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心动
急诊室的灯光永远那么刺眼。
程墨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刚处理完一个醉酒摔伤的病人,正打算趁着难得的间隙去休息室眯一会儿,护士站的呼叫铃又响了起来。
程医生,新来的急诊病人,23岁女性,右下腹剧烈疼痛,疑似急性阑尾炎。护士小林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
程墨点点头,迅速调整状态,快步走向3号诊室。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检查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双手紧紧按着腹部,整个人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
你好,我是程墨医生。他走近病床,声音刻意放轻,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苏雨晴。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嘴唇因为疼痛而颤抖。
程墨戴上手套,开始进行初步检查。疼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在哪个位置
大概...三小时前。苏雨晴艰难地回答,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我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但越来越厉害...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程墨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她右下腹时,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麦氏点压痛明显,程墨对一旁的护士说道,准备血常规和腹部B超,怀疑急性阑尾炎。
护士迅速去安排检查,程墨则继续询问病史：有恶心呕吐吗发烧吗
苏雨晴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恶心...没吐。不发烧...至少我感觉不到。
程墨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神飘忽,似乎在强忍疼痛。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指节都泛白了。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他心头微微一紧。
再坚持一下,检查很快就好。他轻声安慰道,然后转身去准备检查设备。
半小时后,检查结果证实了程墨的初步诊断——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当程墨告知苏雨晴这个结果时,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必须...现在手术吗她声音颤抖,我明天...有个重要项目要交...
程墨皱眉：苏小姐,阑尾炎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穿孔,那会更危险。项目可以延期,健康不能。
苏雨晴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终于点点头：好...好吧。但我...没有家人在这边...
我们会按急诊流程处理。程墨说,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
不用了,她勉强笑了笑,我父母在外地,不想让他们担心。我自己可以签同意书。
程墨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他见过太多病人,但很少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考虑不让家人担心。
手术很顺利。第二天查房时,程墨发现苏雨晴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用笔记本电脑工作,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术后第二天就工作程墨站在床边,语气中带着不赞同。
苏雨晴抬头,看到是他,嘴角微微上扬：程医生。伤口还有点疼,但脑子是清醒的。这个项目今天必须交,客户等着呢。
程墨拿起床头的病历查看,同时说道：你知道术后休息的重要性吗伤口愈合需要时间,过度劳累会影响恢复。
我知道,但是...她叹了口气,自由职业者没有病假这一说。不做就没有收入。
程墨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平面设计师,偶尔接些插画工作。她回答,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打,这次是给一家儿童出版社做绘本。
程墨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做了例行检查后就离开了。但那天晚些时候,他又转回了苏雨晴的病房,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
喝点热的,有助于睡眠。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医院wifi密码我写在便签上了,信号好一点。
苏雨晴愣住了,抬头看他时眼里有惊讶和感激：谢谢...这太贴心了。
程墨只是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听见她轻声说：程医生,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让他脚步一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回头,对上她真诚的目光,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工作。最后他这样回答,然后迅速离开了病房。
一周后,苏雨晴出院了。程墨本以为这只是他职业生涯中又一个普通的病例,很快就会忘记。然而命运似乎另有安排。
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程墨正在门诊值班。当护士叫到苏雨晴这个名字时,他愣了一下,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诊室。
比起住院时,现在的苏雨晴气色好了很多。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但眼神中的疲惫和紧张却显而易见。
苏小姐程墨有些惊讶,是术后有什么问题吗
苏雨晴摇摇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是...是别的问题。最近总是心悸、头晕,晚上睡不着觉...我想可能是压力太大。
程墨仔细观察她,确实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不少,眼下黑眼圈更加明显。持续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了。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开始以为是感冒,但症状一直不消失。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我有时候会突然喘不上气,感觉要窒息一样。
程墨立刻警觉起来：听起来像是焦虑症的症状。最近生活中有特别大的压力吗
苏雨晴的睫毛轻轻颤动,程墨注意到她眼眶微微发红。工作...接了个大项目,连续熬夜两周。然后...前男友突然联系我,说要复合,但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墨轻轻点头,开始做详细检查。听诊时,他能感觉到苏雨晴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心跳也偏快。一系列检查后排除了器质性疾病,更加印证了他的初步判断。
从症状来看,很可能是焦虑症伴随轻度抑郁。程墨放下听诊器,我建议你先做心理评估,必要时可以配合药物治疗。但最重要的是调整生活方式,减轻压力源。
苏雨晴咬着嘴唇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程墨看着她脆弱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主治医生,定期随访。焦虑症需要长期管理。
苏雨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真的可以吗
当然。程墨微笑,这是我的专业领域之一。
就这样,程墨成了苏雨晴的定期随访医生。起初,他们的接触严格限于医疗范畴。程墨给她开了温和的抗焦虑药物,教她呼吸调节技巧,制定作息计划。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关系渐渐超出了单纯的医患关系。
第三次复诊时,苏雨晴的状态明显好转。她甚至带来了一本刚出版的儿童绘本。
这是我的新作品。她有些害羞地把书递给程墨,想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程墨翻开绘本,里面是充满童趣的插画,讲述一只小兔子克服恐惧的故事。画风温暖细腻,完全看不出作者本人正经历着焦虑困扰。
这太棒了。程墨由衷赞叹,你有惊人的才华,苏雨晴。
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其实...书里的小兔子,有一部分灵感来自你。你教我的呼吸方法,我把它画成了小兔子学吹蒲公英的场景。
程墨愣住了,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期待每次与苏雨晴的见面,不仅因为医生的责任,更因为...他想见到她。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医生不该对患者产生超出职业范围的感情,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他强迫自己回到专业状态,开始例行询问她的症状改善情况。
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
第五次复诊时,正值深秋。苏雨晴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和棕色长裙走进诊室,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发梢微微卷曲。程墨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把湿漉漉的伞。
外面雨很大他问,接过她递来的病历本。
嗯,突然下的。苏雨晴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不过我喜欢雨天,空气特别清新。
程墨笑了：我也是。医学院时,我经常在下雨天去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
真的吗苏雨晴眼睛一亮,我大学时也总这样！下雨天画画特别有灵感。
他们相视一笑,突然发现彼此有这么多共同点。接下来的问诊不知不觉变成了轻松的聊天,程墨甚至忘记看时间,直到护士敲门提醒下一位患者在等待。
送走苏雨晴后,程墨坐在办公桌前,心情复杂。他知道自己已经越界了。医生和患者之间应该保持专业距离,但他却无法控制地被苏雨晴吸引——她的才华、她的坚韧、她眼中那种即使在困境中也不熄灭的光芒。
那天晚上,程墨辗转难眠。他起身倒了杯水,站在窗前看着雨后的城市夜景。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短信。来自苏雨晴。
程医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今天忘记问了,新开的药如果饭后忘记吃了,可以补服吗
程墨盯着屏幕,理智告诉他应该简短专业地回复。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出了更多内容：可以补服,但尽量不要养成习惯。这么晚还没休息
发出去后他就后悔了。这太不专业了。
苏雨晴很快回复：刚赶完一个设计稿。听你的话,已经减少接单量了,但这个客户很重要。
程墨犹豫再三,还是回复道：健康更重要。早点休息吧。
好的,医生大人~后面跟着一个笑脸emoji。
程墨放下手机,心跳加速。这个小小的玩笑和表情符号,让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向私人领域迈进了一步。他既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又被强烈的职业道德感谴责着。
第二天晨会上,主任医生宣布了医院新的职业道德规范,特别强调了医患关系的边界。程墨如坐针毡,感觉每句话都像是在针对自己。
尤其是长期随访的病人,主任严肃地说,更容易产生情感依赖。我们必须时刻保持专业距离,任何超出医疗范畴的关系都是不被允许的。
会议结束后,程墨决定调整自己的态度。下次见面,他必须重新划清界限。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苏雨晴按预约时间来到诊室时,她的状态比程墨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糟糕。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发生什么事了程墨立刻忘记了所有决心,关切地问道。
苏雨晴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突然夺眶而出：项目...项目被客户全盘否定了。三个月的心血...他们说风格完全不对...要换人重做...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积蓄都投在这个项目上了...
程墨的心揪紧了。按照规程,他应该保持冷静,提供专业建议。但看着苏雨晴崩溃的样子,他做出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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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轻轻抱住了她。
苏雨晴僵住了,然后在他肩头彻底崩溃,泪水浸湿了他的白大褂。程墨能感觉到她瘦弱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会好起来的,他轻声说,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刻,程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医患关系来定义对苏雨晴的感情了。而当苏雨晴慢慢抬起头,用泪眼朦胧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挣扎和悸动。
越界的拥抱
苏雨晴的泪水浸湿了程墨的白大褂,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触及皮肤。程墨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理智重新占据上风时,程墨像触电般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他的耳根发烫,心跳声大得似乎整个诊室都能听见。
抱歉,他声音干涩,我不该...
苏雨晴用手背擦去眼泪,摇了摇头：不,是我失态了。谢谢你,程医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眼神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诊室里的空气凝固了。程墨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回到专业状态：关于你的项目,损失有多大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预付金要全部退还,而且已经投入了所有材料费和助手费用。她苦笑着,大概是我半年的收入。
程墨皱眉：合同没有约定修改次数和违约条款吗
有,但...苏雨晴低下头,对方是行业里有影响力的大客户,如果坚持按合同来,以后可能接不到工作了。
程墨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见过太多像苏雨晴这样有才华却因为不懂保护自己而吃亏的年轻人。我可以介绍你认识医院的律师朋友,也许他能给你一些建议。
苏雨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可以吗那太...
当然,程墨打断她,刻意保持专业口吻,作为你的医生,你的心理健康是我的首要考虑。工作压力是诱发焦虑的重要因素。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在电脑上调出苏雨晴的病历记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却心不在焉。那个拥抱的触感仍残留在他的手臂上,挥之不去。
我会给你调整一下药物,他盯着屏幕说,另外建议你每周来做一次心理咨询,直到这个危机过去。
好。苏雨晴轻声应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程墨的侧脸上。
程墨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阳光一样灼热。他不敢回望,害怕一旦对上那双眼睛,自己又会做出什么不专业的举动。
今天就这样吧,他快速打印出处方递给她,如果症状加重,随时联系。
苏雨晴接过处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程墨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苏雨晴站起身：那我先走了,谢谢程医生。
程墨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诊室。门关上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作为医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玩火。
那天晚上,程墨辗转反侧。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苏雨晴泪眼婆娑的样子,感受到她在他怀中的温度。凌晨三点,他放弃入睡的尝试,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就像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他拿起手机,翻到苏雨晴的号码,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他放下手机,转而打开电脑查询医院关于医患关系的规定。
医务人员不得与患者发展超出医疗范畴的私人关系...白底黑字的条文冰冷而明确。
程墨苦笑着灌下一口酒。七年的医学院,三年的住院医培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道德困境。酒精在胃里燃烧,却无法温暖他发冷的心。
第二天查房时,程墨精神恍惚,差点开错药。护士长关切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能借口值夜班太累搪塞过去。午休时间,他独自躲在天台,试图理清思绪。
程医生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墨浑身一僵。他转身,看到苏雨晴站在天台入口处,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我...我来给小林护士送设计稿,苏雨晴解释道,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她走近几步,你看起来不太好。
程墨下意识地后退：只是工作累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袋上,什么设计稿
哦,小林护士请我设计她女儿的生日邀请卡。苏雨晴微笑着打开纸袋,展示里面的作品,昨天的事之后,我决定接些小单子维持生活,等度过难关再考虑大项目。
程墨忍不住凑近看。邀请卡上是可爱的动物图案,充满童趣又不失精致。很漂亮,他由衷赞叹,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苏雨晴的脸微微泛红：谢谢。其实...她犹豫了一下,我带了午餐,想着如果你没吃的话...
程墨这才注意到纸袋下面还有一个便当盒。他的心跳加速,既感动又惶恐。这不合适,苏雨晴。我是你的医生。
我知道,苏雨晴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只是想谢谢你昨天的帮助。如果你觉得困扰,我马上走。她转身欲走。
等等。程墨叫住她,内心天人交战。最终,他叹了口气：天台风大,去休息室吃吧。作为医生,我有责任确保患者按时进食。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但苏雨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医生休息室,幸好里面空无一人。
苏雨晴打开便当盒,里面是精致的寿司和沙拉。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专业...
程墨拿起一块寿司尝了尝,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很好吃,他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厨艺也这么好。
我爸爸是日料厨师,苏雨晴笑着说,小时候经常在厨房帮忙。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他总说,食物能治愈人心。
程墨注视着她谈起父亲时发亮的眼睛,突然很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她的童年,她的梦想,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种渴望如此强烈,让他几乎窒息。
程医生苏雨晴疑惑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程墨猛地回神：抱歉,走神了。他放下筷子,苏雨晴,关于我们...
我知道,苏雨晴打断他,声音低沉,这不合适,也不专业。我明白。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但请允许我说完——我喜欢你,程墨。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作为一个人。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程墨脑海中炸开。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程医生急诊科需要支援,重大车祸！护士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程墨立刻站起身,职业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得走了。他匆忙整理白大褂,犹豫了一下又回头说,我们...之后再谈。
苏雨晴点点头,目送他冲出门去。便当盒里的食物几乎没动过。
接下来的三天,程墨忙于处理车祸伤员,几乎没有时间思考个人问题。但每当有片刻喘息,苏雨晴那句我喜欢你就会在他耳边回响,让他的心既甜蜜又痛苦。
第四天早晨,程墨刚结束一个通宵手术,疲惫不堪地走向更衣室。走廊拐角处,他意外地看到了苏雨晴。她正在护士站和小林护士说话,手里拿着设计图纸。
程墨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转角处观察。苏雨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正在向小林护士解释设计细节,表情专注而生动,完全不像在他面前时那样紧张不安。
这一刻,程墨突然意识到,他喜欢的正是这样的苏雨晴——才华横溢、坚韧不拔,即使在困境中也不放弃追求美好。不是作为需要他照顾的患者,而是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个体。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也许,他们之间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他不再是她的医生...
程医生小林护士发现了他,挥手招呼,正好,苏小姐的设计稿完成了,你要不要看看
程墨僵在原地,进退两难。最终,他强迫自己走上前去,刻意保持专业距离。很忙,下次吧。他简短地说,然后迅速离开,甚至不敢看苏雨晴一眼。
但走出几步后,他听到苏雨晴轻声说：没关系,我理解。
那声音中的失落像刀子一样刺进程墨的心。他几乎要转身回去,但理智再次占了上风。现在不是时候,他需要更周全的考虑。
当天下午,程墨预约了医院的心理咨询师——不是为自己,而是想咨询关于医患关系转换的专业意见。咨询师张医生是他的前辈,经验丰富。
理论上,张医生听完他的隐晦提问后说,在医患关系完全终止两年后,双方可以发展私人关系。但实际操作中,医院通常建议医生主动申请调岗或患者转院,以规避道德风险。
程墨若有所思：如果...如果感情已经产生了呢
张医生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看着他：程墨,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程墨没有直接回答,但泛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
张医生叹了口气：我认识你七年了,从没见你这样过。他停顿了一下,如果真的无法控制感情,我建议你尽快申请调岗或让患者转院。越早切断医患关系,对双方伤害越小。
程墨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就在程墨准备提交调岗申请的当天,医院里突然传开了一个谣言——程医生与女患者有不正当关系。
流言像野火般蔓延,等程墨察觉时,已经惊动了院领导。下午三点,他被叫进了院长办公室。
程墨,院长面色严肃,有人举报你与一位苏姓患者关系不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墨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苏雨晴确实是我的患者,我一直在为她治疗焦虑症。我们的关系严格保持在医疗范畴内。
是吗院长推过来几张照片,那这些怎么解释
照片上是他和苏雨晴在天台的画面,还有在休息室共进午餐的情景。拍摄角度刁钻,让原本平常的互动看起来暧昧不清。
程墨的手心渗出冷汗：这完全是断章取义。天台是公共区域,午餐是她带给小林护士顺便...
程墨,院长打断他,医院最近在评选'医德模范单位',不能有任何丑闻。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主动申请调离,要么医院启动调查程序。
程墨握紧拳头。他知道所谓的调查不过是走形式,结果早已注定。我明白了。我会提交调职申请。
走出院长办公室,程墨的手机响了。是苏雨晴。
程医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做...
谁程墨心头一紧。
我前男友,赵明。苏雨晴抽泣着,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的事,威胁说要让我'身败名裂'...我没想到他会找到医院去...
程墨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如此。别担心,他安慰道,我会处理好的。
不,这太不公平了！苏雨晴突然激动起来,我要去医院解释清楚！这根本不关他的事,我们之间...
苏雨晴,程墨轻声打断她,冷静点。你现在情绪激动,对事情没有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控制不住感情...
不,程墨坚定地说,不是你的错。感情从来不是错误。
挂断电话后,程墨站在走廊窗前,看着夕阳西下。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不是逃避,不是否认,而是勇敢面对——以正确的方式。
当晚,他敲响了苏雨晴公寓的门。
苏雨晴打开门时,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看到程墨,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程医生你怎么...
可以进去说吗程墨问,声音异常平静。
苏雨晴侧身让他进门。公寓不大但整洁,墙上挂着几幅她的画作,桌上散落着设计草图。典型的艺术家住所。
程墨深吸一口气,直视她的眼睛：我决定申请调往市立医院。同时,我会把你的病历转交给张医生,他是很好的心理科专家。
苏雨晴的脸色瞬间苍白：你...你要走了因为那些谣言
不,程墨摇头,因为我喜欢你,苏雨晴。不是作为医生对患者的关心,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但这样的感情在目前的医患关系下是不被允许的,也是不健康的。
苏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所以...这是告别
不,程墨向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是开始。等医患关系正式结束,如果你还愿意...我想正式追求你,以普通男人的身份,而不是你的医生。
苏雨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扑进程墨怀里,紧紧抱住他：我愿意等,多久都等。
程墨小心翼翼地回抱她,这次没有任何罪恶感。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调职手续、舆论压力、赵明的纠缠...但此刻,抱着苏雨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对了,他轻声说,关于你前男友...
苏雨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处理好的。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程墨微笑着点头。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在黄昏的光线中静静相拥。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如同他们心中重新点燃的希望。
爱的勇气
市立医院人事部的调职确认函在程墨转交苏雨晴病历的第三天送达。他坐在自己即将告别的办公室里,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纸。窗外七月的阳光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一样强烈。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雨晴发来的消息：画室找到新住处了,在老城区的梧桐巷,离市立医院只有两站地铁。
程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三天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只通过简讯联系,但苏雨晴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告诉他她的近况——新接的设计项目、重新调整的药物剂量、甚至她午餐吃了什么。这些小细节像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紧紧相连。
他回复道：梧桐巷很好,安静又有艺术氛围。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张医生调整了剂量,副作用小多了。苏雨晴很快回复,后面跟着一个小太阳的表情符号。
程墨几乎能想象她说这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自从那晚在她公寓表明心迹后,他们之间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门,虽然还不能真正走进彼此的生活,但已经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温暖的光。
程医生护士小林敲门进来,院长让您去一趟办公室。
程墨收起手机,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调职手续已经办妥,院长这时候找他做什么
院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旁边站着医务科主任和一位陌生中年男子。程墨注意到桌上摊着几张照片——他和苏雨晴在公寓楼下的画面。
程墨,院长开门见山,这位赵先生提供了新的...证据。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那个叫赵明的男人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程医生,久仰大名。我是苏雨晴的未婚夫,听说你和我未婚妻关系...特殊
程墨的血液瞬间冷却。赵明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神中的阴鸷让人不适。程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赵先生,据我所知,你和苏雨晴已经分手多时。
分手赵明冷笑,我们只是小吵了一架,她就到处勾搭别人,还是个医生！他转向院长,院长先生,这种医德败坏的医生,你们医院还要包庇吗
院长面色阴沉：程墨,调职手续暂停。医院将成立调查组彻查此事。
程墨握紧拳头。他清楚赵明在撒谎,但眼下证据对他不利。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苏雨晴能否承受这样的风波。
我需要打一个电话。他说。
给谁你那个患者小情人赵明讥讽道。
程墨直视他的眼睛：给律师。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赵明意料。趁他愣神的功夫,程墨继续道：赵先生,诽谤是违法行为。如果你坚持散布不实言论,我们法庭上见。
赵明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冷笑：好啊,那就看看谁更丢人。一个勾引患者的医生,呵呵...
够了！院长拍桌,程墨,你先回去等通知。赵先生,请跟我到会议室详谈。
程墨离开办公室,立刻拨通了苏雨晴的电话。响了三声后,他听到她轻柔的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赵明来医院了。程墨直奔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苏雨晴深吸一口气：我马上过来。
不,程墨立刻反对,你现在情绪还不稳定,面对他只会...
程墨,苏雨晴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不是你的患者了,记得吗张医生才是我的主治医师。而且...这是我必须自己面对的事。
程墨愣住了。这是苏雨晴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没有敬称,没有犹豫,就像一个平等的...恋人。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热。
好,他轻声说,但答应我,别单独见他。等我下班一起去,好吗
嗯。苏雨晴应道,声音柔软下来,我在梧桐巷的画室等你。
挂断电话,程墨靠在走廊墙上,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爱她。不是出于医生的责任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真切切的爱。这个认知让他既恐惧又欣喜。
与此同时,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赵明正愤怒地戳着手机屏幕。他给苏雨晴发了十几条消息,全部显示已读但未回复。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怒火中烧。
贱人,他喃喃自语,以为找个医生撑腰就能甩掉我做梦！
他翻出相册里苏雨晴曾经发给他的照片——那是她焦虑症最严重时期拍的,眼神涣散,面容憔悴。完美的把柄。赵明冷笑着打开社交媒体,开始编辑帖子：我的'心理医生'女友和她的'治疗手段'...
下午五点,程墨准时下班。医院门口聚集了几个记者模样的人,看到他便举起相机。程墨低头快步走过,心跳加速。赵明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
梧桐巷是城中有名的艺术区,石板路两旁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被改造成各种工作室和小画廊。苏雨晴的新画室在一栋红砖小楼的二层,窗外正对着一棵百年梧桐。
程墨上楼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他加快脚步,推开门看到苏雨晴正和赵明对峙。赵明抓着她的手腕,而她试图挣脱。
放开她！程墨一个箭步上前,将苏雨晴拉到身后。
赵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哟,英雄救美啊他晃了晃手机,可惜晚了,你们的好戏全网都知道了。
程墨瞥见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些被恶意剪辑的照片,配文不堪入目。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苏雨晴在发抖。
赵明,程墨强迫自己冷静,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赵明夸张地摊手,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看看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苏雨晴,你以为换了手机号、搬了家就能摆脱我我告诉你,没门！
苏雨晴从程墨身后走出,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赵明,我们早就结束了。是你出轨在先,威胁在后。这些照片和文字已经构成诽谤,我会报警。
赵明似乎没料到她会反抗,表情扭曲起来：报警好啊,让警察看看你是怎么勾引医生的！你那些病历、那些心理问题,全都会曝光！
那就曝光吧。苏雨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利剑刺穿房间的紧张气氛,我曾经确实有心理问题,但现在我正在康复。而你呢除了控制和威胁,你还会什么
程墨惊讶地看着她。这个曾经在他诊室里崩溃的女孩,此刻站得笔直,眼中闪烁着他不曾见过的勇气。
赵明被激怒了,扬起手就要打人。程墨迅速挡在苏雨晴面前,抓住赵明的手腕：动手的话,就是刑事问题了。
赵明挣开他,咬牙切齿：你们等着！说完摔门而去。
房间里一时寂静。苏雨晴突然腿软,程墨连忙扶她坐下。她的勇敢像昙花一现,此刻又变回那个脆弱的女孩,双手不停颤抖。
深呼吸,程墨轻声指导,对,慢慢来...你做得很好,苏雨晴。非常勇敢。
苏雨晴抓着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他...他真的会把一切都发到网上...
让他发。程墨坚定地说,真相不会因为谎言而改变。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已经不是你的医生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雨晴抬头看他,眼中泪光闪烁：但你的名誉...你的职业...
程墨微笑：比起那些,你的安全和健康更重要。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苏雨晴内心某个开关。她突然扑进程墨怀里,紧紧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程墨回抱她,感受着她纤细却坚韧的身体。这一刻,所有的顾虑和犹豫都烟消云散。他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接下来的两周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赵明果然在网上散布谣言,甚至向两家医院的纪检部门举报。程墨的调职被暂停,接受内部调查；苏雨晴的设计工作也受到波及,几个客户取消了合作。
但他们没有退缩。程墨聘请律师起诉赵明诽谤；苏雨晴则主动联系媒体,坦然讲述自己作为焦虑症患者的经历,以及如何遇到一位改变她人生的医生。
心理疾病不可耻,她在采访中说,可耻的是利用别人的脆弱进行威胁和控制。
这段采访视频在网上引起强烈反响,舆论开始转向。许多苏雨晴的老客户重新联系她,表示支持；医院里为程墨说话的同事也越来越多。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五,程墨接到院长的电话——调查结束,确认赵明的举报内容不实,调职申请重新启动。
挂断电话,程墨长舒一口气。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他突然很想见苏雨晴,立刻,马上。
半小时后,他站在梧桐巷的画室门前,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苏雨晴最喜欢的花。敲门无人应答,他试着推了推,门没锁。
画室里空无一人,但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程墨走近看,呼吸为之一滞——画中是两只相握的手,一只纤细白皙,另一只骨节分明、医生特有的修长有力。阳光从上方洒落,为两只手镀上金边,仿佛有治愈的力量从画中流淌而出。
画布角落写着标题：《治愈之手》。
喜欢吗
苏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墨转身,看到她站在门口,头发被夕阳染成金色,怀里抱着刚买的蔬菜水果。
这是...程墨指着画。
你和我。苏雨晴放下购物袋,走到他身边,那天在诊室,你第一次握住我的手安慰我。那时候我就想,这双手真温暖...
程墨喉头发紧。他记得那一天,苏雨晴因为项目失败崩溃大哭,他鬼使神差地拥抱了她,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画得真好。他轻声说,然后举起那束向日葵,送给你的。
苏雨晴接过花,脸上绽放出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容：好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日葵
你手机壳是向日葵图案,公寓里有向日葵油画,连茶杯都是...程墨笑着列举。
苏雨晴脸红起来：原来你观察这么仔细...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程墨认真地说。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枷锁。
苏雨晴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承诺,一个开始。
当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他们相拥在画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华灯初上。
下周一我就正式去市立医院报到了。程墨说,张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稳定,再巩固两个月就可以考虑减药。
苏雨晴靠在他肩上：嗯,我会好好配合治疗。她停顿了一下,程墨,等我不再是你的患者后...我们...
我们可以正式在一起。程墨接过她的话,以普通男女的身份约会、见朋友、见家长...所有正常情侣做的事。
苏雨晴眼中闪烁着泪光：听起来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程墨轻吻她的额头,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
我可以等。苏雨晴微笑着说,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程墨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新医院的适应、药物的调整、甚至赵明可能的不死心。但此刻,拥抱着苏雨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因为真爱从不怕等待,正如向日葵永远追随太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