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向地面,我缩了缩脖子,把伞压得更低些。
加班到深夜的疲惫,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皮鞋踩在水洼里发出令人不快的咯吱声。
喵~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一直想养一只宠物的我,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想要听的更加仔细。
喵呜~
这次更清晰了,那声音来自垃圾桶后面的缝隙。
我蹲下身,用手机电筒照亮黑布隆冬的缝隙——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两盏微型灯笼。
天啊!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猫,右前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毛发被血和雨水黏在一起。
更诡异的是,它看到我,并没有逃跑,反而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闪电划破夜空,那一瞬间,我发誓,我看到它嘴角微微上扬了,露出一个拟人的微笑。
你......我声音发抖,本能地后退半步。
但当我再次看向它时,那黑猫只是虚弱地趴在那里,眼神无辜。
一定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脱下外套裹住它,感受到它轻得可怕的体重和微弱的心跳,身体也冰凉得像块石头。
电梯里,黑猫突然从我的怀中挣扎着探出头,死死盯着角落。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空无一物。
但黑猫后背毛的却是全部竖起,喉咙也里发出低频的咆哮声,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怎么了我抚摸着它,却只感受到一片湿冷,仿佛摸到的不是活物。
……
它很特别。兽医推了推圆框眼镜,手指轻轻拨开黑猫的眼皮,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虹膜结构。
我凑近看,发现黑猫的琥珀色瞳孔周围有一圈极细的金边,像是用画笔精心勾勒出来的。
右前腿骨折,严重脱水,体温过低。兽医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确定它能挺过今晚。
不知为何,我的心揪了一下:请尽力救它,多少钱都行。
兽医给猫打了针,包扎好伤口:如果它能活过一周,就带它来复查。对了,它有名字吗
我看着那双神秘的眼睛,脱口而出:玄墨。
那天晚上,我把玄墨安置在客厅的猫窝里。
凌晨三点,一阵刺耳的抓挠声把我惊醒。
玄墨我推开卧室门,看到黑猫正用左前爪扒拉着沙发腿,动作灵活得根本不像重伤患。
更可怕的是,它面前整齐排列着三只死老鼠,每只都被咬断了脖子。
我打开灯,死老鼠消失了,玄墨安静地趴在窝里,右腿还缠着绷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工作压力太大了......我揉着太阳穴,自我安慰。
第二天清晨,我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枚沾着泥土的铜钱,边缘磨损严重。
我确定这不是我的东西,只是记得昨晚睡前那里也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越来越多:
厨房的碗柜会在深夜自动打开;浴室镜子上出现爪印;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但回头只有玄墨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在暗处发光。
最可怕的是我的梦,每晚都梦见同一个场景:
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站在我的床边,长发遮住了脸,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我,黑猫便跳下来,开始啃食我的脚趾。我能感觉到疼痛,却无法醒来。
第五天早上,我在洗漱时,透过镜子看到玄墨直立起来,前爪搭在我的小腿上——而它的右前腿,本该骨折的那条腿,完好无损。
我猛地转身,玄墨已经恢复了正常姿势,右腿仍然缠着绷带,歪着头看我,像是在嘲笑我的多疑。
这太不对劲了......我决定去找楼下的张奶奶。她是这栋楼最老的住户,据说已经住了四十年。
张奶奶的101室弥漫着中药和霉味。听完我的描述,她布满皱纹的脸变得煞白。
丫头,你惹上麻烦了。她颤抖着给我倒了杯茶,茶水泛着诡异的红色,黑猫本就通灵,更别说眼睛会变色的猫。
变色
金边的猫眼,白天琥珀,夜里血红。她压低声音,那是猫妖的眼睛。
我后背一阵发凉:可是,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
二十年前,这栋楼死过人。张奶奶突然说,504室,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被人发现时...身体都被撕烂了,像是被野兽袭击的。但最奇怪的是,现场只有她的脚印和......猫的爪印。
我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我就住在504室。
警察一直没破案,张奶奶继续说,那姑娘生前养了只黑猫,事发后就不见了。有人说看见它蹲在尸体旁边......舔爪子。
回到家中,玄墨正蹲在窗台上看雨。听到我进门,它转过头,眼睛在阴暗中发出莹莹绿光。
我强作镇定,开始翻找公寓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卧室衣柜顶部,我发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鞋盒,里面是一本皮面日记本。
日记的主人叫小雨,最后一篇写于2003年5月4日:
阿杰说要给我惊喜,让我今晚别锁门。他不知道我看到了他和丽丽的聊天记录...那个贱人!他们计划好了,明天去巴厘岛,用我的钱。但最可怕的是阿杰说的那句话'保险受益人写的是我,只要明晚之前出事......'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本子。阿杰...我的男友也叫阿杰,我们交往三个月,上周他刚说服我买了一份高额保险。
玄墨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脚边,轻轻蹭着我的小腿。我低头看它,突然注意到它的项圈——我一直以为它没有项圈,但在某个角度,我看到它颈部的黑毛下隐约露出一条红线。
我颤抖着拨开毛发,那不是什么项圈,而是一道愈合已久的疤痕——像是被人用绳子勒出来的。
小雨我轻声唤道。
玄墨抬起头,眼睛在黄昏的光线中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它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猫叫,而是一个女孩凄厉的哭声。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监控屏幕上,阿杰捧着一束玫瑰,但我的注意力被他右手口袋里露出的金属冷光吸引——那是一把刀。
玄墨的毛发全部竖起,尾巴膨胀到两倍粗,它跳上鞋柜,直勾勾地盯着门,喉咙里发出低频的咆哮。
宝贝,开门啊。阿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我有惊喜给你。
我后退几步,撞翻了茶几。玄墨回头看我,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警告,也看到了......邀请。
喵~它轻轻叫了一声,声音甜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然后转头看向门锁。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门把手...
咔嗒一声,门开了。
阿杰的笑容在看到玄墨的瞬间凝固了。黑猫弓起背,发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尖叫和猫的嘶吼混合在一起。
这......这是什么怪物!阿杰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刀。
玄墨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黑色的毛发下浮现出人脸轮廓。它扑向阿杰时,我看到了它完全伸出的爪子——足有十厘米长,闪着金属般的光泽。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一场噩梦:
玄墨的体型膨胀到猎豹大小,它把阿杰扑倒在地,尖牙直接撕开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到墙壁上,形成诡异的爪印图案。阿杰的惨叫只持续了几秒,就被骨头碎裂的声音取代。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玄墨——或者说那个曾经是玄墨的生物——用爪子剖开阿杰的胸膛,掏出了仍在跳动的心脏。它叼着那颗心脏走向我,鲜血顺着黑色的毛发滴落。
不......不要......我颤抖着闭上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看到玄墨把心脏放在我脚边,就像猫给主人带回猎物一样。然后它的身体开始缩小,变回了普通黑猫的样子,只是眼睛依然是血红色的。
它舔了舔爪子,抬头看我,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孩的:
谢谢你......现在我可以安息了。
我颤抖着站在504室的门口,阿杰的尸体躺在血泊中,而玄墨——或者说那个附在猫身上的东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察来了,法医来了,整栋楼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没有人相信我的解释,但奇怪的是,监控录像显示阿杰确实是自己掏出刀冲进我家的,而某种动物袭击了他。
案件最终被定性为极端自卫事件,我侥幸没有被追责。
我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
……
三天后,我魂不守舍地走在街上,耳边仍然回荡着玄墨最后说的那句话:现在我可以安息了。
可如果小雨的怨灵真的已经安息,为什么我每晚还是会梦见那只黑猫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仍然会莫名其妙地出现铜钱
姑娘,你身上有阴气。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坐在街角的算命摊前。
他戴着圆墨镜,手里捏着一串暗红色的念珠,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在跟我说话我警惕地问。
黑猫缠身,冤魂未散。他缓缓抬头,墨镜后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的灵魂,你最近是不是收留了一只黑猫
我浑身一颤: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现在还在跟着你。他指了指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转头,肩膀上空无一物,但脖颈后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有什么东西刚刚在那里呼吸过。
它救了你一命,但代价是——它现在缠上你了。算命先生叹了口气,小雨的怨灵借助猫身复仇,但她的执念太深,无法真正往生。
你……你知道小雨我的声音发抖。
二十年前的事,这附近的老人都知道。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我叫陈三,是个走阴人。如果你不想被那只猫的怨气吞噬,最好跟我聊聊。
陈三的算命摊后面是一间狭小的旧书店,里面堆满了泛黄的古籍和奇怪的符咒。他给我倒了杯茶,茶水里浮着几片干枯的草药,味道苦涩至极。
那只猫不是普通的猫。陈三点燃一支香,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它是'阴猫',专门替冤魂完成未了的心愿。小雨当年死得太惨,怨气凝聚在猫身上,所以它才会找上你。
可它为什么要缠着我我握紧茶杯,指尖发冷。
因为你住在她死去的房间里,而且……他盯着我的眼睛,你和她的命格很像。
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只猫可能把你当成了小雨的替身。陈三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黄符,用朱砂在上面画了几道诡异的符号,它救了你,是因为它觉得你是'小雨'。但现在,它可能想带你走。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带我走去哪
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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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陈三带着法器来到我的公寓。他在客厅四角点燃白蜡烛,又在门口撒了一圈香灰。
如果它回来,香灰上会留下脚印。他说着,递给我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贴身带着,别让它靠近你。
午夜十二点,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蜡烛的火焰诡异地摇曳着,却没有熄灭。
突然,陈三猛地抬头:它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香灰上,赫然出现了一串小小的猫爪印,正一步步向屋内延伸。
但更恐怖的是,除了爪印之外,香灰上还浮现出一对……人类的脚印。
小雨的魂也来了。陈三低声说,它想带你走。
我死死攥着黄符,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就在这时,卧室的衣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
喵。
那声猫叫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脊椎。我死死盯着缓缓打开的衣柜门,黑暗中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陈三迅速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糯米,朝衣柜方向撒去。
雪白的米粒在空中划出弧线,却在距离衣柜半米处突然悬停,然后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果然...陈三的额头渗出冷汗,它已经在这里筑巢了。
我颤抖着摸向脖子上的黄符,却发现符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边缘开始发黑卷曲。
衣柜门完全敞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
但下一秒,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衣柜内侧的木板上,正缓缓浮现出几道新鲜的抓痕,就像有只无形的猫正在里面疯狂抓挠。木屑簌簌落下,抓痕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救
陈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过去!它在模仿小雨的笔迹!
就在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自动播放起一段模糊的录音。一个女声断断续续地说着:...阿杰...保险箱...证据...
这是小雨的声音!我惊呼。可我从未在手机里存过这样的录音。
陈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它在入侵电子设备...这只阴猫的道行比我想象的深得多。
衣柜里的抓挠声越来越急促,突然砰的一声,衣柜最上层的抽屉自动弹开,一个生锈的小铁盒掉在地上,盒盖摔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和一把老式钥匙。
照片上是年轻的小雨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面写着小雨和阿诚,2003.4.30。钥匙上贴着褪色的标签:【银行保险箱
307】
阿诚我困惑地看向陈三,不是阿杰杀了她吗
陈三的嘴唇颤抖着:当年调查时...没人提过这个人...
突然,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黑暗中,我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我的脚踝。耳边响起湿热的呼吸,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轻轻说:
帮我找到他...求求你...
当陈三重新点燃蜡烛时,铁盒旁的地板上多了一滩水渍,形状像是一只猫蹲坐的轮廓。
第二天清晨,我和陈三站在城郊的老旧银行门前。这家银行即将拆迁,307号保险箱是二十年前租用的。
小雨死后,这个保险箱应该被警方检查过。陈三摩挲着那把老钥匙,但如果有东西只有阿诚知道密码……
银行职员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他眯着眼看了会儿钥匙:307那个保险箱三年前就该清理了,但...他压低声音,每次我们的人想动它,都会发生怪事。监控拍到过...影子。
保险箱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一本日记和一个小布袋。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阿杰发现了我和阿诚的计划。他知道我们在搜集他诈骗的证据。5月4日那天,阿诚没来赴约...我害怕...
布袋里装着一枚沾血的纽扣和几张泛黄的票据——都是阿杰当年公司财务造假的证据。
所以真相是反的...我震惊地翻看票据,不是阿杰为钱杀小雨,是小雨和阿诚要揭发阿杰的诈骗行为...
陈三突然按住我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看纽扣背面。
纽扣背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诚&雨
永不离分
就在这时,银行警报突然响起。
我们冲出去时,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再看向对面时,人影已经消失,只有地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交替呈现猫爪和人类鞋印的形状。
陈三的脸色煞白:它在引导我们...阿诚可能还活着...
陈三盯着地上那串诡异的脚印,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普通的阴猫......他低声说,有人在养它。
养它我浑身发冷,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小雨的怨灵附在猫身上
陈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布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2003年5月6日的新闻,报道了小雨的惨死,但角落里还有一则小新闻:
【本地青年失踪】建筑工人阿诚于5月4日晚失联,家人称其当晚曾赴女友住处,此后音讯全无。
阿诚也失踪了......我喃喃道,所以,小雨死后,阿杰连他也......
陈三摇摇头:不,阿杰没那个本事。能把活人困住二十年的,是更邪门的东西。
他忽然抬头,盯着我的眼睛:你知道这栋楼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
乱葬岗。陈三的声音低沉,开发商当年强行推平了老坟,只留了一棵百年槐树没敢动——现在就在你们小区中央。
我猛地想起,504室的阳台正对着那棵槐树。
深夜,我和陈三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树皮皲裂如老人皱纹,树干上缠满了红线,枝条间挂着褪色的符咒。
陈三蹲下身,拨开树根处的落叶,露出一个被泥土半掩的小铁盒——和银行保险箱里的一模一样。
果然......他咬牙,有人在这里做了困灵阵。
铁盒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小雨和阿诚站在槐树下微笑,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槐树为证,生死不离。
陈三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阴婚契......有人用他们的魂魄结了冥婚,困在这棵树下。
就在这时,树影突然晃动,一阵刺骨的阴风卷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人在低语。
喵——
凄厉的猫叫从树顶传来。我抬头,只见玄墨蹲在最高的树枝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它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一道穿红裙的影子——小雨。
而树下,泥土突然翻涌,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
别动!陈三大喝一声,迅速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铜钱剑,猛地刺向那只手。
泥土中传来一声闷哼,手松开了,但树上的玄墨却发出愤怒的嘶吼,纵身一跃,直扑陈三面门!
陈三侧身避开,反手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空中自燃,形成一道火墙将黑猫逼退。
快!把铁盒里的照片烧了!他冲我喊道,这是困住他们的媒介!
我颤抖着摸出打火机,火焰刚触到照片边缘,整棵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枯叶如雨般坠落,每一片叶子上都浮现出血红的字迹:
救救我......
照片在火光中卷曲,小雨和阿诚的面容渐渐扭曲。
突然,玄墨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从半空跌落,而地底传来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有人正在拼命撞棺。
继续烧!陈三咬破手指,在铜钱剑上画下一道血符,他们被困太久了,魂魄已经快散了!
火焰彻底吞噬照片的瞬间,整棵槐树咔嚓一声裂开,两道半透明的影子从树身中飘出——小雨紧紧拉着阿诚的手,他们的身体布满裂痕,像即将破碎的瓷器。
小雨看向我,嘴唇微动:
谢谢......
一阵风吹过,他们的身影如烟消散。而地上的玄墨抽搐几下,吐出一团黑气,随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陈三长舒一口气: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我们回头,只见504室的窗口亮着诡异的红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窗前——
那轮廓,分明是阿杰!
陈三的手指紧紧掐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的眼睛死死盯着504室窗口那个模糊的人影,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回光返照...有人动了尸体。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相间的灯光已经能透过树丛看到。我浑身发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阿杰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玄墨撕开了他的喉咙。
走!陈三拽着我躲到槐树后,从布袋里摸出一把香灰撒在我们周围,别出声,也别动。
警车停在了单元门口,两个警察快步走进楼道。
我屏住呼吸,听到头顶的树枝发出不自然的沙沙声——玄墨明明已经死了,可那声音分明是猫爪摩擦树皮的声音。
504室的窗口,那个人影缓缓转身,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确实是阿杰,但他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那不是阿杰。陈三压低声音,是借尸还魂。有人用他的尸体当容器,招来了别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小雨日记里提到的保险受益人,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如果阿杰当年买了保险...受益人是谁
陈三的眼睛眯了起来:聪明的问题。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枯叶落下,在我们脚边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陈三猛地抬头:不好!它在标记我们!
他话音刚落,504室的窗户砰地炸开,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阿杰的尸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爬出窗口,像蜘蛛一样顺着外墙向下爬行。他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脖子180度扭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藏身的槐树。
跑!陈三推了我一把,自己却站在原地,从布袋里掏出一串铜钱快速编织成网状。
我踉跄着后退,看到阿杰的尸体已经落地,以一种诡异的爬行姿势向我们逼近。他的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骨头在摩擦。
陈三将铜钱网甩向尸体,同时念出一串晦涩的咒语。
铜钱在空中发出金光,像渔网一样罩住阿杰。尸体剧烈挣扎,皮肤开始冒烟,发出腐肉烧焦的臭味。
去504室!陈三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维持铜钱网耗费巨大,找小雨的遗物!她一定有东西留在那里!
我转身冲向单元门,身后传来陈三的闷哼和阿杰尸体那非人的嘶吼。
电梯停在4楼不动,我只好爬楼梯,每一步都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触碰我的后颈。
504室的门虚掩着,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客厅里,阿杰被杀时的血迹还在,但尸体不见了。
更诡异的是,墙上用血画满了符咒,和我之前在陈三书上看到的完全不同——这些符咒是倒着的。
喵~
轻柔的猫叫从卧室传来。我颤抖着走过去,看到玄墨——或者说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我的床上,周围摆着七盏油灯,灯焰是诡异的绿色。
床尾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二十年前风格的衣服,背对着我。
阿...阿诚我试探着叫道。
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脸——皮肤像干裂的墙皮一样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肌肉。
他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沙哑的声音:
她...骗了...我们...
我后退几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回头一看,是阿杰的尸体!他不知何时摆脱了陈三的铜钱网,此刻就站在我身后,腐烂的脸上挂着那个诡异的微笑。
保险...金...阿杰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一直...在等...
砰!
房门突然被撞开,陈三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面八卦镜。
镜面反射的月光形成一道光柱,照在阿杰尸体上。尸体发出刺耳的尖叫,皮肤开始融化。
阿诚的鬼魂却扑向了陈三:不...能...破...坏...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水汽在墙面凝结成霜。
我趁机冲向床头,抓起玄墨的尸体——触手的瞬间,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脑海:
小雨被阿杰掐住脖子,挣扎中抓下了他的一颗纽扣。濒死之际,她看到自己的黑猫扑向阿杰,却被一脚踢开。
他冷笑着拿出一张黄符贴在黑猫额头上:既然你这么爱它,就永远在一起吧...
符咒!我大喊,阿杰当年用符咒把小雨的灵魂封在了猫身上!
陈三闻言,猛地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朱砂,撒向鬼魂。朱砂接触到灵体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阿诚的魂魄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阿杰的尸体趁机扑向我,腐烂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腐臭味灌入鼻腔,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千钧一发之际,玄墨的尸体突然在我怀中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睁开——这次是完全的血红色。
一道黑影从猫尸中窜出,化作小雨的模样扑向阿杰。两个灵体相撞的瞬间,整个房间剧烈震动,墙上的血符咒开始燃烧。
陈三抓住我的手臂往外拖:快走!这里要塌了!
我们刚冲出房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回头看去,504室的墙壁像纸一样撕裂,一道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发,隐约可见两个纠缠的人影在白光中逐渐消散。
楼下警笛大作,整栋楼的居民都被惊醒了。陈三拉着我躲进消防通道,喘着粗气说:结束了...真正的结束了。
可是...我低头看着怀中玄墨的尸体,它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琥珀色,仿佛只是一只普通的死去的黑猫。
阿杰的魂魄被小雨带走了,他们会在阴间继续纠缠。陈三擦了擦额头的汗,至于阿诚...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陈三站起身:我们该走了。
明天警察会发现504室无故坍塌,但找不到任何尸体——阿杰的尸体早就被某种力量带走了。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槐树。月光下,树影婆娑,仿佛有两个手牵手的人影在枝叶间若隐若现,随即消散在夜风中。
504室坍塌一周后,我搬进了临时安置的公寓。
这间位于城东的小户型公寓是公司帮忙找的,虽然简陋,但至少没有诡异的历史——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搬家那天,陈三帮我检查了每个角落,在门窗上贴了符咒,还给了我一个铜制的小铃铛。
挂在床头,他说,如果有阴物靠近,它会自己响。
我接过铃铛,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静电打到。陈三的眼睛眯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第一晚,我睡得出奇的沉。直到凌晨三点十七分,一阵刺骨的寒意把我惊醒。
铃铛没有响。
但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我的床边。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到梳妆台的镜子前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身影——小雨。
她的长发垂在脸前,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最恐怖的是,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背影,而是她正面的样子——惨白的脸上,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我。
我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中的小雨缓缓抬起手,指向我的衣柜。
衣柜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一只黑猫——和玄墨一模一样的黑猫——轻盈地跳了出来。它踱步到床边,歪着头看我,然后张开嘴,发出小雨的声音:
他们...还没...放过你...
我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柜紧闭,铃铛静静地挂在床头,纹丝不动。
但梳妆台的镜面上,留着五个清晰的指印,像是有人从里面试图爬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冲进陈三的古书店时,他正在柜台后研磨某种草药,店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它没走,我颤抖着说,小雨还在跟着我。
陈三放下石臼,示意我跟他到后间。这个堆满古籍的小房间里贴满了黄符,中央摆着一张檀木桌子,上面摊开一本皮质笔记本。
我知道,他出乎意料地说,因为我昨晚也收到了'消息'。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小雨站在阳光下微笑,而站在她身边的,赫然是年轻时的陈三。
这...这是你我瞪大眼睛。
二十年前,我是小雨的学长。陈三的声音低沉,也是我介绍她认识阿诚的。他苦笑一声,我本以为阿诚能保护她...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说阿诚是建筑工人,而你当时已经是...
夜巡人。陈三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我们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负责处理城市里的灵异事件。二十年前,我们发现了一个利用邪术敛财的集团,他们专门寻找特定命格的女性作为'媒介'。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小雨是...
目标之一。陈三点头,而你,是下一个。
他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上面并列写着两个生辰八字——小雨的和我的。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陈三说,他们按照这个命格寻找牺牲品,每隔二十年一次。小雨死后,他们一直在等待下一个轮回。
我回想起阿杰如何偶遇我,如何迅速确定关系,如何说服我买下高额保险...和阿杰对小雨做的一模一样。
但阿杰已经...
阿杰只是个傀儡。陈三冷笑,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保险公司的老板——莫先生。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份档案,里面是各种剪报和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显示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栋新建的大楼前剪彩——正是我原来住的那栋公寓楼。
莫氏集团,陈三说,表面做房地产和保险,暗地里进行着古老的'替命'邪术。他们用命格特殊的人作为替身,转移灾祸和业障。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真相吗今晚8点,老医院见。带上陈三。
陈三看到短信,脸色变得煞白:不行!那是小雨真正遇害的地方!
但我们必须去,我意外地冷静,否则这个循环永远不会结束。
陈三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但你要完全按我说的做。
他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取出一把铜钱剑和几张泛着金光的符纸:这些是真正的法器,能对抗莫家的邪术。还有...他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一个小瓷瓶,如果情况危急,喝下它。
这是什么
我的血。陈三平静地说,夜巡人的血对邪物有特殊效果。
傍晚七点半,我们站在城郊废弃的老医院前。这座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建筑像一头蹲伏的巨兽,破碎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眶。
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蚀,但奇怪的是,门口的地面异常干净,像是经常有人进出。
记住,陈三低声嘱咐,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单独行动。莫家的人擅长制造幻象。
我点点头,握紧了陈三给我的铜钱手链。刚踏进医院大门,手链就突然变得滚烫,铜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廊尽头,一盏应急灯诡异地亮着,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陈学长,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与阿诚有七分相似的脸,好久不见。
陈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莫诚...果然是你。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是死在二十年前了吗
小雨很想你,莫诚微笑着说,声音却冷得像冰,她一直在等你完成承诺。
陈三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你背叛了夜巡人,投靠你父亲的邪术。是你把小雨引到这里的!
莫诚的笑容扩大了:不,是你。记得吗那天晚上是你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小雨的日记里提到阿杰说要给我惊喜,让我今晚别锁门——有人假扮阿杰给她传话!
现在,莫诚看向我,我们又找到了完美的替代品。同样的命格,同样的单纯...陈学长,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总能帮我们找到合适的人选。
陈三猛地掷出铜钱剑,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却在距离莫诚半米处突然停住,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没用的,莫诚轻笑,这里每一寸墙壁都刻着符咒。他打了个响指,走廊两侧的门同时打开,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身影——全部是小雨的样子。
选一个吧,莫诚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哪个才是真正的小雨选错了...她就会带走你亲爱的陈学长。
我惊恐地看向陈三,却发现他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全黑色,嘴角挂着和小雨鬼魂一模一样的微笑。
陈三我后退一步,铜钱手链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游戏开始了。所有的小雨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可怕的共鸣,选我...选我...选我...
走廊的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间,我看到其中一个小雨的裙摆下露出了一截猫尾巴——是玄墨!
我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方向,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被一股大力拽回。
莫诚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我的手腕。
聪明的女孩,他凑近我耳边低语,呼吸冰冷得不似活人,但还不够聪明。
他另一只手举起一个古怪的铃铛——和陈三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轻轻一晃。
叮铃...
铃声响起的同时,整个走廊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大厅中央,地面刻着巨大的八卦图案,八个方位各点着一盏油灯,火焰是诡异的绿色。
陈三被铁链绑在中央的柱子上,额头贴着一张血符,已经陷入昏迷。
柱子旁边站着真正的莫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考究的唐装,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刀。
欢迎参加仪式,林小姐。老人的声音慈祥得可怕,二十年前的那次被打断了,今晚我们终于可以完成它。
我这才注意到,大厅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而我就站在符文中央——和小雨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
别害怕,莫诚走近我,小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很快你就会和小雨团聚了。两个命格相同的灵魂...足够我们再用二十年。
就在他举起刀的瞬间,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动,油灯全部熄灭。黑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接着是莫诚的惨叫。
不!这不可能!仪式已经——
一道红光闪过,我看到了玄墨——或者说,小雨附身的黑猫——它膨胀到豹子大小,死死咬住了莫诚的喉咙。
老人挣扎着,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绑着陈三的铁链自动断裂,他踉跄着扑向我:快!把瓷瓶里的血洒在八卦中央!
我掏出小瓷瓶,用力摔向地面。鲜血接触到符文的瞬间,整个大厅亮如白昼,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地面升起——全是这些年的受害者。
莫诚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黑色的物质。玄墨松开他,轻盈地跳到我身边,变回了普通黑猫的大小。
结束了...陈三喘着气说,血契破了。
莫诚的身体像干枯的树皮一样片片剥落,最后化为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