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婚姻感情非常差。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风雨,始终被阴霾笼罩。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充斥着他们的争吵声。
每次争吵的结尾,总是会扯到离婚,然后然后两个人满眼通红的看着我:
林月,你要谁
小小的老子自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我不语,只是一味抱头,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听着他们激烈的对骂。
角落里蹲着我,后来还有一只黄色的小猫,是我捡来的。
我俩就这么在角落里蹲到我初中毕业。
到了高中时期,他们终于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婚姻,办理了离婚手续。本以为自己终于能从这压抑的家庭氛围中解脱出来,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又选择了和好。然而,和好后的日子并没有迎来我所期待的平静与温馨,争吵再次成为了家常便饭。
父母的关系堪称畸形,他们就像两个相互折磨的冤家,相爱相杀。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互相厌恶,可又因为种种原因离不开彼此。每次吵架,那些不堪入耳、恶毒至极的话语便会从他们口中倾泻而出,让整个家都变得冰冷刺骨。
于是,初中三年,我和小黄仍然蹲在角落里看着那俩人没完没了的摔碎锅碗瓢盆。
他们是
70
年代来自农村的父母,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使得他们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文化教育,传统又守旧的思想深深扎根在他们心底。
在他们的观念里,家庭的矛盾似乎只能通过争吵来解决,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经营一段婚姻,如何去理解和包容对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我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那些争吵声如同噩梦一般,一直伴随着我的青春。
从小我吸收了很多来自母亲对父亲的负面信息:对家庭多么不负责,对我不好,自私,偷奸耍滑,人品不行,恶毒,吃喝嫖赌等。所以我从小对父亲亲热不起来,越大越反感他,非常不认可他。
后来蔓延到对所有异性的排斥。
我原以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后来我上了高中,遇到了他。
怎么说呢,这是我另一段悲剧人生的开始。
高一那年教室总浮着粉笔灰与青草香。叶言转学来时,野蔷薇正爬满校门旁边的围墙上,教导主任训话时风把花瓣簌簌落在他的帆布鞋边。我也算是颜狗,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干净,无邪。
没想到后来,这朵蔷薇被分到了我们班,更巧合的事情还有。
叶言自我介绍后,班主任环视了教室一圈,看到我身边的空位,推了推眼镜指了指我:你就坐她旁边吧。
我倒是无所谓,把头从无穷无尽的题海里抬出了一会,又低下头去。
他抱着书包滑进我旁边的座位,宽大不合身的校服扫过我搁在椅背的外套。我还是忍不住抬头,一眼就被他的眉毛吸引,我盯着他眉毛看——浓黑得像用毛笔蘸了夜色描的,衬得眼睛格外亮。
他有异于其他男孩的浓眉毛,但不可否认浓眉毛配上有神的双眸,以及精致的五官就变得非出彩。
他忽然冲我笑:你好,初次见面。把手伸到我面前,似乎是想要握手,我只是注意到他的指甲盖泛着贝壳似的粉。
你好。初次见面。
我并没有伸手,只是回应道。
他这人很奇怪,温柔的像个女孩子。
晨读时他总在课桌下捣鼓什么。有天我瞥见她往矿泉水瓶里插绿萝,根系缠绕着半块鹅卵石。分你一枝他突然凑过来,我闻到她袖口沾的泥土味,但要用薯片换。
我那时候很喜欢吃薯片,特别喜欢黄瓜味的,所以书包里总会有一包薯片藏着。
我当然不想理他,扭头继续做题。
那天班会课她第三次戳我手肘时,我终于摸出藏在书包夹层的薯片袋。
他眼睛倏地亮起来:黄瓜味没等我点头就抢过去,嘎吱咬碎两片,碎屑落在摊开的植物图鉴上。
虽然我有点不爽,但是也没做什么反应,因为我厌倦极了争吵。
你养不活它们的。我看着他在窗台排开的七个矿泉水瓶,薄荷与常春藤的影子在墙面摇晃。
很奇怪,不知道他给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师居然不反对他在教室里养绿植。
上次谁把多肉浇成了烂菜叶我开口嘲讽,他正往瓶里倒凉白开,手腕一抖泼湿我半本作业,这次有共犯就不会了。我微怒的瞪了他一眼,但是看着他那柔和的笑脸,我就气不起来。
后来我才懂她说的共犯是什么意思。午休他拉我翻过操场矮墙,指腹被月季刺扎出血珠也不管。我们在荒废的花圃里挖到半截人参榕,她突然把冰凉的手贴在我后颈:快听,断根在哭呢。还带着一些泥土的芬芳。我拿着纸巾嫌弃的给他擦干净手上的泥点。
我也是疯了跟你来这里偷一颗烂草。
他只是一脸傻笑。
让我想起有回我发烧趴着睡觉,醒来发现头发上别着朵蔫巴巴的栀子花,便签纸上画着流泪的太阳:它替我陪你难受。我看向他时,他也是一脸傻笑的看着我。
还有,平安夜她塞给我玻璃罐,里面浮着几片枯叶。银杏的遗书。她说这话时哈出的白雾贴在窗上,每片都写着'春天见'。那时候,我转头看他睫毛上凝的霜,突然希望冬天永远不会结束。
真的,跟他在一块,特别安心,虽然还是看不懂他奇奇怪怪的爱好。
他这人特别奇怪,起码是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觉得他总能做出我不敢做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校规明确不能在上课里吃东西。
一天早上,早读变成了开班会,他迟到了,被老师训斥一番后,慢慢的坐回座位。
他装模作样地穿了校服,留清爽的碎发,让人误以为他是那种特别规矩的好学生。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可以吃你的薯片吗我
看见你包里有。
我说:猜对口味就给你吃。
黄瓜
不是,今天不想吃。
烤肉味
也不是。
芝士
错!
这样吧,我送你一株植物,你给我薯片。因为
我实在猜不到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掏出还沾染着泥土
和露水的植物。
说实话我不喜欢植物,因为我觉得它们脆弱,
动不动就一命呜呼。
但是我伸出手掌接过来自叶言的一份奇怪礼物,塞进书包。
可是,现在还在开班会,难道现在就要吃
是啊。你看着我……
我有些惊恐地分给她两片海盐味的薯片。他埋下
头,张嘴吞下两大片薯片,然后微笑地抬起头,做出一份端庄的样子。
过程一气呵成。
真奇怪,他是怎么做到吃薯片却不发出声音的。后来他解释,因为根本没有咬,而是含
在嘴里,静静地等待薯片软掉,最后吞下去。
满满一口海的味道。他小声地说。
很奇妙是吧。
叶言根本不是宁静乖巧的男孩,他的骨子里居住着类似于精灵的小东西。
他好像一朵花,是什么花呢我绞尽脑汁地想,始终找不出合
适的品种。
这也难怪,我不是很喜欢植物,怎么会记得花的模样呢。
回到家拆开纸袋,里面是一株蔫头耷脑的小植物,叶片呈锯齿状,泛着灰扑扑的蓝绿色,活像被揉皱的旧报纸。我研究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株叫
奶油蛋糕草
的植物到底哪里特别。
正发愁怎么安置它时,隔壁王老太太敲响了我家的门。是来找我帮忙调电视机的,不过进门后却只看见了这一株植物,她举着老花镜,鼻尖几乎要贴到花盆上:哟,这小丫头从哪儿淘来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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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送的。
我挠挠头,看着蔫巴巴的,不会是快死了吧
王老太太突然拔高声调,惊得窗台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你怎么会有这个这可是特有的珍稀品种!
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摩挲着叶片,眼里闪着光,等它长大,叶子会散发出奶油蛋糕的香味,晚上还会开出星星形状的白花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是不是开花后会结出真的有奶油蛋糕的香味
叶言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可不!
老太太一本正经地点头,眼角的鱼尾纹都在跟着笑,这老太太其实很像小孩子,我也乐意陪着她闹。
老太太其实挺喜欢花花草草的,她家里的阳台全是种着看起来名贵但是我认不出来的植物。
要不送你养
我开口道。
老太太客气了半天,笑呵呵的带走了,说是帮我养着,怕我养死了。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其实老太太和叶言很像,一样喜欢花花草草,一样精力旺盛。我不禁想起叶言在教室里的样子。他总爱穿各种奇奇怪怪的衣服
——
有印着梵高星空的卫衣,有缀满亮片的裤子,甚至还穿过绣着卡通恐龙的背心,他要是老了,和老太太也应该是一样的人吧,爱种花花草草,还很有活力。
不过老师们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恼怒,但是基于叶言每次考试都稳坐年级前三,导致这些奇形怪状的嗜好他们也能忍受的了。
叶言又在搞什么名堂
某天课间,我听见几个老师在办公室窃窃私语。他们皱着眉头,翻着叶叶交上去的作文
——
那篇名为《月亮是外星人的甜甜圈》的文章,被批得满纸红叉。现在的学生,一点都不务实。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不满,有时候,他也会在不是很重要的考试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数学课她总在草稿本画植物解剖图。有次周考压轴题全班唯他解出,老陈捏着满分卷子神色复杂:林叶同学的解题思路…很有想象力。因为坐标系上的箭头,画着一朵花,很明显,他把坐标想象成了花茎。
他转着钢笔轻笑:老师,坐标系和花茎导管本来就有共通之处呀。阳光恰好掠过她画在卷角的小苍兰,投在讲台上的影子像在跳华尔兹。
很多班里得到同学,特别是男孩子,觉得他特别装,特别做作。
可在我眼里,叶言是整个校园最鲜活的存在。
他总能在枯燥的课堂上发现乐趣,会突然在物理课上举手:老师,牛顿被苹果砸到,会不会是苹果想和他玩捉迷藏
他写的诗里藏着星星和云朵,画的黑板报上的太阳会咧着嘴笑,连午休时趴在桌上小憩,睫毛都像蝴蝶翅膀般轻盈。
男生们的敌意始显露于那场篮球赛。当叶言三分球失误时,队长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后来,所有男孩都故意躲着他。后来的日子,也只有我陪着他过完了整个高中的日子。
于是我们越来越亲近。
午饭我们一般在学校的食堂解决,但是叶言不爱那里油腻腻的地板以及没有深入灵魂的饭菜。于是他说:月月,请你去外面吃川菜
月月是他给我起的外号,说是这样亲近。
你哪儿来的钱
打工。
哗,那敢情好啊。可是我不想吃辣,换一间好不好
当然不行,作为四川人连辣都不能吃,你去南墙撞死算了。说完我被他一路拖拉拽进一家墙壁上挂满干辣椒的川菜馆。等我坐稳后,发现满是辣椒的壁后面,居然挂着油画和二次元人物的壁画。
很违和,
不是吗
老板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他跑过来热情地介绍餐厅的主打菜。看着他明亮的双眼,我突然想起来那就是年级里女生整天在八卦的男神啊。
男神留了齐肩的长发,有些微微的自然卷。虽然是长发,却因为适当打理而显得清爽有型。上大学后我看了一部日剧,才发现里面有个鹿一般的男人,叫小田切让。男神就是那一款。
正出神,我听到叶言喊他老黄,好像一条狗的名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是很快憋了回去。因为这样很没礼貌。虽然父母总是吵架,但是该教的家教一样没有落下。
老黄,给我来一锅火锅,再上一条鱼。鱼皮上富含胶原蛋白那种。
那种很贵。
作为四川人,我自然知道这种鱼不论那个地方的川菜店都很贵。
我有钱。
好……
老黄开始记菜名,还有呢
松茸炒腊肉。
松茸超级贵!
我有钱啊!对了还要一盘那种紫色的野菜。
你知道那种菜特别稀有,需要空运。稀有就代表着……
月月,你要我说几次‘我非常有钱’
明白了。
我乖乖地坐下,看着叶言在哪里指点江山。
我坐在位置上胆战心惊,虽然叶言说过要请我吃饭,也说过那是他打工赚的钱,可是吃这
么贵的菜真的好吗等待的时候,叶言突然跟我说要
去厨房打探,看看对方有没有偷梁换柱,或是偷工减料。
等待的时候,我开始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半路偷偷溜走了然后剩下我一个在这里一个人苦兮兮的刷碗还钱啊。我不敢往下想了,开始坐立不安。感觉好像有一万根刺在扎我屁股。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好在五分钟后,叶言回来了,菜也上桌了。松茸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就好像,平日里叶叶衣服上飘来的气味。不是香水,因为高中生学生不可以喷,所以是类似于各种植物糅合在一起的温柔味道。
像他身上的味道。
吞下一片松茸,我震惊了!只有一个字。好吃。
接着水煮鱼上来了
鱼片像洁白的帆浮在水面。又或者说,是撕碎的莲花花瓣。和卖相一样出色的是他的味道,鱼的滋味让我觉得食堂里的饭菜都是屎。
我完全忘记什么叫辣。那种曾经让我觉得可怕和野蛮的味道,它唤醒了我沉睡十几年的味觉细胞。
饭毕,叶言说:你说你不能吃辣!你骗谁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着叶言送了我一件匪夷所思的礼物:鱼的眼珠
他说:看看,很像夜明珠吧
我愣住了。
那是叶言从厨房拿回来的很贵的鱼的眼珠,说是可以给他送的花供肥。
我真的带着夜明珠回到家,然后送给了隔壁的老太太,
然后她把眼珠埋在种植奶油蛋糕树的花盆里。她说,它们是天生一对。
话说回来,那天我们吃到最后,叶言突然喊来老黄,
说:虽然我很有钱,但是我们决定不付钱。
那一刻。
我觉得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我抬头看着对面的叶言,一脸惊恐。
卧槽,难不成要吃白食
脑海里瞬间想起一百八十种挨打的姿势。
结果老黄只是温柔地笑笑,说:可以啊。但是你晚上回家和爸妈说下,我不回家,还有,不要告诉他们店的地址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叶言,叶言叶不解释。后来才知道,老黄是他的哥哥,只不过他跟了妈妈的姓氏。
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家长。谁说男人没有心机。我在不知不觉中就陪他见了一次他的家人。
仔细打量的话,他们眉眼十分相似,特别是一样的浓厚的眉毛。
我们这座城市不同于我的老家四川,它距离大海有只有点的路程,需要坐大公交车十来分钟,最后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潮湿的季风裹挟着海盐气息涌入教室时,叶叶正趴在我课桌上嗅那包薯片。她鼻尖蹭过蓝白包装袋上印着的波浪纹路,睫毛在阳光下抖落细碎的金粉。
薯片是海盐味道的。
叶言吃了我的海盐薯片后,一下子爱上那种自由浪漫的味道。
我们所在的小城刚结束持续半个月的梅雨。她说这座城市像被困在玻璃罐里的标本,而我们是被树脂凝固的昆虫,明明那么靠近海,但是总是被束缚的没法动弹。确实,因为好像我们俩都没有到海边看过海。
深吸了一口薯片包装里残余的香味,叶言无比认真的看着我。
喂喂,我说月月,等我十八岁那天,我们去看吧。
是非常认真的语气。
当叶叶在数学课上说出这句话时,粉笔灰正从讲台方向簌簌飘落。他特意用课本挡住半张脸,可声音还是惊动了旁边的同学,叶叶的声音清脆响亮,以至于别人都回头张望。
前排女生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听见后排有人低声说他们果然在交往。
那天早上的雾很大,水珠顺着教室的绿漆窗框蜿蜒成河。我盯着叶言养在窗边的绿植流淌着的水珠,突然意识到我们共撑一把伞出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六个学期。
直到任课老师轻微的咳嗽,所有人才回过头去,那一刻我才开始正视自己和叶叶的关系。叶
叶言喜欢我吗至少不讨厌我吧
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我们很谈得来不是吗这并不是喜欢吧。偏偏旁人的目光开始让我也觉得混乱,理不清关系,这世上真的没有纯粹友谊吗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叶言。
放学后我不再等叶言一起回家,但是我有时候还会去老黄的餐厅蹭吃蹭喝。毕竟我割舍不掉那里饭菜的美味。只是老黄每次问我是不是和叶言吵架,我也只是笑着摇头不说话。
我躲着他,一方面背后的流言让我觉得难堪,另一方面,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之间的关系。
终于,某一天,就在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叶言追上来,气势汹汹地问我:我得罪你了吗林月!
他已经很久没完整的叫我大名了,上一次还是我和他吵架扔了它摆在窗台上的绿植。
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明明我上课时就和你说了,晚上一起吃饭。
准备高考了,我想快点回家学习。我嘴角抽搐。
这样啊……
叶叶居然就放过我了,然后送了我第又个礼物。
一张植物园的门票。
我要去买点盆栽,到时你陪我去吧,顺便帮我拎
花盆。
鬼使神差的,我接过了门票。
好。
因为我确实想和他一起去,虽然我对植物完全不
感兴趣,但这么多天来,没有叶言在耳边唠叨,我觉
得异常孤独,像极了在深海中独自前行的鲸。
星期天,我早早起床,无视掉夫妻俩又在互相揭短的争吵,恨不得把对方扒皮抽筋似的怒容,如约来到那个植物园门口,最后却是来到病房门口。
是的,他生病了,没有来得及赴约。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为在那里傻傻的等了几个小时而感到生气。反而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去探望他。
那天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我们莫名其妙的和好了,我也莫名其妙的答应了他,一起去海边看海。
只是后来,他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叶言早恋的传言,在高三的一个下午,我旁边的三年没有空过的位置少了一个人,没有告别,就在某一天的早上,突然就少了一个人。
再次去黄哥的餐馆吃饭,黄哥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然后叹息。
后来有一天,黄哥夹着一根烟,坐到了我的对面,小声的和我说,其实叶言转学的学校其实就在我们市区。
我有点生气,但是不知道在气什么。
甚至连黄哥的餐馆也很少去了。
后来我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是互相打个招呼,就好像陌生人。
少年怎么会知道诺言的轻重,又怎么会了解时间的无情。短短几个月没见,我们好像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各自忙碌学业,打理新的人际关系。
当朋友和我说起叶叶言似乎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时,我只是笑笑。并没有火急火燎的感觉。也没有心痛。
只是慢慢淡忘。真可怕啊。
留在我脑海里和叶叶相关的记忆,是她出院后的几天,我们一起前往老黄的人气餐厅吃饭,一路上叶言如同轻盈的飞鸟般穿梭于大街小巷,而我极速奔跑,试图超越他。嗯,我很轻松就做到了。我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长高了很多。
他追在我身后。
他说:别跑得太快,我追不上了。
好。
等下别吃太多。
好。
千万别忘了一起去海边。’
好。
有喜欢的男孩子可以告诉我吗我是说以后。
不好……我在心里说。
可惜那天最后我们没有吃到老黄的拿手菜,因为,电视台派人来采访了,那里人山人海!
再后来,他转学了。虽然彼此都有电话号码,可是也再也没有响过。
终于到了……再也不会见面了的地步。
初夏的阳光斑斓的洒在窗户上,但是一直留在窗边的绿植早已经被扫进垃圾桶,叶言的座位突然成了教室里扎眼的白斑。
他没来得及带走的蓝皮笔记本斜挂在桌洞边缘,露出半截海星形状的书签——那是去年校庆时我们在海洋馆买的。前排女生传试卷时总是刻意绕过那片区域,仿佛那里盘踞着隐形的海葵。
老黄餐馆的招财猫前爪还沾着叶言画的笑脸贴纸。我把钱按在收餐口时,黄哥正用抹布反复擦拭早已光可鉴人的柜台。
我数着碗里被切成标准菱形的胡萝卜,突然想起叶言总说它们像珊瑚虫的横截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来这里吃饭。
但是也一直是我一个人来。
就这样,时间不会顾及到我的情绪,眨眼就高考结束了。
收拾课本的时候,书包夹层里掉出了一朵干枯了的花,我捡起来闻了闻。
骗人,那株花根本没有蛋糕的香气。
笑了笑,扔进了垃圾桶。
我对着通话记录里尘封的号码按下删除键。暮色中的教室玻璃突然映出自己左耳头发上的蔷薇发卡——正是去年春天叶言别在我发间的那枚。
..........
时间会让人忘记一切,这句话说的真真tm对。上了大学,我慢慢忘记了那个喜欢植物的男孩。
距离大学毕业还有半年,这个城市进入了彻底的冬天。有一天,下了一场雨夹雪,下课后所有人都被冻得跟个孙子一样,猥琐的抱着胳膊打着抖跑回宿舍。
我也不例外,套上最厚的大衣,匆匆走入雪花里。怎么形容呢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斗的感觉。
我们学校的宿舍很老旧,虽然是学校里最新的宿舍楼了。但是估计年龄比我还大了。
宿舍里啥也没有,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空调啊这些稀罕玩意了。可能学校觉得我们不配吧,毕竟不是高贵的留学生。
高贵的黑人大人,崇高非洲之主,这是您的宿舍,一室一厅哦。
想着死胖子校长撅着大腚搁鞠躬的样子,我简直想笑。
住在这种烂宿舍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我能做的,只是蜷缩在我妈寄过来的棉被里当着冬眠的大狗熊。顺带一句,白天他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那俩夫妻又吵起来了。真的很烦。
窝在被窝里玩手机的时候,有人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是个沙哑嗓音的男生:林月同学,有你的快递。
什么时候快递送到宿舍楼下了
我回忆了一下,最近也没有网购啊,算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我假装没听到,大冬天的,出个被窝简直要人老命。
但是那个男人没有罢休,扯着嗓子一直再喊:林月,快下来,快递单上写着贵重物品,很重要。
什么贵重物品,我也没那财力啊但是止不住那个男人一直在喊。
宿舍的大妮子们也听到了,幸灾乐祸的问:你不下去看看吗说不定是有人找你表白呢
确实,我长得挺不错,而且在男生们看来,属于清冷美人那一挂的。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表白。
我对着她们翻了翻白眼:你们疯啦现在这么冷,下去我会死掉的。
但是,如果我不下去,那个固执的大白痴也会冻死的。于是我穿了一件外套,曼联不情愿的开了门。
心想,如果还是表白,我一定把礼物甩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拒绝他,这是让我大冬天出被窝的代价。
楼道里黑乎乎的,没人串宿舍,也没人瞎晃荡,安静的可怕,我面色凝重的咚咚咚的跑下楼,看见了不远处的快递员。
很好,不是表白的,我松了一口气。
见有人跑出宿舍楼,男生面露僵硬的微笑,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呼出。
你在干什么啊我等了好久。
他抱怨道。
快递员我是认识的,也算是我少数男性朋友里的一个,最近勤工俭学给女朋友买礼物来着,可能感冒了,所以我才听不出他的声音。
当我得知贵重得邮件只是一张明信片时,我眼睛冒火。抓住他得衣领摇晃道:就这冻坏你月姐你赔吗
把我赔给你你要吗快递员自以为潇洒的把头发撩起。
我懒得跟他鬼扯,拿过明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抬头,往外看。
我下意识的抬头朝外面瞟了眼,一个男生双手插兜站在雪里,已经满头白发,正和煦的看着我。
是叶言。
好久不见
男生将头微微埋进褐色的厚实围巾里,有些羞涩。
嗯。
我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回应道。
我枯槁的脑海里汹涌起一大批回忆,暖意猝不及防的袭来,甚至包裹住了我冻得僵硬的手指。
是叶言啊。
高中同学,关系一般。
他张开双手,眉眼带笑,似乎是想要一个拥抱。
月月,去看海吗虽然迟了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