奁暗格里的婚书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张泛黄的地宫图。我望着铜镜里心口愈合的蛊痕,忽然听见梅园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春桃跌跌撞撞冲进来,捧着个结冰的锦盒。
盒中并蒂莲钗沾着雪泥,底下压着沈墨轩遒劲的八字:既执白首,同赴黄泉。
6
并蒂劫
惊蛰前的雨丝缠着药香,我在账房描红时总能在算珠上嗅到沈墨轩的气息。
他近日惯穿月白直裰,袖口沾着松烟墨,批阅田契时狼毫笔尖总在林字上顿出墨痕。
春桃说后园老梅昨夜遭了雷劈,我却在焦枝下捡到半块带血的箭簇——正是三年前嵌在他肩胛的那枚。
少夫人,城西药行的掌柜候着了。
管家捧着账本进来时,我正对着光瞧那箭簇底部的刻字。
水渍忽然在宣纸上洇开,将林记的朱砂印染成血痂般的暗红。沈墨轩推门进来时带着雨气,玄色油纸伞尖滴落的水珠正打在箭簇的沈字上。
今春的曼陀罗价比去年涨了三成。
我将算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翡翠镯子磕在黄花梨案上发出清响。
他执笔的手顿了顿,在进药项下划了道朱批:用我私库的银子补上。
雨打窗棂声突然急促,我望着他颈间新添的抓痕——昨夜蛊毒发作时我咬的。
铜漏里的沙簌簌往下坠,他忽然伸手拂开我鬓角碎发,指尖沾着的曼陀罗花粉在晨光里泛金。
城东当铺送来件东西。
他抛来个锦盒,里头躺着半枚玉佩,与我枕下那半块拼成完整的白首之约。
林家出事那日,我正在佛堂抄往生咒。
沈老夫人的长明灯突然爆出青焰,灯油里浮起张焦黄的药方——正是父亲笔迹。春桃撞开门时带进的风扑灭烛火,我看见她手中密信上林府徽记的狼头在滴血。
老爷...老爷吞了砒霜!
她膝行着递上信笺,蜡封处还沾着曼陀罗粉末。
我抖开信纸,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沈家要收网了,速归。落款日期却是三日前。
沈墨轩闯进来时挟着血腥气,他手中龙泉剑挑着个滴血的包袱。
你爹好手段,
他甩开包袱露出里面的密函,
往江南运的药材里掺了蛊卵。
染血的文书上,林记的朱印旁赫然签着督军府的徽记。
我踉跄着扶住供桌,牌位后的暗格突然弹开,滚出个青铜药炉。
炉底残留的灰烬里混着曼陀罗花瓣与婴儿脐带,正是当年炼蛊的器具。
你早就知道......
我转头望他,却见他肩头旧伤崩裂,血水浸透月白中衣。
三更雨骤,我们在厢房清点林府账册。沈墨轩的掌心覆在我手背上移算珠,蛊虫在血脉里发出共鸣的震颤。
江南十七家药铺同时中毒,
他呼吸喷在我耳后,
你爹这是要玉石俱焚。
我突然按住账本某页:这些三七采购量不对。
烛火摇曳中,数字在宣纸上扭曲成毒蛇模样。
沈墨轩抽出夹层的货单,朱笔勾出的数目后都缀着曼陀罗图腾——正是当年关外军营的标记。
五更鸡鸣时,我们在地窖发现成筐的蛊卵。
卵壳上的纹路与沈墨轩心口墨莲如出一辙,在琉璃灯下泛着诡谲的幽蓝。
用你的血养大的蛊虫,
他碾碎虫卵,汁液竟与我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相融,
如今要反噬其主了。
雨停时城东传来噩耗,林家老宅突发大火。
我攥着焦黑的半块襁褓布冲进火场,却在废墟里找到个鎏金盒子。
盒中婚书上的林芸娘被血渍覆盖,底下压着封未寄出的信:婉儿实为沈家......
沈墨轩突然从身后捂住我眼睛,他身上混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别看。我咬破他掌心,在满地灰烬里扒出个青铜匣。匣中密令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朱批药人已成,可祭。
当夜蛊毒发作得格外凶险,沈墨轩割开手腕将血喂进我口中。
月光漏过茜纱窗,我看见他背上墨莲纹路爬满猩红血丝,如曼陀罗根系般扎进心脉。
当年那碗合卺酒...
他喘息着将我按在染血的婚书上,
本该是我们的喜酒。
破晓时分,督军府的铁骑踏碎了沈府门环。
沈墨轩将我塞进密道时,往我掌心塞了半枚带血的玉佩:去灵岩寺找...
话音未落,箭雨已穿透描金屏风。我望着他玄色大氅上绽开的血花,突然记起佛经上说的生灭同蒂。
密道闭合的瞬间,我看见刺客腕间的狼头刺青——与春桃昨日奉茶时露出的印记一模一样。怀中的账本突然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水印的密图:沈林两宅地下竟由曼陀罗根系相连,盘成巨大的太极蛊阵。
7
噬心账
灵岩寺的晨钟震落檐角残雪时,我正对着琉璃灯验看账册。
灯油里掺了曼陀罗花粉,将墨字映成诡异的幽蓝。算珠突然卡在庚子年腊月的条目上,那页夹着张泛黄的银票——票面印着沈家钱庄的徽记,背面却用朱砂画着狼头图腾。
少夫人,药熬好了。
春桃的声音在密道石门外响起。我望着汤药里浮动的蛊虫卵,银簪尖沾了点药汁,簪头的并蒂莲纹霎时爬满血丝。
账本夹层突然滑出半片襁褓布,上面的曼陀罗纹样与沈墨轩后颈的毒斑如出一辙。
戌时的更鼓混着暴雨砸在琉璃瓦上,我摸到库房暗门时嗅到熟悉的松烟墨香。
沈墨轩昨日换下的玄色劲装还搭在屏风上,袖袋里掉出张染血的舆图——江南十七家药铺的位置连起来,正是曼陀罗花的形状。
婉儿!
父亲的暴喝惊落梁上积灰。他手中的龙泉剑还滴着血,剑穗上系着的半块玉佩与我颈间残玉发出共鸣般的颤动。我望着他颈间浮现的紫黑毒纹,忽然记起地宫青铜匣里那些贴着林氏黄符的药瓮。
父亲可知关外大营的箭毒......
住口!
他一剑劈开黄花梨案,账册纷飞中露出夹带的密信。
染血的宣纸上,督军府的朱印旁赫然签着二姨娘的花押。窗外闪电劈亮他扭曲的面容,我看见他瞳孔里游走的蛊虫,与昨夜药汤里的一模一样。
三更梆子响时,我在祠堂供桌下找到暗格。
褪色的婚书裹着支狼头箭簇,箭尾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我腕间银镯内侧的梵文相符。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裂,灯油在青砖地上蜿蜒成曼陀罗图腾。
大小姐这是要掘祖宗的坟
二姨娘尖利的笑声混着算盘珠子的脆响。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出账房先生惨白的脸——那人手中狼毫笔尖正滴着朱砂,将三七采购的数目描成毒蛇模样。
暴雨冲垮梅园矮墙时,我在废墟里扒出个青铜匣。
匣中密令写着甲子年祭品,黄符下压着缕银白胎发——与沈老夫人临终前赠我的那串佛珠上的发丝一般无二。蛊虫突然在血脉里剧烈翻腾,我望着铜镜里心口浮现的墨莲纹路,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验毒银簪都会泛蓝。
沈墨轩破窗而入时挟着血腥气,他肩头新添的箭伤正往外渗着幽蓝毒血。
江南来的急报,
他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
十七家药铺的掌柜都成了药人。
信纸边缘的曼陀罗暗纹间,隐约可见林记的狼头徽记。
五更天光刺破云层时,我在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半本残破的蛊经。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太极蛊阵,阵眼处赫然标着沈林两宅的位置。砚台突然自行挪开,露出底下带血的婚书——沈云亭与林芸娘的名字被利刃划破,旁边添着沈墨轩与林婉儿的八字。
你以为掀了这些旧账就能解脱
父亲鬼魅般立在门前,手中提着的药罐里浮着个成型胎儿。
他脖颈处的毒纹已爬满下颌,
从你出生那日,就是养给沈家的药引子。
暴雨中突然传来马蹄声,沈墨轩的玄铁剑穿透窗纸直指父亲咽喉。
我望着剑穗上系着的半枚玉佩,突然记起灵岩寺地宫壁画上的预言——双生墨莲并蒂开,须得药人心头血来栽。
账本在打斗中散落满地,数字在雨渍里扭曲成蛊虫模样。
我捡起染血的狼头箭簇,发现箭尾刻着的竟是我的生辰。父亲临死前瞪大的瞳孔里,映出我后颈浮现的完整墨莲——与沈墨轩心口那朵终于拼成并蒂之姿。
现在你明白了。
沈墨轩沾血的手掌覆上我颈间胎记,蛊虫在相触的肌肤下发出欢鸣。
祠堂供桌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曼陀罗根系,正将两宅地脉连成巨大的太极蛊阵。
8
焚账录
子时的更漏滴在染血的账册上,将庚子年的墨迹晕成毒蛛模样。
我蜷在沈家祠堂的梁柱后,看二姨娘用翡翠护甲挑开暗格。她腕间的狼头刺青在烛火下泛青,正与江南药铺掌柜尸首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大小姐还要躲到几时
她突然朝梁上掷出金算盘,珠子迸裂时露出里头藏着的蛊卵。
我翻身跃下,袖中银簪划破她颈间皮肤,渗出的血竟是幽蓝色——与沈墨轩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账房的地砖下挖出青铜匣时,惊动了守夜的护院。
我抱着匣子钻进密道,蛊虫在血脉里躁动如沸。沈墨轩昨日换下的玄色大氅还挂在钉子上,沾着曼陀罗花粉的袖袋里,掉出半张染血的婚书。
婉儿!
父亲的暴喝在密道口炸响。
我望着他手中滴血的龙泉剑,忽然记起地宫壁画上那个剖心的献祭者。青铜匣突然发烫,盖子上浮出太极蛊阵的纹路——阵眼处正是我与沈墨轩的生辰八字。
三更雨急,我在佛堂暗格里找到最后一本账册。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母亲绣的并蒂莲帕子,血渍将白首之约染得愈发鲜艳。
供桌上的长明灯爆出青焰,映出账目间游走的蛊虫形墨迹,正啃食着林记的朱砂印。
沈墨轩破窗而入时,肩头箭伤还在渗着幽蓝毒血。
他扔来染血的舆图,江南十七家药铺的位置连成曼陀罗花形。
你爹在每间药铺底下都埋了蛊鼎,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墨莲,
月圆之夜就要血祭。
五更梆子惊飞寒鸦,我撬开父亲书房的暗格。
青铜药炉里浮着个成型胎儿,脐带连着的玉牌刻着药人甲子。账本突然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水印的密令——诛沈氏,炼蛊王的朱批下,赫然盖着督军府的狼头徽。
逆女!
父亲的剑锋穿透我左肩时,祠堂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我望着他瞳孔里游走的蛊虫,将银簪狠狠扎进他颈间毒纹。幽蓝毒血喷溅在账册上,数字扭曲成沈墨轩背上的伤痕模样。
沈墨轩的玄铁剑挑开最后一道暗门时,我正对着铜镜剜出心口蛊虫。
菱花镜里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墨莲胎记与伤痕拼成完整的太极图。染血的婚书在蛊血中浮起,沈林两家的徽记终于熔成并蒂莲花。
值得吗他颤抖的手按住我汩汩流血的伤口。我扯下颈间残玉塞进他掌心,玉上白首二字正巧嵌进他心口墨莲。祠堂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蛊鼎——万千毒虫正啃噬着写满我们八字的桃木人偶。
惊雷劈开祖祠匾额时,我将火把掷入蛊鼎。烈焰中曼陀罗根系疯狂扭动,沈墨轩的吻混着血腥气落在我眉间朱砂上。账册灰烬里浮起母亲的手书:婉儿实为沈林并蒂蛊,须得焚身以破阵......
9
烬余诺
终章
烬余诺
灵岩寺的雪钟敲破第九十九个黎明时,沈墨轩在废墟里扒出了半截焦黑的银簪。
簪头的并蒂莲纹裹着冰碴,与心口墨莲胎记相触时腾起青烟。
他望着满地曼陀罗灰烬拼成的太极图,忽然将簪尖刺入掌心——血珠滚落处,蛊虫残骸发出最后一声嘶鸣。
祠堂的残垣下压着半幅婚书,沈墨轩用染血的绷带缠住裂痕。
每当夤夜蛊毒发作,他便对着铜镜描摹心口墨莲,朱砂笔尖总在白首二字上洇开。前日掘出的青铜匣里,静静躺着串琉璃佛珠,每颗珠子都嵌着林婉儿的生辰八字。
二少爷,药...
春桃捧着汤药的手在发抖。
沈墨轩望着碗底沉淀的曼陀罗灰,忽然将药汁泼向残存的蛊阵。
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看见林婉儿的虚影在火中绣并蒂莲,针尖挑破的指腹正滴在他心口墨莲上。
梅雨时节,沈墨轩在废墟上栽了株双生梅。
树根埋着那方染血的喜帕,每片新叶都写着账目残篇。
昨夜雷劈开树干,他竟在焦芯里找到个鎏金盒子——褪色的送子符裹着半枚玉佩,与青铜匣中的佛珠串恰好凑成白首之约。
中元夜,沈墨轩在梅树下摆了七盏莲花灯。
灯油里掺着曼陀罗花粉,将蛊阵残纹映成林婉儿眉间朱砂色。子时阴风骤起时,他看见满账册灰烬在空中拼出甲子年的毒账,林婉儿的笑声混着算珠声落在染血的婚书上。
今晨扫洒婆子发现,双生梅的并蒂花苞里结着玉色果实。
沈墨轩剖开果实时,一滴琥珀色汁液正落在他掌心的箭疤上——那形状恰是林婉儿后颈的墨莲胎记。
佛堂残存的铜镜突然映出双影,他望见镜中自己白发如雪,肩头靠着个朦胧的并蒂莲影。
暮鼓声里,沈墨轩将最后一本账册投入炼蛊鼎。
烈焰中浮起张完好的婚书,沈墨轩与林婉儿的名字被曼陀罗汁描金。
他笑着吞下双生梅的果实,指腹抚过心口盛放的墨莲。梅树轰然倒塌时,万千灰烬化作雁阵,朝着灵岩寺地宫的方向翩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