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这次没有躲避,他直视胡枝,你哪来的这么多道理,听得怪烦的。
胡枝有点惊讶,说：我可是正经的名牌大学生,比你大四岁呢！她说完,凑到李寻脸旁,你刚出村,不知道大城市的险恶。
近距离看胡枝的脸,李寻看见她白皙的皮肤,细小的绒毛,还有似乎生气的鼓起来的两腮,像只炸毛的猫。
那你和李一阳是什么关系李寻一笑,你是我的姐姐吗
胡枝的眼里有一瞬的茫然,很快消失殆尽。看不出来啊,你不是笨蛋帅哥。她想取下帽子,可是李寻率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不让胡枝拿,姐姐先回答我的问题,帽子才能还给姐姐。李寻将帽子举过头顶。
胡枝看着眼前突然逗她的少年,觉得是正常的少年痞气,也没在意什么。你父亲是我们学校很重要的投资方,我是学校的优秀学生代表,我们最近在研究讨论一些关于学校的事项。她转过头,继续拉起李寻的手,向前走,好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毕竟了折腾这么久。
李寻,等下我不会和你回李家。胡枝点完餐后说。
哦。李寻回道。
你到了李家记得不要老是顶撞你爸。目前,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胡枝看着李寻,帽子先放你那,我下次去拿。张叔已经在路上了,我陪你等他来。然后她打开手机,似乎忙着什么,隔着防窥屏,李寻看不清详细。
李家别墅。
李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遥望上方悬挂的水晶灯出神：
目前,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么……李寻呢喃,胡枝……
深夜,李一阳回到别墅。
他对佣人慈祥的笑道：去把小少爷带来。
李寻自二楼走来,一二楼之间的阶梯宽度比他在春水村村长的家门口还宽,它正对大厅中央。
李一阳招手示意：寻寻,过来坐。
李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李一阳。
寻寻,当初你妈生下你就去世了,她甚至都没有看过你一眼……李一阳眼里溢出些许泪,那会我太穷了,我实在养不起你,也不会养孩子。他抹抹眼泪,抬头看李寻,后来,我就把你送到了朱礼纪那,就是现在的春水村村长。这么多年了,我的事业终于稳定下来了,我也终于可以接你回来。
李一阳站起身,走到李寻那边,继续说：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暂时不愿意亲近我也没事,但是你不能和爸爸置气不理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血浓于水。李一阳满眼怜爱的看着李寻。
李寻与他对视：我知道了。爸。
李一阳一时激动的手抖,唉,唉。转为慈祥的笑。
爸,你能让胡枝来当我的老师吗我不想去学校。
哦,小枝啊。当然可以,她挺优秀的。李一阳摸摸李寻的头,既然你还不想去学校,就先让小枝教你一段时间适应适应也好。不过你要称人家为‘姐姐’哦,她比你大几岁,基本的礼貌不能少。
嗯,我会向胡姐姐好好学习的。李寻装作乖巧的一笑。
4
情深缘浅
姐姐,这道题是这样做吗李寻把练习册放到胡枝面前。
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完美。胡枝仔细的检查,发现李寻真的是一个天才——两年间,仅靠自学就能达到如此程度。
李寻没有去上高中,单靠胡枝的辅导,他已经完全掌握了高中知识。他正在准备报考一所著名的英国大学。
李寻,你在姐姐心目中真的很棒。你以后去英国了,记得照顾好自己。胡枝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快一个头的少年,有点感慨时间过的很快。
姐姐不打算去英国吗李寻看向胡枝。
我没那个打算。我计划毕业后直接工作。
哦,那到时候姐姐送我去英国也可以的,顺便玩一下吧。李寻对胡枝放软声音撒娇说。
到时候再看吧。胡枝对近两年来李寻对她的依赖已经习以为常,她最受不了李寻撒娇,因为李寻虽然个子比她高许多,却总像个奶娃娃似的作风与他的体型差很大。
李一阳经常不回别墅,大部分时间都是李寻一个人在家。刚开始胡枝还会回学校住,后来她不忍心看李寻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索性搬进了李家别墅。即使去学校上课,李寻也会陪她一起去,反正这两年李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胡枝。
有时候胡枝也会产生错觉,觉得这生活就是她应该过的,她不得不承认她不讨厌李寻的亲近,和少年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但是现实往往是不尽人意的。
李寻今年17岁,胡枝21岁。
李寻觉得这两年来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晴天,阳光普照,晨辉轻轻的靠在胡枝的发丝上,黄昏又见她整个人沐浴着橙色晚霞,恍若天庭下凡一般的神女。雨天,两人在雨中漫步,她喜欢撑一把黄色的伞,说是电影里的女主就是在这么一个雨天与男主在伞下相遇。
李寻很想说：其实在我心里,她就是唯一的女主。我与她看过大雪,贺过新年,却不能说我喜欢你。
5
隐痛揭露
你放开我！
你喊什么,当初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李一阳把胡枝压在床上。
李寻走了
走了,刚九点的飞机……他的手在胡枝身上游走。
胡枝渐渐放弃了反抗。
两年前,胡枝刚上大二。被评为优秀学生代表的她站在礼台上发言,校长和她握手,其他校领导也和她握手。
当天晚上,校长代表学校邀请她吃饭,饭桌上有不只有校长,校领导,还有李一阳。
胡枝像个吉祥娃娃坐在那陪笑,她懂人情世故,知道这种时候她是学生也是招财树,因为学校要讨好投资商。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丑陋——学校将她像商品一样卖给了李一阳。
就为了所谓的投资。其实这份钱不会全部都用在学校,会有部分进入校长的口袋,又有部分进入校领导的口袋,或许还会有部分进入老师的口袋。
她能反抗吗面对一个学校面对一个四通八达的商人
胡枝是独生女,父母亲都在农村务农。她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她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全村仅有的名牌大学生,她没有人可以求助。
躺在床上的胡枝像条死鱼。
眼角或许有泪流下,但又有什么用呢
她摆脱不了李一阳,也去不了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李寻的飞机因天气原因推迟,他心里暗喜可以多和胡枝待一天。他去买了她最爱吃的抹茶蛋糕,想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到了李家,他发现李一阳回来了。他应该是吃个饭就走了李寻心想。
佣人神色慌张地突然拦住他,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李寻不想理会,胡枝姐姐呢他开始往胡枝房间迈步。
少爷！你还是别去吧！佣人继续不让他走。
李寻停下,继续问道：她在不在家
在……就是老爷也在……佣人支支吾吾。
你下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自己去看看。李寻再也不管佣人的脸色,径直走向胡枝房间所在的方向。
李寻听到胡枝的声音你放开我,猛地一跑,手里的蛋糕拿的稳稳当当,当他听到李一阳的声音想撞门而入时,蛋糕也没倾斜,可是那句李寻走了让他放开了手,蛋糕掉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形状。
这段路好像比平时长了很多,怎么样都走不到尽头。
李寻没有推开那扇门,他捡起礼盒转身离开：盒子里是摔得稀烂的抹茶蛋糕。
6
逃离阴影
李寻看着天上飘动的云,想起以前在春水村的日子:
村庄在河坝旁,河坝侧身是青青的草,河坝上有石子路,那时候他很喜欢一个人在上面奔跑。他不清楚自己是喜欢自由,还是喜欢风的声音。后来他终于明白,他向往远方,他在寻找一个人。
伦敦常年多雨,总是给人一种灰蒙蒙、湿漉漉的感觉。
十八岁的李寻眉眼完全长开,显得他整个脸极具美感。他正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独自撑着黄伞向公寓走去。雨水在伞上漾开,随即落地,水洼里泛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与李寻差不多高。他一见李寻进门,便用双臂勾住李寻,说嘿李寻,你今年过年还不回去吗
李寻不语,继续把伞挂好,换鞋脱衣。
Bro,我老是听到你半夜喊人,你肯定有忘不掉的人！
小麦色的皮肤使其看起来比当地的人更加健硕,再加之自然微卷的头发,扑面而来一股大男孩青春洋溢的感觉。
Ansel,难道你每天半夜不睡觉,起来觅食李寻冷冷的看他一眼,随后拿出手机,我订了机票,明天回去。
好样的！在我们那儿,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的告诉她。或者你也可以带她去你的牧场,去看独属于你的庄园！加油！兄弟！安瑟右手握拳做打气状。
李寻破天荒的打了一句：嗯。
李家别墅。
少爷,您回来也不提前说声,我好去接您。张叔看着突然出现的李寻,有点不知所措。
李寻淡淡开口：不用了,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他抬眼看张叔,谢谢您当初替我隐瞒那件事。
张叔突然想起,一年前李寻因飞机延误回来撞见李一阳和胡枝的事,就像丢了魂一样的走在楼道上。还是他去拉走李寻,并且给钱警告佣人不要说李寻回来过。
少爷您不用跟我客气的,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夫人帮助过我。张叔看着李寻,脸上是平日少见的憨厚。
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她对你们很好吗
夫人……
李寻。一道温柔的女声自楼上传来。
李寻往上看,胡枝正站在二楼阳台。
她变得很瘦,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风吹过仿佛可以将她带走。
李寻的心口瞬间一抽,向二楼跑去。
真好,你越来越好了。胡枝如初见般的温柔一笑,再见已物是人非。
李寻捧起胡枝的脸,眼里涌出泪水,记忆中的白裙女孩现在变得像具行尸走肉。
对不起。我来带你走。
胡枝愣住了一下,随后挣脱李寻的手,她神情慌张：不……李一阳不会答应的……
李寻皱眉：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不是怕,是我逃脱不了胡枝扯出一个笑,李一阳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资产,背后的人际网很大很大。
没事,姐姐,我在英国认识了一个比较厉害的澳洲朋友,你相信我。
你考虑清楚了真的想我跟你走胡枝看着李寻的眼睛。
嗯,我想你和我走。李寻望着胡枝,眼里像含有星星似亮晶晶的。
胡枝拉起李寻的手,开始带着他跑,顺着往来的风捎来一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7
心结难解
那天我没有上飞机,因为我知道即使李寻将我带离中国,也暂时摆脱不了李一阳。资本的力量,我早就体会了。
不是悲观思想,只是觉得暂时离去是最好的结果。
我可以选择将李一阳告上法庭,假设我战胜了他,但是我这件事会人尽皆知。对,我可以选择依靠李寻,远走高飞。当然也可以带走我的父母,他们也会不在意我的污点,但是我不能做到。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因为我在老年背井离乡,不想因为他们被戳脊梁骨。他们一辈子是农民,他们像一般的农民一样,热爱脚下的土地,喜欢农村的朴实。我既然是他们的骄傲,怎甘心让他们以我为耻
世人总是在不了解事情的原貌的情况下,就妄加猜测,幻想结果。
那天上午我听到了蛋糕落地的声音,我突然就不想活了,我只是想看那个少年最后一面。也挺好的,我寄给爸爸妈妈的钱足够他们安度晚年了,他们最后知道的是我飞机失事的消息。
我知道李寻喜欢我,因为我也喜欢他。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必须在一起。我羡慕成双成对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共白头,一起经过了漫长岁月。
我是不能够和李寻在一起的。李一阳给我的阴影,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忘不了那恶心的肥肉,忘不了不能入睡的忐忑。我不能够和李寻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李一阳的儿子,而是我内心的羞耻感。我觉得自己脏,配不上那个漂亮的少年。我是个极具傲气的人,我不希望少年因为我而抹黑,也不希望他为我放弃大好的前途,所以我离开这个世界就是最好的结果。
8
宿命终
喂,姐姐,我现在是总裁了。我有了好多好多公司,还有数不清的钱,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很想你。你知道吗,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真的很美很美,发丝都是香香的。你每次给我讲题目,其实我看过一遍就会,但就是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想你再多陪我一会。李寻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走是不相信我吗还是你躲起来了呢……李寻双手捧脸,慢慢蹲下,泪从指间坠落,像大颗大颗的珍珠。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如果我当时破门而入,是不是她不会离开为什么当时那么懦弱呢,为什么不相信她爱我。
胡枝走的那一年我了解到李一阳害死了我的母亲,张叔是证人,安瑟是得力助手。安瑟家在澳洲,他家与我外祖家来往密切。
我的母亲是澳洲人,来中国旅游认识了李一阳,然后她被狡猾的李一阳所骗,李一阳因此发家致富。我的母亲生我下来就去世了,我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李一阳的手笔,反正我已经让他罪有应得了——我亲自开车撞了他。
那天是雨天,是胡枝最喜欢的牛毛细雨。
他现已躺在老旧的养老院里,需要人帮忙才能动弹。当然不会有人去帮他,我特地叮嘱过。
三年,我花了三年变成现在这样。
19岁,我知道真相,认回外祖；20岁,于英国毕业,回到中国,回到李家；21岁冬天,彻底接手李家,扳倒李一阳。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在。
我望着树上的雪出神,想着那个女孩现在何方。
次日,雪融了,我自沉于湖底。
9
灵魂独白
胡枝一身白裙站在光中。
或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在那晚后不自杀,我会回答你：‘当时想的是怎么得到公平,赢得尊重。’我接受过高等教育,如果经历了这点小事就想死,那不和没接受教育的人没有任何区别让我绝望的不是被强奸,而是你被他盯上了,你无法摆脱这样的不正当关系,你不能站在光下。
我说过不是没试过走法律途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李一阳会借助他的关系,让你失败,资本的力量就是让你开不了口说不了话。我很会审时度势,我也很会顺势而为。所以我早期是依附李一阳的,既然选择不了光,就成为阴影。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能获利。
为什么突然不想活了遇到了明媚的少年,开始反思自我。与李寻在一起的两年,李一阳没有碰我,他去英国的那天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曾逼迫自己沦为世俗,最终还是不甘与之为伍。