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第三次摸向女儿额头时,指尖传来不正常的灼热。小满靠在她怀里昏睡,浅蓝色连衣裙被汗水洇成深色,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妈妈,冷......五岁女孩蜷缩得更紧了,呼吸间带着奇怪的嘶声。林秋把帆布外套裹紧些,抬头望向过道尽头的电子屏——21:47,列车刚驶出彭州站十分钟。
金属摩擦声突然从后排炸开。她扭头看见个醉汉歪倒在座椅上,手里的啤酒罐滚到过道里,暗黄色液体顺着地板缝隙渗过来。那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被痰卡住的破风箱。
3号车厢有乘客需要帮助。列车员按着对讲机快步走来,胸牌上周晓雯三个字随着步伐晃动。年轻姑娘蹲下身时,马尾辫扫过醉汉发青的脸,先生,需要给您换个座位吗
醉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林秋看见那只手——指甲缝里结着黑痂,皮肤泛着尸斑似的青灰色。周晓雯被拽得跪倒在地,对讲机摔出去老远。松手!她挣扎着去摸腰间的电击器,醉汉却张开嘴咬住了她的肩膀。
惨叫声刺破车厢顶部的白炽灯管。血珠溅在塑料椅背上,顺着磨砂玻璃窗往下淌。林秋捂住小满的眼睛往后缩,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行李架。更多脚步声从前后涌来,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让开!穿西装的胖男人撞开人群往前冲,公文包砸在林秋膝盖上。她踉跄着扶住椅背,看见周晓雯躺在地上抽搐,脖子被咬开碗口大的血洞。醉汉正趴在尸体上啃食,后颈凸起的骨节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车厢连接处传来巨响,整列车剧烈晃动。林秋抱紧小满缩进座位夹角,瞥见窗外飞掠的站牌蒙着厚厚青苔——白水站。可是列车时刻表上根本没有这个站点。
尖叫声在密闭空间里不断折射。前排穿校服的男生抄起灭火器砸向尸变的醉汉,金属罐撞在颅骨上发出闷响。丧尸只是晃了晃,沾着脑浆的脸突然180度扭到背后。
去餐车!有人踹开连接门。人群推搡着涌向4号车厢,林秋被人流卷着往前跑。小满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锁骨上,像揣着块将熄未熄的火炭。
西装男突然卡在门框处。钥匙!他揪住赶来开门的餐车服务员,快把连接门锁上!沾血的手抓住他的鳄鱼皮带,丧尸正从座椅底下爬过来。服务员哆嗦着掏钥匙串时,金属碰撞声让三具正在啃食的丧尸同时抬头。
钥匙掉了。
林秋看见那串银光划着弧线坠入通风口。丧尸的指甲刮过她的小腿,校服男生抡起灭火器砸碎车窗。夜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月光照亮车厢连接处泛黄的安全手册——紧急制动阀五个红字正在渗血。
老乘务长逆着人流挤过来,制服左胸染着大片血迹。去车尾!他挥舞着检票钳砸碎消防柜玻璃,9号车厢有紧急分离装置!
林秋数着头顶摇晃的车厢号。6号、7号、8号......小满突然在她肩上抽搐,牙关磕出嘚嘚轻响。身后传来肉体砸在玻璃上的闷响,西装男把老太太推向尸群,自己挤进了9号车厢。
妈妈,怀里的孩子发出梦呓,有虫子在血管里爬......
老乘务长正在操作锈蚀的手动分离杆。林秋瞥见小满挽起的袖口下,一道发黑的齿痕正在渗出血丝。
锈蚀的分离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秋盯着小满手臂上的咬痕,那圈青紫色正在皮下晕染开来,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
需要四个人压住杠杆。老乘务长抹了把额头的血,制服左胸口袋里的黄符露出一角,车钩卡死了,得用人力把两节车厢扯开。
西装男正在用领带包扎手上的咬伤,让女人去。他踹开试图挤进来的孕妇,被咬过的优先。
隧道突然吞噬了整列车。黑暗像沥青灌进眼眶,林秋听见小满的指甲在皮革座椅上抓挠。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声在8号车厢蔓延,混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妈妈...小满的童声里掺着痰鸣,我看见铁轨下面有好多手...
老乘务长突然点亮手电筒。光束扫过林秋瞬间凝固的瞳孔——小满的虹膜正在泛白,嘴角淌下黑褐色黏液。隧道回音放大了金属碰撞声,丧尸的指甲开始刮蹭厕所门板。
你女儿被感染了。西装男举起灭火器,处理掉。
林秋抱着孩子撞进厕所反锁。黑暗中她摸到小满后颈凸起的骨节,像雨后冒尖的笋。列车冲出了隧道,月光照亮镜子里的人影——怀中的孩子正用乳牙啃咬她的锁骨。
乖,妈妈在这里。她抖着手摸到洗手液瓶子。小满的瞳孔已经扩散成两枚硬币,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低吼。
门外传来肉体坠地的闷响。老乘务长在喊:车钩在9号车厢尾部!林秋突然旋开门锁,抱着小满撞进尸群。丧尸腐烂的指节擦过她耳际,她看见校服男生被按在车窗上撕咬,肠子挂在行李架边缘摇晃。
西装男正用公文包砸车钩锁。卡住了!他扭头看见林秋怀里的孩子,把那玩意扔出去!
小满突然挣开怀抱。五岁女孩以诡异的姿势爬上座椅靠背,头朝下扑向西装男的后颈。林秋抄起金属垃圾桶砸在女儿太阳穴上,小满摔进座位间隙,发出猫科动物般的尖啸。
压住杠杆!老乘务长拽着林秋的手按在分离杆上。丧尸群挤碎了连接处的玻璃,腐烂的手指从门缝里钻进来。西装男突然惨叫——他的鳄鱼皮带扣卡在了车钩链条里。
林秋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分离杆在四人重量下缓缓下沉,车厢连接处迸溅出橘色火花。小满从尸群胯下钻过来,下巴脱臼般垂到胸前,指尖离林秋的脚踝只剩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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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断裂的巨响震碎了所有车窗。林秋在失重感中撞上行李架,看见9号车厢像断尾的壁虎般滑入黑暗。西装男被链条绞断的半截身子还挂在分离杆上,肠子垂下来打着秋千。
幸存的七个人蜷缩在9号车厢。林秋摸着锁骨上的牙印,看老乘务长用黄符封住车门。这是民国三十七年的事。他撕开染血的制服,露出胸口的紫色抓痕,当年白水镇闹尸瘟,整条铁路都是运尸车。
孕妇突然抽搐着倒下。她裙底漫出黑血,胎儿在腹腔里发出尖利的哭声。众人惊恐地后退,看着孕妇肚皮浮现出无数小手印。
消防斧砸在驾驶室门锁上迸出火星时,林秋听见铁轨摩擦声变得异常粘稠。暗红色锈迹正从门缝里渗出来,像干涸的血浆。
让开!纹身青年抢过斧头,他后颈的般若刺青随着肌肉起伏扭曲。第十次劈砍后,铸铁门栓终于崩断,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驾驶台结满蛛网,压力表盘里蜷缩着风干的鼠尸。老乘务长突然跪倒在地,胸口抓痕已经变成绛紫色。汽笛...他扯开衣领,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像蚯蚓在蠕动,要往锅炉添尸油...
林秋的锁骨伤口开始发痒。她看着纹身青年掀开锅炉盖,火光映出内壁篆刻的符咒——正是老乘务长黄符上的朱砂纹样。孕妇变异后残留的黑色油脂在铁桶里泛着磷光,倾倒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溅落声。
民国三十七年中秋,十九节运尸车在这条支线失踪。老乘务长的指甲正在变黑,后来每逢月夜,就有列车员听见...他突然暴起咬向最近的少女,被消防斧劈中天灵盖才瘫软下去。
汽笛发出垂死的呜咽。林秋扑向操作台,发现气压表指针卡在猩红色区域。车窗外掠过成排的槐树,每棵枝桠上都吊着破败的裹尸布。纹身青年盯着突然出现在轨枕间的铜铃铛,脸色煞白:丧钟...
整列车毫无征兆地急刹。林秋撞在气压表上,玻璃碎片扎进掌心。幸存的四人滚作一团,车顶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仿佛有千万只蜈蚣在爬。
看轨道!唯一的女学生尖叫。月光下,铁轨变成了森森白骨,枕木是排列整齐的棺材板。纹身青年突然开始用斧头劈砍驾驶室地板:下面是空的!
腐朽的木板应声碎裂,露出黑黝黝的货仓。成排的青铜棺材被铁链捆着,棺盖上贴满褪色的符纸。林秋举着煤油灯照见棺内——民国制式的铁路制服早已朽烂,尸身却保持着挣扎姿态,腕骨上还扣着生锈的手铐。
女学生突然被铁链缠住脚踝拖进棺材堆。她挣扎时碰翻了油灯,火焰顺着符纸窜上顶棚。林秋在浓烟中摸索到汽笛拉杆,却被纹身青年按住手腕: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那些棺材...她突然明白过来,当年的列车员根本不是在运尸——他们自己就是尸体!
车顶传来木板断裂声。小满倒挂着从破洞垂下,腐烂的指尖离林秋的眼球只有寸许。纹身青年抡起斧头斩断她的小腿,却让更多尸手从裂缝中伸进来。燃烧的符纸灰烬飘落在汽笛拉杆上,显出八个血字:
生人鸣笛
万尸叩首
林秋用尽全身力气拉下拉杆。汽笛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声波在白骨轨道上激起涟漪。车顶的抓挠声突然静止,数百具悬挂在槐树上的尸体齐刷刷转向列车。
纹身青年突然掐住自己喉咙,他后颈的般若刺青正在渗血。棺材里的焦尸集体坐起,烧化的铁链叮当坠地。林秋在剧烈头痛中看见幻象——1948年的月台上,十九名列车员被铁链锁进棺材,因为他们运送的货物从白水镇带出了不该带的东西。
燃烧的驾驶室开始倾斜。林秋爬向操作台时摸到老乘务长的尸身,他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乘客名单——在林小满的名字旁边,赫然标注着生辰八字:癸未年七月十五亥时。
车窗外浮现出荒废的站台,褪色木牌上白水镇三个字正往下滴血。数百具悬挂尸体的膝盖同时弯曲,朝着汽笛声传来的方向缓缓下跪。林秋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小满残破的身影跪在月台上,手里那朵蒲公英突然绽出雪白的光晕。
潮湿的霉斑在皮肤上蔓延时,林秋正跪在渗血的月台上。她看着小满的残躯被蒲公英光晕笼罩,那些雪白绒毛飘进自己锁骨伤口,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骨髓。
妈妈。
童声从背后传来。林秋转身看见完整的小满站在1948年的月台上,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妇人们正往车厢里搬运陶瓮。每个瓮口都贴着黄符,细听能辨出瓮中液体晃动的黏腻声响。
穿站长制服的男人突然掐住小满的脖子,他胸前的怀表链缠着半枚铜铃。午时三刻到了。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林秋看见表盘内侧的照片——正是年轻时的曾祖父。
汽笛声撕裂时空。林秋扑过去时撞碎了眼前的画面,腐烂的槐树枝刺进掌心。现实中的列车正横亘在生锈的铁轨上,驾驶室余烬里爬出焦黑的尸体,它们腕骨上的镣铐与青铜棺材里的一模一样。
时辰到了。焦尸们齐声呢喃,下颌骨开合间掉出蛆虫。林秋踉跄着后退,踩到半张烧焦的《白水镇防疫记录》:
【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十五
十九名乘务人员自愿封棺镇煞
惟林振声携禁忌之物潜逃......】
锁骨处的瘙痒突然变成灼痛。林秋扯开衣领,看见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铜钱纹,就像那些棺材上的符咒。焦尸们围拢过来,烧成炭块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歪扭的血字——还债。
蒲公英光晕骤然大亮。小满的残躯悬浮在空中,腐烂的声带振动出人声:妈妈看脚下。林秋低头,月光正穿透她的身体,在铁轨上投出两道影子——一道属于人类,另一道长着獠牙与利爪。
焦枯的槐树林开始移动。每棵树的根系都缠着裹尸布,此刻正如蜈蚣百足般托着列车滑向月台。林秋听见货仓里传来青铜棺盖的滑动声,十九具焦尸爬出来列队,腐烂的掌心托着生锈的检票钳。
当年你曾祖父带走的,该还回来了。为首的焦尸摘下头颅抱在腰间,空荡荡的颈腔里传出铃铛响。林秋突然记起家族祠堂暗格里那个陶瓮——五岁那年打碎它时,曾祖父的惨叫声惊醒整个宅院。
月台地面裂开漆黑的豁口。林秋看见陶瓮碎片在深渊底部闪烁,混在瓮中的尸油正向上蒸腾成骷髅状雾气。焦尸队列开始齐步走,它们的脚掌每次落地,就有新乘客从地缝里爬出来——西装男的半截身子拖着肠子,女学生的头颅连着脊椎,孕妇腹腔钻出浑身黑血的胎儿。
小满的光晕突然熄灭。林秋发狂似的扒开裂缝边缘的碎石,锁骨处的铜钱纹开始灼烧皮肤。当指尖触到陶瓮碎片的瞬间,无数记忆灌进脑海:
1948年的驾驶室里,曾祖父林振声将尸油倒进锅炉。后视镜映出他偷藏的陶瓮——里面泡着具婴儿尸骸,心口插着刻满符咒的青铜钉。
借阴兵...现实与回忆重叠呢喃。林秋握紧陶片划破手掌,血滴在铁轨上滋啦作响。焦尸们突然集体跪倒,货仓里的青铜棺材剧烈震颤,十九道虚影从棺中升起扑向她的伤口。
锁骨处的铜钱纹开始转动。林秋感觉有铁链在血管里穿梭,将心脏与某个遥远的存在捆缚。月台突然倾斜,裹尸布槐树如活蟒绞住她的双腿,深渊里的尸油雾气凝成婴孩形状扑来。
妈妈接住!
小满的残肢将蒲公英掷入血泊。白色绒毛在接触到血液的刹那疯长,根须扎进铁轨缝隙开出妖异的红花。林秋听见曾祖父在记忆里惨叫——祠堂暗格的陶瓮中,那具婴儿尸骸的心口青铜钉正在松动。
焦尸队列被花根缠住脚踝,红花吸食着它们体内的尸油急速膨胀。林秋趁机扑向最近的车厢,鳞片状角质已经覆盖半边脖颈。她撞进满是血掌印的厕所隔间,镜中倒影的瞳孔变成爬行动物般的竖瞳。
车窗外掠过祠堂的飞檐。林秋看见五岁的自己蹲在暗格前,陶瓮里伸出发黑的婴儿手臂。现实中的列车正驶向当年的老宅,铁轨尽头矗立着布满符咒的牌坊,坊额镇煞二字滴落着腥臭黏液。
你本就是祭品。焦尸的声音从通风口渗进来,从你打碎陶瓮那刻起,尸油就渗进了骨髓。
林秋抠着锁骨处凸起的铜钱纹,指甲掀开皮肉带出黑色血块。鳞片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她听见货仓传来整齐的凿击声——十九具焦尸正在用检票钳凿刻新的青铜棺,棺盖上赫然刻着林秋二字。
蒲公英根系突然刺穿车厢地板。小满的声音从花蕊中传出:尸油是媒介!林秋愣怔地看着红花吞食焦尸,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起燃烧的窗帘掷向花海。
火焰顺着尸油瞬间席卷整片蒲公英。凄厉的嚎叫中,红花里浮出无数张人脸——都是当年白水镇的亡魂。林秋在热浪里冲向驾驶室残骸,鳞片覆盖的右手握住汽笛拉杆。
牌坊近在咫尺。当车头撞上符咒的瞬间,林秋用尽最后的人性拉响汽笛。青铜棺上的刻字迸发血光,曾祖父的虚影在火焰中浮现,怀表链缠住她的手腕:
林家世代皆为守棺人
你逃不掉的
血红月光下,列车冲进祠堂天井。林秋看着鳞片彻底覆盖皮肤,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将蒲公英灰烬按进了心口。
祠堂的梁柱在撞击中坍塌,林秋的鳞爪扣进驾驶台。青铜钉从她心口刺出半寸,蒲公英灰烬正在伤口处绽放蓝光。十九具焦尸在牌坊前围成圆圈,腐烂的声带齐诵《度人经》。
妈妈。
林秋的竖瞳映出两个小满——五岁的女儿捧着蒲公英站在月台,腐尸形态的孩子正在青铜棺里抓挠棺盖。祠堂地砖下渗出黑色油脂,汇聚成她五岁时打碎的陶瓮形状。
时辰到了。曾祖父的怀表悬浮在焦尸群中央。林秋看见1948年的自己站在月台上,怀中抱着从陶瓮里捞出的婴儿尸骸。那具小小的骸骨心口插着青铜钉,钉身刻着生辰:癸未年七月十五亥时。
鳞片突然开始剥落。林秋撕开胸口的皮肉,抓着青铜钉往外拔。祠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每根链条都拴着具林姓先人的骸骨。焦尸们的诵经声变成哀嚎,它们的符咒经文正顺着蒲公英根系逆流进林秋的血管。
原来这就是禁忌...当青铜钉完全离体的刹那,她看清钉尖刻着的名字——林振声。曾祖父偷走的不是尸油,而是本该被镇压的自己。
牌坊轰然倒塌。林秋抱着两个时空的小满跃入陶瓮,青铜钉在掌心灼出焦痕。祠堂地底的林家骸骨集体睁眼,脊椎串联成新的铁轨伸向黑暗。焦尸们化作青烟钻进她的鼻腔,十九段破碎记忆在脑内炸开:
1948年的蒸汽列车里,林振声将写有生辰的青铜钉刺入女婴心脏。车窗外掠过抱着陶瓮的妇人,她的蓝布裙摆沾满尸油。
用至亲炼尸油...林秋在记忆漩涡中下坠,才能镇住这条阴煞线。
怀表链突然缠住她的手腕。曾祖父的虚影在时空裂缝中浮现,怀表盖内侧的照片正在变成林秋的脸:每代长女都要...
该结束了。她攥紧青铜钉刺穿虚影的咽喉。祠堂地底传来万千亡魂的叹息,蒲公英蓝光暴涨,将陶瓮中的尸油蒸腾成星河。
林秋在光河中看见所有真相——小满本不该出生。五十年前白水镇尸瘟中,林家为保血脉将诅咒转为胎记,每代长女都会在癸未年孕化死胎。而她打碎陶瓮那夜,曾祖父的亡魂将死胎魂魄封进蒲公英,偷来十年阳寿。
妈妈不哭。两个小满同时伸手拭去她眼角血泪。腐尸小满的胸腔里开出一朵蒲公英,五岁女孩的身影开始透明。
列车汽笛自主鸣响。林秋将青铜钉按进心口,抱起腐尸小满走向燃烧的驾驶室。鳞片随着步伐片片飞散,露出底下被诅咒啃噬千年的林姓血脉的真相——她们的皮肤下没有血肉,只有不断渗出尸油的青铜符咒。
睡吧。她吻了吻腐尸额头的蒲公英,将女儿残躯填入锅炉。火焰骤然转成青白色,驾驶台浮现出崭新的铜制方向盘——正是当年林振声没能铸成的镇煞法器。
幸存的焦尸们跪拜在地。林秋转动方向盘时,整列车的血迹开始倒流,破碎的车窗玻璃逆着重力升回窗框。祠堂废墟中升起十九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燃着片林家女子的指甲。
铁轨尽头浮现出1948年的月台。林秋看见穿蓝布裙的妇人正将陶瓮交给林振声,突然冲过去夺过陶瓮砸向铁轨。青铜钉在撞击中迸出火花,点燃了历代林家女血脉中的尸油。
轮回破了...焦尸们在火光中合十。林秋的皮肤逐渐透明,蒲公英从她眼眶里生根发芽。当最后根须穿透祠堂地底时,整条阴煞线发出琉璃破碎的清音。
晨曦穿透槐树林时,护林员在废弃铁轨旁发现辆生锈的检票钳。不远处的野地里,雪白的蒲公英铺成列车形状,每朵花蕊都托着颗露珠,倒映出没有尽头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