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花店女孩与千金小姐 > 第一章

1
我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轻轻抚平礼服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这件香槟色的长裙是母亲特意为今天的比赛挑选的,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我的身形,又不失优雅庄重。
瑾儿,准备好了吗母亲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丝绒盒子。
马上就好,妈妈。我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一下发髻。
林雅芝走到我身后,打开盒子,取出一条钻石项链。冰凉的金属贴上我的脖颈,我微微打了个颤。
紧张吗她为我扣上搭扣,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透过镜子与我对视。
我摇摇头,只是有点兴奋。这首曲子我练习了三个月,每一个音符都在我的血液里。
母亲笑了,眼角的细纹让她看起来更加温柔。你爸爸推掉了董事会议,就为了看你的演出。昊然也吵着要请假来呢。
那小子就是想逃课。我撇撇嘴,却忍不住笑了。脑海中浮现出弟弟那张总是挂着坏笑的脸,昨天他还调侃我说音乐厅里至少有一打男生是冲着俞家大小姐来的,而不是我的钢琴技艺。
好了,我的公主。母亲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我,完美。
父亲已经在楼下等候,看到我时,他严肃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今天状态如何
非常好。我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小口。
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的骄傲。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皱我的礼服,又能让我感受到他的支持。
国际青年钢琴大赛亚洲区决赛——这是我今年参加的最重要的比赛。如果获胜,我将有机会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那是我梦寐以求的舞台。
音乐厅座无虚席。当我走上舞台时,聚光灯的热度让我微微眯起眼睛。鞠躬,落座,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深呼吸。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我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只有音乐存在的世界。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在我的指尖获得了新的生命,激昂处如惊涛拍岸,温柔处似春风拂面。我能感觉到观众席的寂静,那种全神贯注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被刻意放轻了。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我缓缓抬起手指。一瞬间的静默后,掌声如雷般爆发。我站起身,向观众鞠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评委席上的几位大师都在微笑点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然而就在我准备走下舞台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了我。眼前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而模糊,耳边的掌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试图抓住钢琴保持平衡,但手指只碰到了空气。
俞小姐!有人惊呼。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
血型是AB型。我迷迷糊糊听到医生这样说。
这不可能,母亲的声音异常尖锐,我和我丈夫都是O型血,怎么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听起来这么惊慌
我们建议做一个DNA检测。医生的声音谨慎而专业。
立刻做。这次是父亲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当我终于能够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私人病房里。母亲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父亲站在窗前,背影僵硬。
妈妈爸爸我的声音嘶哑,发生了什么
母亲握住我的手,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宝贝,你晕倒了,医生给你做了些检查...
什么检查我挣扎着坐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父亲转过身,他的脸色让我心头一紧。瑾儿,医生发现你的血型与我们不匹配。我们...我们做了亲子鉴定。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母亲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结果显示,父亲深吸一口气,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将我的世界劈成两半。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是俞瑾,俞氏集团的千金,从小在爱与
privilege
中长大。钢琴神童,名校学霸,社交圈的名媛——这些身份在一瞬间变得虚幻起来。
医院查了记录,母亲哽咽着说,21年前,同一天有另一个女婴出生。护士可能...可能把你们抱错了。
另一个女孩我机械地重复着。
她叫程暖,父亲说,我们...我们想见见她。当然,也会安排你和她的...她的亲生父母见面。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我的整个人生建立在一次错误之上那些钢琴课,那些生日派对,那些被宠爱的日日夜夜——都属于另一个女孩
她在哪里我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在一家花店工作,同时读夜校。母亲轻声说,医院已经联系了她,她...她同意明天来见我们。
第二天,我在医院的会客室里第一次见到了程暖。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朴素的马尾。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昂贵的首饰,但她走进房间的姿态有一种天然的优雅,就像...就像母亲常有的那种姿态。
我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的眼睛——天啊,她的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那一瞬间,我知道医生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陌生女孩,才应该是俞家的千金。
而我,只是一个冒牌货。
2
我蜷缩在卧室的飘窗上,看着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三天了,自从那个颠覆我世界的消息传来后,我就这样与世隔绝了三天。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婷的第十五个未接来电。曾经形影不离的闺蜜,现在我却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见。我知道她会说什么——那些虚伪的安慰,那些掩饰不住的好奇,那些藏在关心背后的幸灾乐祸。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瑾儿,我能进来吗是母亲的声音,不,是林雅芝女士的声音。这个认知让我的胃部绞痛。
我没有回答,但门还是被轻轻推开了。她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香奈儿套装一丝不苟,只有眼下的青黑泄露了她的疲惫。
喝点东西吧,你几乎没怎么进食。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坐在我身边。
我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些曾经在钢琴键上飞舞的手指。你们见到她了那个...程暖
林雅芝——我决定暂时这样称呼她——轻轻叹了口气。见过了。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特别。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回荡。什么样的特别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更配得上俞家大小姐这个头衔
她同意做DNA检测吗我的声音干涩。
同意了,结果明天出来。但...她犹豫了一下,从外貌上看,几乎不用怀疑。她的眼睛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多么讽刺啊,我花了二十一年都没能拥有父亲那样的眼睛,而这个程暖,却天生就带着俞家的印记。
那她的...她的父母呢我是说,我的亲生父母。这个问题像刀片一样卡在我的喉咙里。
林雅芝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还没联系他们。你爸爸想先确认程暖的身份,再...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懂。俞成辉,商界赫赫有名的铁腕人物,要先评估这件事对家族声誉的影响,再决定如何处理。而我只是这个危机中的一个变量。
我想见她。我突然说。

程暖。
林雅芝皱起眉头。我不确定这是好主意。现在情况还很复杂...
我不管。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有权利知道是谁将要取代我的位置。
没有人会取代你,瑾儿。她伸手想抚摸我的头发,但我躲开了。她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无论如何,我们养育了你二十一年,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但不再是唯一的女儿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我们心知肚明。
第二天一早,我偷偷溜出了家门。开着我那辆保时捷,直奔医院提供的地址——程暖工作的花店。
花间语,一个坐落在老城区的小小花店,招牌已经有些褪色。我把车停在对面,透过橱窗观察里面的情形。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花束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然后我看到了她。
程暖正在为一束玫瑰修剪枝叶,她的动作娴熟而轻柔。即使隔着一条马路,我也能看出她与照片上的不同——更加生动,更加真实。她穿着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昂贵的首饰,但她身上有种东西牢牢抓住了我的目光——那种专注的神情,那种沉浸在当下工作中的平静。
这与我预想的完全不同。我以为会看到一个粗俗、贪婪的女孩,迫不及待要认回富有的亲生父母。但程暖身上没有一丝这样的痕迹。
一位老妇人走进花店,程暖立刻抬起头,绽放出真诚的笑容。她帮老人挑选花束,细心地用报纸包好,还附赠了一小包保鲜剂。老人离开时,程暖甚至扶着她走到门口。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昊然。我慌忙挂断,但已经迟了——程暖似乎听到了动静,朝我的方向看来。我下意识地缩下身子,但透过车窗,我们的目光还是相遇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朝我点了点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的心脏狂跳,一时间不知是该开车逃走还是下车面对。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程暖走出了花店,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我。
别无选择,我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俞瑾。她说出我的名字,声音比我想象的更加柔和,我猜你会来找我。
你认识我我惊讶地问。
昨天的报纸上有你的照片。钢琴比赛获奖者的报道。她顿了顿,你弹得很美。
这句赞美让我措手不及。在如此荒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记得我的钢琴演奏。
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我指了指花店,或者找个咖啡馆
程暖摇摇头: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里说吧。她靠在花店外的铁艺栏杆上,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不知如何开口。所有准备好的质问和指责在她平静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可笑。最终,我选择了最直接的问题: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
医院告诉我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说我们可能在出生时被抱错了。
你相信吗
她耸耸肩:DNA不会说谎。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据说我和俞先生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个称呼刺痛了我。你不必这么正式。他们是你的...父母。
是吗程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我有妈妈,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这才想起医院提到的信息——程暖的养母,也就是我的生母,是个单身母亲,靠打零工把她拉扯大。
她...她知道这件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程暖的表情瞬间变得柔软:妈妈住院了。肾衰竭。我还没告诉她这件事,不想让她担心。她直视我的眼睛,所以,俞小姐,请你理解,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认亲的事。我只想照顾好妈妈。
俞小姐。这个称呼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医药费很贵吧我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冒昧。
但程暖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我在攒钱。白天花店工作,晚上便利店值班,周末给中学生补习。总能凑够的。
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一天打三份工就为了医药费在俞家,我从不需要为钱发愁,甚至从没想过医院的账单长什么样。
你...不想要俞家的帮助吗我忍不住问,毕竟,如果DNA证实了,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然后呢程暖打断我,抛弃养大我的妈妈,飞奔到有钱的亲生父母怀里她摇摇头,我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你很害怕失去他们。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我的心脏。是的,我害怕。这三天来,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害怕失去父母的宠爱,害怕失去优渥的生活,害怕失去俞家大小姐的身份。
你调查过我,对吗程暖突然问道。
我脸红了:只是...基本的背景调查。
那你知道我去年考上了大学,但因为妈妈生病不得不推迟入学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我靠自己学的,没有补习班,没有私教。
我感到一阵羞愧。在私立学校,有最好的老师一对一辅导,我却常常抱怨课业繁重。而程暖,在公立学校的拥挤教室里,靠自学考上了大学。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低声问。
程暖望向远处:我只是想说,我不羡慕你的生活,俞瑾。但我确实好奇...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感觉。
一辆送货卡车在路边停下,司机大声喊着程暖的名字。她朝我点点头: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等,我鬼使神差地说,我能帮你。医药费,我可以...
不必了。程暖的微笑很坚定,至少现在不需要。不过...谢谢你的好意。
她转身走回花店,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我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程暖身上有种东西是我从未拥有的——那种在逆境中依然挺直脊梁的尊严。
回程的路上,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周婷的短信:听说你被赶出俞家了真遗憾周末的派对不能邀请你了,毕竟名额有限:)
我盯着屏幕,第一次看清了所谓闺蜜的真面目。而当我想起程暖说的你拥有那么多却还在害怕失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上心头。
也许,真正的失去,从来不是财富或地位,而是自我。
3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进我的鼻腔,我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这是我第三次来这家公立医院了,每一次,那种拥挤、嘈杂和某种说不清的压抑感都让我想转身逃走。但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B区307病房,护士头也不抬地说,探视时间只剩半小时了。
我沿着指示牌走向B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三天前,程暖发来短信,说她的养母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即手术,而手术费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能力。短信的最后一句是:我知道不该麻烦你,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推开307病房的门,我首先看到的是一排六张病床,每张床上都躺着病人,周围围着家属。最靠窗的床位旁,程暖正低头为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擦脸。女人面色蜡黄,双眼紧闭,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岁。
那就是我的生母,程芳。
我站在原地,突然失去了走过去的勇气。这个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女人给了我生命,而我却穿着价值她半年工资的鞋子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
程暖就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到我,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快步走过来。
你真的来了。她低声说,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情况怎么样我问,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病床。
肾功能持续恶化,医生说必须立即手术,否则...她的声音哽住了,但手术加上后续治疗要十五万左右,我...
我带了支票。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二十万,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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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暖盯着那个信封,像是看着一颗定时炸弹。我不能接受。
不是给你的,我轻声说,是给她的。就当是...我对亲生母亲的一点心意。
程暖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她咬着下唇,似乎在和自己激烈斗争。最终,她伸出手,却在碰到信封前停住了:有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我叹了口气,只是...手术结束后,我想正式见见她。可以吗
程暖点点头,接过信封时,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谢谢。这个词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我知道对她而言有多重。
我去叫医生。她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程暖走向病床。随着距离缩短,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个满脸病容、双手粗糙的女人我想象过无数次与她相见的场景,但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妈妈,程暖轻声说,有人来看你了。
程芳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珠是深褐色的——和我一模一样。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突然僵住了。
小暖,这位是...她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这是俞瑾,妈妈。程暖犹豫了一下,她是...来帮忙的。
程芳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我的脸,某种奇怪的情绪在她眼中闪烁。你...你好,她艰难地说,谢谢你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我不知该说什么。告诉她我是她亲生女儿在这个时刻最终,我只是微微欠身:您的女儿很爱您,程阿姨。手术费已经解决了,您会好起来的。
程芳的眼睛湿润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我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手粗糙、温暖,却出奇的有力。你是个好孩子,她轻声说,和小暖一样好。
那一刻,某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涌上我的喉咙,我不得不迅速松开手,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病房。
走廊尽头,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努力控制呼吸。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陌生女人的一句话会让我如此动摇我从小被教导要控制情绪,要优雅得体,可刚才那一刻,我差点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
你还好吗程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迅速擦了下眼角,转过身:医生怎么说
明天上午手术。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不需要任何回报
不需要。我顿了顿,不过...我父母想见你。正式的。
程暖的表情变得复杂:为什么
DNA结果出来了,确认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们...想请你暂时住到家里,互相了解一下。
程暖的眼睛瞪大了:住到俞家那妈妈怎么办
手术后会有专业护工照顾她,费用我们全包。我补充道,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
程暖望向窗外,阳光在她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得出她在挣扎——对未知的恐惧,对养母的牵挂,或许还有一丝对亲生家庭的好奇。
好吧,最终她说,但只在妈妈康复期间。而且我要每天来看她。
当然。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有适合...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吗
程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嘴角微微上扬:怎么,我的风格不符合俞家大小姐的标准
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说,只是我父母打算举办一个小型宴会,向亲友介绍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借我衣服程暖摇摇头,谢谢,但我习惯穿自己的。不过...也许你可以教我一些...礼仪我不想让你父母难堪。
这个请求让我意外。骄傲的程暖竟然主动提出需要帮助我点点头:随时效劳。
三天后,程暖搬进了俞家。准确地说,是搬进了客房——父母坚持要给她一个自己的空间,而不是像我和昊然那样从小住的主卧。
我第一次看到程暖的行李时差点笑出声——一个磨损的旧行李箱和一个鼓鼓的帆布包,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而我的衣帽间,光包包就占了整面墙。
需要我帮你整理吗我站在客房门口问。
程暖正小心翼翼地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摞书:不用,谢谢。她顿了顿,不过...你能告诉我晚餐需要注意什么吗你父母有什么忌讳吗
爸爸不喜欢别人在餐桌上用手机,妈妈讨厌浪费食物。我想了想说,其他没什么特别的,自然一点就好。
程暖点点头,继续整理她的书。我的目光被其中一本熟悉的封面吸引:《月亮与六便士》你也喜欢毛姆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读过
当然,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我走进房间,拿起那本看起来被翻过无数次的旧书,'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
'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程暖自然地接上下半句,我们相视一笑。
那一瞬间,某种奇妙的感觉在我们之间流动。在身份、地位、财富的所有差异之下,我们竟然被同一本书的同一句话打动。
我还以为你只读那些深奥的哲学书呢。我半开玩笑地说。
哲学书在帆布包里。程暖指了指,这是休闲读物。
我好奇地翻开《月亮与六便士》的扉页,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给小暖,愿你既有六便士的踏实,也有追逐月亮的勇气。——妈妈
你妈妈文笔很好。我轻声说。
程暖的表情柔软下来:她以前是语文老师。生病后才开始打零工的。
我的生母是老师这个事实让我心头一震。在我被钢琴课、马术课、法语课填满的童年里,她却在为生计奔波。
晚餐七点开始,我放下书,转移话题,五点半我来教你一些基本的餐桌礼仪好吗
程暖点点头:谢谢。对了...她犹豫了一下,能借我一套正式点的衣服吗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可能确实...不太合适。
我忍不住笑了:荣幸之至。
晚餐比预想的顺利得多。程暖学得极快,餐巾的摆放、刀叉的使用、酒杯的持握,她几乎是一教就会。父亲起初还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感,但当程暖谈到她自学考上大学的经历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赞赏。
你读什么专业父亲问,声音里的温度是我没预料到的。
经济学,夜校。程暖回答,虽然进度比全日制慢,但我觉得值得。
为什么选经济学
程暖放下叉子,思考了一下:起初是想学会理财,更好地照顾妈妈。后来发现我对市场分析很感兴趣,尤其是消费者行为模式...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听他们讨论着什么边际效应、供需曲线,父亲的表情越来越生动,甚至几次开怀大笑——这在商务晚餐以外是极为罕见的。
母亲则更关心程暖的生活细节,问她喜欢吃什么,有没有过敏史,小时候生过什么病。程暖一一回答,态度不卑不亢。
昊然,我那调皮的小弟,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暖,最后冒出一句:你的眼睛真的和爸爸一模一样!好酷!
餐桌上一片寂静,然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程暖也不例外。
就这样,程暖在俞家住了下来。白天她去花店工作,下午去医院看望程芳,晚上回来和我们共进晚餐。我则履行承诺,教她上流社会的种种规矩——如何辨认餐具,如何与不同身份的人交谈,甚至如何优雅地喝下午茶。
作为回报,程暖带我体验了普通人的生活——坐公交车(我差点上错方向),逛平价市场(我被价格惊得说不出话),吃路边摊(意外地美味)。每一次,她都会耐心解释那些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常识。
两周后的周六,父母决定举办一个小型宴会,正式向亲友介绍程暖。消息一出,我的手机就被各种关心的讯息轰炸了,其中最恶心的莫过于周婷的天啊!太戏剧化了!我能提前见见这位'真千金'吗保证不欺负她~
宴会当天下午,我正在帮程暖挑选礼服。她坚持要最简单的款式,最终我们选定了一条珍珠白的及膝连衣裙,优雅而不张扬。
紧张吗我帮她调整项链时问道。
程暖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有点。我知道很多人是来看笑话的。
别担心,我拍拍她的肩膀,有我在。
这句话脱口而出,却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程暖放在了需要我保护的位置上
晚宴七点开始,六点半时,程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待。她安静的样子像一幅古典油画,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你看起来很美。我由衷地说。
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谢谢。没有你的帮助,我大概会穿得像去参加招聘会。
门铃响起,第一批客人到了。母亲优雅地走向门口,父亲则站在程暖身边,低声对她说着什么。我看到程暖点点头,脊背挺得更直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客厅渐渐被宾客填满。我忙着应付各种或真诚或虚伪的问候,眼睛却一直关注着程暖的情况。她表现得很好,得体地应对每一个前来认识她的人,连最难缠的姑婆都对她赞不绝口。
然后,我看到了周婷。她穿着显眼的红色礼服,像一团火焰般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程暖。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真千金'吧周婷的声音甜得发腻,我是周婷,瑾儿最好的朋友。
程暖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程暖。
周婷没有握她的手,而是夸张地打量着她: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是做太多粗活了吗
周围几个女孩配合地窃笑起来。我看到程暖的手慢慢放下,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花店工作需要经常接触水和花枝,她平静地说,不过我觉得靠劳动生活并不可耻。
哦,当然不可耻,周婷假惺惺地说,只是和俞家的标准差太远了。对了,你知道怎么用洗手间的那十几瓶护肤品吗还是你习惯用...肥皂
我的血液瞬间沸腾。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我站到程暖身边:周婷,我好像没邀请你。
周婷眨眨眼:你妈妈邀请了我们全家呀。怎么,有了新姐妹,老朋友就不要了
如果'朋友'的定义是当面羞辱我的家人,那么是的,我不要了。我的声音清晰而冰冷,现在,请你离开。
周婷的脸色变了:你为了她...
为了我妹妹,是的。我打断她,挽起程暖的手臂,需要我让保安请你出去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周婷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周围响起低声的议论,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谢谢。程暖低声说,但你不必这样。
我当然要这样。我转向其他客人,提高声音,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程暖。她聪明、坚强、善良,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如果有谁对她不尊重,就是对我俞瑾不尊重。
话音落下,我看到父母站在不远处,父亲眼中闪烁着骄傲,母亲则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那一刻,我意识到,不管DNA如何定义,程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而今晚,我不仅仅是在保护她,也是在重新定义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宠坏的俞家独女,而是一个懂得守护所爱之人的姐姐。
4
钢琴键在我的手指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肖邦的《夜曲》本该如流水般柔美,此刻却像一潭死水。我重重地按下最后一个和弦,叹了口气。
又错了程暖的声音从琴房门口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她抱着一摞书站在那里,阳光透过她身后的落地窗,为她镀上一层金边。三个月过去,程暖已经不再是刚来俞家时那个局促不安的女孩了。珍珠灰的针织衫和剪裁得体的铅笔裤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小在这个家长大一样。
不是技术问题。我合上琴盖,是我...找不到感觉了。
程暖把书放在茶几上,走到我身边坐下:比赛后的低谷期
也许吧。我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弹琴时,我能忘记一切,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现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程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弹琴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针一样刺中了我。从小,我弹琴是因为喜欢,因为能获得赞美,因为...因为那是俞家大小姐应该具备的才艺。但最近,当俞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变得不再确定时,钢琴似乎也失去了魔力。
不知道。我轻声说,你呢从来没想过学乐器吗
程暖笑了:花店隔壁就是琴行,我常常站在外面听。有时候店员会让我进去弹一会儿,用的是最便宜的电子琴。她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但我更喜欢数字和逻辑。音乐太...难以捉摸了。
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那双本可以在更好的条件下成为钢琴家的手,如今却更习惯于握笔计算。命运是多么讽刺啊。
爸爸今天又夸你了。我转移话题,说你对市场趋势的分析比公司那些MBA还精准。
程暖的脸微微泛红:只是些粗浅的看法。
不,你是真的很有天赋。我真诚地说,上周你提出的那个线上营销方案,连董事会都赞不绝口。
这三个月来,程暖在商业方面的才能逐渐显现。从最初只是旁听父亲谈论公司事务,到后来能提出建设性意见,她的进步快得惊人。父亲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像看一个继承人,而不是失而复得的女儿。
对了,程暖突然想起什么,这些是给你的。她指向那摞书,《食物与记忆》、《风味之道》,还有几本米其林主厨的传记。你上次说对烹饪感兴趣...
我惊讶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厨艺的精髓》,封面上是各种香料的特写。你记得
当然。程暖微笑,你说小时候最快乐的记忆是和外婆一起做饼干。那天你描述饼干出炉时的样子,眼睛都在发光——比你谈钢琴比赛时生动多了。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谢谢。我轻声说,突然感到一阵愧疚。最近我越来越少陪程暖去医院看望程芳了,总是用练琴或社交活动当借口。而程暖,却连我随口提的兴趣都放在心上。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是父亲的助理,声音急促:俞小姐,您父亲突发头晕,已经送回家了。他想见您和程小姐。
我和程暖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立刻冲向主楼。
父亲躺在书房的沙发上,面色苍白,母亲正用湿毛巾敷他的额头。看到我们进来,他勉强坐起身: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是过度疲劳。
您应该休息。程暖快步走过去,熟练地调整他身后的靠垫,公司的事可以等等。
父亲摇摇头:等不了。瑾儿,把门关上。
我关上门,感到一阵不安。父亲向来是铁打的身体,通宵工作后还能精神抖擞地打高尔夫的那种人。看到他这样虚弱,某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了我。
公司出了问题。父亲直截了当地说,大问题。
他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们。里面是一份财务报告,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大量用红笔圈出的部分触目惊心。
过去半年,我们的核心产品线销售额下降了40%。父亲的声音沉重,竞争对手推出了革命性新技术,而我们研发部门的突破遥遥无期。如果下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再失败...
他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后果。俞氏集团是上市公司,股价一旦崩盘,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翻看着报告,手指微微发抖。
不想让你们担心。母亲轻声说,而且...我们以为能解决。
程暖已经快速浏览完全文,眉头紧锁:传统营销渠道的效果确实在下降,但线上数据还有提升空间。如果重组数字营销团队,调整产品定位...
没用的。父亲苦笑,问题出在产品本身。我们的技术落后了,再好的营销也救不了。
书房陷入沉默。窗外,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血色。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俞家这座看似坚固的城堡,可能随时倒塌。
也许...也许我能帮忙。我犹豫地说,我认识莱恩科技的小开,他们专攻智能硬件...
陈威父亲摇头,他父亲上个月刚和我们的竞争对手签了战略合作协议。
我的心沉了下去。陈威曾热烈追求过我,送花送礼物,频繁约我出去。拒绝他后,他一度表现得很不愉快。如果现在去求他...
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方案。程暖突然说,不是修修补补,而是彻底重新思考产品定位和商业模式。
父亲抬起头:你有想法
程暖的眼睛亮得惊人:给我三天时间。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凌晨两点,我轻手轻脚地来到程暖的房门前,发现门缝下还透着光。敲门后,我看到一个令我震惊的场景——程暖的房间里贴满了便签纸和图表,笔记本电脑开着十几个网页,床上摊满了文件和书籍。
你在干什么我目瞪口呆地问。
研究。程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兴奋地向我解释她的发现:俞氏集团的核心产品是高端厨房电器,但近年来市场趋于饱和。而一个被忽视的细分市场——小型、智能化、适合都市年轻人的厨具,正在爆炸式增长。
看这个。她调出一组数据,25-35岁人群的厨房使用习惯完全不同于我们的传统客户群。他们需要多功能、易清洁、适合小空间的产品,最好还能连接手机。
但我们没有这类产品...
我们有!程暖激动地说,三年前收购的晨星电子就有相关专利,只是被束之高阁了。如果重组这些技术,加上新的设计理念...
我看着她滔滔不绝地分析市场趋势、用户画像、供应链优化,突然意识到程暖的天才之处——她能从混乱的数据中看到规律,把看似无关的点连接成线。这不是从商学院能学来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才能。
太棒了。我由衷地说,但时间太紧了,你一个人...
所以你需要帮我。程暖抓住我的手,你认识行业里的人,了解上流社会的消费心理。我们可以一起完善这个方案。
我的手被她握得发疼,但那种疼痛让我感到奇异的踏实。这是程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需要我,不是作为礼仪老师,不是作为向导,而是作为合作伙伴。
接下来三天,我们几乎足不出户。程暖负责技术分析和财务模型,我则联系设计团队和潜在合作伙伴。我们争论、妥协、互相启发,最终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了一份令父亲震惊的方案。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父亲在董事会上说,尤其是这个'共享厨房'概念,把硬件销售转为服务订阅...
程暖站在投影仪前,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董事们的尖锐问题。她穿着我借给她的深蓝色套装,看起来既专业又不失亲和力。当最苛刻的财务总监都点头赞同时,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会后,父亲罕见地拥抱了我们两个:女孩们,你们可能刚刚拯救了公司。
程暖的脸红得像苹果,而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受——骄傲,是的,但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程暖在俞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甚至是我都无法替代的位置。那么我呢钢琴不再让我快乐,商业又不是我的强项,我究竟是谁
庆功宴上,这种思绪被一个意外打断。陈威不请自来,带着夸张的笑容和过分的热情。
听说俞氏有了大动作他举着香槟靠近我和程暖,我特意来祝贺。
我下意识地挡在程暖前面:谢谢,但这是私人聚会。
别这么冷淡,瑾儿。陈威的目光却越过我,落在程暖身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程小姐吧久仰大名。
程暖礼貌地点头,但我注意到陈威眼中那种熟悉的、捕食者般的光芒——和他当初追求我时一模一样。
我们正在寻找技术合作伙伴。陈威继续说,声音滑腻如蛇,也许程小姐有兴趣详谈
如果有合作可能,请联系俞氏商务部。程暖平静地回答,但耳尖已经红了。
陈威离开后,我抓住程暖的手腕: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程暖皱眉:他只是...
他追过我,被拒绝后到处说我坏话。我压低声音,现在他突然对你感兴趣,你不觉得可疑吗
程暖抽回手:也许他只是想谈生意。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经历就判断所有人。
这句话刺痛了我。程暖不相信我的判断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第二天,我的担忧成真了。周婷恰好在健身房遇到我,故作神秘地说:你那个'妹妹'挺有手段嘛,刚来几个月就勾搭上陈威了。听说他们昨晚聊得很...深入。
我的血液瞬间冰冷:你胡说什么
别生气嘛。周婷假惺惺地拍拍我,圈子里都在传,程暖接近俞家就是为了人脉和资源。现在她找到更好的跳板了...
我没听完就冲出了健身房。这些恶毒的谣言从何而来更重要的是,程暖知道吗
回家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是程暖的花店同事张明,一个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
俞小姐,你得阻止程暖。他的声音急促,陈威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利用她!
什么意思我警觉地问。
陈威昨天去花店找过程暖,今天又来了,说什么要请她当商业顾问。张明的声音充满嫉妒,但他明显别有用心!
我的心沉了下去。陈威去花店找程暖为什么她没告诉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勉强说。
不只是我,整个花店的人都在议论。张明补充道,说程暖攀上高枝就变心了,还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俞家的钱...
挂断电话,我的思绪一片混乱。谣言已经传到程暖的工作场所了她每天面对这些闲言碎语,却从没向我抱怨过
回到家,我直奔程暖的房间,却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透过半开的门缝,我看到程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赫然是陈威的脸。
...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了。陈威说,这些内部数据应该对你们的方案很有帮助。
程暖点点头:谢谢,但这些涉及商业机密,我可能需要先...
别担心,你姐姐不会知道的。陈威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我猛地推开门,屏幕上的陈威明显吓了一跳。
瑾儿!程暖转过身,脸色变了。
出去。我对陈威说,声音冷得像冰。
陈威很快恢复镇定:俞小姐,我只是...
现在。我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房间里一片死寂。程暖站起来,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我声音发抖,背着我联系陈威接受竞争对手的内部资料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程暖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们只是在讨论市场趋势。那些资料是公开的行业分析...
我听到他说'内部数据'!我逼近她,还有'小秘密'程暖,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试图帮忙!程暖提高了声音,而你,像对待犯人一样监视我!
外面都在传你利用俞家接近陈威!我脱口而出,花店的人说你攀高枝变心,周婷说你从一开始就...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程暖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
所以你也相信这些。她轻声说,声音里的失望比愤怒更伤人,三个月了,我以为你至少...了解我一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程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是姐妹。但显然,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是个觊觎俞家财富的冒牌货。
程暖...
请出去。她转过身,肩膀僵硬,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站在原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我默默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苍白的界线。我突然意识到,那条线一直存在于我和程暖之间——不是财富或地位的差异,而是信任的裂痕。今晚,那道裂痕被撕开了,而我不知道该如何修补。
5
凌晨三点,我依然瞪着天花板无法入睡。程暖那句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我的心脏。手机屏幕亮起,是第三条未读消息——来自程暖:我去医院陪妈妈住几天。别担心。
别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我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停止这种令人窒息的自责。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束光线从缝隙中漏出来。这么晚了,是谁
推开门,我看到父亲伏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文件,领带松开,眼镜滑到鼻尖。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爸爸
他猛地抬头,迅速合上文件夹,但不够快——我看到了陈氏集团的标志。
瑾儿,你应该休息。
公司的事还没解决我走到他身边,我以为我们的方案...
方案很好。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但陈氏正在恶意收购我们的股份。如果继续下去,下个月的股东大会上,我们可能会失去控股权。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陈威家
父亲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最近和程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喉咙发紧:为什么这么问
陈威今天打电话给我,父亲的声音变得冰冷,暗示如果能促成他和程暖的'关系',陈氏会重新考虑收购计划。
我的手指掐进掌心:他威胁我们
更像是勒索。父亲苦笑,他说程暖对他'很有好感',但我了解那孩子,她不是那种...
当然不是!我打断他,这都是陈威的阴谋。他故意接近程暖,散布谣言,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削弱俞家!
话一出口,一切都明朗了。陈威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先追求我失败,然后转向程暖,利用我们姐妹间的猜疑制造裂痕。而我,像个傻瓜一样正中他下怀。
我需要见程暖。现在。我转身就要走。
父亲叫住我:等等。把这个带上。他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U盘,里面有陈氏不正当竞争的证据。如果...如果需要的话。
我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U盘,仿佛它是救命稻草。
清晨五点的医院走廊空荡寂静,只有护士站的灯光亮着。我轻手轻脚地走到307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内张望。
程暖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身上只盖着一件外套。病床上的程芳也闭着眼睛,但脸色比上次见时好了许多。
我正要推门,突然听到程芳轻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程暖动了动:吵醒您了
你翻来覆去一晚上,出什么事了
一阵沉默。我屏住呼吸。
我和俞瑾吵架了。程暖的声音很轻,她...她不相信我。
我的心揪成一团。
因为那个陈家的男孩程芳问。
您怎么知道
张明给我发信息了,说整个花店都在传闲话。程芳叹了口气,小暖,你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程暖的声音突然哽咽,如果她那么容易就相信那些谣言,说明她从来没真正信任过我。
傻孩子。程芳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家人之间也会有误会。重要的是不要因为骄傲,失去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
但俞家不是...
是你另一个家。程芳打断她,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这三个月,每次看到你和俞先生讨论问题时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才是你亲生父亲。你们思考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妈妈...
而我,程芳继续说,声音有些颤抖,我永远是你妈妈,但你不该为我放弃属于你的机会和生活。就像...就像二十年前,我不该因为私心,隐瞒知道抱错孩子的真相。
门外的我如遭雷击。什么程芳早就知道
程暖显然也震惊了:您...您在说什么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贴在门上,心跳如鼓。
那年你三岁,生病住院需要输血。程芳的声音变得遥远,医生发现我们的血型不匹配,进一步检查确认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查了记录,怀疑是和同一天出生的俞家孩子抱错了。
我的手死死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我偷偷去看了那个小女孩,程芳继续说,声音里充满愧疚,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被保姆和父母围着,像个小公主...而我当时刚失去工作,连你的奶粉钱都凑不齐。我想,也许错误是上天安排的。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您就...一直没说程暖的声音颤抖着。
我告诉自己,等条件好一点就去坦白。但一年又一年,始终没有'合适的时候'。程芳轻声啜泣,直到你养父去世,直到我生病...现在想来,如果早点说出来,也许两个家庭都能...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轻轻推开门。程暖和程芳同时转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
瑾儿程暖睁大眼睛。
我径直走到程芳床前,跪了下来:您给了我妈妈最珍贵的礼物——把程暖培养得这么好。谢谢您。
程芳的眼泪滚落下来,她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孩子,对不起...
不,我握住她的手,没有对不起。如果不是那个'错误',我不会拥有过去二十一年的爱,也不会遇到程暖这样的妹妹。
站起身,我转向程暖,她眼中的防备已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脆弱和不确定。
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我拿出父亲的U盘,关于陈威,关于公司,关于...我们的误会。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解释了陈威家族的阴谋,以及我是如何愚蠢地落入他的陷阱。程暖安静地听着,表情逐渐从受伤变为理解。
所以那些谣言...
是他故意散布的。我咬着嘴唇,而我像个白痴一样相信了。程暖,对不起。我害怕失去父母的爱,更害怕失去你这个妹妹...所以当听到那些话时,我反应过度了。
程暖摇摇头: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陈威联系我的事,但我不想让你担心...她顿了顿,而且...我确实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市场数据。
什么
别担心,都是公开信息。程暖微微一笑,只是通过他的渠道更容易获取。我一直在分析陈氏集团的商业策略,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财务操作...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后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最后一页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恶意收购
你早就怀疑他了我目瞪口呆。
商业直觉。程暖耸耸肩,他的问题太专业了,不像是对我有兴趣,更像是...打探情报。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她:天啊,我真是个白痴!你才是真正的商业天才,而我居然怀疑你会上陈威的当!
程暖在我怀里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回抱住我:所以...我们和好了
如果你能原谅我这个糊涂姐姐的话。
她退后一步,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只有一個条件。
什么
我们一起解决这个危机。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有個计划。
程暖的计划大胆而精妙。两天后,在俞氏集团的紧急董事会上,我们共同展示了陈氏集团的不法证据和我们的反击方案。程暖负责技术分析和财务重组,我则联系了媒体和家族朋友,发动了一场漂亮的公关反击。
最精彩的部分是程暖设计的预售计划——将还在研发中的新产品提前预售给忠实客户,不仅迅速回笼资金,还创造了市场期待。这个创意让董事会全体起立鼓掌。
一个月后,陈氏集团公开道歉并撤回了收购要约。父亲在庆功宴上宣布程暖将正式加入公司管理层,而我...我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我要去法国,我站在众人面前,手微微发抖,学习烹饪。
全场寂静。母亲惊讶地捂住嘴,父亲皱起眉头,只有程暖微笑着对我点头。
钢琴曾经是我的全部,我继续说,但这几个月,我发现自己对烹饪的热情远超音乐。程暖让我明白,人生不該被别人的期待定义。
父亲沉默良久,最终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确定吗
从未如此确定过。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好吧。巴黎最好的厨艺学校,我有个朋友是校董...
程暖冲过来抱住我,在我耳边小声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做出这个选择。那天你描述外婆的饼干时,眼里有光。
谢谢你,我紧紧回抱她,谢谢你让我看到真正的自己。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后的秋天,我在上海法租界的小餐馆暖阳正式开业。店面不大,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原木餐桌上时,整个空间温暖如春。
程暖送来的花篮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向日葵和香槟玫瑰,附着一张卡片:给世界上最好的厨师兼姐姐。今天客满,明天米其林!
门口风铃响起,我抬头看到程暖扶着程芳走进来,身后跟着父母和已经长高不少的昊然。程芳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而程暖——现在的俞氏集团市场部总监,刚刚被顶尖商学院录取——比一年前更加自信耀眼。
主厨大人,程暖调皮地行了个礼,给我们留位置了吗
最好的位置。我领着他们到窗边的长桌,今天有特别菜单——外婆的黄油饼干升级版,和程暖最爱的番茄浓汤。
父亲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骄傲:生意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好。我笑着指向墙上的照片——我和程暖在厨房里忙碌的合影,很多人来不只是为了食物,还想见见'那对传奇姐妹'。
程暖扮了个鬼脸:谁让你接受那家杂志采访的《真假千金联手创业记》,标题俗死了。
但效果不错啊。我捏了捏她的脸,转向两对父母,对了,下周程暖的开学派对,你们都来吧
当然。母亲——现在是林雅芝和程芳同时回答,然后相视一笑。
这一年里,最奇迹的不仅是生意的成功,还有两个家庭的融合。程芳和母亲成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喝茶;父亲则暗中资助了程芳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实现她多年的梦想。
午餐后,程暖留下来帮我收拾。我们肩并肩站在洗碗机前,像过去一年在餐厅厨房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默契配合。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突然问,在花店外面。
程暖笑了:你穿着那件贵得要死的风衣,偷看得太明显了。
我当时觉得你是个威胁。
我当时觉得你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我们相视而笑。水槽上的窗户映出我们的倒影——不再是被命运捉弄的对手,而是共同改写命运的姐妹。没有血缘,却比血缘更亲;不同性格,却互补得恰到好处。
对了,程暖擦干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开业礼物。
盒子里是一把纯银的厨师刀,刀柄上刻着两个字:初心。
我知道你有更专业的刀具,程暖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想送你些特别的...
我紧紧抱住她,不让她看到我湿润的眼睛。这把刀,这个店名,这个午后阳光里的拥抱——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个医院误打误撞送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一个错误,两个人生,最终找到了各自最好的归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