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不断发抖。
警察还在教育爸妈和班主任,不管孩子考的有多差,也得先让孩子知道自己究竟考上了哪所学校啊。
大脑一片空白,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恍恍惚惚的抬头。
警察见我状态不对,急忙安抚我。
没事的,你好歹还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还有好多人连专科都没考上呢。
怎么了,是你这录取通知书有什么问题吗
我僵硬的摇了摇头,心虚的对上了妈妈满是怨恨的眼神。
她的语气里满是厌恶：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脑子永远都清醒不起来,一辈子都是个蠢货。
你不鼓励孩子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
警察不赞同的看向妈妈。
她确实闭上了嘴,但目光里对我的憎恶却转变了实打实的恨意。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模模糊糊的又重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只感觉浑身发冷,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手心死死的掐入掌心,我才冒着满头冷汗看向警察。
对不起,因为我们的事还麻烦你们出警,爸妈对我也是恨铁不成钢。
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我一定乖乖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
我朝着警察深深鞠躬,借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警察们脸上虽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你能想清楚就好,你们还小呢,不怕再来一年。
听着警察的温声安抚,我却感觉自己根本抬不起来头。
察觉到我的情绪还是有些不对,他们也没有在多说,只是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祝你明年有个好成绩。
嘴角的肉被我生生咬破,我才强撑着理智点了点头。
刚刚走到车旁边,我就被爸爸一把推了进去,妈妈更是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早知道就该生下你的时候,就把你掐死。
班主任倒是没有动手,却双目死死盯着我的脸,恨意几乎变成实质。
这一次我任由他们嘲讽打骂,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反抗。
妈妈狠狠拧起我的耳朵：现在知道心虚了,我要是你,早就以死谢罪了。
可我的一言不发在他们看来却是无声的反抗,爸爸狠狠一拳垂在方向盘上。
打车车门把我拉下去,更是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
眼看他的拳头就要落在我的身上。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嘿,你干嘛呢
孩子不都说了要去复读,你怎么还打孩子
我抬头看去,是刚刚围观的也陪着孩子去取邮件的一名家长。
他举起手机对着爸爸,爸爸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
和我同龄的人将我扶起,温声开口。
你别怕,不管什么原因,家暴都是犯法的,我爸爸刚刚已经把视频录下来了,你要是需要帮助,我们可以陪你去趟警察局。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紧紧低下头。
家长的后面,还站着许多围观者。
他们纷纷指着爸妈和班主任。
成绩都出来了,你还打孩子有什么用
现在自杀率多高你们不知道吗,非得把孩子逼死才知道后悔吗
现在孩子最需要的是你们的鼓励,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啊
他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尤其是跟我同龄的人,有几个小姑娘甚至都抹起了眼泪。
眼看他们越说越气愤,都有人捡起了石块。
妈妈却冷笑一声,把邮件递给了扶起我的同龄人。
顿时,我心脏跳的砰砰的,快要跳出来。
第五章
5
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瞬间,扶我起来的人眼里露出浓浓的震惊和疑惑。
不等他问出口,妈妈又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瞬时,他就沉了脸色。
在看向我时,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厌恶。
即使早就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可我的内心还是特别难过。
他的举动无疑证明了爸爸妈妈说得对,我确实应该以死谢罪。
听完妈妈的话后,扶我起来的人瞬间离得我远远的,还拽住自己的爸爸。
爸,快把视频删了吧,留着真晦气。
随即他又转身看向其他人,高声喊道。
大家都散了吧,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事,在挡下去,这条路就彻底被堵死了。
而且说到底,都是为了学习的事,怎么也不可能把人打死,散了吧,散了吧。
他说完,就拉着自己的爸爸离开了。
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看着妈妈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充满了好奇。
可随着妈妈的上车,他们都失望的转身离开。
人群散去,呼吸本该畅快的,我却觉得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那样,喘不上来气。
让我恨不得当场撞死在这里。
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好好抓住。
爸爸看到我悲痛的神情,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后脑勺上。
现在装成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眼泪不断的落下,不断的深呼吸后,我颤抖着身体说。
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再见到我,那我现在就离开行不行
我保证不会在花你们一分钱,不让你们在操一份心。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眼神里全是不满和愤恨。
班主任脸色阴沉：你想的倒挺好,自己跑出去潇洒快活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去死吗我抬起头,眼眶猩红。
班主任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气的不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她无法决定我的生死。
但我没想到,毫不迟疑的人,是每天都会说爱我的妈妈。
你活着在我们眼前晃荡,只会让我们都难受。
我没回答,转身就要走。
却被爸爸敲晕后脑勺。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周遭的环境无比熟悉。
是上辈子给我做变性手术的那个私人诊所！
我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再看见自己还是个女生时,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是我没想到,哪怕我都选择了离开,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趁着没人在病房里,我急忙起身打算跳窗逃跑。
看到在二楼时,我停顿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跳了下去。
左腿大概是崴到了,身后传来妈妈的呼喊声。
我紧紧捂住嘴巴藏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
可随着妈妈声音的逼近,就当我以为这辈子,又要做一次变性手术后。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我抱上了面包车。
第六章
6
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惊恐的转身,却只看见一个陌生姐姐。
我被吓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可爸爸妈妈就在外面找我,我也不敢下车。
见我恐惧的眼泪簌簌落下,陌生姐姐才轻轻拍了下脑门,懊恼的说。
小妹妹,你别害怕,我是个记者。
中午那会我去拿邮件看见你和自己父母产生争执了,这个医院是个黑心的私人诊所,我今天过来是偷偷录素材来的,没想到竟然会看到你父母签了个变性手术的医药单。
我看当时你是昏迷的,害怕你是被迫的,所以一直在蹲点,没想到真能把你救出来。
看她的表情真挚不像作假,我问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就不怕我是自愿的吗而且那毕竟是我的家人,万一我站在他们那边,你不害怕缠上官司吗
她犹豫了一瞬,才坚定的说。
如果真是那样,我在道歉就好了,总好过真等到有人受伤后再放马后炮来的好吧。
不要等人受伤后在放马后炮。这句话在我嘴边滚边一圈。
让我想到一个月前发生的时间,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记者小姐姐温柔的拉住我的手,轻声说。
我见过有孩子考得不好,胖揍一顿孩子的,可从来没见过,孩子考得不好,就要给孩子做变性手术的。
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上她鼓励温柔的眼神,我感觉鼻尖发酸,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我低头沉思了很久,最终才轻轻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
好啊,我告诉你。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撑把一切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紧紧闭上双眼,我等着她像我的亲人一样给我高高在上的审判。
但我没有听见咒骂,更没有感受到殴打。
我获得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语气里充满了心疼。
张然,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该受惩罚,该死的人从来都不应该是你！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证据,还你一个公道。
我的心像被一股暖流包裹,这件事真的不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我紧紧拉住她的手,目光坚定道。
那就麻烦姐姐你,帮我做一个报道了。
次日,我第一次火上了本地热搜,就连学校班级群里也全都是对我的讨论。
女记者林月在网上发了对我的采访,说出家人对我的伤害,以及我的无辜。
林悦发言：他们强行逼迫一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去做变性手术,这不仅违法,更不是身为父母应该做出来的事。
可令人意外的事,网上的评论两极分化。
只因当初看过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同届同学站了出来。
他也在网上宣布了一个真相,那张录取通知书为什么让人怨恨的真相。
得知真相的网友,尤其是我的同班同学纷纷下场骂我。
看着温温柔柔,真没想过,她竟然是这样的蛇蝎心肠。
她哪来的脸在网上求公道啊赶紧以死谢罪行吗！
林悦帮她说话,肯定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看那家医院也没什么问题。
林悦就像没看到网上的评论一样,依旧努力的奔跑,帮我寻找证据。
证明,我才是那件事情里的受害者。
可还没等到林悦找到证据,爸爸妈妈就先一步找到了我。
第七章
7
爸爸不由分说,一脚踹到我的膝盖上。
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什么事也能捅到网上去说,你是非得逼死我们才甘心是吧
妈妈哭着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我耳光。
你不是说自己会永远离开吗
这就是你不让我们在操心的方式
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咬着牙说。
是你们先不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一年又一年,你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那件事根本怪不到我身上！
压抑许久的情绪被我咆哮出来,换来的却是爸爸一脚把我踹翻在地。
他满脸冷笑：你瞎吗网上的评论,你同学对你的意见,你是一点都看不见吗
到现在你还坚持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我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他们身上。
明明是你们逼我陪哥哥去野湖里游泳的！
明明我早就说过,那里不安全,发生过很多次溺亡事件,是你们说我矫情事多,逼我陪哥哥去游泳。
哥哥沉溺的第一次,我就奋不顾身的把他救了回来,是他,不死心,非要再去接着游,我第二次去救他,却被他狠狠踩在身下,如果不是他腿抽筋,当时我就会被淹死在那里。
哪怕如此,我还是拼尽全力去救他,因为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们最爱的最疼的只有哥哥,哪怕我们是龙凤胎,哪怕我们的脸一模一样,可就是差了中间那根东西,我就永远比不上他！
爸爸妈妈愣在原地许久,猛的伸出手,又要打我。
可这一次,我却闪身躲避,死死的看向他们。
我有什么错我力竭救不了人,我有什么错
作死的人是他,同意的人是你们,我有什么错
我因为极度的恐惧忘记了一切,为什么你们还要让我承担他的死亡！
我眼眶猩红,厉声质问,妈妈却紧紧捂住耳朵。
你胡说！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同意过他去游泳。
就连爸爸也满脸阴鸷的看着我。
你真是个毫无担当,满口谎言的骗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我痴痴的笑着：你们有担当,那你们怎么连承认都不敢
不就是因为你们清楚的知道,哥哥的死,你们有一半的责任吗
你们不是告诉我,张承是去专门的游泳馆,为救张然才死的吗
迟到的班主任嘶声质问着我的父母。
第八章
8
你们是蠢猪吗那个野湖每到夏天死了多少学生,你们不知道吗！
发了疯的质问声,让爸爸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之下终于承认。
你懂个屁,我儿子是天生福星！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收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
都怪张然这个赔钱货,我儿子是替她死的,她就应该还我儿子的命来！
我艰难的吐出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爸爸妈妈最爱的还是哥哥。
可听到他毫不在乎的让我去死,我五脏六腑还是烧的沸腾。
那张清大的录取通知书,让爸爸意识到我永远无法像哥哥那样优秀。
他恨啊,恨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班主任却是咬着牙扑打上去。
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人,还我儿子的命来。
可她的手并没有打到我爸妈的身上,周围埋伏的记者和警察一拥而上。
妈妈愣在原地,已经有些疯癫,显然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儿子的死和自己有直接的关系。
不,我没有答应他去游泳,我儿子不是我害死的,是张然,是张然那个贱人！
我眼神冷漠的落在她身上。
林记者已经帮我找到了证据,哥哥溺水时,那正好停了一辆车,把我三次救人的举动清清楚楚的录了下来。
哥哥并不是我害死的,你不要在想着把罪过安在我的身上了。
那家黑心私人医院因为林记者的爆料,很快就被专案组盯上。
将他们做的一系列违法犯罪事实查了个清清楚楚。
而且警察们还找到了爸妈替我签下的手术单,坐实了他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要给我做变性手术的事实。
哪怕是父母关系,这也是违法的。
很快,他们就被警察依法抓捕。
被带走那天,爸爸一言不发,只是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
看来在他的眼里,我还是那个害死他儿子的人。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可我因为已经死过一次。
也不再奢望爸妈的亲情能够落在我的身上。
而妈妈却一反常态的抱住我,近乎痴迷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
我并没有一丝动容,因为我清楚的听见她喊得名字是承承！
他们都不爱我。
但好在如今的我需要的不是他们的爱,而是一个公道。
一经报道,关于我的消息再次在网上引发巨大的讨论。
他们纷纷指责爸妈,竟然那样缺少常识,还重男轻女到那样变态的地步。
我的同学们纷纷在班级群里给我道歉,甚至还有人夸我可以以德报怨。
看着亲哥哥踩着自己的头求生,还要拼尽全力的救他。
我和林悦同时在网上发帖子,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帮助。
而政府也终于关注到那片野湖,围上了防护网。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落水而亡。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终于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不是清大那样优秀的学校,但也是个本科。
出发那天,我看着来送行的班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自从您儿子为救我哥哥而死后,您就一直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再被误解的情况下,站在爸妈那边针对我。
不过逝去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了,还请您节哀,早日走出来。
说完,我不在看满脸泪水的班主任。
转身踏上了我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