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签证是很久之前就办好的了。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我订了第二天飞往埃及的机票。
开罗机场的冷气开得很足。
导游站在人群中央,热情地欢迎我们这些游客。
我用生涩的阿拉伯语回应他。
他惊喜地瞪大眼睛：
您会说我们的语言
我摇了摇头。
会说阿拉伯语的另有其人。
二十三岁那年,我和傅延婚礼结束后想去度蜜月。
他揉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们依依想去哪里度蜜月啊
我想了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去埃及吧。
传说,一起看过尼罗河落日的恋人,会被阿蒙拉神庇佑,相伴到永远,白头偕老呢。
好。他说。
依依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可惜,后来中东地区爆发战争。
为了安全着想,我们取消了埃及的行程。
也就在那之后,傅延自学了阿拉伯语。
明明英语在埃及也同样通用。
可当我问他,他却说：
万一哪天去了,身边没导游,碰上只会讲阿拉伯语的人,我能交流,就可以保护依依了。
我不想让依依的安全没保障。
6
沙漠的温差比我想象的大。
尼罗河的夜晚很凉。
我裹紧披肩。
出发前订的是埃及最好的五星酒店。
在客房内就可以欣赏到尼罗河的景色。
我不大爱与人交流。
本不出意外,我不会离开房间。
但导游说,我们幸运遇到了一年一遇的流星雨。
流星雨的最佳观赏位在顶楼。
在等待的期间,手机给我弹送了一条信息。
乔雨晴的新剧开机仪式上了热搜。
照片中,傅延的手虚放在她的后腰处,绅士又克制。
评论区一片祝福：
傅总好宠！这是要公开的节奏吗
听说乔乔是傅总初恋！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她~
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呼吸都停滞了一分。
初恋的名号现在也要抢去吗。
我仰头看向星空,眼睛有些干涩。
流星恰好划过,留下银色的拖尾。
周围游客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曾几何时,我也迷信过这样的传说。
是十八岁的傅延搂着我。
我们一起在天台上对着流星许下愿望。
要永远永远一直在一起。
可能是永远太抽象了。
神明并不能理解这个时间概念。
所以,现在应该在我身边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突然想起签离婚协议那晚。
乔雨晴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姐姐,你占着位置太久了,该把傅太太还给我了。
多可笑啊。
她以为抢走的是王冠。
却不知那王冠内里早已爬满了虱子。
傅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傅延了。
也许在更早之前,在他第一次出轨的时候。
那个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傅延。
就不复存在了。
7
卓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我有些惊讶,异国他乡居然还能见到故友。
周公子,别来无恙。
我举了举手上的酒杯。
周思远,周氏集团二公子。
傅延的死对头。
我和他自结婚三年以来便没再联系过了。
这次异乡再遇,竟不知是感慨还是尴尬。
他晃了晃酒杯。
傅总没来
我笑笑没答。
他很识趣地转移话题。
听说你们要离婚
我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大。
消息传得真快。
他意味深长地笑。
圈子就这么大。
我没回他。
他倒是和我聊起了尼罗河。
传说,一起看过尼罗河的人,会被阿蒙拉神庇佑,相伴到永远,白头偕老呢。
我佯装讶异。
没想到周公子倒是对埃及传说有研究。
圈内谁人不知,周思远,名副其实的执垮。
花红酒绿,奢靡无度是他的形容词。
他冲我一笑。
对于喜欢的人喜欢的事物,自然是要去了解的。
我颔首,自动忽略了他眼神的暧昧。
我不是傻白甜。
他的意图就差写在脸上了。
不过周公子有几处倒是记错了。
原句应该是看过尼罗河落日的恋人。
他啧了一声。
卓依,你还不明白吗
他步步逼近。
我喜欢你！
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脖颈。
老子暗恋你十年了......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
承蒙周公子厚爱。
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都是成年人,同一个圈子的。
有时候话不用说太直白。
我转身离去,听见身后传来酒杯砸碎的声音。
8
回酒店时。
手机炸了。
乔雨晴连发了十几条短信。
其中,有十张是她和傅延的合照。
唯有最后一张照片刺痛双眼。
照片中,傅延搂着乔雨晴。
手里捧着一把蔷薇,对着镜头笑。
背景是漫山遍野的蔷薇。
这本应该是一张很日常的生活照。
可这张照片中的拍摄地点。
却是我和傅延的秘密基地。
他明明曾答应过我。
除了我们俩,谁也不会进去的。
那时我们十八岁。
傅延同我表白的第二天。
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要买下一座山,种满蔷薇！
我笑他。
傻,这个也赚不了多少钱啊。
他摇摇头,一本正经。
我不赚钱,我只想种蔷薇给依依看。
依依喜欢蔷薇,那我就让依依见到蔷薇的一整个春。
于是那年,他做到了。
明明并没有接管家族生意。
却用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下一座根本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山头。
花上了两年时间。
二十岁的春天,我见到了漫山遍野的蔷薇。
红的,白的,争相开艳。
他站在山间,冲我大喊：
依依！看！我做到了！
他说：
依依！这整座山的蔷薇,都是为你而开放的！
他笑：
依依,这里除了你,我不会再带任何一个人过来。
眼泪最终还是不受控制落下。
我以为的放下,原来只是自我麻痹。
手机又震。
是律师发来的信息。
卓小姐,关于您的结婚协议,我们发现了一条隐藏条约。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泛黄的纸张上黑字格外清晰。
若婚姻存续期间,因男方过错或出轨导致感情破裂。
男方净身出户。
最底下,傅延的签名铿锵有力。
我的指尖发颤。
这是二十三岁的傅延。
在最爱我的年纪,给我留下的遗产。
抽噎声再也止不住。
9
与此同时的国内。
傅延已经半个月没见过我了。
卓依去哪了。
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
更何况,结婚三年来。
他每回下班回家,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我。
乍然半个月消失。
让他心底没由来生出一股烦躁。
管家有些迟疑,还是如实道：
夫人半个月前就离开了傅宅。
我们也并不清楚夫人去哪了。
傅延皱眉。
他以为我还在闹小脾气。
直到一个陌生账号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从照片的角度看去。
我和另外一个男人离得极近。
发丝牵勾在一起,嘴角还扬起弧度。
昏暗的灯光下,气氛暧昧得不得了。
任谁看过去,不得说一句郎才女貌。
可那个男人不是他。
傅延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思远。
他的死对头。
他气急地摔下手机。
卓依,为了让我在意,特意去勾引周思远。
你这次倒是长本事了。
他还以为我在国内的某个地方和周思远私会。
查！
三天时间,给我查出夫人在哪。
10
爆炸声响起时。
我正在收拾行李。
突然,我感觉楼层一阵晃动。
紧接着,玻璃震碎。
一道道尖叫声刺破夜空。
酒店内,广播飞速播报着最新战况。
人们火急火燎地跑出客房。
酒店经理服务员尽量地组织着撤离。
酒店外,人头攒动。
直到经理来拉着我往外跑。
死亡的子弹与我擦肩而过。
我才真切意识到。
埃及遭到恐怖袭击了。
信号中断前。
最后看到的是傅延的朋友圈。
他和乔雨晴的合照。
配文：
幸运遇见你。
电闸被打下,灯泡不甘地闪烁了两秒,还是熄灭。
中东乱了。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如走马灯花般浮现出生前的往往。
炮弹枪击声四面八方传来。
我想起还没来得及和父母道一句别。
想起还有离婚协议必须回去签下。
想起了诸多杂事。
却没有再想起傅延。
11
埃及内乱的事情传回国内时。
傅延正和乔雨晴参加着晚宴。
这是乔雨晴第一次见傅延这么频繁地看朋友圈。
往常从不发朋友圈的傅延今天居然为了她罕见发了朋友圈。
这几乎相当于把她介绍到自己的圈内了。
乔雨晴暗自想着。
内心忍不住又生出几分窃喜。
卓依,你比不过我的。
她呢喃道。
走上前,她亲昵地拉起傅延的手。
傅总,我们去窗外看看风景吧。
傅延抬起头。
本因为半天没看到我的点赞信息烦躁而皱起的眉头被抚平。
好。
他宠溺道。
刚站起身。
宴会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
傅延皱眉。
身旁的管家回道：
好像是关于夫人的事。
没有邀请函,被保安拦在外面,在闹着呢。
傅延满脑都是那
关于夫人四个字。
甚至来不及细想。
内心冒出几分窃喜。
都不要自己去找,不过一条朋友圈。
卓依就会死皮赖脸继续回到他身边。
不过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力罢了。
卓依这套已经屡见不鲜了。
这次竟敢出去同别的男人一起。
该晾下她给她点教训。
他面上冷声道。
乔雨晴跟在后面体贴道：
请夫人回去吧,傅总现在心情不好。
还没等管家照做。
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傅总,不好了,夫人遇袭了！
直到那一刻,傅延才知道。
我根本已经出了国。
而那个我说不去的埃及。
却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订机票！现在！
可能是遇袭这两字触到了他的某处神经。
他大脑的某根弦忽的断了。
傅延红了眼。
乔雨晴佯装体贴：
傅总,您先别急,说不定姐姐现在已经安全了呢。
埃及现在太危险了,傅总还是派人去找姐姐吧。
傅延狠狠甩开了乔雨晴。
这是第一次,傅延当众抹了乔雨晴的面子。
他怒瞪着乔雨晴。
都是这个女人。
要不是她,卓依就不会和自己闹脾气去埃及。
要是没有去埃及,就不会遇袭。
他发了狠般掐住乔雨晴的脖子。
要是卓依有事,我要你陪葬！
直到乔雨晴憋红了脸。
傅延才扔下她。
他没再看地上的乔雨晴一眼。
订不到机票就给我开私人飞机！
十分钟后我出发不了,你们全部人都给我辞职！
我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他踹翻酒杯。
助理快步离去,宴会内众人面面相觑。
身后的乔雨晴不甘咬住下唇。
明明还差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卓依还不死！
她面庞狰狞起来。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12
我在中东的一家医院醒来。
喉间满是血腥味。
睁开眼。
对上了周思远通红的眼。
我挣扎着坐起身。
谢谢你救了我。
在遇到袭击后。
是周思远救的我。
他从废墟中硬生生扒出我。
然后长途跋涉。
来到偏离袭击中心的医院。
你快躺下！好好休息！
周思远见我坐起来,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喧嚣声。
有些耳熟。
先生！您不能进去！
先生！
先生！
好像是护士们在阻拦什么人。
下一秒,我的病房门口忽得被打开。
满面胡渣的傅延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居然昏睡了整整半个月。
周思远！你离我妻子远一点！
他怒吼。
你们离婚了,卓依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还没正式领结婚证之前,卓依在法律上依旧是我的妻子！
周思远只能不甘离去。
离开之前,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眼里满是不甘。
对哦。
离婚冷静期还有十天。
傅延却像是变了个人般。
整日整夜守在我身旁。
依依,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我把乔雨晴赶走了。
我别开脸。
傅延。
你我之间,相隔的不单只有乔雨晴一个。
在婚后第二年,你出轨的第一个。
我们就再无可能了。
我感受到手背上水滴的触感。
傅延罕见地在我跟前掉了泪。
我有些恍惚。
上一次,傅延为我哭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求婚成功那天。
他抱着我,泣不成声。
依依,上天对我真好,把你送给了我。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再见故人泪,却非旧事景。
回国那日下着雨。
爸妈在VIP通道等我。
妈妈抱着我哭。
傻孩子...
爸爸直接去了傅氏。
听说砸了他的乔雨晴办公室。
傅延没还手。
13
离婚冷静期最后期限。
傅延缺席了。
依依,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他哀求道。
回国这几天。
乔雨晴被雪藏。
他的兄弟接连破产。
铺天盖地的娱乐扑向延星娱乐。
微博瘫痪。
傅延用大号发言：
此生只爱卓依。
我面无表情,关掉微博。
起诉离婚吧。
如果好聚好散做不到。
那么二十三岁的承诺也该派上用场了。
开庭前一天。
网上突然出现一则视频。
被雪藏的乔雨晴出现在银幕。
视频中,她泣不成声。
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控诉。
称在她还是糊咖时,我就给她使绊子。
后面因为她和傅延合作越来越多。
我善妒。
吹枕头风。
把她的资源转移。
还放出伪造的证据。
一些乔雨晴的死忠粉跑到我的微博。
你这个泼妇,怪不得傅延要跟你离婚。
就是你这个女人吧,嫉妒我家姐姐,真是最毒妇人心。
罕见的。
延星娱乐居然出来公关了。
不仅删除了乔雨晴的视频。
还辟谣了她关于我的言论。
随后。
我对乔雨晴以及在骂的我最狠的网友提起了起诉。
乔雨晴慌了。
网友们也慌了。
开庭那天是阴天。
我的律师很负责。
关于傅延出轨的证据他收拾的很详细。
在双方律师对峙环节。
傅延的律师还想给我来一手感情牌。
我笑了笑。
不置可否。
傅延从远处看过来。
也许是我眼底的冷意刺痛了他。
我自愿净身出户。
他忽的打断法官。
他的律师不可置信回过头来。
嗤。
正合我意。
我没有丝毫动容。
转身离开原告席。
法院外。
太阳不知何时爬升了起来。
艳阳高照。
正阳媚。
拿到离婚证那天。
傅延拽住我的手。
卓依,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可能因为心中一桩事了却的原因。
我心情愉悦几分。
破天荒第一次正式回答他这个问题。
傅延,二十三的卓依也许会因为旧时的情谊而选择妥协。
可现在是二十六岁的卓依。
经历了你两年背叛的卓依。
我冲他笑。
人究其一生不过三万天。
在我仅有的生命里。
曾爱过你一万天,我并不后悔。
我的眼底的释怀。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傅延没再在我眼底见到一丝半点的爱意或者情谊。
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傅延突然有点慌乱。
这是第一次傅延松开了我的手。
对不起。卓依。
这句道歉来得已经很迟了。
我现在并不需要。
所以我摇了摇头。
然后转过身离开了民政局。
外面的世界。
车水马龙。
父母捧着一束新鲜的蔷薇。
祝我迎来新生。
远处周思远在人群中静静地目送着我。
更远处,我的助理还等着我。
番外一
再次见到周思远,是一个下午。
助理从外面捧回一束玫瑰,有些纠结：
卓总,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丢了吧。我头也不抬。
助理还没来得及答应,一阵带着恼火的声音响起。
卓依,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的笔顿了顿。
小谢,无关紧要的人不要随便放进公司。
周思远动了气,推开助理来到我跟前,强迫我抬起头。
卓依,你非要这样吗
我不是傅延,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试试呢。
我眼神平静看着他。
周思远,你比不上傅延。
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玫瑰。
周思远还想辩解什么,紧跟而来的保安就把他钳制住。
离开办公室,我听见身后男人不甘的咒骂。
卓依,你不过是个女人家,公司留在你手里迟早破产......
破产吗
那也不可能在我手底下。
我没有回头。
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个一事无成的浪子有什么本事。
又凭什么。
以我的性别来定决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