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遇
光启学园的钟声敲响第七下时,陆沉正站在校门口仰望着那座哥特式尖顶建筑。五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云层,在灰白色的石墙上投下斑驳光影,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
陆同学,请跟我来。
教导主任王明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陆沉紧了紧肩上沉重的书包带,那里装着他全部的家当——几件换洗衣物、课本,还有那台老旧的徕卡M6相机。
穿过拱形门廊时,陆沉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相机。这是他离开家时父亲塞给他的唯一物件。用它记录真相,父亲说这句话时眼神闪烁,仿佛在交代遗言。
我们学园实行全封闭管理,每周日下午三点到六点可以外出。王主任边走边介绍,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响,你是通过特殊推荐入学的,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
特殊推荐。陆沉在心里冷笑。如果不是陆氏集团突然陷入财务危机,父亲也不会把他送到这所远离城市的贵族学校避难。更讽刺的是,推荐人正是父亲多年的商业对手——光启教育集团的周世坤。
到了,这是你的寝室。
王主任推开307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迎面而来。四人间宿舍只住了两个人,靠窗的下铺空着,上铺堆满了杂物。
你的室友今天有课,晚上会回来。王主任递给他一把钥匙,下午三点在教务处领校服和课表。记住,学院禁止私自摄影,除非加入摄影社并获得批准。
陆沉点点头,等王主任离开后,他立刻锁上门,从书包里取出相机。黑色金属机身已经有些掉漆,但镜头依然澄澈。他轻轻转动对焦环,透过取景窗观察这个新环境。
窗外,一群白鸽掠过钟楼,翅膀划破阳光的瞬间,陆沉按下快门。机械快门的咔嚓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相机的底片盒里还剩最后三张胶片。父亲说这台相机拍出的照片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陆沉一直以为那只是父亲对老相机的偏爱。直到上周,他在暗房冲洗照片时,发现一张空教室的照片角落里,多了一道不该存在的人影。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陆沉的思绪。他迅速将相机藏进枕头下,打开门,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张字条：暗房今晚七点有人用,别来打扰。——S
陆沉皱眉。他还没去过学校的暗房,这个S是谁又怎么知道他要用暗房
下午的入学手续办得很快。领完校服后,陆沉特意询问了摄影社和暗房的位置。负责接待的女学生眼神突然变得古怪。
暗房在地下室B区,但...她压低声音,最近不太平。上周有学生在里面昏倒,说是看到了'逆光之影'。
那是什么
学院传说。女生神秘地眨眨眼,据说在特定光线下,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看见。
陆沉心头一紧,想起那张诡异的照片。
六点五十分,陆沉借口熟悉校园,提前离开了新生欢迎会。按照指示牌,他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墙壁上的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
暗房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内容是一片模糊的光斑。陆沉试着推门,发现已经锁上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里面突然传来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
谁在外面一个沙哑的男声喝道。
我是新转学生,想用暗房。陆沉回答。
门猛地被拉开,一个高个子男生堵在门口。他穿着不合规定的黑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闪电状的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呈现出罕见的浅灰色,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透明。
你就是那个转学生男生上下打量陆沉,我留了字条,今晚暗房我包了。
S陆沉想起字条上的落款。
男生没有回答,而是眯起眼睛：你带着相机
陆沉下意识捂住书包：你怎么知道
显影液的味道。男生抽了抽鼻子,你用的是伊尔福Delta
400黑白胶卷,药水是柯达D-76。
陆沉惊讶地看着他。这种专业判断力不像普通学生能有的。
我叫沈野。男生突然让开半个身位,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但别碰我的东西。暗房比想象中宽敞,红色安全灯下,各种冲洗设备一应俱全。最里面摆着一台放大机,墙上挂满正在晾干的照片。陆沉走近看,发现全是特殊的光影效果——阳光透过树叶的脉络、玻璃窗上的雨滴折射、烛光在金属表面的反射...每一张都捕捉到了光线最微妙的瞬间。
这些是你拍的陆沉由衷赞叹。
沈野没有回答,他正专注地将一张底片浸入显影液。红色灯光下,陆沉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戴着一串奇怪的珠子,每颗珠子内部都有细小的棱镜,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你为什么转学沈野突然问。
陆沉一怔：家庭原因。
呵,光启学园可不是普通'家庭原因'能进来的地方。沈野用夹子轻轻搅动显影液,这里的学生要么家世显赫,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有特殊价值。沈野抬起头,灰色眼睛直视陆沉,你是哪种
陆沉感到一阵不适。沈野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秘密。就在这时,显影盆里的底片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显示的正是陆沉上午拍摄的钟楼照片,但画面上方多了一团不规则的光晕,形状像是一个张开双臂的人影。这是什么陆沉凑近看。沈野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迅速关掉安全灯,打开白炽灯。在正常光线下,底片上的光晕消失了。你看到了什么沈野声音紧绷。一团光,像人形...陆沉困惑地问,这是底片问题吗沈野重新打开安全灯,光晕再次出现。他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底片问题。你也能看见'逆光之影'。那到底是什么沈野没有立即回答。他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递给陆沉。照片上是一间空教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但在那些影子之间,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儿童轮廓。学院创立初期,这里进行过一系列光能实验。沈野的声音低沉,据说在特定条件下,光可以储存记忆。那些实验留下的'痕迹',会在特殊的光线环境下重现。陆沉心跳加速：你是说...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记忆或者说,是光记录下的过去。沈野指向底片上的光晕,这个位置,十年前有个学生从钟楼跳下。当时是黄昏,阳光正好从这个角度照射。陆沉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父亲的话——用它记录真相。难道父亲知道这所学校的秘密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陆沉警惕地问。沈野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危险：因为从你踏入学园那一刻起,'他们'就在观察你。而我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他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一串数字烙印——E-107。十年前的光能实验,我是第七号实验体。沈野的声音轻得像耳语,而现在,实验要重启了。你的相机,是打开'逆光之门'的钥匙。暗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外面传来：沈野同学,理事长要见你。现在。沈野迅速收起底片,对陆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他转身的瞬间,陆沉注意到他的灰色瞳孔在暗处微微发亮,像是猫科动物的眼睛在夜间反光。明天同一时间,带上你所有的底片。沈野低声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陆沉独自站在暗房里,红色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墙上那些光影照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摸了摸胸前的相机,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卷入了一个远比父亲公司危机更危险的秘密。而沈野,这个能看见逆光之影的问题少年,似乎是他解开谜团的唯一钥匙。很高兴为您继续这个引人入胜的青春校园故事！以下是第2章,将深入探索逆光社的秘密和两位主角之间逐渐形成的特殊羁绊。
2.逆光社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沉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沈野那句你的相机是打开逆光之门的钥匙像一根刺,扎在他脑海里拔不出来。
窗外,一束奇异的光线掠过树梢,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陆沉悄悄起身,从枕头下摸出相机。还剩两张底片。他犹豫片刻,对准那束光按下快门。
咔嚓。快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上铺的室友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陆沉屏住呼吸,等了几秒确认室友又睡熟后,才轻手轻脚地溜出宿舍。
走廊空无一人,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陆沉再次来到地下室。暗房门虚掩着,一缕红光从门缝渗出。
他推开门,暗房里空无一人,但显影盆里的药水还在微微晃动,显然刚才有人在这里。墙上多了一张新照片——月光下的学校钟楼,顶部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他白天拍到的那团光晕所在的位置。
擅自用别人的暗房不太礼貌吧
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沉猛地转身。沈野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串棱镜珠子。他换了件深灰色卫衣,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
我只是...陆沉握紧相机,想冲洗刚才拍的照片。
沈野走进暗房,顺手锁上门。他取下兜帽,灰色眼睛在安全灯下呈现出诡异的红色。你知道为什么学院禁止私自摄影吗
陆沉摇头。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被记录下来,就会永远存在。沈野从抽屉里取出一卷胶卷,就像这个。
他将胶卷放入显影液,几分钟后,一张张照片逐渐显现。陆沉凑近看,呼吸瞬间凝滞——照片上是一间实验室,几个戴着护目镜的大人正给一排孩子做眼部检查。那些孩子眼睛上都蒙着特殊的光学仪器,最边上的男孩手腕上隐约可见E-107的烙印。
这是...你陆沉抬头看向沈野。
沈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十年前的光能记忆实验。我们被注射特殊感光剂,训练用皮肤'看'东西。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烙印,后来实验出了事故,大部分孩子永久失明,只有我...奇迹般地复明了。
陆沉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了父亲公司研发的生物光学技术,一种号称能增强视觉感知的纳米材料。难道这两者有关联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沈野突然靠近,近到陆沉能闻到他身上松木和显影液混合的气息。因为你的相机,他轻声说,是当年实验用的原型机之一。
不可能！这是我父亲的...
M6特别版,序列号278543,右肩部有一道刮痕。沈野准确无误地说出相机的细节,它拍出的照片能记录不可见光谱,包括人类情绪释放的生物光子。
陆沉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父亲从未提过相机的来历,只说这是重要的工具。
跟我来。沈野突然关上暗房的灯,带你看看真正的'逆光社'。
黑暗中,沈野握住陆沉的手腕。他的手掌出奇地烫,像一块烧红的炭。陆沉想挣脱,却被拽着向前走。不知转了几个弯,沈野停下脚步,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墙。
口令。一个女声从墙后传来。
暗室不暗,盲人不盲。沈野回答。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房间,四壁贴满照片,中央摆着一台古怪的仪器——像是老式幻灯机,但镜头部分覆盖着棱镜装置。
房间里或站或坐着五六个学生,年龄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眼睛。有的瞳孔异常扩大,有的虹膜颜色怪异,还有一个女孩的眼睛完全呈乳白色。
欢迎来到逆光社。沈野张开双臂,这里聚集了学院里所有'不正常'的视觉能力者。
一个戴墨镜的男生走过来,鼻子抽动着：新人他带着原型机
嗅觉还是这么灵敏,林修。沈野拍拍男生的肩,这是陆沉,陆氏集团的公子。
听到陆氏集团,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那个白瞳女孩猛地站起来：他和那些实验者是一伙的
冷静,苏茜。沈野挡在陆沉前面,他和我们一样,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陆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等等,你们认为我父亲参与了哪些实验
不只是参与。叫林修的男生冷笑,陆明远是光能记忆项目的主要投资人。十年前实验出事后,是他帮忙掩盖了一切。
陆沉感到一阵眩晕。父亲从未提起过什么实验,但那些零碎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父亲书房里那些关于生物光学的文件,深夜来访的神秘客人,还有他坚持要陆沉随身携带这台相机的执念...
证明给我看。陆沉咬牙道。
沈野走向那台古怪的仪器：把你的相机给我。
犹豫片刻,陆沉解下相机递过去。沈野熟练地拆下镜头,将机身安装在仪器上。随着一阵嗡鸣,仪器投射出一系列全息影像——全是这台相机曾经拍摄过的画面。陆沉震惊地看到了自己五岁生日的场景、父亲实验室的角落、甚至还有上周他偷偷拍下的公司财务文件...
这不可能...陆沉声音发颤,相机怎么会...
它不仅能记录图像,还能储存记忆。沈野调试着仪器,看这个。
画面切换到一个陌生的实验室场景。几个白大褂围着一个手术台,台上躺着一个眼睛缠绷带的孩子。其中一个白大褂转过身,陆沉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年轻时的父亲,手里拿着一管发光的液体。
十年前的光能增强剂实验。沈野的声音冰冷,你父亲负责开发感光纳米粒子,注入我们眼中,试图创造能'看见记忆'的人形相机。
陆沉的膝盖发软,他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父亲一直是个严谨的科学家,怎么会参与这种人体实验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沈野关闭仪器,房间重归昏暗：因为实验要重启了。学院百年庆典那天,他们会进行最终测试。他指向墙上的一张蓝图,而你的相机,是激活整个系统的钥匙。
陆沉突然想起父亲送他离开时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相机。当时他只当是父亲对老物件的执着,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警告。
我需要更多证据。陆沉努力保持冷静,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帮忙组织实验。但首先,我得确认这些指控的真实性。
沈野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明天图书馆闭馆后,地下档案室见。那里有你要的所有答案。
离开逆光社时,天已微亮。沈野送陆沉到宿舍楼下,晨光中,他灰色眼睛里的纹路清晰可见——那不是普通的虹膜纹理,而是一圈圈极细的同心圆,像光盘的数据轨道。
最后一个问题,陆沉停下脚步,你是怎么复明的
沈野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不知道。事故那天我本该永远失明,但醒来后,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指向陆沉的胸口,比如你衬衫口袋里那张折叠的照片,是你母亲对吗她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
陆沉浑身一震。那张照片他从未示人,一直贴身携带。
这就是光能记忆的副作用。沈野苦笑,我能看见物体上残留的光记忆。你的相机记录的一切,我只要触碰机身就能读取。
这太...
可怕沈野替他说完,等你看到档案室里的东西,再下结论吧。
上课铃响起,沈野转身离去。陆沉注视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总是刻意避开阳光直射的地方,仿佛那些光线会灼伤他。
第一节课是校史,陆沉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突然在附录里发现一张老照片——1923年学园创立时的合影。站在创始人旁边的年轻助手,竟与父亲有七分相似。
课本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陆沉抬头,对上了沈野警告的眼神。他这才注意到教室后门站着王主任,正死死盯着他们。
他们在监视你。沈野假装讨论课本,低声道,下课后甩掉尾巴,直接去图书馆。逆光社会帮你。
下课铃一响,陆沉立刻被叫去了教务处。王主任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处处陷阱：喜欢摄影对学园历史感兴趣和沈野同学相处如何
陆沉滴水不漏地应付过去,但离开时发现有人尾随。他利用转角监控盲区迅速躲进一间空教室,等跟踪者过去后,从窗户翻出,直奔图书馆。
图书馆后门,林修正在等他。这边。他领着陆沉穿过迷宫般的书架,来到一个隐藏的电梯前,地下三层。沈野在等你。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陆沉注意到林修的墨镜后隐约有光点闪烁：你的眼睛...
光敏性癫痫。林修平静地说,实验后
遗症。我能看见电磁波,但普通光线下会发作痉挛。他顿了顿,沈野没告诉你吗逆光社的成员都是实验失败品。只有他,是唯一的'成功案例'。
电梯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档案室。沈野站在中央的灯柱下,手里拿着一份发黄的文件。
欢迎来到真相之地。他举起文件,封面上赫然印着《光能记忆》
光之记忆者
凌晨三点零六分,陆沉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梦中父亲站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手里捧着那台徕卡相机,镜头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窗外,一束奇异的光线掠过树梢,在宿舍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陆沉轻手轻脚地下床,从枕头下摸出相机。还剩两张底片。他犹豫片刻,对准那束光按下快门。
咔嚓。
快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上铺的室友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陆沉屏住呼吸,等了几秒确认室友又睡熟后,才披上外套溜出宿舍。
走廊空无一人,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陆沉再次来到地下室。暗房门虚掩着,一缕红光从门缝渗出,还有轻微的液体搅动声。
他推开门,暗房里空无一人,但显影盆里的药水还在微微晃动,墙上多了几张新照片——全是特殊光线条件下的校园场景,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有一团模糊的光晕,形状隐约像人形。
擅自闯入别人的暗房,优等生也做这种事
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沉猛地转身。沈野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串棱镜珠子。他换了件深灰色卫衣,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月光下只能看见线条锋利的下巴和微微发亮的唇角。
我只是...陆沉握紧相机,想冲洗刚拍的照片。
沈野走进暗房,顺手锁上门。红色安全灯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锐利。他取下兜帽,灰色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虹膜上的纹路像老式唱片上的沟槽。
你知道为什么学园禁止私自摄影吗沈野从抽屉里取出一卷胶卷,动作熟练地装进显影罐。
陆沉摇头,目光却被墙上那些照片吸引。其中一张格外诡异——空荡荡的实验室,手术台上散落着绷带,而空气中漂浮着几团人形光雾,像被定格的幽灵。
因为有些影像,沈野的声音突然贴近耳边,一旦被记录下来,就会永远存在。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就像这个。
他将显影罐中的底片取出,浸入显影液。几分钟后,一张张照片逐渐显现。陆沉凑近看,胃部突然绞紧——照片上是一间白色实验室,几个穿防护服的大人正给一排孩子做眼部检查。那些孩子眼睛上都蒙着特殊的光学仪器,最边上的男孩手腕上隐约可见E-107的烙印。
这是...你陆沉抬头,对上沈野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沈野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烙印——E-107,与照片中一模一样。十年前的光能记忆实验。我们被注射特殊感光剂,训练用皮肤'看'东西。他指向照片中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认出来了吗
陆沉瞳孔骤缩。那个背影的站姿,后颈上的胎记,还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父亲的婚戒。
不可能...陆沉声音发颤,我父亲是材料学家,他不可能参与这种...
人体实验沈野冷笑,陆明远博士是光能记忆项目的核心研发者,他开发的感光纳米粒子是我们被强制注射的'药剂'。他指向另一张照片,看仔细。
照片中,父亲手持一管发光液体,正注入一个孩子的眼部。孩子痛苦挣扎的表情被定格得清清楚楚。
陆沉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工作台才没有跌倒。父亲从未提起过任何人体实验,他一直以为父亲的研究是医疗用途的光学材料...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陆沉艰难地问。
沈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因为实验要重启了。他贴近陆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学院百年庆典那天,他们会进行最终测试。而你的相机——他另一只手按上陆沉胸前的徕卡,是激活系统的钥匙。
陆沉猛地挣脱后退：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野的表情突然松动,露出一丝近乎疲惫的神色：我想要你亲眼看看真相。他从墙上取下一张钥匙卡,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条隐蔽的走廊,来到图书馆后方的老建筑。沈野用钥匙卡打开一扇标有设备间的小门,里面竟是一间圆形会议室。墙上贴满照片和图表,中央摆着一台古怪的投影设备。
欢迎来到逆光社。沈野打开一盏微弱的蓝灯,光启学园最隐秘的社团。
房间里有五六个人,年龄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眼睛。一个戴墨镜的男生转头看过来,尽管隔着镜片,陆沉仍能感觉到某种异常的注视；角落里梳着双马尾的女孩眼睛大得出奇,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还有个高个子男生瞳孔不停地细微震颤,像在追踪看不见的东西。
他是谁墨镜男生警惕地问,鼻子微微抽动,带着原型机的味道...
陆沉,陆明远的儿子。沈野简短介绍,但他不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绷。金瞳女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带仇人的儿子来这里
冷静,苏茜。沈野挡在陆沉前面,他和我们一样是棋子。他转向陆沉,逆光社成员都是实验的幸存者或受害者。林修——他指向墨镜男生,能看见电磁波谱,但普通光线下会癫痫发作；苏茜的视网膜被改造过,能看到紫外线；马克的视觉皮层受损,只能捕捉移动物体...
陆沉喉咙发紧：这些都是实验造成的
副作用而已。沈野冷笑,实验目的是创造能'读取光记忆'的人类相机。他指向自己的眼睛,比如我,事故后本该永久失明,却意外获得了'看'见物体上残留光记忆的能力。
他走向那台古怪的设备,示意陆沉交出相机。犹豫片刻,陆沉解下相机递过去。沈野熟练地拆下镜头,将机身安装在设备上。随着一阵嗡鸣,设备投射出一系列全息影像——全是这台相机曾经拍摄过的画面。
陆沉震惊地看到了自己五岁生日的场景、父亲实验室的角落、甚至还有上周他偷偷拍下的公司财务文件...最后画面停在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上：一个白色房间,几个孩子被固定在特制座椅上,强光直射他们的眼睛,而操作仪器的人——
父亲陆沉声音破碎。照片中的父亲穿着白大褂,神情冷漠地调整着某种光学仪器。
相机不会说谎。沈野关闭设备,它记录了一切,包括你父亲不想让你知道的部分。
陆沉双手发抖,脑海中闪过父亲送他相机时说的话：用它记录真相。多么讽刺——相机确实记录了真相,却是父亲最黑暗的秘密。
我需要更多证据。陆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帮忙组织实验。但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沈野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明天午夜,图书馆地下档案室。那里有完整的实验记录。他将相机还给陆沉,现在,我们得把你送回宿舍,学院的眼线无处不在。
离开前,陆沉注意到墙上的一张蓝图——光启学园的平面图,其中钟楼被特别标记,日期正是百年庆典当天。
回宿舍的路上,沈野突然在一个转角拉住陆沉。月光下,他的灰色眼睛呈现出奇异的银蓝色。你衬衫口袋里,他轻声说,那张折叠的照片,是你母亲对吗她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
陆沉浑身一震。那张照片他从未示人,一直贴身携带。
这就是光能记忆的能力。沈野苦笑,我能看见物体上残留的光记忆。你的相机记录的一切,我只要触碰机身就能读取。他顿了顿,明天晚上,带上你所有的底片。有些真相...你可能还没准备好面对。
宿舍楼下,两人分别。陆沉走出几步,突然回头：沈野,你复明那天...看到了什么
沈野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我看到了光里的记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记忆里的黑暗。
回到床上,陆沉辗转难眠。窗外,钟楼的剪影在月光中沉默矗立。他摸出那张珍藏的母亲照片——蓝色连衣裙,樱花树下,笑容灿烂。照片背面是一行小字：给沉儿,永远向着光。
父亲真的参与了那种实验吗母亲知道吗而沈野...他究竟是什么受害者实验品还是别的什么
相机在枕下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陆沉想起沈野说的相机是钥匙,不禁怀疑父亲给他这台相机的真正目的。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陆沉举起相机,对准那束光按下最后一次快门。这一次,底片上会记录下怎样的真相
3.
破碎的镜头
图书馆地下三层的空气像凝固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费力而潮湿。陆沉跟在沈野身后,穿过一排排尘封的金属档案柜。昏黄的应急灯下,沈野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肩胛骨在黑色T恤下若隐若现,像一对随时可能破茧而出的翅膀。
到了。沈野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铜钥匙,学院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都在这里。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了一条缝,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野按下墙上的开关,荧光灯光闪烁几下,照亮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金属解剖台,周围是各种光学仪器。墙上钉着几十张儿童照片,每张下面都标着编号。陆沉的视线被最中央那张吸引——年幼的沈野,约莫七八岁,左眼缠着绷带,右眼直视镜头,灰瞳中闪烁着不自然的光点。
E-107,唯一存活的一期实验体。沈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其他孩子要么失明,要么...更糟。
陆沉走近解剖台,上面散落着几份文件。他拿起最上面那份,泛黄的纸张上印着《光能记忆计划：二期实验报告》。翻到签名页,他的手突然僵住——审批人签名处赫然是周世坤三个字。
周世坤陆沉猛地抬头,光启教育的周世坤我父亲的...
商业对手,没错。沈野从抽屉里取出一台投影仪,也是当年实验的幕后推手,现在的学园理事长。
投影仪嗡嗡启动,墙上映出一段模糊的录像。画面中,年轻的周世坤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几个被束缚在特制座椅上的孩子。他手持一个类似相机的设备,对准孩子们的眼睛按下快门,强光闪过,孩子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们在测试光能记忆的提取技术。沈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把人类视觉记忆直接转化为光学信号。
录像跳转到另一个场景：周世坤和一群白大褂围在一个手术台旁。台上躺着一个孩子,左眼血肉模糊。陆沉认出了那个闪电状的疤痕——是沈野。
这是我的复明手术。沈野走到投影前,手指轻触自己左眼下方的那道疤,他们在我视网膜后植入了光敏纳米材料,理论上可以接收并解码特定频率的光记忆。
录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电子文档。《特殊案例E-107术后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沈野复明后出现的异常能力——能看见物体上残留的光记忆,但对正常光线极度敏感,需要定期注射抑制剂防止纳米材料过度活跃。
所以你的眼睛...陆沉想起沈野灰瞳中那些奇异的光点。
是失败的实验品。沈野关闭投影仪,但周世坤认为这是突破。他计划在百年庆典上,用你的相机激活植入我视觉皮层的纳米接收器,进行全校范围的光记忆提取实验。
陆沉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知道这些吗他送自己来这所学校,是巧合还是...
等等。陆沉突然想起什么,翻找着文件堆,如果周世坤是实验负责人,那我父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沈野沉默片刻,从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这是你父亲的实验日志。
陆沉接过笔记本,熟悉的字迹让他胸口发紧。前几页详细记录了感光纳米粒子的研发过程,但翻到中间,内容突然变了：
3月15日。周强行推进儿童实验,我反对无效。材料稳定性测试不足,风险太大...
4月2日。E系列实验出现事故,三个孩子永久失明。周下令封锁消息...
5月17日。我偷偷销毁了部分实验数据。如果继续下去,这些孩子会...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十年前的事故当天：
他们发现了。我被踢出项目组。但E-107的情况特殊,纳米材料与他的视觉神经产生了未知的融合反应。周打算把他转移到秘密实验室。必须阻止他们...
笔记到此中断。
陆沉的手微微发抖。父亲不是加害者,而是试图阻止实验的人。那么他送自己来这里,难道是...
你父亲上周联系了逆光社。沈野突然说,警告我们周世坤重启了实验。他安排你转学,是为了让你带着相机回来。
相机为什么这么重要
沈野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是一台与陆沉的徕卡几乎一模一样的相机,只是镜头上多了一圈奇怪的棱镜装置。
原型机2号,能发射激活纳米材料的光脉冲。沈野拿起那台相机,你父亲当年偷偷把它带出了实验室。周世坤需要它来完成实验,而你父亲...需要它来组织实验。
陆沉脑中闪过父亲临别时的话：用它记录真相。原来不仅是字面意思。
所以周世坤让我转学,是为了拿回相机
不仅如此。沈野的声音低沉,他需要你的授权。原型机有生物识别锁,只有研发者或直系亲属才能启动。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沈野脸色骤变,迅速关闭保险箱：巡逻保安。我们得走了。
他们刚冲出档案室,走廊尽头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沈野拉住陆沉拐进一条岔道,推开一扇通风井盖板：从这里走。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陆沉不得不匍匐前进。黑暗中,他能听见前方沈野急促的呼吸声和金属板轻微的震动声。爬了约莫十分钟,沈野推开另一块盖板,他们来到了图书馆一楼的卫生间。
安全了。沈野跳下来,伸手拉陆沉,明天我会把资料——
卫生间门突然被踢开。三个保安冲进来,为首的正是王主任。
果然在这里。王主任冷笑,沈野,理事长警告过你别再潜入禁区。还有你,他看向陆沉,新生就该遵守校规。
沈野挡在陆沉前面：我们只是走错路了。
是吗王主任伸手,那请交出你们偷拿的东西。
陆沉下意识护住胸前的相机。这个动作没能逃过王主任的眼睛,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保安立刻上前按住陆沉。
放开他！沈野猛地推开一个保安,却被另一个从背后制住。
王主任走近陆沉,粗暴地扯下相机：周理事长会对这个很感兴趣。
不！沈野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扑向王主任。混乱中,相机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咔嚓。镜头碎裂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静止了。陆沉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相机,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现在变成了一堆废铁。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心底窜起,他猛地挣脱保安,揪住沈野的衣领：你故意的！
沈野的灰瞳剧烈收缩,虹膜上的光点疯狂闪烁：我...
够了！王主任喝止,你们两个,禁闭室反省三天！
被押往禁闭室的路上,陆沉一言不发。他能感觉到沈野频频投来的目光,但拒绝与他对视。相机碎了,父亲的联系断了,而这一切都因为沈野的鲁莽。
禁闭室是两间相邻的小黑屋。铁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沈野突然塞给陆沉一张纸条。门锁落下后,陆沉就着门缝透进的微光展开纸条：
相机是陷阱。你父亲在底片盒里留了信息。午夜,通风口见。——S
陆沉皱眉,摸索着拆开相机残骸。在底片盒的夹层里,他发现了一张微型存储卡。没有设备读取,他只能先藏进鞋垫下。
午夜时分,通风口的栅栏轻轻响动。沈野的脸出现在黑暗中,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快,巡逻的刚过去。他递来一把钥匙,我们能溜去逆光社的据点。
陆沉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帮我
沈野的灰瞳在黑暗中闪烁：因为我和你父亲有约定。他顿了顿,也因为...我看到了你相机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母亲去世前的照片。沈野轻声说,她穿着病号服,但笑得那么温柔。照片背面写着'永远向着光'。
陆沉胸口一阵刺痛。那是母亲临终前一天拍的,他从没给任何人看过。
你能看见所有照片
只要是我触碰过的相机。沈野点头,那台徕卡里最多的就是你母亲的照片,还有...你父亲深夜工作的背影。他苦笑,一个参与非法实验的人,不该有那种眼神。
陆沉想起父亲书房的灯光总是亮到凌晨,想起他每次谈起光学研究时那种近乎痛苦的执着。也许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们沿着通风管道爬到艺术楼顶层的一个隐蔽阁楼。这里显然是逆光社的秘密据点,墙上贴满了学园的平面图和监控盲区标记。林修和苏茜已经在等他们,看到陆沉时明显松了口气。
存储卡！苏茜急切地伸手,我们只有不到两小时的安全时间。
陆沉取出鞋垫下的存储卡递给她。林修将卡插入一台经过改装的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系列加密文件。
需要生物识别。林修转向陆沉,拇指按这里。
陆沉照做,屏幕闪烁几下,显示身份验证通过。文件解密后,首先出现的是一段视频。父亲疲惫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背景看起来像是在某个地下室。
沉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相机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父亲的声音沙哑,周世坤重启了光能记忆实验,这次规模更大。百年庆典那天,他会利用钟楼的光学装置,激活所有植入纳米材料的受试者——包括沈野。
画面切换成学园的3D模型,钟楼被标记为红色,周围辐射出无数光线。
钟楼是个巨型发射器,能覆盖整个学园。父亲继续道,我当年偷偷修改了沈野体内的纳米材料编码,使他免疫控制信号。但周世坤发现了漏洞,他需要原型机重新编程。
视频最后,父亲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存储卡里有钟楼的构造图和干扰程序。找到沈野,他是我留下的最后保险。你们必须...在庆典前摧毁发射装置。
视频结束,房间陷入沉默。陆沉看向沈野,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那些棱镜珠子在微微发光。
所以你一直知道陆沉声音发紧,你和我父亲的约定...
沈野抬起头,灰瞳中的光点连成奇异的图案：我只知道要等一个带着徕卡相机的人。他苦笑,没想到会是你。
林修突然紧张起来：有人触动了警报器！他快速拔出存储卡塞给陆沉,你们得走了,从消防梯下去。
分别前,沈野抓住陆沉的手腕：明天课后,钟楼见。带上所有底片。他的掌心烫得吓人,还有...对不起,关于相机。
陆沉点点头,却说不出原谅的话。相机的破碎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损失,更是他与父亲之间唯一纽带的断裂。
回禁闭室的路上,陆沉摸到口袋里剩下的两张底片。父亲说相机完成了使命,但对他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周世坤、光能记忆实验、沈野的特殊能力...所有这些碎片正在拼凑成一幅危险的图景。
而在这图景中央,是那座高耸的钟楼,和即将到来的百年庆典。
禁闭室铁门重新关上的瞬间,陆沉听到远处钟楼传来三声沉闷的钟响。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某种规律的脉冲,让他的视网膜产生细微的刺痛感。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通过光与他对话
终章
光与影的彼岸
百年庆典前夜,暴雨如注。
陆沉站在钟楼底部的工具间里,耳边是雨点砸在彩钢瓦上的轰鸣。沈野蹲在地上,用盲杖轻敲地面,灰瞳中的光点以某种规律明灭。每隔三十秒,钟楼顶部的探照灯扫过,将他的侧脸分割成光与暗的碎片。
还有两小时。沈野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嘶哑,周世坤已经启动了预热程序。
陆沉调试着林修给他的改装相机,液晶屏上跳动着奇怪的能量波形。你能感觉到
像是有火在烧我的视网膜。沈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纳米材料在共振。每接近清典一刻,痛感就越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沈野惨白的脸色和汗湿的额发。陆沉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指关节因用力握紧而发白。
你应该休息。陆沉递给他一瓶水,等午夜我们再——
来不及了。沈野猛地抓住陆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周世坤改了时间。庆典提前到正午,就在——他看了眼手表,98分钟后。
陆沉脊背一凉。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他们原打算趁午夜无人时破坏钟楼的发射装置,现在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动。
林修和苏茜呢
被'请'去参加理事会早宴了。沈野冷笑,周世坤在清除障碍。
雨声中突然混入了脚步声。沈野迅速关闭手电,将陆沉推到墙角。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陆沉心跳骤停——他们没锁门。
没人啊。门外传来保安的嘟囔,我就说这种鬼天气谁会来钟楼。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野松了口气,却突然弯下腰,双手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沈野！陆沉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触手一片滚烫。
脉冲...加强了。沈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在测试信号...
陆沉当机立断：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就去破坏装置。
不行！沈野抓住他的衣领,正午的阳光会为发射器提供最大能量。我们需要...他突然僵住,灰瞳急剧收缩,有人来了。
门被猛地踢开。刺眼的手电光中,王主任带着四个保安堵在门口。
果然在这里。王主任笑得志得意满,理事长说你们会自投罗网。
陆沉下意识挡在沈野前面,手指悄悄按下相机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最前面的保安惨叫一声捂住眼睛——林修改装过的相机发射的是特殊频段的光脉冲。
跑！陆沉拽起沈野冲向侧门。身后传来王主任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雨幕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们穿过灌木丛,直奔艺术楼。沈野的脚步越来越慢,有两次差点摔倒。陆沉转头看他,骇然发现沈野的眼角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你的眼睛！
过度激活...沈野喘息着,纳米材料在撕裂我的视网膜...
艺术楼后门的锁被雨水锈住了。陆沉用肩膀猛撞几下,门纹丝不动。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让开。沈野抽出盲杖,在门锁上方三十厘米处狠狠一击。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锁舌奇迹般地弹开了。光记忆。他虚弱地解释,这扇门十年前被修过,我记得弱点...
逆光社的暗室里,苏茜留下的装备还在。陆沉翻出一个眼镜盒大小的装置——光波干扰器,理论上能暂时阻断纳米材料的激活信号。
没用。沈野摇头,周世坤升级了系统,需要直接破坏钟楼的发射器核心。
陆沉调出父亲存储卡里的钟楼结构图,一个红点标记在钟面后方：这里
光学谐振腔。沈野点头,但正午时分那里会充满聚焦的阳光,温度足以灼瞎人眼。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我有防护镜片。陆沉说。
我能感知光线轨迹。沈野接口。
钟声敲响十一下,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一小时。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将雪园照得闪闪发亮。学生们开始向中央广场聚集,彩旗和气球装点着每一根灯柱。陆沉和沈野混在人群中,缓慢向钟楼移动。
看到周世坤了吗陆沉低声问。
沈野眯眼望向主席台：不在。他一定在钟楼控制室。
他们绕到钟楼背面,找到维修梯。爬到一半时,沈野突然僵住,手指死死抓住铁栏。
又来了陆沉担忧地看着他眼角新渗出的血丝。
沈野没回答,只是加快攀爬速度。到达钟面后的检修平台时,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个巨大的水晶装置嵌在墙体内,无数光纤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在正午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上帝啊...陆沉喃喃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光学设备,而是一个小型粒子加速器,能将阳光转化为特定频率的激活脉冲。
沈野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他在启动系统...所有受试者...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陆沉迅速戴上防护镜,看向水晶装置。内部的晶格正在调整角度,一束刺目的红光逐渐成形。父亲的文件里提到过这个——记忆提取光束,能将人类视觉皮层储存的信息直接转化为光学信号。
得破坏谐振腔！陆沉大喊,但沈野已经痛得蜷缩成一团。
没有时间了。陆沉抓起沈野的盲杖,冲向装置。就在他举起盲杖准备砸向水晶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放下它,除非你想看他死。
陆沉转身。周世坤站在平台入口,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他比陆沉想象中要矮小,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冷得像蛇。
每份纳米材料都有自毁编码。周世坤晃了晃遥控器,只要我按下这个,E-107的大脑会在三秒内被煮熟。
沈野艰难地抬起头,灰瞳中的光点疯狂闪烁：别...听他的...
聪明的孩子。周世坤微笑,可惜太不稳定。你父亲修改的编码让你有了自主意识,这是实验不需要的。
陆沉握紧盲杖：你利用失明儿童做实验！
科学需要牺牲。周世坤走向水晶装置,想象一下,如果人类能直接读取和存储光记忆,照相机、摄像机都将成为历史。而光启教育,将掌控这项改变世界的技术！
他狂热地抚摸着水晶表面：今天,全校师生都将成为我的实验品。钟楼的脉冲会激活他们视网膜上的纳米材料——我在校餐里添加了微量制剂。等提取完所有人的光记忆,我就能筛选出最完美的受体！
你疯了！陆沉怒吼,强光脉冲会永久损伤普通人的视力！
周世坤不以为意：进步总有代价。他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你们可以留下见证历史,或者...他按下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沈野立刻发出痛苦的呻吟,提前退出。
陆沉看向沈野。血从他双眼不断涌出,在苍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但他的手指却在悄悄移动,在地上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光路图。
刹那间,陆沉明白了。沈野在用最后的力量感知装置的弱点。那个符号指向水晶装置底部的一个微小凸起——谐振腔的调谐阀。
我有个提议。陆沉突然放下盲杖,我父亲是唯一掌握纳米材料核心算法的人。我可以帮你破解他的机密。
周世坤眼睛一亮：继续说。
条件是先停止对沈野的伤害。
周世坤考虑片刻,降低了遥控器的输出功率。沈野的痉挛稍微缓解,但眼睛已经半闭,呼吸微弱。
陆沉假装思考,慢慢挪动脚步：存储卡里有部分算法,但需要特殊设备读取...
别耍花样！周世坤突然警觉,把卡给我。
就在陆沉伸手掏卡的瞬间,沈野用尽全身力气将盲杖掷向水晶装置。杖尖精准命中调谐阀,装置发出刺耳的嗡鸣。周世坤怒吼一声扑向控制台,陆沉趁机抓起地上的防护面罩戴在沈野脸上。
数到三,闭眼！陆沉大喊,同时按下林修给他的干扰器。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水晶装置爆发,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陆沉扑在沈野身上,感觉无数碎片从背上划过。热浪席卷平台,将一切吞没。
当耳鸣稍微减轻时,陆沉抬起头。水晶装置已经碎裂,冒着黑烟。周世坤倒在控制台旁,金丝眼镜碎了一半,正疯狂地按着遥控器。
没用的。沈野虚弱地说,脸上的面罩已经碎裂,你破坏了脉冲发生器...信号...中断了...
周世坤狰狞地爬向他们：我还有备用方案！只要提取你们两个的记忆...
一道人影突然从楼梯口冲上来,是林修。他手持一台摄像机大小的设备,镜头对准周世坤：全录下来了,理事长。包括你刚才的精彩演讲。
苏茜和几个老师紧随其后。周世坤面如死灰,突然转身想跳下平台,被保安一把拉住。
混乱中,陆沉抱起沈野：坚持住！医务室就在...
来不及了。沈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纳米材料...失控了...
他的灰瞳已经完全被血覆盖,身体温度高得吓人。陆沉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页——E-107的特殊编码。如果能找到终止序列...
林修！陆沉大喊,把干扰器调到4.7THz频率！
什么但那个频段会...
照做！
林修快速调整设备,对准沈野按下开关。一道柔和的蓝光笼罩了沈野的身体。几秒钟后,他的体温开始下降,呼吸也平稳了些。
暂时稳定了。林修检查读数,但需要专业医疗...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陆沉这才注意到广场上的骚动。学生们被紧急疏散,警车和救护车包围了钟楼。在混乱的人影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正焦急地向钟楼张望。
三个月后,光启学园毕业典礼。
曾经封闭的校园如今向媒体敞开大门。周世坤和部分教职员工因非法人体实验被捕,学园正在进行彻底改革。钟楼被围了起来,工人们正在拆除残留的实验设备。
礼堂里,陆沉和沈野的逆光摄影展吸引了众多参观者。展区中央是那张改变一切的照片——钟楼爆炸瞬间捕捉到的奇异光纹,证明了过去十年里所有实验受害者的痛苦记忆。
没想到你真的完成了。沈野站在陆沉身旁,眼睛上仍戴着特制的滤光镜片。纳米材料无法完全移除,但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技术参数,没有对焦距离,纯粹靠感觉拍摄。
陆沉微笑：某人说过,最好的照片不是用眼睛拍的,是用这里。他指了指心脏位置。
沈野轻笑,灰色瞳孔在镜片后闪烁着温和的光。他的视力只恢复了30%,却能看见比以前更多的东西——比如陆沉照片中隐藏的情感,或者人群中那个犹豫着是否上前的中年男人。
你父亲来了。沈野轻声说。
陆沉转头,对上父亲复杂的目光。这三个月来,他们有过无数次争吵和辩解,关于隐瞒、关于责任、关于母亲是否知道实验的真相。但此刻,父亲眼中的愧疚和骄傲同样清晰。
我去看看苏茜他们。沈野识趣地离开,给父子俩留出空间。
陆明远走到儿子面前,久久凝视着中央那张照片：你妈妈会喜欢的。
因为她总是说,最美的光是逆光
因为你在帮助那些受伤的人。父亲轻声说,她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你被卷进这个旋涡。
陆沉看向远处的沈野,他正在向参观者解释一张特殊的光迹照片——那是所有实验受害者的视觉记忆合成图。不全是坏事。他喃喃道。
典礼结束后,陆沉和沈野坐在钟楼前的草坪上。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秋季开学就去医学院陆沉问。
沈野点头：专攻神经光学。总得有人研究怎么安全取出这些纳米材料。他顿了顿,你呢继续摄影
嗯。打算做一个关于特殊视觉体验的专题。陆沉看向远方,从你的视角看世界是什么感觉
沈野思考片刻：像是永远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也错过很多简单的美好。他转向陆沉,直到有人教会我,黑暗也是光的一部分。
陆沉举起新相机,对准两人重叠的影子按下快门。这一次,没有特殊底片,没有隐藏功能,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两个少年的剪影,站在夕阳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却完美地融为一体。
沈野看着成片,嘴角微微上扬：逆光的最佳状态。
什么状态
当你站在光与影之间,能同时看清两个世界的时候。
陆沉将照片放进胸前的口袋,紧贴着母亲那张旧照。在影子重叠的瞬间,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含义——有些真相,只能逆光而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